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徐猫儿
李九明白,徐千山自然也不糊涂,只是不露而已。
胡乱的说了一番仰慕的废话,一个老家人端了两碗茶上来。这老者估计就是吴天风先前喊得老金了。粗瓷大海碗,里边的水是黄的,也是凉的。要不是底下还沉着几片茶叶都看不出这是茶水来。
徐千山端起来呡了一口便放下了,吴天风倒是仰头咕嘟嘟的喝了大半碗,大手一抹,脸色稍稍认真了些:“舒服了,咱们也就说说正事儿。小兄弟到底有什么事儿找上老夫,也别拐弯抹角的,咱就直说,能办的老夫尽量,办不了的小兄弟也别强求。”
徐千山重又起身抱了抱拳:“晚辈听闻舵把子想要积水街李家母子的那个宅子”
“哦。。。这个事儿啊。”一句话,吴天风也就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回头瞟了自家那小舅子李九一眼,李九弯腰附在吴天风的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顿。
“嗯嗯,哦。嗯。”
李九直起了腰,吴天风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大手在肚皮上拍了两下,故作为难的抽了口凉气:“不好办啊小兄弟。说实在的,钱不钱的倒没什么,关键这个头儿不能开。一万两银子呢,这我要是给免了,回头兄弟们听了见了,
第二十章 龙前虎伏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财,货。”
“贪婪,逐利。”
李家宅子的这间偏房,昨日的武浮萍,如今的忘忧,伏案而坐。天近黄昏,暮色沉沉。不多的阳光透过窗棂之后,并不能给这屋子里带来足够的光亮。刘闲一手握着书卷,另一手举着一盏油灯,在此时走进了屋中。
油灯小心的放在桌子的一角,他站在一旁皱眉看着纸上的墨迹。
零零散散的字,词,句,或短或长,彼此之间似乎没什么联系,但细体会,说的都是最裸的商贾之道。
刘闲的呼吸声更轻,更低,近乎于无。脑子里想着义父走之前留下的交代,想着此刻自己与他们的交集,编排着心中的话本,还有好奇的一角,思索着异地而处,自己又该如何用一百两的本赚来一万两的利。
时间随着秃笔上的墨水落下,纸上的空白也越来越少,武浮萍最后写下的两个字很简单:有,无。
“有。。。无”刘闲轻念出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山哥,回来了,怎么样”大门外传来的是关玄衣的声音,虽然刻意的压低了些,但还是隐约的传了过来。
“还能怎么样,你山哥出马,还有不成的就是祖坟风水差了点儿摆设,把阴德损了。今晚我带点儿家伙去忙活一通,肯定没问题。”徐千山往里边张望了一下,又问道:“还没出来呢”
“没,一下午了,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关玄衣摇摇头:“拎着笔墨进去,就留下一句小点儿声,王大娘拉着儿子在屋里大气儿都不敢喘,我更是连放屁都得夹着勾子,也不知道最后能写出个什么弯弯绕来。”
“嗯。。。我进去看看。”徐千山蹑手蹑脚的往里蹭,刚两步,刘闲先从门里闪了出来:“两位兄台,忘忧姑娘已经拿定了注意,咱们一起进来听听吧”
“额。。。好。”徐千山和关玄衣对望了一眼,一起向着屋子里走去。
不久,有一个清冷的女声悠悠的诉说起来:“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这便是利。所谓奇货可居,这阳泉城里的奇货虽多,可只以一百两银子为本,一月之期为限,想要得来万两白银可就不是一件奇货可以做得到的了,除非。。。。我们自己找个奇货出来。”
。。。。。。
朝歌,大燕朝的国都,弦月初升。
朱红的墙围成一座属于天子的阴森的牢,囚禁着这天下最尊贵的帝王与他的一众仆人。
单以人口的稀疏而论,这座牢狱当是世上最热闹的地方,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男人,女人,不男不女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可只有真的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这里的死气。十八年前的那桩旧事过后,这里。。。真的是没有一点人气儿了。
这里的主人不甘又愤怒的挣扎,这里的仆人麻木的承受忍耐,他们活着,只是为了等死而已。
“叮”
随着殇雪殿中的一声磬音悠扬,盏茶功夫,一个看年纪顶多十一二岁的小黄门迈着紧凑的小碎步走了出来,在殿门口一身红绯的老者身前跪下:“老祖宗,陛下唤您觐见。”
“嗯。”刘芝麻点点头,起身向着殿内走去,只是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一下,对着身边的小黄门说道:“你。。。去墙外守着吧,先别进去了。”
刘芝麻说的墙外自然不是这殿门外,而是远处围墙下的那个小拱门。
小黄门不解其意,但自也不会多问,更不会质疑什么,老实的退去了。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哗”
铜壶中的热水倾倒在楠木的盆中,一股略带禅意的香气氤氲开来,蒸腾的白雾让锦榻上那天下的共主愈发的遥远,威严。
刘芝麻走到近前跪倒,伸出一根手指探进水中,脸色紫红一片,转瞬又变做青灰之色,最后又如平常,轻声开口:“陛下,调好了,您试试。”
说着话,刘芝麻小心的将隆武皇帝的双脚捧起,脱去黄稠的布鞋,一点一点的放进水中,同样小心的揉捏起来。他的神色一丝不苟,全神贯注,仿佛是在雕琢这世上最瑰丽的一块璞玉,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或者不愿。
不错,刘芝麻是这世上屈指可数的先天强者,是人称虎踞京师的东厂厂公,但再厉害的老虎在真龙面前也没有傲然的资本。他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人间帝王赐予的,离了他,他只是一个无根的阉人而已,有些本事,千夫所指。所以他敬畏,所以他谦卑。
“阳泉到朝歌,一千六百里,你两天就跑完了。日行八百,你倒是比朕的那匹绝地还要快了,累吗”
“回陛下,奴婢身子累,心里快活。”刘芝麻这样回道。
隆武皇帝睁开眼睛,从刘芝麻走进殿中算起,这是隆武皇帝第一次睁开眼看他。
刘芝麻如今的妆容不可谓不狼狈,一头的花发随意的在脑后簪起,绯袍上多有污渍褶皱,虽然能看出是整理了一番,但与其往日的形象却是大相径庭。脚下的鞋也破烂了,底子磨成什么样不得而知,但左脚的脚趾可是露了几个出来。
隆武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很好,这奴婢确实很累,没有骗他:“朕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去江南查,如今才十二天你就回来了。查到了”
“查到了。”刘芝麻抬起头,声音中有喜,也有怕:“陛下,奴婢有密事相告,是不是。。。”他左右看了看。
“不必了,就这么说吧。”隆武皇帝冷笑了一声,视线在殿中扫过:“若有一字外传,都杀了就是。”
轻描淡写的将鬼头刀悬在了殿中六十七个宦官的头上,没有人会当成笑话,因为他是皇帝,更因为这类箴言曾经实现,不止一次。
“陛下,六月里阳泉那边送来消息说韶华郡主失踪。。。”刘芝麻略顿了顿,又说道:“奴婢是七月十五夜赶到阳泉,鬼门开,正赶上了一场大戏。”
隆武帝冷哼一声:“韶华之事应该就是那畜生自编自演把戏,朕没兴趣,你继续说。”
“是。”刘芝麻缓缓道来,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细说了起来,隆武帝双目微眇,认真地听着,不时地一皱眉,勾勒前后的因果。
“他说若那两个。。。额。。。少年人自己要来京城,他不会阻拦,但若是奴婢乱伸手,他便杀了奴婢。”刘芝麻眼神忽现悲色,泣声道:“陛下,奴婢非是怕死之人,只是一来奴婢拼死相争,仍不是那神秘人一合之敌,二来当时洞内情形只有奴婢一人知之,怕不能亲身与陛下详说,恐误国本,所以。。。”
隆武帝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说。。。他要的东西,朕给不起”
“是。”
“还说那两个少年其中一人便是朕的皇儿,但朕却分不出来”
“是。”
“你拼死相争,却非他一合之敌”
“是。”
隆武帝一连三问过后忽然站起了身,就这么赤着脚在殿内踱步。
“他没死那当初。。。不应该啊”
刘芝麻赶忙站起身跟上。地上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一众侍卫宦官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此时殿中唯一的声响便是隆武帝的脚步声。
某一刻,隆武帝忽然停下了脚步,幽幽道:“朕。。。或许知道他是谁了。”
“!”闻听此言,刘芝麻心中一惊。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他见闻了过往无数皇家的秘辛,每日里皇帝的起居,甚至吃了几口饭,梦话说了几个字他都
第二十一章 弈
放眼望去,唯有一望无际的白,寂寥的纯白。
层峦叠嶂的起伏在这白色的掩盖下失去了轮廓,散发着一种死寂的气息。
这座山的顶端,不知何来这一张突兀的石台,上面三十八条直线,十九横,十九竖,横平竖直交错勾出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
有两个人隔着石台相对而坐,莫问一袭青袍布衣,葱白的指尖捏着一个白雪捏就的棋子,信手放在了这棋盘的正中。
对面的白裘老者原本昏昏欲睡,一手拄着一根花里胡哨粘着好些羽毛珠宝的节杖,一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此时听到这落子之声,微微一个激灵,眼皮撑开了些,看看棋盘,又看看莫问:“还行,总算落了一子,看来你心中的局也布的差不多了”
老人说话的功夫,身上飞出了一只黑色的甲虫,晃晃悠悠的来到棋盘上边,落下,落在了莫问的那颗白子的旁边。
“啊,差不多了。”莫问悠悠的说道:“两条真龙的命被我给篡了,天意弄人,人定胜天,我倒要看看这回我到底能不能赢这老天一次。”
“你知道的,我们雪山之人只信先祖,不信天。不过作为一个看客,我说,你还是要输。”老人笑了笑:“十九年前我信了你一次,结果如何你绝地天通,但却累我草原王庭陷落,黄金血脉几近断绝,这是天罚。”
“那可不是你信了我,而是你也有野心,而我很强。”莫问摇摇头:“这次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我于此世如过客,身在三界外,不入五行中,这天地可以随心所欲的制我,压我,而我却只有孤身而战,如棋子。而如今。。。”莫问抬头直视头顶的烈日:“我是用他自己定下的命数来对抗他自己所谓的天理,于这天地而言,我已是弈者。我随心而动,肆意而为,他却受缚于自己的天道规则,依我心中计较,这次我。。。”
“如何”
“必胜!”指尖凝雪,莫问又落下一子。
“呵。”老者轻笑出声,抬手点指莫问:“你还和当年一样的狂妄。”又一只黑虫飞出,落下:“我承认,你很强,我打不过你,便是加上我大雪山十万巫师也动不得你一根汗毛,我自然也就管不了你。不过当年你曾说的起死回生之法能否给我我愿以大巫祝之名,以我草原三成气运而易。”
老者的面容忽然严肃起来,死死地盯着莫问,等待着他的回答。
“起死回生之法”莫问挑了挑眉毛,玩味道:“这次不跟我要你们的那个黄金血脉了”
“打不过你,要了你也不会给。”老者肃声道:“我只求你将这起死回生法给我,若将来一日你死了,黄金血脉又出了事,我好歹还有办法救他。”
“哦,想的挺周全。”莫问点点头表示理解,起身摊开手:“不过这起死回生法。。。是我当初随口说来骗你们玩儿的,就算我愿意给,也给不出来啊”
老者身形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真的”
“你猜”
。。。。。。
谣言如风起,不知何来,无孔不入。
阳泉城里刮起了一阵风,吹过了大街小巷,吹进了千家万户。
“怎么能是假的,这可是京里传来的消息,皇上要搜集许多许多上等莲花练长生不老药!”
“这你也信,莲花哪没有,又不是什么极稀罕的玩应儿,这东西能连长生不老药那玄武湖上那帮子采藕的不早就上了天要我说,这就是个谣言。”
“你。。。你不信不代表就是假的。”
“许大哥说的有理。”隔壁桌一老街坊附和道:“这莲花能不能炼丹,炼了有没有用咱们说了不算,还要看皇上他老人家信不信不是”
“上等莲花啊。。。”不少人心里都动了些心思。
茶棚里,两个大嗓门嗷嗷的喊着,挣得面红耳赤,周围一众茶客有切切私语者,有起哄附和者,一时热闹无两。
“邹老哥,京里边真有这事儿吗”
被人点了名,众茶客中一个老者站了起来:“老汉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家里小六子昨个走之前倒是留了句话。”
“怎么说的”
“嘿,买点儿莲花备着,玄武湖的。”
“我倒听说,这莲花可不是皇上要的,不过好像确实有些什么别的厉害用处,听说京里边的贵人们现在正大价钱收。”西北角一个中年汉子起身掺和了进来,看穿着也是个家底殷实的,说起话来自然让人更信服些。
好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茶馆酒肆,街头巷尾,甚至等到夜深人静,两口子关上门躺到床上,说起的也是这不知何来但偏偏有鼻子有眼的小道消息。
总结起来也就是一句话,莲花,尤其是上等莲花,要值钱了。
而以这一句话为基础,往下延展开去,口耳相传之间慢慢的变了味道,一个概念悄无声息的灌进了每个人的脑子里:“搞点儿莲花,有备无患。”
一开始还只是那帮子采藕人顺路采几朵上岸去叫卖,最多只能算是捞点儿外快,多壶酒钱。可没成想,只一上岸,就被闻了风声的富贵人家的管家小厮的花钱给包了圆。莲花这不值钱的东西也从百文一船变成了百文一朵,至于品相稍佳的,那就纯粹是看两边怎么喊了。
就这样,一个消息创造了一片市场,当每个人都看到这里边的大利小润之后,阳泉城里,人们脑袋里名为理智的丝弦开始被贪婪的绷紧。
有船的来来回回大船小船的采莲卖莲,没船的拎块板子往水里一扔就敢下水。有钱的买来存着,没钱的借点儿钱倒买倒卖的挣点儿小钱。
玄武湖中的莲花确实是多,但再多,也没有阳泉城的人多。又是七日功夫,玄武湖上的莲花竟然渐渐地稀疏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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