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香住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心若袖宽
方涣之双目圆睁,目光左闪右避,身体也不自觉的往后挪了好几步,看上去甚是紧张。
罹烬冷笑一声:“你确定要跟我装糊涂”
话音落下,易临作势又要把匕首拔出来,方涣之立刻阻止:“别别别!”他喉头动了动,却还是犹豫着没说出口,目光在那孩子身上转了两圈,斟酌半晌,重重在地上砸了一拳,颓然道:“我说,我说!”
罹烬轻轻挥手斥退了易临,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回答。
方涣之似乎极为难,挣扎了半晌,重重叹了口气:“秦初韵的尸骨在江阴我是知道的。而且当年还是我亲自将其带回的。”
罹烬道:“秦初韵是风陵秦氏的人,当年上官家事变的时候,明明被秦氏送回风陵安葬了,为何又会被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了回来”
方涣之道:“她是我带回来的没错,可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她!而且我也不是在风陵找到她的。”
罹烬神色肃然:“怎么回事”
方涣之道:“当时适逢上官羽婚宴叛逃,魔道作乱,百家力战之时损失惨重,一日之内死几百人是常事。我当时正好要把战死的弟子送回江阴安葬,我回来之前明明检查好都是方氏弟子的棺椁,可不知为什么,等我回到方家开棺移尸的时候却看到秦初韵的尸体躺在里面!”
“我当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立时就慌了。秦初韵是风陵秦氏的大小姐,又是上官羽的未婚妻,身份非同小可。再加上她的死又牵扯了秦氏和上官氏的血海深仇,这两家无论哪家都是不好惹的主,我实在不敢擅自处置,所以就打算将其偷偷送回,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就当我打算送她回去的时候,她的尸体却又不见了!”
“我把江阴里里外外找了上百遍,差点就把江阴给翻了个个儿了,可还是一无所获!这件事太大了,我根本承担不起后果,所以即便此事蹊跷也不敢对外泄露分毫,尤其是秦氏,更是避之不及。那段时间我过的提心吊胆,生怕秦氏哪天就会发现,来找我兴师问罪。可是过了很久,秦氏都没有过动作,也没有秦初韵尸体丢失的消息传出来,秦氏似乎根本不知道秦初韵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我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在人前透露只言片语,所以久而久之,这件事就淡了下来,我也就渐渐放心了。原本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你们刚刚竟突然问起这件事。”说到这里他察觉出了不对劲“你们既然会问这件事,那就代表你们……已经见到秦初韵的尸骨了她在哪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她究竟被藏在哪了还有,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与此事有关的”【¥! ¥…最快更新】
罹烬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是说,当年是有人偷换了尸体,借你的手把她运来了江阴,事后尸体又不翼而飞了。而那个换尸人和盗尸人你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
方涣之赶紧点头:“不错,就是这样。我是真的不敢说出来,这事本来就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个倒霉的,二位就体谅体谅我,放过我全家吧!”
罹烬呵了一声:“我体谅你,可你觉得秦氏会体谅你吗”
话音一落,方涣之猛然色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告诉秦氏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为你做,求你千万别告诉秦氏!”
方家虽也是显赫大族,在江阴仅次于顾氏,但差一点也是差。风陵秦氏和江阴顾氏同为四大世家,论地位自然比方家显赫的多,就算方家在江阴已是十分尊贵了,但在秦氏面前还是要低人一头的。所以,若秦氏想整他,他还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罹烬嘲讽的看着他:“你以为你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吗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已经没用了。”说完满眼怜惜的摇了摇头,似乎真的在为方涣之感到可怜。
方涣之毕竟也是一宗之主,自然懂得权术利用那一套,刚刚在强烈的求生欲下,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想法是否现实,脱口求救,可是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无可回转的处境。恍然明白过来的他面如死灰的颓然瘫坐在地,目光绝望,毫无焦点,在那木然的绝望中还隐隐暴露出濒死的恐惧。
罹烬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墙已经透了风,是决计瞒不住的。事情既然已经有了裂口,秦氏迟早会知道,到那时,凭你亵渎秦氏独女尸身这一条,你也同样难逃一死。不过就是个早晚的问题,所以,你死的不冤。”
方涣之被罹烬拍的脊背发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中的不平硬是压住了恐惧,大着胆子质问:“你不能这样!你问的我都告诉你了,你不能利用完了就杀人灭口!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此时的挣扎在罹烬眼里就像是一场小孩胡闹,根本引不起他一丝情绪波动。罹烬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他慢慢起身,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边往外走边道:“反正我从始至终也没有承诺过要放你,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想罢了,怎么能怪我不守信用怪就怪你太蠢了,连条件都没谈好就把筹码用了,这就别怪我心狠了。”说着挥了挥手:“处理干净些。”
罹烬在一片短暂哀嚎声中信步走了出去,等他走出大门的时候,易临也擦着手上的血迹跟了出来。
门外人声如潮,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热闹不已,却没一个人察觉到眼前这幢大宅里刚刚发生了一场灭门屠杀事件,所有人照常进行着各自的买卖营生。而方家几十个人的嘶嚎声还未来得及传出来就被易临的速杀掐断了,最后也只能在这繁华声中无力的沉寂,直到死寂。
二人恍若无事的回到客栈,却发现客栈里突然间多了不少伙计,每个人都匆匆忙忙的来回奔走,看上去很忙。大堂里也零零星星的多了几个白衣修士,正对着伙计吩咐这吩咐那。
易临抓了身边一个伙计,问道:“这是怎么了店里怎么突然这么忙,是来了什么贵客吗”
伙计道:“是啊,四大世家要来江阴议事,烟澜上官氏刚到,就入住在咱们店的别院里。上官家家主叶迢华现下就在,这叶宗主对居所向来讲究,院落房间不能不雅,且必须有花草修竹,若不然就会大发脾气,小的们生怕伺候不好,这不,都在这伺候着呢!”
闻听叶迢华现下就在,罹烬面色微动,却也只有一瞬,下一刻就又恢复了淡漠冷然的样子。易临松开了伙计,脸色不屑:“当侍女的时候也没见她如此娇贵,现在倒是摆出一副高贵傲然的架子,虚伪的让人恶心!再怎么装,也改变不了她从前的身份!”
低声牢骚完后又问道:“诶她来江阴议事,不是应该安顿在顾氏吗堂堂江阴主家怎么会让客人住客栈”这也太不正常了!
伙计又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位叶宗主向来脾气古怪。不知为什么,自她继任上官氏家主以来就从不踏足各大世家的门庭半步,就连百家联宴她都没破过例。若不是她时常也会和百家联手抗敌,世人还以为她和百家有仇呢!”
易临也颇为吃惊:“竟有此事”
伙计道:“可不,所以说这个叶宗主性情难测,实在不好伺候!”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对了,我得提醒二位客官一句,这叶宗主就住在隔壁院子,平日进出必会经过二位的住所,碰面恐怕是在所难免了,届时二位可要注意啊!莫要惹了这位,徒增麻烦!”
易临何曾惧怕过这些,不怕她难搞,就怕她不来!不过这伙计倒是好心,还知道提醒他们,敷衍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往伙计怀里一抛,道:“谢了。”
伙计两眼放光的接了银子,立马收进怀里,一边用衣袖轻轻擦拭一边头也不抬的道:“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才刚应完,就听柜台处老板娘的呼喝声传来,伙计应了一声就兴冲冲的退下了。
“这叶迢华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会儿联合百家吞了上官家,一会儿又和百家划清界限,到底是哪头的”
罹烬倒是没什么反应,照常上楼了,边上楼边淡淡道:“有时间在这里嘀咕,不如再去找个地方,我这两天要出去玩玩。”
易临见他如此反应,瘪了瘪嘴,自觉多言了,低着头退开了。
夜间,街道上灯火通明,远处江河之上粼粼波光衬着华灯初上煞是好看。几条形似扁叶的渔船行驶中摇摆晃动,引得桅杆上几盏昏灯也跟着摇摇摆摆。船在岸上停靠,几个身着长袍的锦服男子自明暗交错的灯光中三三两两下来,有说有笑的走进了一家名为御香楼的高大楼宇。
御香楼是江阴最大的花楼,其中美女如云。环肥燕瘦,诗书名媛,床笫美人,温婉的,泼辣的,会艺的,会武的……应有尽有,想要什么类型的就有什么类型的。是以,江阴的富豪子弟都愿意流连此地,白花花的银子每天像流水一样流进这里,一夜之间进的数目恐怕很多人连想都想不到,此地便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风流之人最心驰神往的快活林。
然而在一群烂醉如泥,花丛得意的男男女女中,一个白衣少年独自端坐在角落里,与这暧昧旖旎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时一个姿态妩媚的红纱女人提着酒壶,摇摇曳曳的走了过来,刚一过来就扑在了少年怀里,来回蹭了又蹭,边蹭边柔声道:“这位公子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何故独坐在此难道是不满意奴家们的伺候”
少年皱了皱眉,似乎对女人的接近极不高兴,往旁边退了退,冷声道:“走开!”
女人冷不丁被呵斥了一句,当即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公子何必这么大火气,你看这良辰美景,风花雪月,怎么能被这些煞风景的事情无端辜负要我说,公子不如与我进内间叙话,奴家一定好生伺候,到时候有什么不高兴的就都忘了!”说着又主动去扶少年的胳膊,要把少年拉起来。
少年这次是真的厌恶到无可忍耐了,此时面色已经铁青,呼吸也变的极长极重,正在努力
第五章 终逢
萧寒枫厉目缓缓扫过众人,冷哼一声,淡漠道:“怎么没人回答我的问题,让你们来抓人,人呢你们又在干什么”
众人闻言都不像刚才一样威风了,全都蔫蔫的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谁不知道萧家家主脾气不好,为人又冷峻,手段更狠辣,惹了他,管你是谁家的人,他都不会有丝毫顾忌。就算是自家宗主亲自相护,他都未必给面子!非得出完了气才能了事。所以不管是萧氏子弟还是别家的弟子,对他都是一样的怕,甚至很多人怕他比怕自家宗主还厉害。
就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害怕的不敢说话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着淡黄色宽袍,上绣金菊吐蕊纹,头束金冠,面如冠玉,向上微弯的唇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温润,看上去甚是亲切华贵。只是此时,男人似乎在为什么事焦急烦躁,眉头紧紧皱着,面色颇为难过。另外一人年纪稍轻,穿着秦氏家服,也是箭袖宽袍,容貌并不出众,虽然是一身家主打扮,但是和身边两位家主一比,气度真是大相径庭,眼神虚飘,脚底不稳,有股小家子气。
此时,上官辰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扯了扯上官凛的袖子,低声问道:“师兄,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怎么会突然都到这里来连三家宗主都来了!”
上官凛低声道:“今日黄昏,顾氏二公子突然暴毙了,有人看到他是中了噬心蛊毒发毙命的。噬心蛊是魔道的东西,这东西乍然重现,必是魔道卷土重来了,当时恰好我们都在顾家,所以四位宗主才遣我们速来搜捕。刚到御香楼外面就听到里面有打斗声,我们还以为有同门碰上魔道的人了,谁知一进来就看见你们在打架。”
顾清泽暴毙了!怎么回事!
萧寒枫阴恻恻的看了众人一眼,语气嘲讽:“秦宗主,看来你们秦氏家门不太清静啊,你这个宗主当的可是有些辛苦啊!”
闻言,秦黎立马摆出一副不自然的笑,虽然尴尬,但也不敢直接跟萧寒枫言语相击,呵呵道:“我们秦氏的确行事鲁莽了些,可萧宗主连问都没问过怎么就知道此事全是我秦氏的错呢您也该问问上官家做了什么吧。”说完还斜睨了上官辰和上官凛一眼,面上尽是厌恶敌意。
萧寒枫侧目看了看上官凛,上官凛会意,先是恭敬行了一礼,之后才把刚才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秦黎听完讽笑一声:“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原来就是这些小事。我秦氏的弟子不过就是太直言直语了,可心意是好的嘛。上官辰师侄心胸也未免太过狭小了,不过是几句劝诫之言都听不下,还为此大打出手,看来上官家家风真是一如既往啊!”说完还摆出一副长辈苦口婆心教导晚辈的样子,叹着气摇了摇头。
上官辰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就听到三个人轮番讥讽上官家,早就气的怒发冲冠了,可眼前这人与秦浩不同,对待秦浩他可以破口大骂,可以动刀动枪,但这是秦氏家主,容不得他放肆,否则上官氏家规不正的名头可就坐实了。无奈之下,遂也就只能忍下这个哑巴亏了。
可这面子上着实难看啊!如今四大宗门的人都在,就这么被训斥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岂不是明摆着说上官家低人一头,这日后恐怕少不了背后讥语了!
萧寒枫静待片刻,扫了上官辰和上官凛一眼,不动声色道:“上官家之举虽然也有冒犯,但若是我听到有人对萧氏有微词,恐怕也会这么做,甚至更甚!所以上官辰所为也并非尽错。秦氏言语冲撞,难道不也是对上官氏无礼吗此事两家皆有责任,抓捕魔道过程中玩忽职守,重私轻公,都应该受罚!”【¥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此话一出,刚刚参与打斗的所有人全都一个哆嗦,怯怯的应了声“是”。秦黎虽有不快,却也不敢发声,拉下了脸没再说话。
一直旁观的顾清灏见气氛愈加尴尬,勉强缓了几分脸色,温声道:“二位就不要因为这些小事烦心了,都是些小辈,打打闹闹的无足轻重,倒是追捕魔道的大事刻不容缓啊!二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先做正事”毕竟死了的是他二哥,这两个人不着急,他可着急呢!
萧寒枫此时也意识到了顾清灏的情绪,脸色稍缓:“此事到此为止,所有人继续搜捕。”
话音一落,在场的众弟子如蒙大赦般小跑着往外跑,生怕萧寒枫再有动作。
众人奔逃之际难免混乱,上官辰被上官凛拽着挤在人流中左支右绌,行动微有受制。恰在此时,角落里心有不甘的秦浩眼神怨毒,突然嘴角一勾,随着一抹阴笑晕开,一枚细小袖箭自袖中射出,直奔上官辰!
上官辰挤在人群中完全没有察觉正在接近的危险,他也没想到秦浩竟然能无耻到当众偷袭他的地步,再加上有萧寒枫镇场,他就更没想着要提防秦浩了。可是就在袖箭即将射中他的时候,秦浩还未来得及做完得逞的笑容,就听铮的一声清响,袖箭应声而落了。
声音虽然微弱,但在场的人中不乏修为高深者,尤其是萧寒枫和顾清灏,更是一宗之主,这样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上官辰猛然停住,回身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根银针,一枚袖箭,和一粒花生米!花生米完好无损,还在地上打着转。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门外突然灌进一阵冷风,与此同时,一女子乘风而入。
女子一身青衣,腰缠青玉腰带,腕佩银质护腕,脚蹬紧管长靴,腰间悬着一把青鞘长剑,色泽冷厉,泛着寒意。御风之时,轻纱乌发随风飘扬,一双灿若星辰的亮目在青丝飞舞间若隐若现。
女子直接飞向楼上正对大厅的那间包间,面无表情的拔出佩剑,不容分说就直接劈了下去,动作行云流水,目标明确。随着一声木材断毁的声音,房门干脆的四分五裂了。没了房门的遮掩,里面的场景顿时暴露无遗,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红纱帷幔飘飘扬扬,帷幔之后人影交错,旖旎之声荡人心魂,酒液流转,色泽莹莹。
女人轻轻落地,手腕微转,长剑轻巧的旋过一圈,斜指地面。她目光灼灼的望向里面,红纱将里外虚虚挡住,似清不清,若隐若现。红纱之后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男人身形颀长,推杯换盏间体态优雅,身边还环绕着几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娇声姑娘,时不时传出几声娇吟的声音。男人也断断续续的轻笑几声,声音很清澈,也很低沉,甚是好听。
女人没再向前走,就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帷幕上的香艳剪影,听着娇柔妩媚的莺莺细语,虽然面上并无表情,可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是灼热且愤怒的,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片刻后一阵风起,纱幔被一层层吹开,里面的情景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当所有纱幔尽数褪开时,罹烬正斜倚在软榻上,一左一右环抱两个美女,昂首饮着另外两个女人倒向他嘴里的酒。此时的罹烬一身红衣宽松的披在身上,襟领处微微敞开,露出了白皙健壮的胸膛和凹凸有致的锁骨。黑发松散披在身后,低头昂首之间几缕细丝落到颊上,配上那双略带醉意却暗藏精光的眼睛,慵懒且肆意。红色的酒液自绛红色的酒杯里倾泻而下,像血一样流入他滚动有律的喉咙,顺着白皙脖颈汇入身体,莹光流转,魅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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