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星升起

    李世义的目的乃是保住梁先生，他也不想看着双方打起来。见这阵势趁机劝道:“罗哥，他在炮楼里，咱打不着他。我们在路上，他却能打着咱，这亏吃大了，不如先撤了，再想想别的法子！”

    罗宗杰咬着牙，带着县大队后撤差不多一里地。转过一道山背，罗宗杰命令道:“一班长，你带一个班从南面山头绕到山前，从前面打。二班长带一个班从北山后面绕到后山冈上。乡长，你带着你的人和三班在这里埋伏，有人出来就抓，必要时可开枪。剩下的人跟着我到东边去，听我的军号一齐行动。咱们四面围攻，这群土包子只有投降的份儿。”

    世义跟着宗杰绕到东面一看，东面跟西边一样，大路对着炮楼，路两边分别是水塘和稻田。宗杰命令道:“上！”

    “甭枉费心机了，你们的行动，我看得一清二楚，再走近我就不客气了。”世义听出这是梁先生父亲的声音，心跳快了两分。这时忽听后山也响起一阵枪声。

    一会儿功夫，二班长派了一个传信兵跑来报告:“报告中队长，后山炮楼太高了，四面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我们缺少掩护，无法强攻。”

    “通知你们班长，把部队都带到前山。”罗宗杰见兵力分散后，火力反而不够，哪一路都打不下梁老湾，不如集中兵力到梁老塆前山坡上，居高临下，好向梁老塆射击。

    来来去去集合花了不少功夫，此时已是日落时分。

     




第十九章 昔日追敌今却逃 残旧军阀入革命
    王参谋走后，雷震山不顾形象，跳脚大骂了起来:“妈的！老小子跑的倒快！罗宗杰，传我命令，我们也撤。”

    罗宗杰听令整队，县大队这边停了火，对面梁老塆开过那一炮，也暂时没了动静。

    雷震山大过节地被喊来抓人，忙前忙后全无成果，早就积压了一肚子气。边走边骂:“这两个姓王的王八蛋，个个都是来害我的！去年这个时候，王利权那狗日的拐走了我的银元，今年这个王八蛋又骗得我白打了一仗。他跑是跑了，害得我浪费了子弹不说，还得罪了梁家人，闹得里外不是人。”

    李世义听得恍然:难怪去年的银元没人找上门，感情是有人替他背了黑锅

    这么一算，他不由得感到惭愧:去年那银元其实是我得了，今年的梁先生又是我报信放了的。这两件事居然都跟自己有关。要说雷震山对我，可真是有恩有义，没一点儿不好的。我虽是为了还梁家的恩，但也真对不起雷大队长。

    思及恩情，他心中彷徨，转念又想:梁先生也是好人，在我兄弟三人走投无路时，是他主动帮了我们。我三弟又一直跟着他读书，我救他也是应该的。雷大队长那银元，我也并非存心偷他的。我只想牵回我的驴，拿回我的豆子，谁知他们会把钱袋放在驴背上，到了晚上也不收起来王利权可能就是去年打我的那个兵，我在县大队里倒是一直没见到他。想来他是个马大哈，把银元弄丢了，怕不好交差，自溜了。只是最终还是让雷大队长吃了亏，找机会我得报答他。

    想到这里，李世义稍稍心安了些，便闷不做声随着大队回到县城。

    三天后，北伐军一个团来攻打燕山县城。

    二中队负责防守的燕山县城南门，乃是北伐军攻势最为猛烈的门。炮火轰鸣之中，二中队长雷震海被炮弹炸伤，伤势严重。二中队抵挡不住，丢了城门。

    雷震山带着败兵，慌忙逃出县城，逃往山里。这世道变化的实在太快，实在是令人想不到:前几日还是县大队追得几个学生往山里躲，如今县大队长自己却成了躲起来的一方。

    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国民军占领了县城，早晚都能把自己这些人找出来。

    雷震山找来县大队的几个头，商量道:“南军打来了，北洋军撤走了，丢下我们成了没人要的队伍，如今找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付子强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向北开拨，追大部队去”

    赵超豪却说:“人家撤走时没叫咱们，现在自己送上去，这不是拿热脸去贴人家凉屁股日子也未必好过。”

    “我看他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跟他们干还不如自己干。”罗宗杰除了雷大队长，谁都不认。

    付子强反问道:“我们咋干难不成占山为王”这主意当然不靠谱。

    雷大队长的二中队折在南门一站，如今残余部队里，老人占了不到一半，多数还是新招的当地人。国民军攻下县城后，北洋军的县大队自然成了反面势力，当地人大多有家有口，哪里就愿意陪着雷大队长占山当土匪

    雷震山叹气道:“现在县城里情况不明，最好还是先派个人摸进城里侦察一下情况，顺便看看家人还好不好……可是派谁呢”

    “我去！”正在倒茶的李世义接过话头。从梁老塆回来后，他的心里总感到亏欠雷大队长，今天总算等到机会来报答了。

    雷震山关心地问:“这个可是危险的活，你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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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旧军阀成新革命 现县长是前县长
    李世义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转变的这么顺利，沉思一番，便说:“真有那样的好事那好！我回去告诉雷大队长，成与不成就看他的意愿了。”这样说着，世义心里却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梁耀武笑着握紧他的手:“革命是一条艰难的路，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雷大队长是个有能力的人，我真诚的期待你们加入革命。”

    在世智的期待和挽留下，世义在梁先生家里吃了晚饭。他从梁家得到了好消息，也不用再去新的县政府探风声了。想到此行来时，雷大队长很挂念家中状况，世义索性打算再去雷大队长家通知一声。

    雷府门庭冷落、大门紧闭，世义遥遥窥见府内点了灯，想来正厅依然有人。世义见雷家四周没什么异样情况，就敲了敲门，这回雷家的门子倒没使袢子，很顺利的让他进了门。

    雷家现在以雷太太为主，国民党接管县衙后，雷大队长匆匆率部逃走，家中没了人手、耳目闭塞。雷太太胆子小，又不敢派人出城打听，阖府上下都尚在忐忑之中。听闻世义来传消息，便都又惊又喜。雷太太见到世义急忙问道:“是你这囡我家老头子在哪里他受伤了没”

    李世义恭恭敬敬地回答:“请太太安心，大队长平安无事，现在很好。但是雷中队长中了弹，已经殉职了，其他的人都还在山里。雷大队长不放心家里，让我来看看情况，这些天家里人可都还好”

    “二弟死了！我这几天眼睛老在跳，到底还是出事了。”雷太太听说丈夫没事，先是松了口气，想到二弟去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勉强打起精神来说:“家里人倒没什么，都好。那些国民革命军进城后，就占了县衙，还在城里贴了好些些安民告示。那些革命军就驻在县大队，开始时还来了一批人到我家查看了一遍，也没说话就走了。后来再也没有当兵的上门，家里倒是挺安宁的。可怜二弟他……他死了。”雷太太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世义忙劝道:“太太不要哭，保重身子要紧。没有动静其实不是坏事，我看革命军倒没有要动雷大队长的意思。我今晚还得赶回去，就是要告诉大队长一个好消息:我今日去县衙时，见到了国民政府的梁先生。他跟我承诺，只要雷大队长回来，愿意加入革命军，就还让他负责县里治安。我琢磨着这是个好法子，就是不晓得大队长心里咋想”

    雷太太闻言双眼光亮，看着世义问:“这是真的吗还让他回来当大队长”

    李世义保证:“这是梁先生亲口告诉我的。梁先生是个读书人，说的话从来都是真真的。”

    梁先生是位可信的人，果然雷太太如同吃了定心丸，急忙催促他:“那你快去告诉老头子，叫他赶紧的回来。那山沟沟里是人呆的吗北洋军都走了，他还替谁卖命”说到后面，雷太太底气都足了起来。

    “我回去把太太的话告诉大队长。时间不早了，大队长他们正急着呢！”“路上小心。叫他快回来。”

    回到山中的临时营地里，雷大队长等人正焦急的等着消息。听到世义带回来的消息都惊疑不定。

    几个核心人物凑在一起，互相争论了好半天，最后达成一致:北洋军直系溃败已成定局，连玉帅（吴佩孚）都逃



第二十一章 风云突变需自保 发展势力强根基
    1926年，风云动荡。

    国共两党实现了合作，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帷幕。

    7月9日，国民政府成立国民革命军，以蒋介石为总司令，从广东起兵，势如破竹，很快击溃了盘踞三省的直系军阀吴佩孚。

    10月10日，武昌城坡，玉帅吴佩孚溃逃。直系北洋军阀政府对两湖、河南三省的统治时代自此告终，被国民政府取代。

    燕山县位处河南、湖北二省之交，深受战局影响。燕山县城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就被国民革命军顺利攻破。旧县衙挂上了新国民政府的牌匾，但新的县长人选却仍未确定。

    燕山本地人中，正有一位极富影响力的人物，就是原燕山县中学的校长梁耀武先生。他身为中国早期的**员，也为迎接革命军北伐出过力，是一位风骨凛然的有识之士，并在燕山县人民心中颇有声望。燕山县国民政府初建时，为了安定人心，临时委任梁耀武为代理县长，并派遣了国民党人苟德才为县党部主任，从旁协助。

    这位新来的县党部主任苟德才，也是位颇有野心算计的人物。他心知梁耀武乃是坚定的**员，国民政府对其并不十分放心，这个“代理”的帽子一日不摘，梁耀武的县长之位就始终坐不稳。

    他自忖自己身为国民党特派专员，比梁耀武更受国民政府信任，只因不比梁耀武是本地人、了解民生情况，才被安排成为县党部主任。等自己工作一段时日，在燕山县建立威信之后，那么取代梁耀武成为正式的燕山县长也很有可能。

    因此，在明面上，对于梁耀武的决策，他常常加以干涉、指手画脚。背地里更是疏通关系，向着国民党内**势力靠拢，不断向党内投递对梁耀武不利的情报，期待能把梁耀武拉下马，自己上任。

    苟德才的明争暗斗，给梁先生添了不少麻烦。让他头疼的是，面对国民政府的疑心，非但政令难行，推广**的革命工作也一度陷入僵局、无从施展。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原北洋政府的县长刘太衡，摇身一变加入了国民党，并以国民党员的身份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燕山县长。

    这突如其来的任命，对梁耀武、苟德才二人都是一场打击。

    刘太衡本身就有担任燕山县长的经验，威望、后台、身份都有了。他本身又有燕山县的旧人脉，再加上与燕山县大队长雷震山之间的些许旧僚情义，很快重新组建了自己的势力，还把很多旧系发展成了国民党员，重新接管了县政府的行政事务。

    眼见新成立的燕山县国民政府，渐渐充入原北洋政府的旧部，一场革命成了白做工，梁耀武倍感痛心、却又无可奈何。

    三人之间政见不合，渐成分立之势。其中刘太衡势强、梁耀武势弱。苟德才势单力孤，却又极不甘心，时时刻刻等待着扑咬的时机。

    就在这暗流涌动之中，大半年过去了，眼见就要到了暑假。

    某夜，李世智、周光炯、郭雨生、许天佑几个学生来到梁先生家中拜访。

    院中简单的摆着茶水果点，却无人有心思品尝，在座师生低声谈论着时事，全都面色肃然。

    梁先生叹气道:“眼见革命军打败了北洋军阀，但革命军队伍里又产生了新的军阀，这又何尝符合我们的革命初衷可见我们**员，没有属于自身的力量，总跟着别人跑是没有什么结果的。”

    感慨完，他问学生们:“你们的宣传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学生们都有些义愤:“梁先生，我们在城里宣传**，结果好多人都说国民政府是国民党当家，同样是革命，为什么不加入国民党”

    “县城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物，都跟着刘县长加入国民党了。”

    “我上次遇到的那几个家伙，跟着苟主任，整天仰着脸看人，没鼻子没眼的。但就是这样，听他们的人都比听咱们的人多呐！”说这话的学生是个调皮鬼，苟主任（狗主人）三个字说的阴阳怪气，还冲其他同学挤了挤眼。

    同学们自然早就心领神会，互相之间眼神交流，一时之间，气氛也稍稍活泼起来。

    苟德才与梁先生不合已久，行为偏激、人也傲慢。他在县里的亲信人手，个个也是眼高于顶，偏爱给梁先生使绊子。学生们吃过不少苦头，对那些人自然也是看不惯的很，背地里没少挖苦他们是:狗主人的狗腿子。只是这话当着梁先生不好直说，学生们却都心照不宣。

    梁先生哪里看不出他们的小心思，一时间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点了点桌子，把学生们注意力又集中过来，认真地同他们说:“苏联那边，**的中坚力量，是受剥削的工人阶级。只是咱们中国的工人阶级数量太少，力量也小。城内工作难以开展，也是事实。”

    他看着学生们，强调:“但是在咱们中国，受压迫最深，受剥削最重的，不是工人，而是农民。



第二十二章 团结亲善无贵贱 同道重逢念旧恩
    话说梁耀武一行人来到乡下，又干起了老本行:地下发展农民运动。

    其间也有国民党派人四处搜捕，然而梁耀武师生游走乡间，行踪难定。知情人本来就少，再加上农民们感谢他，主动替他们隐瞒行踪。国民党人逮不到人，只能随便抓个人凑数，关个两天再放走。久而久之，搜捕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秋收后的一天，周光炯陪着梁先生来到松树坳，参加农民协会预备成员汪转世的婚礼。

    汪转世家，也是梁先生准备发展**的一户农民家庭。

    汪转世的父亲，三代单传，体弱多病。娶妻丁氏，嫁到汪家后，生了几个孩子都夭折了。等到三十出头，才有了转世，可小转世一出生，他爹就咽气了。算命先生说这孩子是他爹转世投胎，就叫他“转世”吧。汪丁氏中年得子不容易，又死了丈夫，娘家也没啥人。虽有不少人劝说，但汪丁氏立志不再嫁，发誓要把儿子养大成人。汪转世成了她唯一的亲人和指望。

    她把田租给乡邻种，每年收几百斤谷租。自己也纺线织布、喂猪喂羊、养鸡养鸭，挣得一些钱，贴补家用。靠着精打细算，日子一天天熬下来了。十八年含辛茹苦，熬到儿子长大成家，日子又有了盼头，心里好不高兴。

    汪转世迎娶的媳妇名叫李桂香，是邻村的穷人家女儿。穷人家孩子不讲究，她从小就没裹脚，人称“大脚”，真名反倒没人叫了。姑娘家脚大，不好找婆家，到了二十岁了也还没嫁出去。但是汪丁氏却正好不在意这个:汪父死后，她一双小脚，田不能下，地不能种。想去大户人家当帮佣，因是寡妇，街坊四邻闲言碎语也受不了。汪丁氏常想，自己要是有双大脚，行动做事就方便多了。所以媳妇的大脚她一点也不嫌弃，反而认为是件好事，能帮儿子把家立起来。

    周光炯把梁先生介绍给汪老婆婆，梁先生送上一份贺礼。

    汪老婆婆高兴地说:“先生这样的人，能光临汪家，就是我们汪家几代修来的福分，哪敢再要先生的礼就请您留下来喝杯喜酒吧！”

    梁先生笑着说:“喜酒我一定要喝，贺礼你一定要收。礼物再薄，也是敬意！”

    众人听着高兴，都笑起来，汪丁氏也不再推辞。正说笑间，忽闻爆竹一阵响，锣鼓齐开唱，众人听到热闹，都纷纷走出院门去看究竟。

    原来村里竟来了一个戏班子。

    戏班班主老皇头一行十人敲打吹弹进了山村。

    这戏班子一来，村里就热闹多了。那戏班里的八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手中各自拿着刀、枪、棍、鞭，边走边耍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