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星升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胡云鹤
古业发闻言大骇:“老伯,您可知道是什么人害了他们,还放火烧了他全家”
“那火是突然发的,烧的那么大。唉!真惨呀!也不晓得谁这么毒……你是他什么人”杨长宽最后问道,眯着两眼盯着古业发身后。
业发心里发慌,答道:“我是他兄弟,叫业发。我那里闹饥荒,有钱都买不到粮食。我们一家三口逃荒来投奔他,谁晓得大哥一家比我还惨。我老婆有病,又断了口粮,前些天没熬过,死在路途上……麻烦老伯行个方便,先给我父子一口吃的,再借把铁锹,让我把老婆埋了,好吗”
杨长宽为人厚道,闻言便让古业发父子二人进了堂屋,安慰道:“李家人死后,物事都已烧了,不剩下什么,只留下几斗田和一点山产。塆里人见他无亲戚,便商量了一下,让我出钱把他一家五口葬了,田和山都归了我。你既然是他兄弟,现在你也来了,等安葬你内人后,咱们再约塆邻商量一下,这些到底该咋办。对了!全德生前也没见同谁来往,死后却有人来找他,你说怪不”
古业发以为老人怀疑自己:“老伯,您说的是我们”
“不是说你们!是不认得的人,一个老人,两个后生,都是南方口音。”杨长宽用手比划着说,“身上都背着这么长的包袱,他们知道李家的情况后,打听了好些内情,问得十分过细。可村里人大多都不知道什么,也回不了什么。问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又不说话,都走了,你说怪不怪”
古业发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又恢复常态,没再应话。这时,杨长宽的家人也端来一碗热菜,一盆饭。古业发父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一路奔波突然,风餐露宿,断粮也是实情,倒真和逃荒差不多了。
吃完饭,古业发掏出一块银元给老者。杨长宽一惊,连忙推托说:“一顿饭哪值这么多钱何况我们以后还是邻居。”
古业发说道:“我想向老伯买个木箱子,安葬我
第六章 逝者已歌亲余悲 生仇未歇敌皆来
业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摆放在他老婆的坟前:“丽英,你自从进了我古家门就没享过一天福。我该死,都是我贪赌害了你。我因大仇在身,礼儿还小,你先等两年,等我办完该办的事,我自会回来找你。这面镜子是我为你买的第一件东西,你最心爱了,我把它留给你。今天我对你发誓:我古业发从今以后,再摸一下牌,天打雷劈。”说完他掏出匕首,切下左手食指。
古世礼正陪着爸爸流泪,见了一声不吭地扑过去,抢过匕首往树林里一扔,抱着爸爸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李二哥,我给你送几刀黄裱纸,全德为人忠厚,你代我拜祭拜祭。”
古业发回头,见是杨长宽抱着一卷纸上山来,原来他错认业发是全德的亲弟。业发迎过去跪接黄裱纸:“谢谢杨老伯,大哥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念杨老伯的宽厚仁慈。能同您这样的厚道人家做邻居,这也是大哥大嫂修来的福分。有你们在,我放心了。天阴了,老伯先回,甭受了风。”
“好!我不陪你了,办完事去我家喝口热汤。”
杨长宽送了纸,一个人又回头向山下走去。走了一程,天快黑了,他忽然感到肚子痛:“人老了不中用,风一吹就受凉。”边说边解开裤带钻进路边的竹林。
等杨长宽出完恭,正待起身,忽听到有人说话:“快到了!你俩小心点,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定是当年那个发仔。李全德死了,现在只有他一人知道那东西下落。你俩看我的眼色,等会儿一动手,就把他按牢捆死。那家伙性子又阴又狠,可大意不得。”
另一个声音说:“还是三叔高明,教我在这里盯着,果然等到了人。我没敢惊动他,就把你和二哥找来。”
“别说了,从竹林里过去,走路放轻点。”三人钻进路那边的竹林。
“啊!这不是那天来村里打听的人么原来是和李家人有仇的难怪李全德一家人死得那么惨。他们是来杀业发父子的”
杨长宽菩萨心肠,他想去通知业发父子,但因三人杀气汹汹,便有点不敢;可若装作没听见,就这样回家吧,他也于心不忍。想了一会,他决定还是跟去看看再说。
杨长宽不敢动作,小心借着竹林躲藏,远远地窥见那三人已成扇型散开,朝山头逼近。山头因为是坟场,植被都被清开,视野还算开阔,依稀可见火光明灭,业发还跪在坟前烧纸,他儿子却不知哪儿去了。
杨长宽心里担忧,却不料业发仿佛知晓后面有人来似的。只听到他说:“原来是付三爷亲至,真不敢当。你找了我兄弟这么久,想不到如今会在这里相逢。我大哥一家五口业已死绝,三爷的心事儿也该了了吧!”
“古二哥不愧是‘三只眼’!”既然已被察觉,那付三爷也没再躲,大大方方走出竹林。
“不过话得先说清,你大哥一家的事,与我无关。你也该知道,我追查你们,不为索命,乃是为了查到那货的下落。”
“我大哥十多年来安生无恙,与人无怨。三爷一来,他全家便遭横祸,三爷敢说这与你无关”
“实话实说,我大侄儿这几天也不见了人。我刚刚跟到这儿,记号就没了。我今天来见你,还望古二哥把知道的痛快说出来,咱们这桩旧帐就算结了。”付三爷答道。
古业发仍然不动,说
第七章 前因后果无从算 恩怨情仇俱成空
敌人被古业发抱住,身子挣不开,手腕还能动。他拿着匕首捅进业发的腰间,来回翻搅,他也明白只有先杀死古业发,才能挣脱身。
二人正在僵持,古业发已全然落了下风,不料树林里却跑出一小孩,骑在敌人身上,大喊:“谁让你杀我爸的谁让你杀我爸的”
那小孩正是世礼,原来小世礼并没跑远。
他原先就在父亲的怀里帮他包扎断指,忽听爸轻声说:“仇人来了,你马上不顾一切地快跑,越远越好。这是你妈唯一的遗物,保存好!”爸说完递给他一面镜子,教他不要出声,直到后来。将敌人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后,爸猛得推了他一把。
小世礼借势一头冲进树林,还被树桩绊了一跤,他正准备爬起来,手却摸到一个硬物。捡起来一看,正是他之前扔进树林里的匕首,上面还沾着爸爸断指时的血。
世礼手上有了刀,就不那么害怕了,心中有了牵挂,他也不想跑了。
他躲在树丛后面观着风,见爸爸连杀两人,剩下的一个被爸抱住,正用刀捅爸爸,不禁热血上涌,从树林里跑出来。他不顾一切地双手握住匕首,对着那人后脖,扎一刀,喊一声,再扎一刀,再喊一声……
很快的,山坡上除了世礼的喊声,就只剩下风声了。
寒风穿过竹林,吹进人的骨子里。杨长宽在竹林里站了半天,身子骨都麻了,没有知觉,一点也动不了,只能木桩似地杵在那里。他刚刚看过一场惊险的搏命,现在既惊又怕,仿佛活在梦中一样。
伸出右手一拧左手掌背,还有点痛,这是真事,不是梦。杨长宽定了定神,一手扶着竹子,一手使劲地捶着大腿,腿慢慢地恢复了感觉。
他颤微微地走出来对世礼说:“好孩子,甭再砍了,他已经被你砍死了,快起来,看看你爸怎么样了”
小世礼起身扑进杨长宽的怀里:“爷爷!我杀人了!”
杨长宽见那人头快被砍掉了,便一手搂着世礼,一手轻抚着他的头,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你为你爹爹报了仇了。”
“爷爷,你快看看,我爸咋了”小世礼其实早已察觉到爸爸没了动静,但心中总是不相信,希望那是假的。
世礼转身看爸爸,可爸被死尸压着,双手还紧紧地抱着仇人的尸体。世礼使了使力气,搬不动,杨长宽过来帮忙,一老一少仍掰不开。
倒是杨长宽的儿子见父亲半天没回家,走上山来找父亲,正好看见山坡上躺着几具尸体,也惊呆了。
杨长宽对儿子说:“别愣着了,快叫几个人来!”
村子里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人。大家一齐动手才把业发和那人分开。
一人说:“抱的可真紧!”
古业发终于实现了两个愿望:报仇,下去陪妻子。可他还有一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那就是养大儿子。
小世礼真可怜,几天时间里,连丧双亲,成了孤儿,他今后怎么活下去呢
“我们塆的风水不好,这几天竟然连出惨事。”
“李全德一家从外面搬来,这几年我总觉得他行踪怪怪的,也不晓得他是哪儿的人咋能闯这么大的祸”
“这几天咱塆里死了这么多人,官府会不会找事”
“官府连自己的事都搞不清,哪有空来找咱们麻烦。就算真的找来了,反正也不关咱们的事啊。最怕的是再有寻仇的人来,他们可不管咱知不知情,发起狠来,会不会把咱塆整光啊。”
“
第八章 雪天屋寒凄凉景 兄弟夜话当年事
其实李全德一家人并没死绝,他的三个儿子全活着,五具死尸分别是他两口子、仇人和两头小猪。
原来当日,李全德见儿子们固执不走,落了狠话:“你们不走那好,我把你们都杀掉,也免得别人动手,咱们一家死在一块,阴曹地府凑个齐全,倒也不错。”
世仁见爸发狠了,便深情地喊了一声,一手拉着一个弟弟,跪了下去,“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见他这样,李全德也知道,事情不说开,儿子们怕是走也不愿走远。只能耐着性子同他们劝说道:“世仁,你最大,要懂事,要学会分清事情轻重缓急,万莫凭感情用事。爸没能力把你们养大,爸对不起你们。快走吧!再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李全德说者说着动了感情,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世仁还想说什么,李全德抓起包袱扔出门外,一掌把世仁推出去:“你们三个走后,从此永莫回来!不管这里发生了么事,都不许回,谁回来谁就不是我李全德的儿子。”待世义、世智出院门后,李全德把院门关上,闩死门闩。
他把妻子尸体抱到堂屋里,把家里所有的清油、洋油都浇到人、猪尸体上,恶狠狠地骂道:“狗日的,想灭我李家,没门!老天若有眼,知我无辜,让我计划顺利,保我李家后人不被牵连!”说完,自刺一刀,把火折子扔到了油上。
世仁带着世义、世智两个弟弟挥泪告别竹林庄,没日没夜地向北逃。
这一天来到了周党柳河畔,河东岸有座小山,山前稻田中间有间空草房子,兄弟三人走了进去。
房里无人居住却有灶台,这好象是老天爷有意照顾这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屋后有一垛稻草,世仁扯下几捆稻草铺在地上,兄弟三人和衣钻进草堆里睡觉。半夜一阵狂风卷着雪花飘进来,兄弟几个冻得瑟瑟发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性抱在一起,依偎取暖。
若是往年这个时候,他们也是一家团聚,住在暖和的屋子里,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和父亲聊着生计。现在想想,那种平平淡淡生活,该有多幸福啊。
兄弟三个回忆从前,越说越觉得心酸。
世义忍不住问世仁:“哥,你说咱们家,怎么就成了这样那时你跟咱爸一起出去的,你晓得咱爸是咋搞的不那天晚上我好像摸到,他的胳膊好象没了。”
世仁叹了口气:“咱们仇家找上了门,都是他们害惨了爸。”
世义世智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些,忙逼问:“为何咱们家会有仇家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世仁摇了摇头:“咱爸的经历太多了,你们出生后,咱们就搬到竹林庄,很多事情,你们不曾听过,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来说。我小时候就听妈说过,咱爸入过帮会,后来投军。甲午海战(1894年),部队被打散,咱爸死里逃生,不敢回去。生活无着落,就去了省城,在一个镖局当镖师。后来镖局出了事,就跟二叔两个去了广州,还遇到了咱妈。妈娘家也很
第九章 饱经磨难寻出路 穷人孩子早当家
用一堆空箱子,就让镖局对上了一个大对头,兄弟几个听得恼怒。
世仁说:“对啊,咱爸应该是被人骗了。可那个付三爷一点也不讲理,非要说是咱爸偷梁换柱,吞了他的东西。他们本来就说强盗作风,话不投机,就打了起来。咱爸看他们人多势众,打不过,就带着古二叔他们杀开一条血路,跑了出来。镖局是不能再回了,从此分散,各顾性命。”
世智恍然大悟:“所以咱爸跟古二叔就去了广州”
世仁点点头:“咱爸和二叔躲到长江码头干了一年。遇到娘后,又搬了几次家,最后直到世智出生后,才到咱们塆里落了户。为了生计,爸出外帮人家做粮食生意,三个月前在路上碰到这些仇家,打了一仗,胳膊也被他们砍断了。咱爸捡回一条命,本来想躲起来治好伤才回家。谁知道,那些人还是追过来了。爸说,他是跑不掉了,让我带着你们逃出去找二叔,让他给咱们安排。”世仁抱着弟弟,三个人想到惨痛之处,就都痛哭起来。
世义一抹眼泪起身,拉着大哥和三弟说:“哭有何用起来,给爸、妈磕三个头,记住这个仇,长大好报。”
他们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忘了冷。等到第二天,天光明媚,也不再像夜里那么冷了。兄弟几个围着草屋走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村郊的柴草屋,应该是镇上的人为了看放柴火搭建起来的。虽有灶台但是没有门窗和铺子,天这么冷,想来看守柴火的人也是回家过年去了。河对岸没多远就是周党镇的集市,人来人往,兄弟几个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房子、这么多的人。
一路饥寒交迫,无处安身,遇到小村落也不敢靠近。乍见这样人多的大集镇,兄弟几个都有了安全感。
世智高兴极了:“哥!咱们不去找二叔,就在这里住下吧!对岸有个集镇,买东西也方便。”
世仁不同意,说:“爸让我们去找二叔。你们要是真累了,就在这里住一天,明天再找。”
“哥,二叔家在哪儿,你找得到不”
“世智出生那年去过一次,还是夜晚,我也记不清路了。”世仁如实答道。去古二叔家时,他才六七岁。
世义献策:“哥,二叔家在哪里能不能找到还很难说。冬天这么冷,要找不到咋过呀这里有间屋,正好住一冬,等开春了再找不迟。”
世仁是三兄弟中唯一见识过敌人的,心里压着恐慌,不像弟弟们这么乐观,他的心里还是想去找二叔拿主意。但看到两个弟弟累成这样,他也于心不忍,所以不再说话。
弟弟们睡下了。
世仁从屋后草垛上扯了几捆稻草,用稻草编成草毡子。编好后,盖在两个弟弟的身上,就象一床厚被。但是房子无门板,寒风夹着大雪,雪花不停地闯进来,于是世仁决定再编一床草毡子当门帘,挡风雪。
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活下去,十六岁的世仁过早地挑起了养家的重担。
两个弟弟抱在一起睡着觉,世义先醒,少年不知愁,他这一觉睡得真舒服。
世义睁眼四周一看,见哥哥还在背对着自己编草毡子,再看自己身上盖的也是草毡子,吃惊地问:“哥,你一直没睡呀”
“这么大的雪,想走也走不了了。不管这是谁的房子,就按你说的先住下吧。”
第十章 山穷水尽无亲故 柳暗花明遇善人
胖财主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梁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那个财主听到喊声,也不管这兄弟几个占房子的事儿,又钻过帘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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