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魏国的变法还不彻底,公族们的势力已经膨胀,所以这个最为完美的计划,根本不能用。
城内流传的关于吴起的谣言,魏斯不信,却又不得不警惕。
吴起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可以杀妻求将、可以母死而不丧的人,到底能否一直安心地做西河守
游士名声若起,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天下之君哪个不欢迎
在场众人面对公子击的话,无言以对,尤其当年教育过公子击士人最为骄傲的田子方,更是不可能说出什么来反驳。
魏斯犹豫许久,终究做了决定。
让吴起继续守西河,不调动吴起为帅,而是尽快派遣使者前往韩国和郑国,调和郑韩矛盾,组织韩魏郑三国联军,以王子定的宣称权对楚开战。
至于赵国……魏斯已经放弃,只要他们别在后面捅刀子就好。
…………
天下风云的变幻,永远是人们猜不透的。
原本看起来将要实现的中原弭兵,因为楚王遇刺一事,变得扑朔迷离。
一轮新的晋楚争霸,即将展开,战争的阴云已经在中原弥漫。
楚国榆关,阳城桓定君之子正在拜访一位儿时的友人,墨家的孟胜。
作为禽滑厘最优秀的弟子,作为墨家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孟胜在墨家数年前改组之后,就已经算是被适排挤出了墨家的中原决策圈。
名义上他是楚地墨者的负责人,然而墨家的中央在沛县,不断轮换的人员调整,不断派遣来或是派回去同义的墨者只认同沛县的七悟害和巨子,或是各部部首。
这种排挤是无形之中的,是墨家改组之后的正规程序,孟胜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在原本的历史上会是第三任巨子,也就对于这种悄无声息的排挤毫无知觉。
在墨子没有去世之前,孟胜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成为巨子。
甚至于即便墨子去世,还有禽滑厘,还有七悟害,这些人都是一世人杰,孟胜自觉不能及。
由是,他作为楚地墨者的负责人,已经算是墨家内的风云人物,虽不比那些在墨子身边的人,却也可算是三代墨家众的第一人。
只是,墨子的亲传弟子中,还有一个年纪比他更小,这几年也如流星一般活跃的适,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孟胜既为贵族,父辈又算是桓定君的封臣,自小与阳城君之子交好,阳城君之子来拜访他也并不突兀。
况且,如今榆关这里正在筑城,负责修建的正是墨家的一些人,用以烧
第二七五章 游士之沛救世端(二)
若从以往而论,徐弱算是孟胜的弟子。
但若以此时而论,徐弱只算是墨家一员,虽然他尊孟胜为师,但终究还是听命于墨家核心层的。
孟胜听了徐弱的话,脸色微变。
徐弱传话于他,巨子有令,令他尽快前往沛县参加墨家的大聚。
另外,这一次继承权之争,墨家保持中立,绝不参与。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足以让孟胜做出抉择。
收敛了神色,冲着阳城君之子一拜,说道:“我是墨者,以巨子为尊。此事墨家巨子与悟害共义而商,墨家中立不助任何一方守城。”
“这是我墨家的规矩,在我孟胜心中,是高于你我的朋友之义的。请您原谅。”
阳城君之子知晓孟胜的为人,也知道墨家的规矩对于自己的这位朋友有多重要,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挽回,长叹一声道:“如此,请别过。一路往沛,路上颠簸,我有马车可相送一程。”
孟胜再拜而谢,起身后想要说说榆关城防之事,即便自己不参与防守,可是提点几句也好。
然而起身之后,想到巨子之令,知道这件事可算作违背巨子令,亦可算没有违背,可他终究不想自己有违背墨家众义的可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阳城君之子也没有再说什么,执手而送,至庭外,长叹一声道:“孟胜,若有一日,我害天下,你杀我否”
孟胜亦叹息道:“若以墨家悟害与巨子得出您害天下的结论,我会来杀。墨家兼爱非攻,我爱您,也爱天下人,人人平等,所以我要爱更多的人。”
阳城君之子大笑数声,点头道:“我不害天下,你我依旧朋友。就此别过,若榆关尚存,你于沛地返回可再来相见,把酒言欢。”
孟胜亦笑,作别而去,并无迟疑。
毕竟,巨子有令,他这个墨家弟子必须遵从。
…………
泗水上游,将过曲阜,正值暮春时节,或有童子六七人风乎舞雩,竟有墨家所制的风筝木鸢翱于天际。
一辆马车之上,一老夫子,一年轻人,另有一御手驾车。
年轻人手中捧着几张纸,或叫草帛,正在念叨上面的一篇文章,对于上面那些横平竖直的所谓贱体字显然已经所识甚多。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念叨一阵后,这年轻人将手中的纸张小心地收好,问一旁的老人道:“夫子,您的医术比起您的夫子,可以算是青出于蓝吗”
那老夫子笑道:“自然。我之夫子,平生所学尽传于我,所花十年。十年之后,我再所学所悟,那就是我的夫子所也不能知晓的了。”
“墨家这个叫适的,所作青出于蓝之句,却是至理。缓,我是希望你的医术,可以青出于蓝,若不能,那天下的疾病竟是不可以全部治愈的吗”
这年轻人姓秦,名缓,夫子在其及冠之年,为其取一字,字越人。
这老夫子,自号长桑君,乃是天下名医,游历天下之时遇到了秦缓,便收为弟子。
此二人原本在临淄游历,临淄乃天下大城,摩肩接踵之地,市井之间更是活跃。
数年前,墨家的许多东西传于临淄,以一家酒肆食铺为据点,不断吸引士人游侠儿前去旁听,又教授文字道理。
长桑君也曾见墨家有人着巫觋之服与人治病,手段奇特,用的草药却也对症,尤其是夏日最难医治的疟疾之症,治疗起来竟有奇效。
长桑君由是好奇,原本计划在临淄游历一年,竟被墨家众人所吸引,一呆就是三年。
期间秦缓也多听闻墨家的道理,又学会了不少文字。
前些日子,市井皆传,墨家守商丘、盟楚王、促弭兵之事,听的年轻的秦缓忍不住拍手而赞。
只是不过月余,墨家市井之“报”又传消息,楚王子定奔郑,晋楚之战又将开启。
在这期间,墨家在市井间已有名声,适的文章一出多被追捧而读,一些地方竟然也多以贱体字为字。
耐用的铁器一出,墨家的声望更高,又在商丘之战与王子定奔郑之事后,号召天下愿意利天下的君子士人庶民工商,齐聚沛邑,商讨利天下之事。
若实在家贫不能前往的,墨家在那里的据点会提供衣食,结队前往。
长桑君也是贵族出身,又常年行医,盘缠足够,心中对于沛邑也多好奇,于是在此事之后,便与弟子秦缓一同乘车,过鲁而沿泗。
秦缓问完了青出于蓝之事后,沉默一阵,又问道:“夫子难道之前不曾听说过墨家吗”
长桑君笑道:“墨翟行义五十年,名声波及中原,深入楚越,我如何能够不知”
秦缓又问道:“那夫子缘何之前不曾与墨家交往夫子前几日曾说,墨家促弭兵,利天下,存万人。我等行医,亦是利天下,存百人千人,不及墨家之功。难道之前您不是这样想的吗”
长桑君哈哈大笑,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弟子,许久才道:“缓,你可知我的医术如何名扬天下的”
秦缓说道:“夫子医术无双,亦如墨家守城无双,怎么能够不名扬天下呢”
却不想长桑君却摇头道:“非是如此。我之先祖,原为士人,所做之事就是……缝合尸体。”
“若有贵族死于非命,则需要我们一族缝补尸体以便安葬。后又得神农氏之学、巫觋之术,三者而合,终成医术。这是我的医术异于他人的地方。”
“然而,我年轻时,医术太好,反而不能够名扬天下,也不能够救济更多的人。”
马车上的秦缓一怔,心道夫子这话,听着却奇怪。缘何医术太好,反而不能名扬天下救济更多的人
长桑君一看秦
第二七六章 游士之沛救世端(三)
秦缓细细品味长桑君之言,又问道:“夫子以为,墨家十义之中,最打动夫子的是什么呢”
长桑君抖了抖眉毛,并未思索,直接回道:“非命。”
“若有天命,定人生死疾病,行医何用若有天命,定天下战和,治政何用”
秦缓也点头道:“夫子所言极是。行医者,必非命。”
长桑君闻言欣喜,再次仰望天空,想到墨家这一次名动天下,必能吸引天下有利天下、弭兵九州之心的士人云集,便忍不住再与弟子多说了几句。
“空中有日月,又有星辰三万。星辰中有明弱晦亮之分。缓,人们眼中,是日月更为重要还是那些晦暗的星辰更容易被引起人们的重视呢”
秦缓知道这是夫子要与自己讲诉道理,郑重地回答了这个看似根本没有意义的问题。
“日月。”
长桑君笑道:“是这样的道理啊。你日后若想行医而救天下,我送你四个字。”
秦缓急忙取出炭笔,俯首道:“谨尊夫子教诲。”
长桑君目视弟子,亦缓缓说道:“随俗为变。方能在一方为日月,而非晦暗之星。这样才能名动天下,让更多需要救济的人找到你。”
“日后,你若单独行医,且记。在三晋与楚为妇科,三晋妇人好蚕桑而位高、楚有女巫亦掌乡野,此二地最容易以妇科成名;若于周,则为五官耳鼻,其地周礼最重,敬老而爱老,老人多耳不聪目不明,此地最易以耳鼻科成名;若入秦蜀,则为儿科,其地勇于私斗不愿分家,子嗣越多私斗越有利,故而最易以儿科成名。”
“欲救天下,先闻达于天下。”
“你虽年轻,尽得我所学,于医一学,我若一死你自可为日月。随俗而变,正是我教你快一些闻达天下的办法。”
“墨家众人如今终于知晓欲救天下先闻达于天下的道理,这才是我这一次过齐鲁而之沛的原因。救人与救世的道理,总是相通的。你可记下了”
秦缓连连点头,说道:“弟子记下了,这道理也能够清楚了。正如墨家所言,世间道理,要先知天志本源,那样即便不知道的事也能从本源推论出来。”
“夫子既然讲清楚了随俗为变以成名的道理,即便只说了周楚蜀晋,那么弟子将来也自然会弄清楚齐鲁宋郑的俗是什么。”
“其实弟子这一次也期待前往沛地。一则是墨家却有救世之心,我心向往;二则墨家名适者,或许真的通晓天志,我也想知道一些疾病的本源是什么。”
简单的两个原因说出,竟似超脱了年龄与师徒的界限,让长桑君生出几分忘年知己的感慨,心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呢
七八日后,师徒二人行至方与邑。
澎湃的泗水在这里打了一个弯折,与菏泽涌来的菏水交汇后,向南奔流。
自此向南,过胡陵,便是沛邑,也就是师徒二人的目的地。
方与距离沛邑已经不算太远,这里又是齐鲁郑卫等国沿河而言前往沛邑的必经之路。
从沛邑而来运送铁器、原瓷、烈酒等商品的商人在此交汇,或往西而至陶邑,或往东而抵曲阜。
长桑君与秦缓只在城内休息了一夜,就能感觉到这里距离沛邑已经很近了。
不是听闻别人总是谈及沛邑,而是因为这里的食物、习惯等等,已经有些与那些传闻中的沛邑相似。
城外,甚至也已经有了在三四月间已经开始抽穗的宿麦,而且还能看到河边有一处耸立的磨坊,这正是满满的传闻中沛邑的味道。
两人从临淄来,临淄又是大城,墨者早在那里活动,齐人弟子也多,一些新奇事物都很快传播到那里,方与的新奇事物倒是没有引起二人的好奇。
及至出了方与邑继续沿河南下,便能感觉到沛邑如同一块磁石,将中原那些有利天下之心、那些听闻了墨家这几年宣传的年轻人,不断地吸引过去。
有成群结队而行的,带头的或是墨者,他们是接受了墨者的资助和认可,离开家乡前往沛邑追寻梦想的。
也有三五成群的,他们大多是家中尚有余财,听了不少墨家的传闻,于是想要前往沛邑游学的。
或有马车牛车,或是徒步而行,因为有着同样的目的,有着同样的梦想,操着各种语言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很快成为了朋友。
没有什么比有着共同理想更容易成为朋友的人了。
长桑君感慨万千,也明白墨家这一次忽然做出这样的大动作,并非是一蹴而就,而是提前准备了许久。
从那些新奇的事物开始,墨家就已经将触角深入到中原的巨城大邑。
而因为商丘之战和中原弭兵的消息,造就了墨家的传奇,也早就了沛邑的光辉。
一如当年逐日的夸父,那里仿佛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这些前往沛邑的人,真正的家贫无依者并不多,相反多数都是家中尚且有些财力土地但出身又不怎么高贵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对天下贵贱相别的情况最为不满,也才有余力时间听取许多的道理,而且也有财力支撑自己离开家庭前往沛县。
沿途已经有不少用树枝茅草搭建起来的小屋,用来让这些过路的游士休息。
未必都是墨家提前准备的,或是先行的人经过,几人搭建起来,留给后来人。
第二七七章 游士之沛救世端(四)
那喜欢观日月,思索天之苍苍的年轻人笑道:“长者,我此去正是要去亲眼看看。肃慎以北,我们未必不能到达。墨家关于天下方圆的学说,未必是对的,但若真的在肃慎以北可以看到昼夜奇观,那么至少别家的学说都是错的,他们的学说可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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