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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醍醐堂主

    “莫非您要动手”

    许云摊出手,对着那干瘦模样的管家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亦可以上前来,过上几招。

    “哪里来的粗鲁汉子,打伤了我们苏家的人,你就等着被那衙卫押到牢狱里去吧!”

    干瘦的老头子喷了一嘴的唾沫星子,可就是不敢上前来。

    甚至,说完那句底气话后,竟然还退到了那妇人的身后去。

    “你个没用的老东西!给我滚开!”

    这管家不上去厮打便就算了,如今,还躲到自己背后去,这算什么,莫要让自己去挠那汉子的脸不成!

    想到这,这华贵妇人一把扯住那干瘦老头的领口,将他拽到面前,一推手,将他摔到了地上。

    老头四体扑地,不仅身上满是泥土,那嘴中更是啃了不少的灰。

    “他们可真逗,自己人打自己人!”

    徐幡瞧着在地面上打滚的众人,还有那被气急败坏的妇人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的老头子,呵呵笑出声来。

    他那一只小手,如今指向那正在跺脚的妇人。

    ......

    ......

    “你们这群坏人!”

    清脆的铃铛声响,一只红鞋小脚迈下了轿,再往上瞧,一双清透的眸里带着些迷茫意,显然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她瞧着自己家里的仆人都倒在了地上,指着抱手站立的许云娇声骂道,声调是小女孩的软糯语。

    在这里只有那许云一个成年男子,不是他,难道还是扑倒在地上那个干瘦的管家。

    女童小跑到了妇人面前,抱着妇人的腿,朝着许云打望。

    她嘟着一张嘴,瞧见许云朝着自己挥手,轻哼了一声后,将头别了过去。

    “我们就先告辞了,夫人。”

    许云上了马,顺手赏了捂着嘴,贱贱笑着的徐幡一个爆栗。

    他特意将那夫人二字拉长来说,令的那妇人又跳起脚来。

    “你们这群轻贱的人,连我们苏家的门槛都踏不进去,也只会逞个口舌之快罢了!”

    那妇人先骂了一句,也许还在气头上,随后又跟上了一句:“瞧你那模样,怕不是那边境的逃兵吧,怎么一个人逃了回来,与其他的人死在一起最好不过!”

    许云听见了妇人的第二句后,下了马来,面色沉得可以滴下水来。

    “你在说一句!”

    “你该与那些死人一起...”

    妇人悬空,双脚离了地,一阵风过,尔后又速速地离了此地,大概也是觉得此处气氛太过凝固。

    “放下我娘!不准打我娘!”

    那穿了一身华贵衣裳的女童捏着小拳头,捶打着许云的腿,要他将妇人放下来。

    “大侠,算了吧,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此前被羞辱的老汉上了前来,将一只手搭在许云肩上,让他冷静下来思考。

    “滚!”

    许云松了手,将那妇人掼在地上,转身离了去。

    一旁的徐幡也愣住了,他从未瞧过许云这般生气的模样,他不敢再胡闹,被那老汉乖乖地抱上了马,环抱着许云的腰。

    老汉也牵着那盲眼女童上了马,跟在了许云的马后。

    被妇人称作下等人的许云与那老汉此时高坐在马背上,低着眼瞧这躺在地上的上等人与她们那仆从。

    “驾!”

    马蹄扬,一声嘶鸣后,烟尘溅起,四人、两马快速的离了此地,踏上了前赴江南的路程。

    “娘,你没事吧。”

    那女童为妇人拂去身上沾染的尘土,拍着拍着,那眼里的泪珠便滑落了下来。

    “那群坏人欺负娘,到时候我要与爹爹说,要爹爹惩戒他们!”

    她用袖袍擦了擦流下的泪水,尔后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那群下等人不用芊娇说,娘也会让人去找他们的麻烦!”

    “尤其是那个粗人,我今日便记住了他了,等到回了京城,我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将那人给杀了!”

    妇人起了身,面上的凶意真实显露,她握着拳,那十指刺




第四十五章:白夜
    “千岁,这如今京城不太平了呢。”

    黑夜浓,一人浮现出了身影,于那青灯投射的石壁上,不似鬼魅,胜似鬼魅。

    “肆儿啊,你就没有三儿那般乖巧懂事,每次回来都血淋淋的,我那昨儿才换的毯子又被你给染污了,你说,你该不该责罚。”

    青灯微惑,烛苗抖动。

    青灯前的那人站起了身来,衣袖带风,引得青灯烛焰晃动。

    “这东林党呀,若没了皇上的帮扶怎会到今儿这地步,又怎会有这般的嚣张气焰。”

    那人扭了扭脖颈,花白头发未绑束起来,在他这般动作的拉扯下,披散开来,像个街边流窜的疯子。

    “全杀了”

    那跪下阴影中的人抬起了头来,眼神漠然,在脖间比了个砍的手势。

    “杀什么杀,杀尽了谁来辅佐皇上,你你只是一只杀人的‘爪’罢了,朝堂之上的事儿教你,你也不懂的。”

    那人端起放在石砚旁的果盘,拾起一颗酱乌梅来。

    “还是这个味儿,不曾变过。”

    “肆儿,你也吃一颗,味道不错。”

    那人将滴血的短匕收入鞘中,双手摊着,接过递来的酱乌梅。

    “好吃吗,说实话。”

    他把垂下来的花白头发捋到了耳后,手撑在一对膝盖上,半曲着身,很耐心的等待着那蹲在黑影里人的回答。

    “酸。”

    他浑身布着血渍,连那发丝尖上也凝着干固的血团。

    他如个恶鬼,可此时却在颤抖着,他想停下来,可止不住全身的惧意。

    他怕,怕这只着了身素白纱衣的老太监,即使他没有武器,亦不会半点功夫,可他也怕,尤其是怕这个太监露出和善的笑容。

    他一笑,便就意味着又有数十人,乃至上百人的死亡。

    他未亲手杀过一人,可他身上的血腥味道,让这个跪在地上的恶鬼都感到害怕。

    “是酸啊,你小子倒也没说谎呢。”

    魏忠贤笑了笑,笑着很真诚,没有一丝揶揄的味道,似乎是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

    “千岁难道没有想过换个皇...”

    那阴影将话题扯开。

    “莫要胡乱言语,我们是臣,皇上乃是君,臣辅君,是天命,哪有臣忤君的呢。”

    他望着窗外,窗外瞧不见风景,一片玄色。

    他这地儿,与那地下的阎罗殿无二般区别,就算是白日,也静得可怕,就算是夏日,也寒得可怕。

    庭院外只有一株梅,前几日枯了,有人送了他一株百年松,他拒绝了,说那等古树还是该长在哪,便就长在哪较好。

    梅树下有一方水池,池中水早已经枯了,自然瞧不见鱼,连鱼的尸骨也瞧不见,有人送了他一条金子做的锦鲤,他亦拒绝了,说那太俗,入不了他的眼里,吓得那进献之人冒了三斤冷汗。

    “我是鬼吗,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怕我呢”

    他问道那跪拜在地的人,那人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回答,他等待着,那人却连连磕着头,脸上的血渍被热汗融化,一同淋在了毯子上。

    “唉,不晓得史书内记载的我是何模样,屠夫阉人逆党”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苍老了许多,也许是由于东林党起,他的盛宠地位被顶了下去的缘故,由此引发的感慨。

    蹲在青灯阴影下的那人觉得很奇怪,眼前这阉人很奇怪,说不出的奇怪。

    他喜怒无常,不形于色。

    他不想在蹲在阴影里了,觉得这阴影也无法庇得住自己,他身寒,猜不中一人的心思,所以无法想到他会如何行事,这最为让人觉得可怕。

    “何人记得我也是个臣子”

    一盏灯落,一处光起,一人奔走,搅动了夜风。

    “肆儿,你出去瞧瞧,将那个朋友带回来。”

    “好的,千岁。”

    他总算可以离开了,不用再在这里受罪了,魏忠贤回过身时,那人已经遁去,应该是去追寻那人的脚步了。

    “做个鬼也不错,看谁不顺眼便就杀谁。”

    魏忠贤笑了,敞开着嘴,哈哈大笑出了声。

    不过此地只有他一人,无论他笑得多大声,也无人听得见。

    ......

    青灯的烛火微微曳了下,魏忠贤没有动,大概是那阴影带着人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黑水
    “夜深了,人也倦了,这些事,明儿再处理罢,我也累了。”

    他走到衣架处,拿下挂在架子上边的云缎绯色长袍穿上,启门,朝着黑暗处行去。

    屋外,是一条汉白玉点缀的道,不用红灯,亦瞧得清楚道路。

    他一人走在这道上。

    日常也没有什么人来往这里。

    青墙外,遍布着阴影,鸟过坠,人来死。

    所以此处也就只有他一人,他还是未将那花白头发束扎起来,任由它那般披散着。

    屋外有疾风,吹得他那发飘零着,好似一团行将被卷走的枯草。

    这里冷冷清清的,的确,此处是森罗殿,不应该有温度。

    他冷冷清清的走在这条道上,一脚深,一脚浅。

    红光微亮,一人快步走上了前来,听得见他那布履摩擦地面的声音。

    “那群服饰千岁的仆从呢,都去哪里了,如此玩忽职守,千岁便就早该将他们杀了,再换上新的一批人来!”

    那人一手扶着魏忠贤的臂,一手提着那盏红纱灯笼。

    “戾气莫要那么重,此后会耽误你行事的,我就是杀了太多人,杀得回不了头,不希望你再踏上我的旧路子。”

    他点了点那人的额头,如同俗人拉着家常的交谈道。

    “旧东西,旧人,也使惯了,若突然用新的,怕是使不惯来了,也许是我老了吧。”

    屋外阴影散了几团,往赴了其他地界,如今留下的,是哪真真切切的阴影。

    魏忠贤瞧着阴影,抿了一口干裂的嘴唇,口中此前吃酱乌梅存下的津液还在,不至于嘴中也如唇一般干。

    “千岁不老,如今才不过数十载,您可是要活上千千岁的人呢。”

    他是个宦官,与魏忠贤一般,是个被净了身子的人,所以话语间有着挥之不去的阴柔劲。

    “我不过是个凡人,怎活得到那般久,又没有长生药石,亦没有仙家功法,我呀,也是个黄土半没的老头子罢了。”

    魏忠贤笑了笑,身旁那小太监面色僵了僵,尔后又恢复了正常模样,继续搀扶着魏忠贤朝前走去。

    “我是鬼吗,你们为何这般畏惧我”

    他又问了出来,最初是对着跪在阴影处的那人,如今又对着这身旁的小太监问道,他究竟在确认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方才知晓。

    那盏红纱灯笼滑落下去,那人立即弯腰去捡,可内里的焰芯已经打翻,引燃了灯笼。

    “燃了便就燃了,莫要再靠近过去,免得伤了你自己。”

    魏忠贤拉过了欲上前去的小太监,两人,四目,便就站着,看着那盏红纱灯笼燃尽。

    “走了,这红灯也算是完成它自个儿的命了,这团灰烬明日自会有人来扫的,你不用去管。”

    红纱灯笼的最后一点火星子也熄了,它那光亮,是彻彻底底的无了。

    “嗯。”

    身旁的小太监点了点头,跟上了朝前已经走了四五步的魏忠贤。

    “到了。”

    “我去为千岁将门叩开。”

    那人欲上前去,叩开这扇黑门,魏忠贤摆了摆手。

    “里面人也该是睡了,莫要去搅扰他们的好梦了。”

    他走过小太监的身边,轻轻一推,门隙开了一条缝,隐隐约约瞧得见屋子里的景:灯不多,透过门缝只瞧见了四五盏,人也不多,这个时辰只有三两人还在轮夜。

    “我不喜欢太亮,那样不舒服,也不喜欢人太多,那样太吵,耳朵不行。”

    他似乎猜到了小太监内心所想,徐徐说着。

    “一切顺着千岁的心意来使便好。”

    那人垂着头,恭送魏忠贤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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