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驸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公子鸣鹿
唐教授的声音他在女相那边!
姬姚的战歌和咒语,猛然间顿了半拍。半空里的骷髅相塌方似的,往下坠了好几仗。
鬼沙女相趁机撞进骷髅巨像,两座巨像彼此撕开裂缝。闪电从裂缝里窜过去,在旷野上空轰然炸起雷响,整座荒原被耀成惨目忍睹的炫白。
两座沙相里的佛光、鬼影,炸得漫天乱飞。随后,又簌簌地,流星般地坠落下来。
“阿兰,救人!”六步孤鹿大喊一声,躬身半跪在地上,将姬姚护在身前。他一手握住鯨戈剑,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住姬姚口鼻,顺带将他搂进怀里。
阿兰挽在袖子上的披帛,翛然拉长至天际,探进两座巨相相撞的散沙里,在雷鸣闪电间弯弯绕绕地捞人。
漫天狂沙哗然落下,姬姚终于回过点神来,赶紧在心里默念战歌,将骷髅相撑起来一点。要不是他被六步孤鹿护住,这会儿连呼吸的空间都没了。落下来的鬼沙,已经没过了他们的头顶。
沙子的流动性很强,六步孤鹿用背脊为他撑起的一点空间,也没坚持多久。骷髅相在半空撑起来不到一分钟,又散成崩塌状,在电声雷鸣里坍塌下来。
时间刚刚好,刚好够阿兰救人。因为骷髅相撑起了半边天,空中才没那么混乱,风沙也没那么狂野。
阿兰的披帛,从半空的狂沙里卷了几个人捆成一团,另一端缠在主人手里,被他拖着就往塔基方向狂奔。
冤有头,债有主。
同是盗墓贼,初见月更恨姬姚。天塌下来,六步孤鹿都要护着他,这让她如何甘心
收拾了那贼小子,别的都是毛毛雨。他们要是逃得出守墓的阵法,这就不叫落雁塔——这场风沙的始作俑者这么想的。
阿兰踩着初见月对付姬姚的空档,顶着风沙雷电,一路狂奔,奔进了塔基。
塔基的现实版,与它在外围呈现的幻像,其实是镜像相反的存在。
阿兰在外围看到的,高出沙面许多的废墟,其实是沉入地面的,更像一座没有盖土的墓。他扯着被披帛捆作一团的那几位,一步踏进幻境里,竟然踩空了,连人带“他”往下坠了好几仗。
一堆才子佳人、帝王将相,先在风沙里被刮得凌乱不堪,又被雷电霹得焦糊,再以各种不堪入目的姿势迫降在废墟里,最后滚成一团,实在是很难看。
要有下次,他们一定不得再信阿兰了。
“怎么感觉,这小子比姬老兄还不靠谱”首先抹了一把脸,跪坐起来的,是左安琪。
“安琪,你没事吧”
“安琪,你没事吧”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同时翻身起来,扯开左安琪身上绕得乱起八遭的带子。
短头发年长那位,头发炸成了泰迪卷。他心急如焚地问道:“有没有伤着哪里”
春天绿的衣裳还没完全烧糊那位,头发烧成了左安琪心心念念要烫的泡面卷。他哭丧似的捧起左安琪黑黢黢的袖子抹眼泪,哭道:“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跟六步孤鹿交代!”
滚得远一点的一男一女,一位是岷岷,另一位是牧恋秋。风沙里的雷电多半都被他俩接了,糊得有点惨目忍睹。他俩起先没动,阿兰以为捞了两坨焦炭出来。
还好墓地里炸的都是阴雷,比较适合给僵尸当补品,被雷炸得最狠的半僵尸
第八十八章 吻别
半空中两座沙雕相,一齐从姬姚头顶上塌下来。
六步孤鹿用背脊为他撑起的一小片天堂,很快就变成了地狱。荒原里的所有鬼沙,几乎全部堆在两人身上,变成了一大座沙山。
缺氧、压强过大,都是特别煎熬的问题。虽然这些,都只是姬姚被埋在沙山下的幻觉,却唤起了他求生的本能。
他在沙里四肢并用,一顿狗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六步孤鹿的脖颈。趁着压强还不是特别大,他顺势将脸凑过去,噙住了六步孤鹿的唇。
狗刨的路上,他也曾想过,这样做是不是太不要脸,毕竟驸马有媒妁之言,还有公主在等他。但是,生死大事面前,他还是得给自家老妈一个交代,不能出来一趟说没就没了,得活着……
“只求你渡口真气给我,让我活着回去尽孝就好。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姬姚心里涩涩地想着,不计前嫌地“吻”住了驸马爷。
姬姚只求一口真气,对六步孤鹿来说却是索吻。熟悉的味道覆上双唇,又含混着遥不可及的陌生。
他双手穿过疏松的沙粒,压上姬姚后背,反噙了他的双唇,情不自禁地吮了一口。
上千年的情愫,上千年的思念,如同年岁悠久的陈酿,一滴就足以让人沉醉。
他浅尝一口,已经醉了。
沙里睁不开眼睛。否则,他一定要一寸一寸地,看清面前他吻过的这张脸。到底是谁……!
他与伽蓝的诀别,就是这样的一吻。
他追他追到摩天崖,在他身后喊了声:“小九,不要去!求你了……”
伽蓝最后的话音,全部没在了他扑上来的那个吻里。
那时他年少,又笨拙,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做得特别复杂。那个原本轻盈又深情的吻,他没有缝上,直愣愣地傻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伽蓝。
他们双唇碰在一处,僵了良久的吻别,最终变成了不辞而别。小鹿退开半步,给伽蓝留了个决绝的背影。
那天,伽蓝穿一身浅白的纱衣,轻得像片云,也像那个吻。他撞进怀里的时候,却像撞了座火山进来,小鹿的三魂七魄都快被他冲散了,还带着滚滚热浪。
那一幕,像毒酒一样酿在他心上,不管再过几千年,他都忍不住想要尝一口,哪怕酒里的毒能让他生不如死。
姬姚送过来的那个“吻”,让他尝到了熟悉的,是伽蓝的味道,还是诀别的味道,还是……都有那么一点!
他想将那枚,因为自己年少稚拙,而错过的吻,缝上……
他想一醉方休!
可是,那隔山隔水,隔着时空向望的陌生感,又让他身体一僵,在那浅尝的一口之后,顿住了。
姬姚以为,驸马移情别恋的速度堪比闪电战,正等着他火星撞地球,却是一个不小心撞进冰河世纪,冻住了。
他等的真气没到,猝不及防又被冰河冻住了吻,一口气没喘上来,用鼻子吸了口鬼沙。血吻的功效,早在“惑心”的迷阵里消亡殆尽,一鼻子鬼沙呛得他嗓子干痛。嘴被六步孤鹿封住了,不敢咳出来,他又吸了一鼻子鬼沙,这回用力过猛,沙子直接入肺了。
姬姚脑海里,模糊又强烈的几个大字闪过去:“我命休矣!求驸马收尸……”
零零碎碎的画面,在他黑暗又空旷的小世界里翻成万花筒。各种各样的吻,凑上的都是小鹿的唇,还是偷偷摸摸的。
姬姚对自己的闷烧大脑特别无奈,为啥临死之际,还能春心荡漾地花痴驸马能不能换一个人犯花痴……中枢神经强行驳斥:抱歉,此生不能!
姬姚背心后头,“嘡”的一声脆响,惊醒了痴心如醉的六步孤鹿。身披铠甲的毒蝎偷袭姬姚后心,鲸戈剑自己出鞘替他格挡了一剑。
第八十九章 天亮,请睁眼
为了出击的姿势更加利索,六步孤鹿索性将空出来的一只手,环在了姬姚腰上。
沙山底下,活动不是特别方便。姬姚本该捏成剑诀的那只手,顺势而为地扣住了六步孤鹿环在他腰上那只手的手腕上,正式创立“柔情蜜意款”使剑招式。
沙里那只大蝎子,估摸着是被他俩晃瞎了眼,蝎尾一通乱扎,连姬姚汗毛都没碰到一根。两只大钳子还能有点用,蝎子拿它当刀使,跟鲸戈剑过了几招。
姬姚和六步孤鹿耳力都还不错,出剑方向基本一致。偶有姿势不当地方,六步孤鹿都会及时调转剑锋,帮他纠正过来。
拼了不过十几招,那铜盔铁甲的蝎子,居然掉头跑了。
长眼睛的都瞧出来了,他俩拿它练剑呢。傻子才不跑!
那蝎子一跑,鲸戈剑的剑气,私自来了一个“后坐的反冲力”,有点像子弹出膛的那一瞬间。
姬姚和六步孤鹿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半点防备没有。剑气带着两人的手,往后一坐,剑镦正正的撞在姬姚膻中穴上。
姬姚猝不及防被鲸戈这么一撞,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差点儿没喘得上来。
六步孤鹿是当场愣了,险些一掌劈断鲸戈剑。要不是他的另一只手被姬姚扣着,他真的要再次断了鲸戈剑。
姬姚被剑镦撞痛的时候,还无意中攥紧了他扣在六步孤鹿手腕上的那只手。六步孤鹿这才反应过来,剑是姬姚的,他不能自作主张再次断剑。否则,鲸戈真的没法儿复原了。
鲸戈剑撞完一剑,停顿少许,再来一剑。
这一剑,撞得更狠!姬姚和六步孤鹿都没想到,它还能没完没了,压根儿就不防备。
姬姚噎在嗓子眼儿里的一口气,直接被鲸戈撞了出来——那是六步孤鹿拿脑袋撞他之前,度给他的一口真气。
姬姚就差没把郁结在心肺里的那口血气,一并吐出来。
“咳咳……该死的鲸戈剑,你胳膊肘……往哪儿拐”姬姚咳着嗽,恨恨地骂着他的傻剑,心里还冤得要死。
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姬姚,委屈巴巴地跟自己哭诉:“为了得到‘上神’的一口真气,老子初吻都献出去了。现在你给我撞出来……”
鲸戈撞了姬姚两次,还把六步孤鹿度过去的真气给撞出去了。六步孤鹿翛然抽出手来,一掌拍在鲸戈剑的剑镦上,将它打出去几仗远。
听着鲸戈剑与鬼沙摩擦的“嚯嚯”声,飚出去好几仗远,姬姚掉转风向护起内来:“那是我的剑!”他使劲儿往后肘了一下六步孤鹿。当然,不疼,他没用劲儿。
“背叛永远只能有一次,它居然还有第二次!”六步孤鹿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没去管那鲸戈剑,剑鞘已经自己找它去了。
姬姚肘完六步孤鹿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说了那么多话,口鼻里竟然没有入沙,耳畔的声音也没了砂石传音的质感。他以为六步孤鹿给的真气有辐射,即便它被打出去了,功效也能再维持一段时间。
贴在身后、拢着他的六步孤鹿,往后退开了。姬姚从身到心,同时空了。他回头去“瞧”六步孤鹿,却没敢睁开眼睛,他怕鬼沙迷眼,一不小心又要瞧见他和伽蓝的过往。
“鹿鹿……”姬姚像头被人抛弃的小兽,回头去寻走得不远的主人。
转身的一瞬间,他脑门上被人敲了个菠萝蜜。他还听见六步孤鹿的声音,学着他在“狼人杀”里做法官时的语气说:“天亮,请睁眼。”
在丰沮那会儿,一群考古学者没坟挖,闲得无聊,常常凑一块儿玩“狼人杀”。
六步孤鹿觉得有意思,又不愿意跟他们一堆凑热闹。他们往树下一扎堆,他就拿本小书坐树上,一边躺树枝上看书,一边听他们玩“狼人杀”。听到精彩的地方,他总是会心一笑,却从不吱声。
天黑闭眼的时候,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
听见六步孤鹿游戏口令说出口来。许多清浅的时光,又在姬姚心里沉沉浮浮地漾出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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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渣渣鹿
听见六步孤鹿很轻地“嗯”了一声,随后又说:“不仅是幻术,还是妄念。入镜人心心念念挥之不去的记忆,都会在水月镜里呈现。破不了妄念,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姬姚心想:“原来初见月并不笨啊。知道硬拼拼不过,索性来软的,将我们困在温柔乡里,让我们醉生梦死”他说:“抱穿山甲那姑娘,是初见月吗”
六步孤鹿“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哦。”姬姚眉心轻蹙了一下,心想里有那么点儿不舒服。他明知道,那句“回不去又何必自寻烦恼”是说给初见月听的,就是不乐意见他跟初见月一处长大。这么些无聊的琐事,也不晓得管他什么屁事儿
有时候,他特别懊恼六步孤鹿的渣渣人设。大街上不分男女老幼,都能得他一份专宠,好像他是挂在天上的太阳,随时随地都能大爱人间。
想归想,姬姚还心不在焉地把话飙了出来:“渣渣鹿。”
“什么鹿”六步孤鹿偏头过来,看了姬姚一眼,似笑非笑似玩笑地问他。
姬姚:“……”
还好他听不懂几个现代词汇……!
顿了一下,姬姚话锋急转,赶紧给自己救场,他说:“夸你呢!”
六步孤鹿睥睨天下的黑暗眼神,默默挑过姬姚头顶,冷冷地觑他一眼。词他听不懂,语气他还听不懂了
姬姚被他瞧得心里毛茸茸的一团,干干地笑了一下,赶紧切入正题:“你跟初见月……还真是青梅竹马啊!”
六步孤鹿不怀好意的笑,向着姬姚,看戏一般。
姬姚耸了耸肩膀,往旁侧退开一步,避开他眼中的锋芒。
六步孤鹿这才转过脸去,用眼神指了一下院子里那对孩童。他说:“跟初见月青梅竹马的不是我,她长我三千岁呢。那是我长兄,都说我跟他长得很像,我却没有见过他。他在我出生前,就已经薨了。你看到的这方院子,是我长兄留下来的,后来我被鸠占鹊巢了。我儿时,常在院子里看到一些他和月儿的往事。”
“我与初见月的媒妁之言,多半是因为我与长兄**分相似的相貌。她喊我‘鹿哥哥’,也多半遵照了对我长兄的称呼。”
话到此处,姬姚这才注意到,院子里扶起初见月的那名男童,跟小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模样,却没有小鹿眼眸里的春风暖笑。他更像炙热翻滚后,冷却的岩浆,冰冷、坚毅、直线条。
院子里的画面来来回回地切换,不是小鹿长兄与初见月的青梅竹马,就是小鹿与伽蓝儿时的琐事。
姬姚不敢多看小鹿与伽蓝的琐琐碎碎,索性垂下眼眸,假装困顿。他问六步孤鹿:“为什么全是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六步孤鹿思量良久,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因为我有愧于风氏家族,所以月儿忘不掉的记忆,我也忘不掉。凿开羲和与风氏联姻的楔子,正是伽蓝。”
姬姚读过许多古籍,说起初见月,他肯定猜到了六步孤鹿的身世。六步孤鹿认了他和初见月有媒妁之言,帝俊九子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他也不打算瞒着姬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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