山根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胡说
蕙兰才十六岁啊,怎么能这样呢
王二伯瘫坐在椅子上,小军怒不可遏的挥着拳头,用力的捶着墙壁,墙壁上刷的白色的墙壁,已经被小军捶下来一大块墙皮,地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的墙屑,如同给妈妈上坟时,那黄色的烧纸燃烧完毕化成的一块块的灰烬,充满了哀伤和衰败的气息。小军的拳头上已经是鲜血斑驳,被墙皮擦破的皮肤卷曲着,边缘上是红色殷红的血液,可是小军,根本就感受不到手上的疼。
小军的心里已经是疼的无法呼吸。
小军虽然年龄小,但是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个天天笑嘻嘻的跟他一起的玩的女孩,竟然怀上了孩子,但是那个男人,却根本就不负责。
更要命的是,蕙兰从此以后,要丧失了做妈妈的权利,一个女人没有了子宫,还是女人吗
小军疯了般疯狂的撕扯着头发,在小军看来,蕙兰出现这样的事,跟他也有很大的关系,是他没有保护好蕙兰,每次蕙兰从县城回来的时候,不是给他买些学习用品,就是买一些他从来没有吃过的零食,可是,作为蕙兰最好的朋友,竟然从来没有过问过蕙兰在县城生活的怎么样。
春霞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觉的脑袋嗡嗡作响,一闭上眼睛,就呈现了刚刚在办公室王大夫给蕙兰诊治的场景。
“王蕙兰,你说实话。”厚厚的镜片后面,大夫的眼睛里充满着爱怜。
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从此以后,将丧失做母亲的权利,将在村里的指指点点中度过余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刚才把脉,王大夫已经脉出,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已经怀有身孕了,差不多四五个月,但是脉象表明,腹内的胎儿早已经死亡,但是死胎还没有下来,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服了些什么药,对子宫有没有影响。
具体怎么诊治,必须要这个女孩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服了打胎药了,连吃了三天了”蕙兰低着头,痛苦的闭着眼睛,两行泪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蕙兰的话印证了王大夫的心里的诊断,他多么想听到不是这样的回答,宁愿他的诊断是个误诊,这样的话,这个女孩子不至于如此的可怜。
“什么,什么连服了三天了”听到蕙兰的回答,王大夫的表情逐渐变的凝重起来。
“春霞,你帮他解开棉衣。”王大夫吩咐着旁边目瞪口呆的李春霞。
等李春霞解开蕙兰的棉衣,一个凸起的小腹呈现在两人面前,因为棉衣过大过肥,外人根本看不出这个女孩身体的异样。
蕙兰的裤子上已经布满了血渍,鲜血浸透了身上穿的棉裤,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李春霞背着蕙兰往家里走的时候,一路上着急慌张的赶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后背上,已经也是沾染了蕙兰下体流出来的鲜血。
“春霞,你妹妹这个情况非常严重,必须马上手术,否则有性命之忧。”王大夫神色凝重的说道,“子宫保不住了,已经破裂了。”王大夫自大学毕业后一直在这个诊所里,当年跟着主治医师做的第一例手术,就是给难产的孕妇刨宫产。
从医近二十年来,王大夫的艺术已经是十分高明,已经从原来那个事事需要请教主任医师的实习小伙子,变成了现在独挡一面的主任医师。
刚刚把这个小姑娘的脉象的时候,他甚至迫切希望自己能够误诊,这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姑娘,怎么能够怀孕并且肚子里是个死胎脉象显示这个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是五个月左右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后,春霞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初中毕业后的蕙兰,为了逃离这个贫瘠落后的小山村,来到县城一家理发店打工。小姑娘人长相机灵,心灵手巧的蕙兰,在理发店做了三个月的学徒后,慢慢的开始接了活,手艺好了之后,对师傅是打心底的崇拜。
理发店的师傅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这个小伙子是外地来这里的人,自己张罗着开了这家店铺,家里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但是他的婆娘从来没有来店里来过。
蕙兰告诉春霞,这个老板说他的媳妇凶悍的很,因为媳妇是本地人,又有着不错的工作,对他从事这种伺候人的活根本就看不上,因为媳妇长相粗壮凶悍,一直到了二十五岁还没有找到对象,恰巧认识了正学理发的他,这个婆娘提出两个人结婚,条件是生了孩子随娘家姓氏,结婚一分钱彩礼也不要,婚后再资助他开一家理发店。
理发店开张后,生意慢慢的好了起来,这个婆娘一家人对老板的态度才慢慢好起来。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来到了理发店上班。这个小姑娘虽然年龄小,但是吃苦耐劳,干起活来不怕脏不怕累,有一股子闯劲,慢慢的,这个老板对这个小姑娘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请蕙兰吃饭,给蕙兰买好看的衣服,说一些动听的话语。冬天怕住在店里的蕙兰冷,还特意给蕙兰买了一个电热毯。从小生活在偏僻乡村的蕙兰,哪里经得住这些诱惑
老板给蕙兰买的小笼包,当蕙兰手捧着小笼包,一口一口慢慢品尝着由精肉做成的馅料的时候,不禁想起了那个连肥肉都不舍得吃的贫困的家,那个成天就知道傻笑的傻子妈妈,扛着?头还拿着书的书呆子爸爸,身为父母的他们,成天忙忙碌碌,什么时候关注过自己
在老板的温柔攻陷下,蕙兰慢慢的迷失了自己。
终于有一天,蕙兰发现自己的月事没有来,蕙兰慌了。
可是老板这时候,却
第九十章往事
医院的墙新刷了白色的涂料,像是来来往往面无表情病人的脸,没有丝毫生气,与春节这么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靠近地面的墙壁刷了淡绿色的墙裙,多多少少添加了一些有生命力的色调。
走廊里那扇门像是掉了一个螺栓,进来出去的行人,用力的掰着门,随着一声声嘎吱嘎吱聒噪的声音,才能费劲的从门里出入。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和大夫来来回回急匆匆的走着,看惯了生老病死的医务工作者,对坐在凳子上黯然哭泣的王二伯一行人,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心和安抚。
也是,四十里铺这个小镇子,小到头疼脑热,大到接生死亡,一天天的在这个医院里不知道会有多少病人,久而久之,多这些事情就习以为然了。
可是,在李春霞看来,这些这个医院,对她来说,是心里最痛的一块疤痕。
九岁那年,就是在这个医院里,亲眼看见前天还能喝糊糊,还能拉着她的手,亲切的喊一声“闺女”的娘,从这个手术室出来之后,变成了一具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呼吸的尸体。
而现在,十六岁的蕙兰,又躺在在这里。
女人的命运,怎么就这么凄惨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看不见的网,将这个偏僻小镇上女人的命运,妄图紧紧的攥着,而李春霞,却勇敢的逃了出来。
就在李春霞眼睛不眨眼的盯着手术室那紧闭的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手术门砰的打开了,带着口罩的王大夫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大夫,大夫,蕙兰没有事吧”未等李春霞开口,小军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手紧紧的抓住了王大夫的白大褂。
这个眼神怎么是如此的熟悉呢看着面前的半大小子,这个清秀的面容跟十几年前,见过的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一样的眼神,只不过这个眼神清澈透亮,那个汉子被生活的重担折磨的眼睛里灰蒙蒙的,没有半点神采。
“大夫,我闺女呢。”王二伯顾不上擦那挂在鼻翼下方的鼻涕,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大夫,浑浊的眼睛里饱含着疼心的泪。
“手术很顺利。”王大夫摘下套在耳朵上的口罩,对问询的王二伯说。
李春霞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把把脸上流下来的泪擦掉,帮着护士把推出手术室的病床推到了病房。
“春霞,刚才的小伙子是你弟弟你爹叫李建国”王大夫拉住李晓霞,仔细询问着。
王二伯已经和李小军一起,把刚刚出手术室的蕙兰送到了病房。
看着低头仔细看着蕙兰的小军,李春霞点了点头。
“你妈妈是不是在生你弟弟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王大夫急切的询问着。
这么多年来,十几年前那一幕,就像是压在心底的一根刺,时不时的戳着他的心脏,甚至夜班时分,刺的他心疼。
十几年前,王清泉怀着一腔热血来到了四十里铺这个唯一的医院,本着“雄关慢慢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胸怀,发誓将所学的医学知识造福一方百姓,做一名有仁心仁术的大夫。可是刚刚走上离开大学校园,准备大显身手的王清泉,第一次接触手术,对医院的种种黑幕,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当时李建国将即将分娩的婆娘抱到医院的时候,如果当时的主刀医生积极施救,相信那个苦命的女人肯定能活下来,可就在王清泉急切的等着主刀医生的进行手术命令的时候,那个主刀医生却走出了手术室的门。
看着面前的越来越虚弱,只有手术助手资格的他,心急如焚。
万事可以等,可是生命等不了!
王清泉跑出手术室,却看到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跪在主任的身边,主任看到他过来后,才痛快的答应给产妇实施紧急刨宫产手术。
主任更是将一张手术确认单交给了他,更是必须让那个不知所措的汉子,在“大”和“小”之间做出抉择。
“大”和 “小”都是生命啊!作为一名发誓成为一名合格的救死扶伤的大夫而言,王清泉是多么希望,立即实施手术,将母子二人平安的救治过来。
可是,他没有资格去做手术,他必须听从主治医生的 安排。
那个朴实的汉子,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选择了保放“小”,也就是,这个汉子从心底里认同了大夫的医术,他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手术的背后,会有那么多的玄机,会有另外一种可以彻底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选择。
甚至他直到现在,他也不会想到。那个给他生育了一双儿女的可怜女儿,其实是因为大夫的拖延,他的重男轻女,他对香火的渴望,才真正导致了婆娘的死亡。
王大夫一直深深的受着心灵的谴责,倘若十几年前的自己,能有一丝的勇气,阻止那个汉子在手术确认单上签字,是不是,当时的产妇,现在就可以健康的活着
更没有想到,那个死去产妇的孩子,就是自己的爱人的学生,李春霞。
世界是如此的大,又是如此的小,可是,即便是知道李春霞就是李建国的女儿,那个当年从手术室上抢救回来的孩子,就是李小军,作为医院的一个大夫,他又能得了什么
看着脸色变的无比凝重的王大夫,李春霞不知所措的咬住嘴唇。
第九十一章怂包
“何妨我千秋不老 ,但愿人百病莫生”。
走廊里贴好了对联。刚劲有力的毛笔字在大红的对联纸上面。走廊的门口挂上了红红大灯笼,空气中弥漫的烟花的味道。除了蕙兰的病房里,其余的病房里冷冷清清的,除非是紧急的情况,病情稍微好点的病人,今天都请假回家过年了,这样也好,病房里空出来两张床,这样陪床的王二伯、小军和春霞倒有个地方能休息下。
两个护士一边走一边嘟囔着,“真是的,大过年的还有病人做手术,真是扫兴。”按照往年,这个时候是一个人也没有的,两个值班的护士边磕着瓜子,边看着医院里的那台黑白电视机,欣赏着由倪萍和赵忠祥主持的春晚,春节就这么清闲愉快的度过了,哪想到今年突然来这么个病人,值班的人手又少,来来回回是两个护士忙碌,可不是得怨气横生嘛。
“你小点声,小心让她们听到,好像里面这个女孩跟王主任挺熟悉的呢。”个头稍高的护士回头瞅了一眼蕙兰,小声对身边的护士说。
“世风日下啊,十六岁还是孩子,就能怀孕,这当时快活了,这下子好了,后半辈子完蛋了,哪个人家敢要这样的媳妇爹娘的脸都让她丢尽了。”两个小护士窃窃私语。
尽管两个护士压低了声音,但是站在走廊的里的李春霞听的清清楚楚。
那副殷红的对联在太阳下发着刺眼的光芒。
谁不愿意一帆风顺,谁不愿意一路平坦谁没有个少不更事,谁没有个糊涂惘然就因为一个错误,就要付出一辈子吗听见护士的议论,一股怒火从李春霞的胸腔里冒了出来,可是理智告诉李春霞,作为蕙兰的家属,不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蕙兰还躺在床上,接下来的几天,还需要护士的精心护理,倘若自己一时的不理智,不知道会给蕙兰带来什么样的坏影响。
李春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努力的压抑着的自己的怒气。
“春霞啊,春霞”
病房里的王二伯,一边往走廊门口挪动着,一边轻声呼唤着春霞。
春霞抬头,朝着王二伯走过去。
“春霞啊,这里我在这里照料的,你和小军回去吧,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别都挂念着,别的不用多说,就说蕙兰没事。”王二伯小声说着。
“你都一年多没有回来了,回去好好陪陪你爹,不用过来了,这里我在这就行了。”王二伯感激的看着春霞。
蕙兰奶奶递给王二伯的拿过破烂手帕里,连大带小的钱全部加起来,一共三百来块钱,这些钱可是蕙兰奶奶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鸡蛋,好不容易攒的养老钱,平日王二伯买包盐都不舍得买那种成袋的盐,为了省那几分钱,都是买又粗又大的盐粒子吃。可是为了给蕙兰看病,蕙兰奶奶二话不说把钱全部拿了出来。
在家里等待消息的蕙兰奶奶,此刻不知道会焦急成什么样子。
春霞身上还有二百块钱,这些钱,李春霞本来准备着过年后给家里添置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可是手术费用五百多,二百身上的钱远远不够,春霞毫不犹豫的把钱全拿了出来,救命要紧,家里的那些日常用品,缓缓没有什么事。
蕙兰才十六岁,还是个未成年少女 ,蕙兰是多少懂点法律,这个事情,应该有个说法。
“二伯,这个事情,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应该给蕙兰讨一个说法。”春霞用试探的语气对王二伯说。
李春霞心里是没有底气的。
李春霞对这个王二伯实在是太熟悉了。王二伯做代课老师的时候,身上多少还有点精神气,毕竟代课老师也是老师,多少也能赚点钱补贴些家用,可是自从学校合并,村里的小学撤销,他这个手拿教鞭的老师变成了扛着锄头的老农民后,这个王二伯就,成了一个成天低着头、驮着背、不敢说话的可怜模样。
都是穷惹的祸端。
家里的傻子婆娘干不了活计,老娘又上了年纪,自己干弄活也不在行,住着村里最破的窑洞,除了李建国家,谁家的光景也能比王二伯家强。村里的妇女们嚼舌头嚼的厉害,背地里叫王二伯“怂包”,甚至有的时候,远远看见王二伯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那些长舌头爱惹是生非的婆娘们,当着他的面都敢喊一声“怂包”来了!
可怜“怂包”王二伯,从来不敢反驳。
拿什么反驳呢家里不像个样子,吃了上顿愁下顿,就一个闺女娃子,还不愿意上学。
可这个闺女倒是他唯一的指望,王二伯就指望着蕙兰长大了,找一个好的婆家,好好帮衬下家里,让怂了一辈子的他,能好好的直直腰,在村里能大声说一句话。
可是现在希望全部破灭了。
闺女出了这么个事情,传出去,他一家子就成了人们说话的话题,成了人们的谈资,作为一个曾经的老师,成了村里人们笑话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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