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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葵在前面,在义师服役的时候,孟胜也在军中讲过义,是以葵识得孟胜,便大声嚷嚷道:“他们同意了没”

    这一句他们,说的理所当然,便有些意味深长。

    论血统,葵和国君二十代以上可能还是一个爹。

    论国别,孟胜楚人而葵是费人。

    论远近,葵在费都而孟胜多在彭沛。

    可葵却理所当然地问了句“他们”,而且可怕的是在场的民众也都觉得这样问才是理所当然。

    孟胜还未回答,只是脸色暗淡,便有小司寇站出来与众人道:“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古制如此,不可变;礼法之尊,不可废。”

    “既要行仁政,国君准备免除半年的赋税,你们不要作乱,早早回去!”

    小司寇大声嚷嚷着,在几名近侍护卫的保护下,算是履行自己的职责,小司寇本身就有问“国人”政的权责,这种事也正应该他出面来说。

    若是以往,免除半年赋税,或许民众会高呼万岁,以为仁政。

    可之前徐弱等人描绘了变革之后那么美的场景,每个人这几天都沉浸在梦幻之中,原本想要个金子,如今却只得到了一坨屎。

    虽然说屎也挺好,虽不能吃,但可以堆肥,又能积硝卖钱,可相比于金子那终究民众再傻也知道什么是大利什么是小利。

    原本他们不知道大利怎么来,可现在知道了。

    小司寇的这番话,顿时引来了一阵嘘声,国人将要呼喝之时,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大声道:“缪矣!”

    这个声音既不是孟胜发出的,也不是徐弱这样的在费国的墨者发出的,而是传自一辆马车。

    马车上下来一位华服公子,身段偏偏,身着华服,腰间佩玉,胯间有剑,身旁还有四名持剑护卫,正是这几年一遇灾荒卫让便会借他的名字施舍众人的季孙峦。

    季孙峦两腿有些微微颤抖,刚才喊出缪矣的时候,声音其实已经发颤。

    好在身边的四名护卫前几日展现了与众不同的剑术,并说必会拼死以护。

    卫让前几日又说,买到了火枪数百支、铁剑数百柄,并联络了民众,以此为后盾,又借季孙峦的名义在民众中广播一些支持民众的说辞,已经让季孙峦退不下来。

    说完了缪矣,季孙峦长呼一口气,稳住了还在颤抖的双腿,在四名护卫的保护下站到马车高处,回忆着这几日一直在背诵的一篇文章,磕磕巴巴地说道:“法……法……法古……如如如何无过若以稼穑论,古制漫天撒籽、刀耕火种,若法古,便要让天下饥馑,这难道不是过错吗”

    这一篇文章是卫让替他写的,具体是谁捉刀,季孙峦也不清楚,这几日一直背诵,就是为了今日能够在民众面前说出来。

    只是他和那些在彭城沛邑学堂、集会中锻炼出来的墨者不同,并没有在千人面前发表演说的经验,猛看到这么多人,心中不免紧张。

    先说了这么一句后,身边的一名护卫悄声道:“我会站在公子身前,公子演说的时候,若是心慌,便不看众人,只看我的肩膀。”

    说完,这人按照之前早已经演练好的态势,站在了季孙峦的侧前方,既不能挡住季孙峦,又可以让季孙峦不至于看到太多民众。

    季孙峦转了一下目光,没有那么多人了,心中便少了几分慌张,又深吸一口气。

    之前背诵的那几张纸上,有很多的内容,具体对方可能会说什么,都一一列出可能,提前背诵,旁边的一名护卫只做题词之用。

    季孙峦便在那时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如今做护卫的,虽然可能都在义师服役过,粗通文字,但是一个口里能够动辄谈及诗曰、王曰的人,怎么可能做护卫

    可是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这些护卫就在身旁几步之内,自己若是说的不如人意,只怕便有血光之灾。

    而且如今自己的名声在贵族圈子里已经臭了,成为了仇人,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不如就此机会谋个将来。

    至于说卫让到底是出于朋友之义,亦或是另有目的,那已经不是季孙峦现在能够考虑的事情了。

    他驳斥完了第一句话后,旁边那名护卫小声道:“且用利国利民之题。”

    季孙峦机械地回忆了一下那些内容,便大声质问小司寇道:“若能利国、利民,如何不能变革”

    小司寇想都没想,回道:“利民或有可能,可利国却只怕没有吧”

    季孙峦之前背诵的一些话术之中,正有类似的问题,这一次不用别人提醒,便下意识地按照背诵的内容回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无民何以为国你说利民却不能利国,这就像是说饭能够让腹饱,却不能够让人饱一样。难道不可笑吗”

    “原来在你们眼中,国与民,竟是分开的吗”

    他将说完,只是盯着之前护卫的肩膀,耳边就听到一阵阵民众的欢呼声与叫好声,数百人大声喊道:“说得好啊!”

    小司寇许是没想到公族中最是被人瞧不上的公子




第六十七章 表态
    混乱的人群中,不只有自发的、只是随着大流而集结又被组织起来的、被绑架的,还有另一种人。

    人群中有人从怀里摸出了匕首,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那些准备动手的甲士身边前行。

    他们多是屠狗辈,算是城邑内的游侠儿,但他们还不是墨者,或者说许多人并不喜欢墨家内部严密的组织结构是以并不加入。

    他们是勇士,至少自己认为自己应该是勇士。

    伴随着墨家学说的传播,尤其是在泗上之地,颇有些移风易俗之用。

    墨家本身便有五勇之说,只认为如曹刿劫齐桓而存鲁、晏子哭齐侯以正义这样的行为,是为君子之勇。而好勇斗狠之类的行为,都不过是最末等的勇气,是应该受到批判的。

    正如商鞅变法之后,秦川大地之上也是移风易俗,从而做到了从喜欢私斗变为了勇于公战。泗上之地墨家学说的传播,也一样由此效果。

    公子连入秦、聂政刺秦之类的事情,这些年也都多做传播,而掌握着天下舆论主动权的墨家宣扬聂政是“为秦绝河伯之祭、止人殉”而刺秦君,是为利天下利百姓,此为大勇。

    这种宣传之下,费国的那些市井游侠儿的心态也在逐渐转变。曾经那种相视而笑坐在地上割自己的肉而啖以示自己勇敢的行为,渐渐成为了笑谈。

    勇士总是受雇于主人,为此而死,谈笑自若。

    可当墨家学说出现之后,这个受雇于的“主人”逐渐从一个实体的人,变为了一个阶层的虚指,一些游侠儿勇士不再愿意继续做贵族的狗以为贵族谋利,而是想着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君子之勇的行径。

    墨家的学说很容易让他们接受,但是墨家的纪律他们并不能够接受,所以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着自己的利天下之道,他们是狂热而自由的一群人。

    这一次费国国都之事,这些人对于贵族和国君早早便不信任,怀揣利刃混入人群,就是为了能够上演一番可以被千古传诵的聂政刺秦样的壮举。

    当一场事件不只是贵族之间的互啄而是各个阶层的人都因为不同的原因参与进来的时候,这一切便都变得不同。

    人群中一个名叫西门屠的人,便是一名自认为自己应该做出一番君子之勇行为的勇士。

    他居住在了都城的西门附近,又做屠夫,人们便以西门屠称呼。

    这人在市井间的时候便听过不少墨家人的名号,更是以墨家中的几名剑客为偶像,平日自己也是身穿短褐草鞋,以墨者自居。

    后聂政刺秦的故事经过墨家的传播后,这人更是谈笑间以聂政为偶,也多次想要加入墨者。

    墨家在费国都城本来就有或为讲义、或为传播的据点,也有几名正大光明行动的墨者,西门屠也常去听墨家讲义,也曾去询问过徐弱想要加入墨家成为墨者。

    只是墨家的规矩严苛,身入墨家之后并不那么自由,什么事都需要听“组织”的,有什么行动也必须要集结众义,这是西门屠一直难以接受的。

    用西门屠平日与朋友喝酒时候的话来说,墨家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多,不甚自由,入墨家便无自己的头脑心思,自己只要心怀利天下之心,行君子之勇,便不是墨者又能如何

    他平日能够杀猪屠狗,其实并不是过不下去的那种人,论及日子过得其实比一般的授田国人农夫要好,更不要提那些被束缚在贵族封地上不能随意离开受制于禁亡令的农奴。

    当筑虎邑农奴逃亡的事被酝酿扩大之后,西门屠便和几名朋友长吁短叹,为那些百里之外的人感到怜悯。

    像他这样的人在费国都城其实不少,他们暗暗集结在一起,盟誓要做一番大事——若君主变革,他们便不做什么;若是君主不变革,他们就要行聂政为绝祭河伯、止人殉之勇。

    西门屠这样的人,当真是把生死作为谈笑。

    他们和墨者走的很近,但却又在一些问题上有些根本的分歧——从一开始的认为墨家规矩太多,逐渐到连同一个严密的组织、集中的权力都反对,而且认为可以用刺杀、暴力来解决天下的问题。

    而墨家如今正是适得势,墨家的整体政策也是区域稳健、严格制度,宁可错过一些和墨家亲近的人,暂时也不接纳那些心怀利天下但却讨厌组织结构、反对集权法律的游侠儿。

    于是这些当初墨子尚在的时候能够成为墨子弟子的人,在墨子去世后与墨家处在一种暧昧的若即若离但在本质问题上又有许多分歧的边缘群体。

    贵族们讨厌他们,民众们需要组织而那些人缺乏宣传和道义根基,墨家在他们认可组织和集中之前不会接纳他们,底层人们会敬仰他们为人复仇以暴制暴的行为但却疏远他们……

    可这些人,依旧是一股不可以轻视的力量,他们缺乏的只是自己的纲领,或者说他们的纲领在利天下的问题上和墨家是一致的,只是在怎么利的办法上是不同的:天下是否需要一个严密的组织天下是否需要一个集中的权力天下是否需要一个严苛的法律天下人的事



第六十八章 宥天下
    孟胜说到这里,回过身冲着在宫室前聚集的民众,高声道:“墨家的态度,我今日便以墨家候补悟害之身份明确表示,墨家支持利国利天下之行。费国的事,是费国民众的选择,只要对费国有利,墨家便会支持!”

    最后的这番话,实则就是表态:如果真的发生了“叛乱”,墨家也一定会支持。这就是在借着民众在场的时机,告诉民众你们随便去做,有靠山在后。

    聚集在前面的民众顿时欢腾,人群中的西门屠也终于露出了微笑,看来墨家终于明确表示了要支持这种利天下的行为,总不是之前想的那种在泗上便怂了没有了勇气。

    费国贵族们的脸色巨变,万万没想到墨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明确说出要支持民众的话。此时民意汹汹,正在怒火头上,若无人支持,或许还能够压制的住,可现在又如何能够压制的住

    孟胜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今日他出宫门宣告劝诫行仁政的建议被否决,只是引动了民众的怒火。

    但空有怒火并不够,民众还需要组织、需要武器、需要更进一步的纲领。

    墨家已经把路引到了这一步,剩余的还有后续的安排。

    民众之前还对君主一言而断存在一些幻想,幻想君主能够自发变革,从而让民众获利。

    可是今日的事,已经彻底否决了这种幻想。

    这种幻想破灭之后,又该如何

    墨家的许多学说在传播,留给民众的选择很多,是时候在幻想破灭之后自己想一下该怎么办了。

    是制法以约束君主的权利、如同宋国一样国人可以询政议政

    还是直接费除掉君主,选贤人为君

    这一切,都是之前对君主存在幻想之时不能够让人想到的一步。

    而现在,这个基础已经有了,但是民众聚集于此却还未真正组织起来,需要时间。

    或许费国的国君贵族们也需要时间,但是民众也需要时间,双方都还没有准备好,墨家确信民众在都城可以获胜,于是选择在这个时候拉偏架。

    这和以往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可能暴动起义的民众,有墨家这个强大的外援。只要能够在国都范围内可控的胜利,泗上便有能力帮着安定局面,名正言顺,不至于引发天下的震动。

    如今墨家能够搞事的地方已经不多,唯余泗上之地。现在让赵国、楚国和秦国的事作为吸引天下目光的方向,墨家并不希望费国的事太过“骇人”以至于诸侯震动,消解弭兵也要全力干涉。

    此时此刻,情急之下,宫室内的贵族们终于做出了一个急智的决定。

    “变革之事,尚再议论。还请国人散去,等待几日,以定结果!我们也给墨家一个情面!”

    说罢,贵族们让甲士退后。

    孟胜出面,也劝告了心中极不情愿的民众,让他们暂时退去。

    原本剑拔弩张的局面,看似就这样被消解了,可更大的暴力和怒火也在逐渐酝酿。

    孟胜等人暂时没有离开费国的国都,就在墨家的据点里等待着、观察着城内的局面。

    越来越多的民众伴随着这一次的失望,对君主失掉的最后一点信心,开始考虑将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中。

    越来越多的曾经在义师服役过的人,开始在酒肆、街市之间聚集,大量的武器通过各种的途径发放下去。

    公子峦自从那天出面明确表示了对民众的支持后,便暂时再也没有露面,有传言说公子峦因为为民谋利而恶了国君六卿贵族,暂时躲藏在安全的地方。

    公子峦虽未出面,可是关于他的消息,或者说借的口说出的许多言论却一点不少。

    而一些关于公子峦的“传闻”也逐渐开始在民众之中流传。

    宫室内暂时还没有向外传出消息。

    城内靠近西门的一处小茶亭内,这一处平日墨家会在此讲学的地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民众,却已经开始根本不关注国君六卿到底是否能够接受变革。

    一群持剑或是手持火枪的民众聚集在这里,各式各样,正在听一个人在那说些什么。

    站在高处的那人道:“虽有传言,公子峦若能得君位,必会变革,可是……我却不信。他今日这么说,只怕明日又会变。就算他不变,若是将来我们的子嗣时候,谁人又能保证他们那时候的国君不会行暴政呢”

    这几天公子峦若为君必会变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费国的都城,那一日季孙峦宫室之前的表现,也吸引了




第六十九章 道法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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