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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春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万莲生香

    刚得了皇后命令要去开窗的宫婢顿住脚步,有些无措的瞅瞅楼皇后,再看看唐炼,麻利的退回原地,垂首而立。

    楼皇后热脸贴上唐炼的冷屁股,神情一滞,讪讪的收回目光,无比怨念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纸牌赌咒发誓,今儿是这辈子最后一回,她再不跟唐炼玩儿了!

    钱夫人和刘夫人面面相觑,缩着肩膀不敢做声。帝后因为打马吊闹别扭,这要传到辛丞相的耳朵里,又多了一条禁马吊的理由。

    大兴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诡异。

    他们四人僵持不下的片刻功夫,就好似一生那么漫长。漫长到钱夫人五内俱焚,沉不住气要说话的当口,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唐炼正琢磨管不管九文呢。这把他给吓的心都要跳出腔子了。他刚想责备,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是内侍平喜。唐炼大惊失色,脱口便问:“小白有事求见”

    平喜趋步向唐炼走去,边走边点头,“是是是,辛相公求见。”

    唐炼一听这还了得他噌的站起身,慌里慌张的指着水红蜀锦,连声吩咐,“快!快!快收了,收了!小白来了!”

    辛重辛小白是当朝宰相,也是唐炼最怕的人。

    唐炼爱玩也会玩。有一年,贵霜进贡了三千匹宝马良驹,可把唐炼乐坏了,张罗着要给宝马修建马厩。辛重知道了,一连上了七道折子力阻。唐炼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就此作罢。于是,辛重就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和唐炼辩论。

    辛重出身世家,乃是当朝有名的大才子,辩才那是一等一的好。唐炼根本讲不过他,没两个回合就蔫头耷脑的败下阵来。最终决定将那些宝马悉数拨入军中,一匹都不留。

    马吊是前阵子由南齐传入大秦的。民间尚未风行,但在宫中乃至勋贵已有许多人沉溺其中,甚至有的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近些天,辛重因为马吊跟唐炼较上劲了。他又是一连上了七道折子,请求唐炼下禁令禁止,说是业精于勤荒于嬉。如果马吊一旦在民间散播开来,必然误国,甚至亡国。

    唐炼以为这是危言耸听,将他那七道奏折束之案头。

    要是让辛重知道唐炼在大兴殿和皇后、夫人偷偷摸摸打马吊,他正好可以借机大作文章。唐炼光是想一想辛重那张利嘴,就觉得心肝乱颤。

    钱夫人早有准备。那块水红蜀锦就是她带来的。就是为了提防辛重。钱夫人得了令儿,立刻抛下手里的纸牌,和刘夫人两个手脚麻利的将水红蜀锦一兜,团成团儿抱在怀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楼皇后目瞪口呆。

    宫里宫外都知道唐炼惧怕辛重,楼皇后自然也知道。但耳闻和目睹根本就是两码事。

    楼皇后万没想到,唐炼害怕辛重居然怕到这种程度。就跟老鼠见了猫,没处躲没处藏的。尤其唐炼本就生的瘦小,再加上慌里慌张,手足无措的模样,瞧着更加滑稽可笑。

     




010 拒婚事
    提及爱子,辛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正是今日返归。”

    闻言,唐炼咧嘴笑了,“听说在南齐,人称你家五郎为无瑕公子。想必风仪必定不俗。”

    辛重笑容僵在脸上,唇角嗫嚅几次,最终吐出一口浊气。

    辛夷甫一出生,就与其他孩子不同。不单只模样讨喜,就连性情也极是沉静。小小的奶娃不常哭闹,人都说这娃娃懂事乖觉,以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辛重对幼子的寄望无非是平安喜乐。能够健康长大就已经不易,至于说封侯拜相那得看他的造化。辛重斟酌月余,给辛夷取了个乳名,叫五过。意思就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辛夷到底是争气的。三岁开蒙,五岁就会背千字文了。而且年纪越长,辛夷就越是卓尔不群。正所谓物以类聚,他在南齐结识的也多是文人雅士。辛夷学问出众,行止端正,在圈中得了个无瑕的美名。

    玉无瑕尚且遭嫉,何况是人辛重对这二字颇为忌讳。

    辛夷眸光一敛,沉声道:“他哪里能当得起无瑕公子的美称世人谬赞罢了。”顿了片刻,将话锋一转,“禁马吊一事,不知陛下思量的如何”

    “啊!那个呀……”唐炼扁扁嘴,曲起手指轻敲桌面,一本正经的说道:“马吊的确有趣。”有趣到足以令人上瘾。

    辛重立马接话,“陛下,正因如此,才不可不禁!试想想,若举国上下皆耽溺于此,官员无心政事,百姓亦不能专于生计。那么,国必将不国!何不趁着未在民间形成风气,将其禁止,以绝后患!”

    经由这段时日的亲自尝试,唐炼得出禁马吊迫在眉睫的结论。不得不说,辛重的确有远见,能够清楚的看到潜藏的危机。

    但唐炼不想轻易答应辛重。

    “此事嘛!容我多加衡量,多加思量,再多加……”唐炼费了半天劲,也多加不出来了。他清清喉咙,问道:“你家五郎还没婚配吧”

    商议国家大事呢,怎么突然关心起他家五郎的婚事了!

    辛重不大高兴,闷闷的嗯了声,“没呢。”

    唐炼不以为忤,兴高采烈的抚掌言道:“你说巧不巧,前儿我听刘夫人说淮阴侯有个女儿今年十三还是十二的,生的端庄淑丽,女工做的也好,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

    唐炼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平喜手捧托盘进来,为他二人奉上茶点。

    平喜将茶盏放到龙书案上,眼角余光一扫,但见辛重脸色渐渐阴沉,下巴绷的紧紧的,细长眼里像是有簇簇火苗攒动。

    平喜暗叫声,大事不妙!他赶紧端起茶盏送到唐炼唇畔,意在给他提个醒儿。

    唐炼正说在兴头上,不耐烦的拂开平喜的手,“我知道你不急着给你加五郎定下亲事。可我跟你说啊,淮阴侯这人真挺好的。我跟他打小一块长大,了解他,知道他的为人。他家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你要是跟他成了亲家……”

    辛重望着唐炼两片嘴唇张张合合,甚是不悦的吐了口浊气。

    不是琢磨玩儿就是琢磨保媒拉纤,将国家大事抛在脑后。哪还有点皇帝样子倘若盛元大帝在生,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不肖子孙。

    辛重又一想,不对啊!当今陛下明明精通六艺,诗词双绝,颇有贤名。否则也不会叫他承继大统。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儿了

    辛重着实费解。

    “陛下,淮阴侯家的千金虽好,五郎却是高攀不起。”

    辛重推辞的相当委婉。说是高攀不起,其实辛氏原是西陈世家。从盛元大帝那朝起,就为朝中重臣。盛元大帝攻打西陈时,淮阴侯祖上立下汗马功劳。



011 飞鸿院
    用罢午饭,姜泺与姜老夫人又说了会闲话,便会朝晖院去了。

    姜老夫人到底上了岁数,精神有些不济,斜倚在御床上昏昏欲睡。姜妧坐在姜老夫人身畔拿着绣绷穿针引线。

    姜老夫人似睡非睡的小声咕哝一句,“绣的什么呀”

    “松鹤延年。”姜妧甜甜的回道。

    一听就知是给姜老夫人绣的。

    姜老夫人咧嘴笑了,“终究还是福儿贴心。”说着张开眼,悠悠叹道:“你这绵柔的性子,多是随了宝珠。”

    宝珠是吕氏的闺名。

    闻听此言,姜妧心尖儿猛地一抽。

    在梦中,姜妧出阁前的那个晚上,来在松鹤院与姜老夫人话别。病中的姜老夫人憔悴虚弱,带着浓浓的不舍,姜老夫人对她说,“你这绵柔的性子,多是随了宝珠。你嫁去定州,离家千里远,逢着难解的事,莫慌莫怕,多多与连翘商议。”

    姜老夫人的手冰冰凉凉,好像冬天里的雪,没有一丝温度。姜妧心疼的想哭,却又不敢,点点头应了声是。

    姜老夫人又道:“定州莫家与我有些渊源,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嫁过去。虽是如此,你得尽心侍奉翁姑,凡事不能失了礼数规矩……”

    姜老夫人以己度人,以为给姜妧寻到了好归宿,却不想亲手将她推进万丈深渊。

    一想起莫狄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姜妧胸口就堵得慌。

    姜妧定定想的出神,姜老夫人连着唤她几声都没听见。吓的姜老夫人赶紧扳过姜妧的肩头,“福儿,你怎的了”

    姜妧身子一抖,忙挤出一丝笑容,“没事。祖母说到阿娘,可我居然连她的样貌都记不清了,有些难受。”

    姜老夫人的心立刻化作一汪春水,她抬手轻抚姜妧鬓发,慈爱的说道:“你与宝珠十足十的相像。不止五官样貌,就连神态也像。我一看见你就能想起她。”

    姜老夫人目光越过姜妧,看向窗外片片青葱,不由得感慨道:“我与宝珠还没相处够呢,她就走了。”说着,又是一声长叹,“祖母老了,就盼着那你和成儿他们各个都能有个好归宿。健健康康,顺风顺水的。”

    经过吕氏横死一事,许多事情姜老夫人都看开了。她对后辈的寄望,并非出人头地而是平安顺遂。

    姜妧红了眼眶,就势窝进姜老夫人怀里颤声道:“祖母,福儿哪都不去,一辈子陪着您!”

    姜老夫人无奈的笑了,“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祖母的一辈子就快走完了,可你的才刚刚开始。我的福儿这般乖巧,祖母也舍不得你远嫁啊……”

    远嫁!

    姜妧顿觉一惊。难道祖母已经有了恰当的人选会不会是定州莫家姜妧不便细问,下巴抵在姜老夫人颈窝,默不作声

    。

    说到吕氏,姜老夫人的思绪便飘回了从前。她絮絮的说吕氏如何孝顺,性情如何温婉,便斜倚在御床上昏昏睡去。姜妧吩咐连翘好生伺候,便带着香玉香梅离开松鹤院去往飞鸿院。

    飞鸿院与鎏华院毗邻,是姜澈和小吕氏的居处,两院之间由一座小花园相连。花园虽小,五脏俱全。甚至还有一方小小的荷塘,里面养着碗莲和锦鲤。每逢春时,姜妧最爱在花园里扑蝶读书,或是烹一炉香茶,赏景品茗。

    此时,姜妧无心流连园中美景,眉头紧蹙,步履匆匆。

    姜妧原以为梦中的姜老夫人把她嫁去定州是在病中临时做出的决定,可方才姜老夫人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貌似早有打算。

    若真是定州莫家怎么办

    姜



012 谈不拢
    称心为了等姜妧没睡午觉,这会儿看见她了反倒越发精神,呶呶不休的说个没完。他将这些天做过什么,读过什么书,练过什么字一一说给姜妧知道。

    姜妧坐在床边的鼓凳上认真听着,不时问一问。

    难得她二人不是一母所出,却能相处融洽。小吕氏端着茶汤,笑吟吟的望着这对姐弟,深感欣慰。

    姜妧和称心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儿,胡医女背着药箱来给称心施针换药。

    有胡医女照看,小吕氏便与姜妧去到小花园的凉亭里说话。

    此时日头略微西斜,尚存有些些暖意,不凉不热很是舒爽。小吕氏命人摆上茶炉等等物事,亲手为姜妧煮茶。

    “我听说大人罚成儿去供舍跪着了”水滚了,小吕氏将茶则里的茶叶倾入其中,“大人这次是动了真气,等阵叫胡医女去松鹤院为大人把个脉稳妥些。”

    姜妧点点头,柔声道:“此番确是成儿有错在先。”

    “你二叔就快回了。他若得知成儿所做作为,怕是又得和你二婶娘闹。”

    过完年,姜澈带商队去定州赚钱,姜泳带仆役去南齐花钱。兄弟二人分工明确。

    姜泳爱好颇为广泛,珍稀古玩,奇花异草,名人字画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是,单单投眼缘的,姜泳都能搬回家来。前两天,姜泳刚捎了信儿回来,说是这趟遇见了心头好,叫大伙儿在家踏踏实实等着长见识。姜老夫人合上信,就说了一句:“他这心头好怕是得上万贯。”

    好话赖话,是喜是怒全都听不出来。姜家上上下下也就没人再敢提起这茬,一个两个都抻长脖子盼着姜二爷早点回来。姜泳时常出门,再加上他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对姜成的管束并不严苛。可一旦姜成闯祸,他必得说慈母多败儿,全赖在于氏身上。为此,姜老夫人和姜澈没少责备姜泳。姜泳左耳听右耳冒,根本不当回事。

    姜妧根本无心理会二叔和于氏。目下,她担心的有两样,一是姜澈何时回返,二是姜老夫人口中的远嫁指的是否就是莫狄。婚姻大事,姜妧不能亲自去问姜老夫人。

    或许姜老夫人能和小吕氏商议姜妧斟酌片刻,觉得不会。小吕氏肚子里藏不住话,她要是知道早就说了。

    姜妧再三忖量,暂且将胸中疑惑与不安强压下去,莞尔笑道:“二叔这趟出去得了宝贝,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能顾得上和二婶娘置气。”

    说话功夫,碧绿茶汤翻滚,小吕氏执起茶勺舀出一盏放到姜妧跟前,道:“大人受不得气恼,我琢磨着,提前跟你二叔通通声气。省的他说话没轻没重,激的大人伤了身子可怎么好。再一个,金光门米粮铺那边的事体最好能快点了了。大人心里记挂着,终归费神。”

    姜妧抿一口茶汤,想了想,说道:“二叔那边,吩咐许管事去办。至于金光门米粮铺……解铃还须系铃人,成儿去向苗季认个错,服个软也就没事了。”

    小吕氏放下茶勺,长叹一声:“就怕成儿心浮气盛,做不到能屈能伸。毕竟男孩子的心思不够细腻。他在供舍罚跪,大人嘴上不说,心里终究是向着他的。否则,也不会先吩咐许管事去金光门善后,再责罚他。成儿若是能够明白大人用心良苦就好了。”

    姜妧见小吕氏眉宇间



013 赔不是
    这话的确不假,姜家大爷出了名的仁义厚道,可也是出了名的不好糊弄。除非他自己心甘情愿,否则没人能占得了他的便宜。

    姜老妇人派许管事前去道歉安抚。想必苗季定是觉得姜家有意敷衍。但他指名道姓非得姜家二爷不可,这令得姜老夫人十分不悦。他明知道姜家大爷和二爷都不在家,虽说还有个三爷,可他向来不过问生意上的事体。这不是明摆着给人出难题嘛!

    此番姜成有错在先,合该他去赔不是。

    姜老夫人打定主意,吩咐连翘把姜成唤到松鹤院来。

    姜成在供舍跪了不到三个时辰,精气神儿和晌午那阵相差甚远。全然不似究先前那般理直气壮,闷声不响的垂着头,紧抿着嘴角,颇有些懊悔的意思。

    于氏臊眉耷眼的杵在姜成身边,不言不语。她回去特意把望春交到跟前细细问了,原来姜泺不是望春去请的,而是姜成去供舍时,凑巧被朝晖院的小仆看见了,姜泺才收到了风声。

    于氏原指望姜老夫人看在姜泺面上,饶了姜成。她巴巴儿等着,直到过了晌午也不见松鹤院有任何动静。于氏莫可奈何,又心疼儿子,包了几块点心去供舍让姜成先垫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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