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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公子南伽

    其实陈燮虎自己心里也明白,对方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地拿下他们晋国,实在是因为晋国的里子太虚了,就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其实单从样子上来看,和对方那形销骨立的模样差不多,都是风一吹就倒,无怪无人敢站起来反抗,实在是已经没了那个能耐。

    而且,彻底打碎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对君王的绝对忠诚,甘愿以死报君,报国的那个人,不正是陈靖自己么

    陈靖听得心头激荡,脑子里就好似有一群人在挥舞着柄铁锤到处乱砸,闹哄哄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按照陈燮虎所说的时间来推算,对方只可能是在自己这边刚刚战败,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展开凉州大决战的时候,人就已经到了晋国,换句话说,此人已经自信到一场表面悬殊巨大的仗都还未正式开打,便敢笃定作为强势一方的卫晋两国必败无疑,所以他才能从容地做出之后的这些事情。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这样的人真的应该存在于世间么,对于战败这件事,他并不否认,可他宁可相信这个局是凉国的智囊们集思广益之后的结果,也绝不可

    能相信这是出自一人之手,因为那样的话,这个人就不是人了,而是一双可以拨弄众生命运的神之手。

    陈靖只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待得他稍稍清醒过来之后,便赶紧追问道:“那他人呢现在还在我晋国京城么”

    只见陈燮虎整个人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摇了摇头,沉声道“他死了。”

    “死了”

    陈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连嘴巴都惊得合不上了,因为他不懂,像这样的一个人到底会是怎么死的,谁能杀死他

    “有人杀了他”

    只见陈燮虎再度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他有绝症,来我晋国的时候已经行将就木了,最后不治而亡。”

    陈靖闻言,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了,数息之后,他慢慢地收回了自己好奇的目光,脸色变得十分复杂难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一切。

    “就,就这么,死了”

    他低声呢喃了几句后,半晌,才又抬起头,向陈燮虎追问另外一件事,道:“他找您,说了什么”

    陈燮虎下意识地抿了抿嘴,他看着陈靖,缓缓地说道:“他告诉为父,只要你能够尽心竭力地辅佐一个人,就可保我晋国百姓平安,也可保我晋国皇族平安,虽然从此以后再无晋国,可他们也能做个富贵殷实之家,吃穿不愁,而且我晋国两州将作为未来新政的改革地,未来的一切好处,我晋国百姓都可以第一个享受到,这一切,就只需要你点个头,说实话,为父是相信”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因为这不但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保住了他们所珍爱的晋国,而且也不必再产生多余的杀孽,最关键的是,他们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并且陈靖的前程,肯定不会差。

    “绝不可能!”

    只可惜,还未等对方说完,陈靖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甚至都不想关心对方口中的“新政”具体指的是什么。

    “我已做了那等事,又怎么可能再侍二主呢”

    想当初,带头攻入皇宫,进行政变夺权的是自己,那自己就有义务和责任去承担接下来的一切后果,包括当下蔡党余孽的作妖,以及上官氏之后肯定的报复,甚至是后世的恶意评价,他都得承受下来,因为路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




第九十一章 晋国之殇(下)
    天高海阔,云卷云舒,这天下之大,却已无他一人的容身之所。

    纵使人间仍有牵挂,却完全敌不过这心中那一份自然滋生而出的愧疚与自责。

    其实人这一辈子,最怕的,也无非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因为人心一旦绕进了一个自己构建的死胡同,就很难再出的来,故而古往今来,人们常常会需要宗教,会需要圣人的思想,需要一切可以引以为开解的东西来帮助自己,走出心中的困境。

    所谓灭山中贼易,灭心中贼难,就是这个道理,世间也唯有这问心一关是最难过,也是骗不了人的,只是世人庸碌一生,吃穿用度的考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走到这一关的面前呢,不过三教修行,倒是常常有此一关要破,破之,便有“真人”之称谓,这是修行。

    可陈靖既不是三教中人,也没有人可以在这方面指点他,而且他的心关,牵扯的实在是太大了,实际上,越是像他这样的人,越是难有自己为难自己的时候,毕竟他在乎的不多,很多事可以为了那唯一的原则而让步,可一旦他真的遇到了,就是一条死路。

    他整个人的心气,其实早早的就已经随着这一战而彻底地死去了,若是没有陈燮虎今天来跟他说这些事,他或许还能靠着这一份要让剩下的人活好的责任感再撑下去,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晋国的千千万百姓。

    可他现在知道,晋国已经不再需要他了,事实上,他也必须得承认一点,那就是凉国对于晋国百姓而言,绝对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凉晋卫三国之间的仇恨都延续近百年了,各自视为卧榻旁的对手,这互相岂有不研究之理,可越是研究,他就越是要叹服,因为凉国完全不同于他们乌烟瘴气,都已经烂到里子的晋国,其内部政治清明,百姓有言路,寒士有出路,上上下下,整个都是蓬勃向上,在不断往高处走的,各行各业,都是南地前所未有的开明气象,依照这个态势下去,一统南地就该是他们,这是人和万事兴,只是他陈靖一心想要改他们晋国已经走到头的国运罢了,毕竟他是晋国人,而不是凉国人。

    也正是因为他这辈子做不得凉国人,所以他明白,自己若是继续活下去,或许整个后半生,都不得不将一直以颠覆凉国,复活他们大晋为最大的人生目标,可那真的好么,其实不好,最起码,对于现在的晋国百姓们而言,是不好的,所以他必须得死。

    这就是他正在面对的死局。

    无论是作为此战的发起者和推动者,他必须得站出来承担战败的责任,对这数十万因为他而命丧外乡,魂归他地的将士们负责,以及为了晋国百姓更美好的将来,他都必须要死。

    他既无法对这些外人妥协,也没办法对自己妥协,这中间没有一个能够让大家都满意的选择,所以如果只死他一个,对于各方而言,或许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真正破灭了他最后幻想的人,其实曾经也想过要拯救他,但一是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安排单独与之见面,第二是那个人也明白,像陈靖这种人是绝不会被自己三言两语说通的,如果说得通,他也就不会是那个敢亲自组织政变夺权,以直接而血腥的手段铲除对国家有害的奸佞的人了。

    有时候心志坚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因为无法承受的挫折反而更容易彻底击

    垮这种人。

    听到父亲近乎乞求般的语气,陈靖的眼眶也忍不住红了,他不敢再言此事,而是马上岔开了话题,转头说道:“爹,我们两个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散过步吧。”

    陈燮虎闻言,整个人微微一愣,随即神色便有些黯然地说道:“是啊,你小的时候,爹忙,很少回府陪你,你娘又去的早,都是奶妈带着你,等你长大了,你也忙,咱们父子好像连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都很少。”

    陈靖抿嘴一笑,一伸手,指着前路邀请道:“那便一起走走吧,其实这燕然湖,我也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呢。”

    燕然湖的地理位置远在凉国燕州和他们晋国边境的中央,他哪儿有时间跑这么远光来看这个,之后泄洪,湖水泛滥,水淹居庸关,战事要紧,他更是没闲心来欣赏,并且他人生的这二十余年时间里,打从记事起,也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

    真是累啊,何苦来哉呢

    陈靖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半是自嘲地在心里念了一句,然后两父子就开始一起沿着湿润的湖泊边上慢慢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四周连各种声音似乎都慢慢地停了下来,整个画面显得非常宁静祥和。

    眼前的湖水平滑如镜,倒映着那澄澈碧蓝的天空,恍惚间,也不知是天在湖里,还是湖在天上。

    脚下踩过的草,其实叶子已经有些枯黄,毕竟时近深秋,而且又经历了大批人马的连番摧残,很多地方甚至都秃了一块草皮,不过还有些地方依然有着甚为明显的绿意。

    前朝有位大诗人,年仅十六岁便挥笔写就四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非是全诗,但仅此四句,便被当时的大家称之为凭此可居帝京易也,自此声名大噪。

    眼前的花草依然在盼着明年的春天,身边的湖水也可以在泛滥之后再恢复平静,样貌绝美如一位庄重的妇人,可他陈靖的春天,似乎永远也来不了了。

    陈燮虎在旁边一直安静地跟着,可他毕竟心里有事,实在是忍不住,稍稍犹豫了一下,有些试探性地道:“靖儿,其实为父之前是有私心的,那人还说了,就算你不同意,也可以,天下之大,哪儿都去得,凉国绝不会对咱们陈家秋后算账。”

    陈靖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

    陈燮虎见状,顿时大喜过望,结结巴巴地喊道:“你,你,你答应跟,跟爹回去了”

    陈靖闻言,一边轻轻地摇着头,一边轻声道



第九十二章 彗星陨落(上)
    祁连城外,从凉州边境一路狼狈逃窜到这里来的二十余万人,只能就地扎营,先行休歇。

    没办法,哪怕眼前就是家门口,但里面的人死活不开门,他们也进不去,这种明明近在咫尺,却不得而入的憋屈感,以及临到家门,就只差这几步路便可以顺利回家,见到亲人的慌急感交错在一起,他们心里那是别提有多难受了。

    甚至于有不少人都暗自腹诽,为何这祁连防线会修建得如此固若金汤,完全是水泼不进,可阻敌没阻到,现在反倒成了被用来拦住自己人的工具,可叹这祁连城若是稍微脆弱一点,他们哪怕拼着再多损失一些人,强攻也要攻进去,现在进退两难,只能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天色苦等,这是何等的悲哀。

    一连奔波了十数日,神经紧绷,中途很少有停下好生休息的时候,这导致队伍里每个人的睡眠时间都极度不够,眼看都已经临到家门口了,这些人都放松了很多,这一闲下来,脑子发晕,双眼无法抗拒地慢慢合拢,终于都忍不住沉沉地睡去了,就连那些原本应该在外面站岗放哨的士兵,也都坐了下来,依着旁边的东西,怀里抱着兵器,歪着脑袋寐着了。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其实已经到了祁连山脉的脚下,而后面追击的敌人都是大股的骑兵,一旦追过来的话,一是闹出的动静大,二是他们也方便随时化整为零地往山里跑,所以在放下心神之后,睡着的都很快。

    就别光说他们了,连最不该睡着的端木朔风,都已经在独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营帐里睡着了,他虽然无需像陈靖一样,还得整日禅精竭虑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些事都可以交给吴珩等人来做,但他这一路上心神绷紧,亦是一刻都没有放下,一连这么多日子,自然早就撑不住了,一躺下来,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睡着了。

    整个大营变得静悄悄的,若是仔细去听,也只能听到一些细微的,模糊的鼾声,山林里,开始平地刮起风来,窸窸窣窣的,那是树叶在随风摇晃所产生的声音。

    山林里的夜都是这样的,事实上,若不是因为他们的人实在太多,这时候应该不光只有虫鸣鸟叫,只怕还有凶猛的野兽会伺机过来捕食,只是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任凭是强壮如山里的狗熊那也得避开,绝不可能趁着这个机会跑出来袭击人。

    动物在对危险的感知方面,那可比人敏感多了。

    时间一转眼便已经来到了后半夜,头顶原本高悬的明月都在渐渐地开始产生偏移,一阵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儿带起的浓雾,徐徐地笼罩住了整个山林,白雾弥漫,甚至于让那原本明媚的月光都开始变得朦朦胧胧了起来,看不真切。

    随着一股股湿气在山野间流淌开来,寒意开始变得愈加浓郁了,山野间的草木,似乎都被抹上了一层水珠,人在这时候若是还睡在外面,是要被生生冻醒的。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开始,山野间突然响起了一阵非常缥缈与空灵的歌声,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山中的精魅跑出来作怪了一般,一声声,明明好像

    远在天边,遥不可及,却又十分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飘扬的风,明媚的月。”

    “瘦了累了在歇息的人,这样的夜,是多么美喲,多么美。”

    “迷蒙的雾,闪烁的星。”

    “倦了困了在安睡的人,这样的夜,是多么静喲,多么静。”

    “远方的亲人喲,你们是否也正看着月亮在思念着我。”

    “分别的爱人哟,愿这风能够替我带去对你的想念。”

    “陌生的人哟,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灿烂的前程喲,愿你有美丽的恋人喲,愿你在尘世里获得幸福喲。”

    “我不想再做远方的儿子喲,我只想回到故土。”

    “爹哟,娘哟,孩子哟,你哟。”

    “迷茫的人喲,何时回家”

    。。。。。。

    。。。。。

    。。。。

    。。。

    。。

    。

    歌声悠扬,婉转动听,这是卫国流传很广的一个民间小调,因为卫国十分独特的地理位置,导致卫国以跑商为生的人很多,这首歌其实就是那些身在异乡,在他地仰望明月,思念着故土的商客们为了排解思乡之情,所创作出来的一首佐酒小调,属于是酒会上的助兴节目,同时也是例行的一个小环节。

    百年时间下来,不光是那些常年在外漂泊的行脚商人了,卫国几乎每个人都会唱这首歌,包括不识字的人都会哼,甚至很多来祁连城做生意的凉国商人后来都学会了去,不过现在在山野间回荡的,是用最正宗的卫语音调唱出来的。

    这是名副其实的乡音。

    “嗯”

    歌声其实不大,甚至都有些模模糊糊,听不太真切,可因为这些人在这一路逃亡的日子里,早就已经变得草木皆兵,处于一个风声鹤唳的状态,再加上夜里寒冷,他们本就已经是半梦半醒之间了,只是不愿动弹罢了,这时候听到歌声后,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然后一个个迷迷糊糊地开始朝着四周打量了起来。

    缥缈的歌声不停地回荡在营地的上空,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是谁在唱,但其中所蕴含的感情真挚,足以勾起人心中的思乡之情,慢慢的,便有人忍不住也跟着一起低声地



第九十三章 彗星陨落(中)
    独属于这座黑漆漆的山岭的寂静的夜里,一股浓郁到了极点的思乡之情,随着一阵阵低沉婉转的歌声响起,混杂着几分因为种种理由而产生的浓烈悲伤,正跟着山间自然弥漫而出的雾气一起向外迅速地扩散开来。顶 点

    正在这时,突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雷响起,在听到远处动静的人下意识地静默了几息后,也不知到底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一下子就打破了这份沉寂。

    “凉国人打过来啦!弟兄们快跑啊!”

    只是一瞬间,整个营地便随着这句话而炸了锅,这首先得要感谢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四周有坚韧的山壁回荡他们的声音,再加上到处都有人跟着一起喊,或是无心,或是有意,不然光靠一个人的声音是不可能瞬间传遍二十余万人的营地的,这一下子,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慌不择路地四处跑动,其实他们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具体的方向可言,但似乎只有跑起来,才能稍稍降低他们心中那份极端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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