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巫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管熠
“啊……”
苜蓿正是住在东北角的那一片扇形里。
“‘飓雷’的管制方针是很粗糙的。”她自我批评道,眼里却满是自豪之色,“我们的地盘上几乎不存在药品交易,如果发现有雏妓被逼工作,也一定会让那家店再也开不下去;看到不能容忍的霸凌,绝对会上前阻止。我们对于看到的事情从来不会袖手旁观——或许你会说,那看不到的怎么办如果看不到,当然做不了什么。”
在灰色少女的脸上,显出一派近乎野性的天真烂漫。
她是凶猛狠毒却又纯洁无比的野兽。
“尽管如此,只要看到就得去做,心里划好的线条绝对不可以被践踏,这就是‘飓雷’的家风。”少女收紧手指,像是抓住心里的决意,然后又冲他笑起来,“所以,如果苜蓿先生觉得你所居住的街道是个好地方的话,我会很高兴。”
——真帅气。
苜蓿在心里想,这不就是真正的帅气吗或者说,这才是。
少女又突然有些难为情,挠了挠鬈曲蓬松的灰发:“话是这样说,不过也就是社会黑色面的暴力集团罢了,平心而论都是些混蛋。当然也包括我。我是很混蛋的人。”
苜蓿想说些什么,不过目的地已经到了。
少女兴致高昂:“就是这家店!”
广告纸上画着酥香松脆、色泽漂亮的猪排,已经让人闻到诱人的油脂香味。
猪排饭总能给人以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配菜是甜脆的卷心菜丝。少女又额外点了炸虾和温泉蛋。
好胃口对于一个需要保持充足肌肉量的年轻人来说是必要条件,她充满活力、胃口大开的样子让苜蓿想起年轻的克奈恩。如果自己有个侄女,或是女儿,苜蓿想,自己大概也会很喜欢和她一起到处吃美食——当然了,这是无稽之谈。
等到酒足饭饱(少女喝了啤酒,苜蓿喝了花茶),少女朝后靠在椅背上,眨眨犯困的眼睛。
“苜蓿先生,你刚刚确实治疗好了野田贝蒂,对吧”
她果然只是看起来犯困而已。
事到如今没有否认的必要,苜蓿点点头。
“我觉得你的‘能力’并非‘治愈’。你简直像一个真正的巫师一样。你知道的,故事里那种骑扫帚的大鼻子巫师。”
“我只是经验丰富。”这也不算是谎话。
“既然你‘经验丰富’,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有关‘吸血鬼’的更多情报呢”
啊啊,真是狼一般敏锐的嗅觉。
苜蓿不禁开始觉得这顿好吃的猪排饭大有可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断头饭。
“我发现你对‘吸血鬼事件’很感兴趣。”他尚且维持着镇静。
毕竟,苜蓿知道主动权仍然掌握在自己这边。
少女仅仅是嗅到了味道,但并不真正清楚他与吸血鬼事件的渊源。不过早知如此,如果当初不提到野田贝蒂曾经遭遇吸血鬼一事……不,但,当初苜蓿之所以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正是因为他自己也清楚“吸血鬼事件相关人士”远比“悲惨抑郁症少女”更加吸引关注。
既然少女足够敏锐,也足够聪明,可以挖掘出“良少爷”与“吸血鬼”之间那些苜蓿并不知晓的联系,那么嗅到更多线索也就是必然。
“被你发现啦”少女笑了笑,“我到sk市来,除了看一看砂暴家的行事风格,还有一大目的就是完成一件有关‘吸血鬼’的委托。”
“什么委托”
“委托人想知道‘吸血鬼’究竟是什么,又为何不再活动。”
“‘黑市向导’
章三十.灰色危楼
夜月霾这个名字被提起得不多。在学校里,同学和老师一般叫她月霾。
准确来说,她是夜月氏族,月姓——当然了这些都无所谓,哥哥姐姐、爸爸妈妈都喊她“霾”,名字能够作为代称就足够了。
夜月霾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读小学,读初中,然后读高中,成绩规规矩矩,虽然和人打过架、闹过事,但风评并不很差。她没什么朋友,因为没人愿意和她这样一看便极其危险的人做朋友,就算有人愿意,他们的父母老师多半也不愿意。
不过她并不孤独。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知孤独为何物。
夜月霾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或许比很多“普通人”的家庭还要更加温暖。她的父母关系融洽,兄弟姐妹之间亦关系融洽,他们都是同样的温柔、热情、坦率;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孩,她的困扰从来只是摔了跤的疼痛、吃不到糖的委屈,只是这种程度。
在夜月霾十岁出头的时候,她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几乎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她的大姐死了。
她最喜爱的大姐死了。
为什么死了因为什么死了彼时她还太小,并不清楚。
烙印在她永久记忆之上的是姐姐的尸体。她亲眼看见得第一具尸体。那样血肉模糊,那样扭曲破碎,十岁的夜月霾不愿意相信这会是人该有的结局,更不相信这会是名为月霞的夜月长女的结局。她的姐姐是那样明艳,那样善良,霾愿意把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交给她并不必讨回。
可事实却是余下一具快要腐烂生蛆的尸体。
恨。
憎恨。
仇恨。
夜月霾生平第一次学习了“恨”的感觉。
那种钻心入骨的恨让她懂得人为何会想要变成野兽,为何会渴望啮咬、渴望撕扯、渴望饮血,似乎唯有回归原始才能消解心中尖锐的疼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变成了与幼时截然不同的人。
姐姐的死改变了她的父母、兄姊,一切都变了。
她原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人生轨迹与常人无异的孩子,事实却告诉她,她没有这样的权利。他们没有这样的权利。
小时候,大姐总是摸着夜月霾的脸,告诉她,虽然你的模样、你的家庭与你生来所拥有的能力与他人不同,但你依然可以选择一条安稳的道路。
她的大哥则更直白些,会监督她写作业,并戳着她的脑袋:放心吧,你前头有这么多哥哥姐姐,还怕没人开路吗你只要好好读书,以后就能在白色面好好生活。
大姐死后,大哥也再不会这样说。
夜月霾十四岁的时候,喜欢跑到废墟与烂尾楼里发呆。她一有空就在se市的街道上转悠,在无数废墟里找寻乐子,自称是“废楼寻访活动”。
se市北接首府sa市,南邻经贸发达的“世界港”sk市,源此她十分中庸而又快活,慵懒并且罕争得失(大半是因为争不过),以丰富的文化产业和赌博业出名——这样的城市似乎注定少不了烂尾楼。
烂尾楼或者只有一个地基,或者已经十分高耸、仅是缺少外壳。它们的确有一种美感,不然不能解释时尚摄影师们对废墟的热爱,但夜月霾并不想这么多,也从不和这些混凝土柱子合影。
偶尔她装作是占领这些废墟的小混混,向那些参观者收钱,这倒是很有趣,偶尔遇到出手阔绰的摄影组,能让她去游戏厅玩整个晚上。当然也会与一些自以为霸占了废楼当根据地的小混混发生争执,反正她是没有输过。
也就是在那段痴迷安慰楼的时间里,霾认识了卡捷琳娜。
霾最开始认识卡捷琳娜的时候,是在她十四岁那年的十二月末。
那天她突发奇想在废弃大楼里用野营炉子煮面吃。温暖的炉火旺旺燃烧,辣味泡面勾人的香味随着沸水热气高高飘荡在空空荡荡的楼宇大厅,往上穿过这具骨架的空洞,似乎一直能够飘荡到阴沉的天空中去。
废土世界与工业时代的速食泡面。
十四岁的夜月霾喜欢这种感觉。
就当她专注看着泡面锅上冉冉升起的水雾时,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
有一个人站在楼梯口望着她。
那个人就是卡捷琳娜。
夜月霾用筷子磕了磕泡面锅的金属边儿,空旷的大楼里回响起磕碰声。
她随口敲诈:“给我五十因尔,不然你别想往上去了。”
女人朝她走过来,并给了五十因尔。
霾有些惊讶,抬起头打量她。
在这样寒冷的十二月末,又没有雪,连行为艺术家也很少来这样未建立起墙壁的危楼了。霾很快猜出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女人穿得很少,但是很美,一条针织裙和一件薄外套就是全部了,妆容精致,黯淡的金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
“好吧。”霾把那张五十因尔的纸币塞进口袋,放下筷子,拍了拍手站起身,“你要去到哪里,我陪你去。”
女人果然愣了愣,随即露出动摇的神色。
但她没有说什么。
夜月霾于是走到她的面前。她注意到这是一个长相美丽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为何会想要从危楼的高处一跃而下呢
虽然霾不知道缘由,但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轻易遭遇无法承受的灾难与变故。而为数不少的人以为可以用死亡获得救赎。
她跟着她走到楼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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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一.洗涤施加于汝身的虚言
半个多月前,夜月霾与卡捷琳娜约在咖啡店里见面。
霾喜欢这家店的华夫饼和草莓巴菲,卡捷琳娜则惯例只喝一点饮料,清水、咖啡或纯果汁——她现在是在做平面模特。霾会买那些里头印着她的杂志翻看,虽说这年头纸质媒体不景气了,但总归打发时间还是值得。
卡捷琳娜用吸管喝加玫瑰花的蓝色苏打水,在蓝色的吸管上留下口红印。
“是你认识的人想要委托‘向导’去做”霾挑起眉毛。
“是的。这是妈妈拜托我的事。”
“妈妈”
“对,妈妈。她想要知道那个‘吸血鬼’究竟是什么。”卡捷琳娜微笑着。
霾盯着对方那紫罗兰湖泊般的眸子。
不管多么敏锐如兽,她也无法单单从一双眼睛里读出更多细节。
“行。”她开口时还是十分爽快,“我去一趟sk市。事情不成退还定金——都按规矩来。”
这就是霾来到sk市的原因之一。
虽说已经临近八月,本来按理说是紧逼期末考试的关键时段,但这些对霾来说当然不成什么问题。只要她能在考试那两天赶回去就行,即是说,只要坐在了考场里就行。
比起学业,她更看重自己的“工作”。
不过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虽然不记得是从哪儿听来的了:不饿的狼不凶。
十六岁的夜月霾是从来不担心“饿”的,所以她本也真不想巴巴地跑到她并不了解的sk市去完成一个没头没尾的怪异委托。她心里清楚,自己身为向导之所以能够爬到前五十名,很大一部分原因与她自带的暴力集团人脉有大关系,而sk市是那么庞大、那么鱼龙混杂。
不过想到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早晚会住在sk市,便觉得不论有没有结果,跑一趟也无妨。当然了,空手而归也是不行的,所以“砂暴”应该被提上行程。
好在她的强运一向很少出错,出猎必有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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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上居民楼的时候,夜月霾终于忍不住发问:“苜蓿先生,你不会是要带我去你的家里吧”
“事实正是如你所言。”
“哈。”
她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男人回过头冲她比了个“轻声”的手势,接着说:“若是惊到房东太太,待会儿可就要花无数口舌解释。”
他说话用词总是文绉绉的,偶尔让人想起那些几百年前的旧书籍主人公。
“解释解释你为什么带着小姑娘回家吗”
那阴郁瘦削的男人将眉毛塌下来,无奈但又似乎并不带多少抱怨地叹起了气。
想必是习惯了逆来顺受的男人。
霾想,这也不失为一种成年人的魅力。
实际上因为她有着乐于交际的本性,大多数时候她总能从别人身上翻找出优点来。
当然了,这个男人无疑确实有着某种独特魅力。他的嗓音低柔,开口说话时像胸腔中拉响一把提琴;他的神色虽然阴郁但并不让人觉得冰冷,甚至可以说是连雷电都没有孕育的乌云——他是如同云雾天一般的男人,是一艘年岁悠久的幽灵船。
“好吧,那我就暂时闭上嘴。”
说着,她用手指在嘴上画一道拉链,再慢慢拉上。
如此跟在男人身后拾阶而上,很快来到了这栋居民楼的最高层。说是最高层,也不过五楼而已。
这是一幢如同蛋糕胚般相互挤压着、奶油则横七竖八漏出的公寓楼。长长的楼道连通着四五户人家,靠边摆放着鞋柜、伞架,甚至一张竖起来的海绵床垫。
那名为苜蓿的男人走到最角落一扇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
木门“吱嘎”一声打了开来。
“哇……这简直——”她感叹道,“这简直就是巫师的家。”
夜月霾深吸一口草药的气味,望向挤满每面墙壁的木架与挤满木架的瓶瓶罐罐。点亮的顶灯是暖色调,让人感到置身于煤油灯照明的树屋。
她听到男人疲惫地说:“可不就是巫……”
然后又开始叹气。
“怎么啦,走了一下午觉得很累还是说你使用‘能力’的消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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