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情报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拂罗
一个巡逻的士兵路过,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将军身边形影不离的这俩亲信,正鬼鬼祟祟地蹲在人家帐门口偷瞧。
要……要管么
罢了罢了,权当没看见,没看见。
帐内火盆暖融,酒菜飘香,帐内两人对饮,脸上都带了些醉意,拓跋荒用生硬的中原话絮叨着往事:“……我当时才十四岁,还没有自己的坐骑,看中草原里一匹马,呵!好一匹烈马啊,我追了它整整三天三夜,最后终于驯服了他。大人找到我的时候,看见我也虚脱,它也虚脱了……”
李沉拿着酒杯,低低笑出声:“我十四岁方才入伍,白天被老兵训话,夜里裹着被子哭。”
“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啊!”拓跋荒醉笑。
怎么全是没用的信息,孟决明忽然感觉淡淡的失望,他一回头,见小吴睁大了眼,眼里熠熠发光,想必
第61章 将军令·莲叶何田田
探子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大营中,看着玉关城里几位大人睡眼惺忪地陆续赶来,俨然都是美梦中被推醒的,皆有种“这莫非是梦”的古怪神情。
李将军脸色严肃,命令道:“人已到齐,你再禀一遍。”
“是!”探子急急开口,“属下今早听见消息,乌城五日前开市时,入城的胡商中藏了武人,趁热闹时对百姓烧杀掳掠,乌城太守衡远已下令严加防守,扣押这些胡商,誓不交还,目前已时刻准备与胡兵开战!”
每个字都包含着沉重的分量,仿佛要将局势推向可以目睹的深渊,众人竟半晌说不出话来。开市第一夜,远方的乌城却突然开战,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战争。
时隔多年的战争。
就在两族战火熄灭多年后,忽然又冒出了一个火星,若衡远处理不当,这火即刻便可燎向中原土地。
连孟决明都没能立刻接受这现实,历史上的那一日,这便来了他和小吴方才也匆匆跑进来,探子讲第一遍的时候,连李沉都愣了半天。
沉沉的气氛在帐中蔓开,攀上每个人的心头,一老年官员怒喝:“本官就知道,胡人不可信……”
见帐内又要带头吵起,李沉一拍桌案,沉声喝道:“事已至此,不想对策,翻来覆去说废话有何用!”
“好……好你个李将军!”老年官员愣了愣,怒极反笑,指着李沉颤巍巍开口,一拂袖转身向外迈去。孟决明伸手去拉,没能把这糊涂的倔老头拉回来。
他明知自己是站在历史之外的人,却也无端脑仁一痛,凭着这群官员,难怪到最后玉关城未能守住。
正出神间,却忽然听李将军唤自己。
“方寻,你……”
众人齐齐望过来,孟决明继续扮方副官的闷葫芦表情。李沉自己也一怔,随即想起什么,眼中微黯,转而望向小吴:“吴云,你有何想法”
“是。”吴云看了看“方寻”,想起他昔日随将军侧意气风发的模样,眼中黯下,听见传唤,立刻迈出一步,慎重地想了想,答:
“战事紧急,倘若我军与胡人开战,那留在我军中的拓跋将军,就是敌将。属下觉得,拓跋将军是毫无防备前来,尚不知此事,我军应先将他遣送回胡营,再从长计议。”
此话一出,众官员哗然,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早早将他软禁起来才是!”
“趁人之危,这么做,我们与胡人有何分别!”
“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大义!”
李沉看着这群吵作一团的官员,隐隐觉得额头生疼。倘若真开战,软禁拓跋荒能缓多久反而激怒胡人,万一乌城战火真能平息,这边岂不是又要起事端
这些目光只放眼前而不望长远的官老爷,是想尽快领一记军功罢了,目光短浅者皆犯如此的毛病,只顾眼前利益,不想长远。至于此举是否有违大义,及带来的影响,等祸端引起时,通通推给自己这个守将就好。
眼下军营中分成两派,吵个不休。
李沉忍无可忍,冷喝住众人,字字铿锵。
“乌城战况未定,胡汉是否正式开战亦未定,竟先急于擒胡将邀功,让对面胡人如何看待我中原泱泱大国,难道都是这等厚颜无耻、鼠目寸光的作风么!”
李沉常年在沙场出生入死,举手投足自带威严,强压在场文官一头,众人愣愣地看着他,不吱声。
“吴云,方寻,传我军令,各营戒备!”
“是!”两人齐齐抱拳,转身出去。
天色如深海,玉关军营被提前唤醒,亮起火光,士兵们酣睡之际被各自长官一脚踹醒,手忙脚乱地穿衣戴甲,冒着混杂着细沙的冷风,拎着兵器出去巡逻。大多将士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隐隐预料到山雨欲来,脸上不禁多了几分沉重。
吴云罕见地寡言,与孟决明一同站城墙上,凛冽的寒风吹拂他们冰冷的盔甲,看着大漠尽头徐徐升起一轮苍白的光。
“老方,方才在将军营的话……我是学着你的。”吴云低声道,“学你以前。”
孟决明望向他,默然不语。
未痴傻的方副官,会是怎样一个让人尊敬的人
“倘若是你以前,必定也会这么说,你和将军最合得来……”吴云勉强地勾起唇角,宽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放心吧老方,日子要往前看,将军不会和这地儿的官老爷一样糊涂的。”
他的表情,更多是希望碎裂而剩下的绝望,孟决明知道他有多期待这和平,心中微微一痛。
为何如此突然这才化解了牧民之事,本以为迎来了曙光,可为何事实总这般让人猝不及防
不对……这世上大多事,当中都积攒了诸多伏笔。人终究是人,不能挑出自身维度,去窥探古今往来,再聪颖的人,也往往很难察觉到命数埋下的细节,所以才平添那么多的一场空欢喜、一夜空好梦。
这就是局里严禁特工因一己私欲,轻易改变历史的原因,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能挽回了,如同不能读档的游戏结局,输赢已定。
他没由来忽然想起那想要提前刺杀李沉的胡人少年,心中咯噔一声,可倘若当真有人为了一己私欲,再回头修改历史,改变游戏结局,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孟决明察觉到自己走神了,他将这忽然冒出的想法抹去,望向远方,地平线尽头的圆日已染上金芒,映得黄沙血红,仿佛鲜血连成。
再留一阵吧,他有预感,那少年迟早会再来。
在李沉遭遇历史上那次遇刺事件之前,那少年可能还会来行刺,使这遇刺的结局提前发生,虽不知目的如何,但他有义务留在李沉身边,阻止历史改变,查清少年来历。
利贞五年,十月初。
李沉紧急送拓跋荒出城,亲自在玉关城门挥别,拓跋荒对于此事全然不知,却也隐隐嗅到一丝变故,他朗声笑着,以胡人的礼仪拥抱了李沉,骑上骆驼,消失在大漠尽头。
目送拓跋荒一行人渐渐远去,李沉深吸一口气,缓缓闭目,再睁开时,目光决绝:“从此禁止任何一个胡人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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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将军令·败走逃兵
孟决明握紧了手中卷刃的刀,每一刀是自己挥出的,却又仿佛不是,“方副官”似乎也冥冥感受到了这股悲凉气,牵引着他的动作。
大漠里蒸起热气,晒得满地尸体蔓开阵阵臭气,活人只能踏着同伴的尸首往前冲。李将军冲在最前面,长刀挥动,愈显英姿高大,手里长刀一劈,竟直直将一胡人掀翻下马,李沉翻身上马,怒喝一声,穿掠敌间,刀下又收割几缕亡魂。
胡人身上的血性尽被激发,喊着胡语,如狼子反扑,这十几个兵顿时又倒下几个。铁箭自望楼掠向战场,吴云连连拉弓,射穿孟决明身边几个胡兵的要害处,孟决明得以喘息一口气,继续挥刀厮杀。
一胡人小头目指着望楼,高喊几句胡语,这些擅射的胡人立刻拉弓射箭,箭雨朝着望楼洒去,狠狠钉在木梁上,望楼上的人影忽地不见了。
吴云怎样了!
孟决明感受到方副官心中的呐喊,心中也焦急起来,他砍翻一个胡兵,不受控制地朝着望楼的方向高喊出声:“阿云,阿云!”
“老方,我没事——”
吴云的声音越过战场传来。
这喊声又引得胡人射来几支箭,吴云连忙在望楼上伏身一蹲,一支箭擦着他的头盔掠过。他低头扫一眼自己的双手,已裂得鲜血淋漓,再看那弓,已微微开裂,难以再用了。
吴云在心中低骂一声,利落地躲着箭矢,从望楼溜下去,捡了把刀,一路向老方杀过去。
“莫要分散!”
孟决明听着崔武的呐喊,机械地挥刀砍杀,身上的刀伤竟感觉不到几分疼痛,厮杀声灌入他的耳膜,淹没了人的理智。一胡人骑兵当头向他斩下,孟决明抬起头,在一瞬间看清那人狰狞的面孔,形如妖魔,竟动作微顿。
“老方你又傻了!”
孟决明忽然被人猛推了一把,堪堪躲过这当头一刀,是崔武骂骂咧咧地从后方赶来,挥刀斩向马腿,力道之重,竟让战马仓皇失蹄,他又一刀刺穿胡兵的胸口:“别愣着!咱们的军旗还没倒呢!”
这声音如刀,当头劈来,劈开人的天灵盖。
孟决明回过头去,见那玉关城门前,果然大旗猎猎,卷着血风,飞扬在狼烟里。
大旗还未倒!
“老方!”
吴云终于一路从血海里杀来,身上多处刀伤,与他并肩作战。
这场厮杀好似过了很久,一辈子那样长,又好似很短,摇摇欲坠的圆日还未落下。
十几个兵终于只剩下不到十人,每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李将军身下的战马已步伐摇晃,他身上银亮的盔甲更被血污了几分。胡人一刀正中他的大腿,李沉紧紧抓着马身,斩翻对面胡兵。
更多胡人看着他,纷纷露出了冷笑。
这支不起眼的残军,竟坚持了这么久。
杀阵之外,一支冷箭缓缓对准了厮杀中的将军。
拓跋荒骑在马背上,眯起鹰眼般锐利的双目,慢慢拉弓如满月。
兽神在上,原谅我的任性,让他作为英雄死去吧。
这几个中原兵自知末路,且战且退,死守在军旗下。李沉的身上又添了几道重伤,他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一只手紧紧抓住马身,咬牙挥刀,逼退几个胡兵。
拓跋荒的弓弦拉得咯吱咯吱响,箭矢终于射出。
一胡兵大惊,用胡语道:“首领让抓活的……”
拓跋荒眼眸中悲凉渐渐沉敛,一拍脑袋,朝着对方长笑:“啊,我忘了!”
冰冷的箭矢穿过大漠的热气,在烈日下穿过厮杀声震天的战场,仿佛宣告着这位玉关城守将的阵亡,破碎了盛世往来的一场美梦,发出凄厉的破风声,向李沉掠去。
“将军!”崔武大喝。
几个守兵骇然转过头,血红双目里的疯狂瞬间化作悲痛。
孟决明提刀愣在原地,耳边响起小吴悲痛欲绝的呼声。
“老崔,老崔啊——”
崔武挡在李沉身前,一支冷箭贯穿了他的头盔,没入他的头盖骨,他直直地站立着,一松手丢下长刀,双目欲裂地望向战友们,来不及多说一句话,身子晃了晃,扑通朝后倒了下去。
李沉手中的刀,也摔落在染血的沙地里。
他重重喘着粗气,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摔在血泊里,合上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几个兵悲痛的面孔。远方狼烟蔽日,圆日徐徐落下,胡兵们正围过来。
“将军,将军……”这呼喊在李沉耳中已渐渐模糊。
“军旗!我们的军旗!”吴云在敌阵里一咬牙,悲痛高呼,“不能倒!”
一伤痕累累的小兵冲过去,扶住晃动的大旗,让它在血风里飘扬,马背上的胡人望着这几个末路的残兵,皱了皱眉,搭箭在弦,一箭射去,正没入那小兵的盔甲。
小兵踉跄一下,勉强在沙地站住,呐喊声响彻在玉关城门前,继续将大旗舞动。
胡人们面面相觑。
又一箭射去。
小兵胸膛中箭,直直往后倒去,大旗欲倒,被另一人紧紧握住,继续扬起。
再一箭。
孟决明大步杀过去,双手接过这沉重的军旗,在黄沙里猎猎舞起,手中扛起的仿佛是这片飘摇的山河。
他与方副官,透过这副伤痕累累的身躯,一同抬起头,冷冷望向胡人的箭尖。
吴云被困在敌阵里,脱身不得,只恨自己不能与方寻并肩赴死,他眼睁睁地看着孟决明的方向,绝望地高喊:“哥——”
“够了!”
拓跋荒一扬手,喝止几个正要射箭的族人。
利贞五年,十月,玉关城沦陷。
“跪下!”
孟决明肩头被人猛地一按,他咬着牙站直身子,腿弯忽然又被人狠狠踢中,踉跄着跪坐在地。几个剩下的兵皆是如此待遇,冷冷抬头,望向缓缓走来的拓跋荒。
 
第63章 将军令·狼子末路
利贞五年,玉关陷,李沉败走。
“阿云”
孟决明唤道。
“阿云”
孟决明又唤。
吴云随着几个兵,走在驮着李将军的战马旁边,仿佛丢了魂儿。直到孟决明拍拍他的肩膀,他才如梦惊醒,喃喃问:“哥,我们是逃兵吗”
孟决明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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