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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公子南伽

    司家老太爷抓着龙头拐杖,继续追问道:“就为了一份家业”

    却不想,这句话好像一下子戳到了司怀智的痛点,他原本还算淡然的表情,立即就变得狰狞了起来,他死死地咬着牙,发出“咯咯咯”的,让听到的人会脊背发麻的可怕声音,整个人不光是脸颊,而是浑身都在轻微地抽动着。

    “家业什么家业别把我跟你们这些人混为一谈,我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狗屁!”

    这边司家的一老一少吵了起来的同时,突然也有人看着前面那一身戎装,神色坚定地站在代表了朝廷的雍州牧背后的家族后辈们,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停地追问道:“那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才是一家人啊,我们有着同样的姓氏,在你们的身上,可是流着我们的血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我呸!”

    一个抱着头盔的年轻人直接朝着对方吐出了一口痰,然后一只手指着对面,怒骂道:“一家人放你妈的屁!你有当老子是人老子不过就是你们养的一条狗而已,真以为给点肉吃我就会忠心耿耿,你让我咬谁我咬谁老子是人,谁把老子当人,老子就跟谁走!”

    他这样说,对面马上便有人摊开手反驳道:“可笑!你敢说难道不是家族培养了你们没有家族的帮助,你们以为你们能有今日你们的一切,难道不都是家族给的没了家族,你们算个什么”

    这边又有人指着自己回应道:“我们难道就没有为家族牺牲过可是我们最后又得到了什么难不成就因为我们是庶出,是旁系,所以连个最基本的公平都得不到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你不是说我们身上流着你们的血,那既然都流着相同的血,凭什么要分一个旁系嫡系我们不过是要一个公平而已!”

    司怀智叹了口气,似是缅怀,似是诉说,声音极为的平静,好像那些都只是他人的故事。

    “老太爷呀,您肯定不知道,我母亲是被您那个大孙子给强娶的吧”

    “司家大少爷,多么厉害的五个字啊,娶了她那样卑贱的女子,就好似一种施舍,更好像一种求之不得的荣耀,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是能跟司家攀亲戚的大好事,哪儿容得她一个弱女子拒绝。”司怀智的神色凄然,眼眶通红,他喃喃道,“您可知道三十年前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么,她是被大娘给亲手活活打死的,对,那个女人就是你们杨家的女儿,世家联姻,门当户对,打死一个卑微的妾室算个什么,跟打死一条狗差不多,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怜我母亲,为了不牵连到其他人,忍着剧痛被殴打致死,没敢反抗,也没敢逃走,幸好,幸好我那时候还小,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所以留了我一条命,毕竟我还姓司嘛,毕竟以后还能为司家出工出力嘛。”

    “可是从那时候起!从我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天起!”司怀智一边说着,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他高高地扬起头,脖子上青筋毕现,他高举着一只手,指着天,大吼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发誓,灭司家者,司怀智也!”

    一语既出,天空之中,似有雷霆炸响,冥冥之中,似有天地回应,底下的众人,全都惊骇莫名,讪讪不敢言语。

    正在这时,司家老太爷突然惨呼了一声,怒急攻心,吐出了一口鲜血,双眼一黑,甩开那柄龙头拐杖,表情很是痛苦地往后倒了下去,幸好被旁边的人看见了,赶紧上前扶住,堂堂司家老太爷,才没有倒在地上。

    好好地宣泄了一番压抑了二十几年的情绪,司怀智如释重负,对于老人的惨状视若无睹,再看向这边神色各异,已经可见畏惧之色的各家家主,他冷笑道:“呵,各位,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只要你们乖一点,之后好生配合朝廷,以后锦衣玉食的生活倒也不会差了你们。”

    “嘭!”

    “嘭!”

    “嘭!”

    正在这时,突闻瓦片破碎之声,头顶的屋脊开了数个大洞,十来个不知身份的黑衣人从楼顶抓着绳子轻飘飘地落下,然后一把拉住了底下各世家家主,就准备再沿着绳子上去逃走。

    这些世家们在雍州盘踞多年,苦心经营,又岂会没有一点潜藏在暗处作为保命的手段呢,这些都是他们秘密培养




第二十八章 首战告捷
    在三地一起收网,世家之乱结束后,大凉后方已定,虽说这对前线战事的直接影响并不大,短时间内,甚至可以说毫无区别,但大凉最起码已经因此重新有了与敌人打持久战的资本,前线的战事如果仍旧像现在一样胶着下去,那从已经重归和平的三州源源不断运出的物资,便可以成为大凉最有力的一张底牌,只要拖上一些时日,届时卫晋两国必然会因为补给跟进不上而退兵,凉州之危自解。

    再回到朝廷在海江雍三州收网的同一时间,远在西北贫瘠之地的幽州,从黄沙县立了军令状跑出来的陆登云,三言两语便再度挫败了高貉所领之军后,收编了不愿意再与大将军府为虎作伥的幽州军旧人后,旗下已经有了小一万人的规模,一时声势大盛,而为免逃走的高貉在回去之后再做出针对的举措,他们马不停蹄地便已经去往了河东郡境内第一个,也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粮仓驻地。

    远远的,便看见在那平整的黄土地上,有一座在幽州算是最典型的军事堡垒,大约有三层楼高,四面八方,可谓是毫无破绽。

    堡垒的墙面上依次开着小孔,里面的人可以从中射出箭来攻击,但因为门户开的不大,所以外面的人是很难如攻城一样直接冲进去的,而那座大粮仓也是建在堡垒的正中央,其中还包括地窖,所以这处军事堡垒虽然驻扎的人数并不算太多,但建得极大,从外形上来看,就好像是一个倒扣的碗。

    陆登云稍稍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策马冲在最前面,他倒也不惧敌人会放冷箭偷袭,因为他这一身铠甲,可是冯氏父子三人专门为其量身打造,与曹焱那套分别是一套适合冲锋陷阵,防御力为先的重甲与一套方便行动,轻灵美观的轻甲,两者都是难得的宝贝,一般的刀剑难伤。

    “吾持河东郡王之令来此!里面的人还不速速开门投降!”

    陆登云手持一柄虎头刀,策马跑到了这座军事堡垒的正前方,来回游弋,既为敌人放箭射击增加一些难度,同时也是便于随时提速撤离,他鼓足中气,一遍又一遍地朝着里面喊着这句话,试图劝降里面的人。

    毕竟曾经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打生打死,只要能认清了正邪对错,重新站队,他是愿意,也乐于接受的,尤其是在上次免于争斗便招降了这五千多人之后,他就明白了,能用几句话解决的事情,就尽量避免刀兵相见,且不说这些士兵们都是听上级的话而已,真正的过错并不在他们,就说之后幽州还需要他们来站岗,所以一定要尽量地减少内耗。

    陆登云也不愧是常年在军中打磨出来的真正战士,对于这种距离的把控极其敏感,在他所游弋的路线上,除非是背后来人了,不然正面不管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箭矢,力道在路上便会去了几成,他有充足的时间反应,并且轻易地便可以用刀拨开,如果不是遇到那种万里挑一的神箭手,他决不至于受伤。

    没一会儿,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号角声响起,底下那唯一一扇可供人出入的大门一开,从中突然涌出来了百十来号人,朝着这边奔来,当头的这位,披着一件绣着金边的青色战袍,国字脸上满是正气,下巴上留着一缕象征男人气概的长髯,还是个难得的白面汉子,其身材挺拔,相貌不凡,手握方天画戟,那样子端得是风姿无双,令人不自觉便会心神往之,要与之结交一二。

    陆登云后面的人见状,也赶紧拍马跟上前,立在他背后,以壮声势。

    这边陆登云一手持刀,一手握着战马的缰绳,朝着对方高声问道:“既已出关,为何还不下马投降”

    那人一手抓着方天画戟,一手轻抚长髯,满脸傲气,将姿态摆得极足,不答陆登云之言,反倒是颇为不屑地朗声问道:“来者可是我幽州叛贼陆登云”

    陆登云闻言,忍不住哼了一声,语气也随之变得冷淡了许多,反问道:“俺就是陆登云,却不是什么叛贼!不知你又是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那人将脸一扬,明明是在跟陆登云说话,却根本就不看过来,而是斜望向天空,极其傲然地道:“也罢,且教你这小儿听好了,吾乃大将军座下,承德校尉李袁杰是也,受大将军之令,特意镇守于此,尔等逆贼若是躲在暗处苟且偷生倒也罢了,今日竟敢主动前来,欲生事端,真的是不知死活,若是现在便自缚双手,下马受降,本将尚可替尔等在大将军面前求情,网开一面,再要冥顽不灵,出言挑衅,吾必将取尔等首级!”

    陆登云差别被这人的一番话给气笑了,当即斥道:“真是大言不惭,不知所谓!”

    李袁杰一转头,看向他,然后轻轻地舞了一下手中的方天画戟,摆出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指着陆登云高声喊道:“你这等



第二十九章 偶遇故人
    在这处专门留给两边主帅对决的战场周围,围观的也不知有多少人目睹了这丢人现眼的一幕,就连陆登云低头看着眼前这位,也忍不住要在心中暗道一声‘这可真是一位妙人’,想了想,便直接开口下令道:“想让俺饶你一命这倒也简单,你去,让里面的人都放了武器,全部出来先!”

    不管对方这是真投降还是有什么图谋所以假投降想骗过自己,总之先让堡垒里面的人都出来,对方无险可守,手头又没有兵器的情况下,绝不可能是他们这边小一万人的对手,到时候将这些人都押在这,然后再进去探查一番,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哎,本,我马上去为陆将军办妥此事!”

    李袁杰喜不自胜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朝陆登云一拱手后,转身迈着大步朝着后面跑去,一边跑还在一边喊着:“尔等速传本将的命令,让里面的人都快些出来拜见陆将军!快!”

    陆登云将一切都收在眼中,忍不住摇了摇头,同时在心中感叹了一句,确实是人不可貌相,那些外表看似高大俊朗,一副好像老天爷第一我第二样子的人,可能内里就只是个毫无本事的草包以及毫无原则的小人,但最基本的一点他还是做到了,那就是永远不要轻敌。

    在外面等了没过一会儿,堡垒里面剩下的人,都空着手,挨个走了出来,毕竟自家主将都下令投降了,那副窝囊样子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作为只能听命令的士兵,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么,再说里面还有一位陆登云没想到的熟人在这时候帮助了他。

    “哒哒哒!”

    一阵急匆匆策马前奔的声音响起,陆登云一下子冲到了这帮降兵的面前,然后赶紧翻身下马,上去一把就扶住了一个正欲对他俯身下拜的汉子,语气满是惊讶地道:“孙大哥,您怎会到了这里”

    陆登云与曹焱是一样的,两个人曾经都被丢去各军的基层打磨过,并且一直都是待在整个军中阵亡率仅次于陷阵营和先锋营的斥候营,而眼前这个两鬓都已经斑白,满脸风霜的粗糙汉子,正是多年以前,他还在玉阳军那边砥砺自身的时候,他所在的那支斥候小队的队长。

    这位老大哥当时就对他这个后生老弟照顾颇多,不但倾囊相授,甚至还曾救过他一命,两人关系莫逆,几如兄弟,只是后来陆登云被调回了虎贲军,军中事务繁多,他又不便离开,两人相隔千里,这才少了联系。

    说句老实话,若不是今天在这里见到了,他连对方的生死都不知道,毕竟这些年在关外死得悄无声息的斥候探子们不知道有多少,在那种环境下,谁都可能死在外面,就连他陆登云都在鬼门关上走过好几趟,更别说他人了。

    至于让他感到惊讶的,倒不是对方还活着,而是因为玉阳军负责的,乃是针对蜀国那边的防线,其主要位置,远在幽州的西北方向,而此刻他们所在的河东郡,正靠着卫国和大漠所在的东北方,一直都是他们原虎贲军的防区,两军互相之间是很少往来的,都是常驻自家防区,很少有在这边防区看到那边人的情况。

    眼看陆登云一路从那边跑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一把扶住了自己,这位老兵心下感动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同时,也赶紧问候道:“陆老,陆将军,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到您。”

    这位一看样子,便知道是个在外面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了,跟他一样,其实很多士兵,是站不直的,那并非是因为他们懒散,吊儿郎当,或是上头治军无方,缺乏管教,而是因为他们常年在外作战,身体内外的伤势累积多了,就会下意识地选择最舒服的姿势站立,就比如眼前这位孙大哥,他曾经是玉阳军中的斥候,为了刺探到情报,或者是暗杀敌人,经常会在水里泡上好几天,双腿关节都有严重的疾病,所以哪怕是面见上级,他也都是歪着身子,不会勉强自己站直。

    刚一见面,他原本下意识地想跟以前一样亲热地叫上一声“陆老弟”,但反应过来后又马上改口了,第一这是他们私下里才会用的称呼,在这种情况下喊出,不免有些拉关系的感觉,他可不愿意,再者说这么多年了,他愿意这么喊,对方还愿意那么答应么,谁也不知道,何必给双方找难堪呢,第三是这时候他也懂,必须要给对方立威,他可不能由着性子来,正因为还当对方是自己的好兄弟,所以才会这般客气。

    其实他看到现在一声戎装,意气风发的陆登云,很想说一句,他当时就知道,以你小子的能力,在只看战功,不看出身的幽州军系里,必然是会混出头的。

    陆登云听到对方这么生疏的称呼,倒是微微愣了一下,可马上也反应了过来,便轻轻地拍了拍这位老大哥的肩膀,故意加大了一些声音,喊道:“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有这位曾经的老大哥在,他也不必再担心里面会有埋伏了,毕竟这位可是与他性命相交的兄弟,若真是那种会为了什么利益就坑害同伴的,他们绝不可能会成为真正的朋友,在那种时候,那种环境下,彼此朝夕相处,想看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情其实是很简单的事。

    再说回这边,



第三十章 计划改变
    外表平平无奇的堡垒内部,走在昏暗的甬道里,借着从旁边箭孔外透进来的一缕温和阳光,老孙突然抬起了头,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位,隔了许多年不见,样子却丝毫未变的老友,看他的表情完全不似作假,再加上对陆登云这人先天的信任,让他一下子就相信了对方所言,随即便叱骂道:“真是该死,幽州竟会落入此人的手中,而我等为虎作伥许久,竟不自知,亦是过错呀!”

    幽州大将军府之于幽州军人,那就是一个实体化的信仰,是许家数代人努力造神的结果,在幽州军人们的心中,许家那就是一个绝对神圣的家族,代表了一个军人,一个战士最高的荣耀,其地位,远超燕州军的精神领袖常定方,所以一旦有什么事情涉及到许家,他们都会下意识地维护和不相信那些明显在针对许家的言论。

    哪怕这一代继位的大将军并没有跟先前几代许家先辈一样时常走访各地,与底层士兵们也打成一片,十分亲近,而是一直待在州府城中,深居简出,但所谓是老虎虽死,余威犹在,许家几代人对幽州军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所以老孙一开始才会犹豫对方是不是在说谎话。

    陆登云见他颇为自责,赶紧出言宽慰道:“老哥又何必自责别说是你了,这世上只怕谁也没能提前看出他的野心来,况且俺料定他必然是在暗中谋划多年了,不然也不至于一出手,这么快便拿下了整个幽州军的掌控权,并且在之后迅速地换走了大批知情的中层将领,同时还将整个幽州军打散,重组,为的就是怕有人站出来反对他吧!”

    老孙也是随之感叹道:“唉,毕竟是大将军府的命令,打着许家的旗号,在幽州这块地儿上,又有谁敢不从呢,况且这些事上面的人都瞒着,我们这些底下的人,都是习惯了跟着命令走的,其实你说的这些事,我先前倒也听到了一些细碎的传闻,只是都当做了风言风语,没有在意,若不是你今天来了,将事实全部告知于我,恐怕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不光是我,这里的其他人,大多也是如此,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令而已。”

    陆登云轻轻地拍了拍这位老大哥的肩膀,反过来鼓励对方道:“虽说局势已经糜烂至此,但到底咱们幽州军的军魂还在,军心还没散,很多人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都没有再继续选择站在错误的那一边,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孙当即说道:“那是当然了,咱们又不是他许家的兵,咱们那是朝廷的兵,不光是我们了,他姓许的,那也是朝廷的兵,先别说这个了,陆老弟,你这又是为何而来呢”

    陆登云赶紧又先将他之前的遭遇给说了一通,然后才接着道:“先前俺本是想着过来烧毁河东郡这一带的粮仓,让许锦棠失去造反作乱的本钱,但现在一看,俺又觉得,倒不如直接占住各个粮仓,然后以河东郡为根基,举起大旗,聚拢起所有不愿意与大将军府同流合污的人,咱们一起推翻大将军府,然后再发兵驰援燕州,驱逐外敌,收复

    失地,这才不算是愧对朝廷栽培啊!”

    先前他们想烧毁河东郡的粮仓,那是没办法的办法,只是为了让许锦棠没法继续调动更多兵力的权宜之计,可现在一来,他才发现了,原来不是没人反抗,只是很多人第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缺少一个足够服众的领袖来带领他们,而且士兵都是习惯了服从的人,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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