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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情报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拂罗

    李沉皱着眉站在正屋台阶前,同在大院里的还有不少人,低低议论着。

    吴云扫了一眼,除却不明所以的将士下人们之外,还混进去两个眼熟的布衣身影:其中一个正是那日的冷厉男人,至今不知姓名,另一个稍矮些,也是个粗眉横目的武人,名叫陈实,衡远的忠诚狗腿,蠢了点儿。

    衡远的人,跑来看这热闹作甚

    李大人全程不语,任胡商嚷嚷。

    吴云走上前去,客客气气作揖:“对不住,昨夜我家大人急病,城里能寻着药的只您一家,您不卖,我这也是下策。”

    “我不卖就是不卖,你还有理了!”

    他这语气里其实含着些怨气,胡商一听,怒上心来,先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通,又在周围汉人将士们古怪的目光里,向着李沉怒问:“你们没有王法不成为何还不军法处置!”

    乌城军法,偷盗抢劫者重罪,一律四十重军棍,再重者斩之。

    院里没人动。

    吴云自知理亏,讪讪道:“掌柜的,我昨夜其实付过钱了,就放在您那柜子上……”

    他话音未落,突然脸上一痛,许多铜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那胡商竟掷了把铜钱砸过来。元佑上前几步,怒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钱也给你了,扔回来是几个意思,故意瞧不起我们汉人吗!”

    他用一双猫儿碧眼怒瞪着对方,此话脱口而出,胡商虽气急,也被他这话说得一愣:“老子说不卖就不卖,你们汉人是土匪还是小贼!”

    元佑指着胡商:“你再说一遍!”

    “你们汉人……”

    “好!”元佑抚掌,“说得好!我是汉人!”

    院内众人面




第75章 将军令·四十棍
    与那日责罚王虎的普通军棍不同,乌城军纪极乱,故而军中还有一种重棍,足有十几斤,需成年男子双手才能举起抡下。最高者百棍,用于战争时在城中烧杀掳掠者,据说百棍下来,可见森森白骨。

    那边元佑被人强押下去,哭声渐渐远了,场中众人屏了呼吸,听着长棍划过空气时的闷声,又重重砸在肉长的腰身,每一棍都几乎引出闷哼声,又被吴云强行咽下。

    痛。

    疯狂涌入脑海的只有这么一个字。

    吴云咬紧牙关,剧痛顺着腰身蔓延开,传入五脏六腑,仿佛要在一下下击打下破碎。

    他的神绪慢慢恍惚,飘飘然回到了与哥一同偷馒头干坏事的日子。

    哥每次都拦在自己身前,要替自己挡棍子。

    哥……在这里吗

    哥,你看……将军他变了……

    吴云恍恍惚惚地朝着李沉伸手,颤声开口:“哥……”

    场中许多人离去,许多人转过头,李沉面无表情,长袖下缓缓握紧了拳。

    人群里两个看热闹的布衣人影对视一眼,悄然转身离去,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那胡商竟也不知何时悄悄退去。

    他被方才那光景吓得脸色惨白,近乎落荒退出了都尉府,在正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径自往拐角处而去,那里有两个布衣身影正等着他。

    “二位大人,你看我这事儿已经办好了,话也都说了……”

    陈实鄙夷地看他一眼,顺手丢过去一袋钱,语气不耐烦:“滚吧。”

    “我这一通胡闹,万一那李大人来算账可怎么办”胡商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忐忑不安地转了回来。

    陈实身旁那男人目光冷冷一斜,如同刀子冷厉抛出。

    商人落荒而逃。

    “这胡蛮子。”陈实幸灾乐祸地笑了声,随同伴往太守府归去,闲聊开口,“哎,你说这衡大人就是厉害,不知给李大人灌了什么,李大人居然对他那副官下得去手。”

    他这同伴不爱说话,也不知听没听,只是一言不发地走着。

    “三十九!”

    “四十!”

    长棍上又添一层新血。

    行刑那兵连忙收棍,蹲下身探探吴副官的鼻息,一见还尚存,松了口气:自己悄悄松了些力道,看着重,实际要轻些,都尉看不出来吧

    “还活着么”李沉盯着他,声音无情无绪地响起。

    那兵一震:“报,还活着!”

    李沉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下缓缓点头,紧攥的拳在长袖下无声放开,在掌心勒出红印。

    两个兵一松手,吴云顿时重重瘫倒在地,腰间血红一片,血肉已和衣料混在一起辨认不清。那两个兵连忙伸手去扶,却被他狠狠一把推开,自己颤巍巍地跪了起来。

    吴云忍着蚀骨剧痛,吐出两块被咬碎的牙,朝着李沉的方向,重重磕了两个头。

    “这些年……承蒙都尉照顾了!”

    字字咬牙,加重了都尉二字,众人默然不语。

    吴云重重摔在地。

    “吴大人昏过去了!”

    在李沉默然的目光中,四周一片惊呼,有人站出,有人喊郎中,有人匆匆扶着吴云往房中去,慌忙中竟无人再注意他这个都尉的神情。

    无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此刻也无人想知道。

    太守府内依然一片平静,安神香渺渺飘散,民间的闹嚷仿佛与此地远远隔绝。

    桌案上铺开笔墨宣纸,屋里没置婢女,衡远穿着常服,正亲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地喝,手里握着杯盖,不住拨动浮叶。

    那是他在思索时的动作。

    虽说李大人已有归顺之意,吴副官毕竟年轻气盛,不好说服,倘若李沉他想加入贪狼军,除掉吴副官便是他的投名状,自己临走时已说得足够清楚。可又倘若李沉念及旧情……眼下要写的这封信,怕是不能交给京城那边了。

    相反,还要想法子除了他们才是。

    一切都要看李沉如何抉择,识相不识相了,玉关城地形险要,三年前朝廷的援军早早出发,却因地形耽搁了数日,才有了玉关战败这一劫。此地乃是日后剑指京城时的一道关口,倘若自己提前拿到图纸,献给京城那位大人,岂不是离太子又近了一步

    其实那位大人只留自己守住乌城,并无近一步命令,自己此番先斩后奏,定能让大人刮目相看。

    衡远皱了皱眉,握紧茶杯,他已经受够了被忽视的感觉,除了真正的太子,根本无人在乎他的才华。

    听得门外响起脚步声,衡远抬起头,见天光下一高一矮人影正走进屋内,正是陈实二人匆匆进来。

    陈实如实禀告:“大人,胡商之事,李都尉下令军法处置。”

    衡远的眉头舒畅了些:“哦吴副官眼下如何”

    “如大人所料,彻底和李大人闹掰了。”陈实嘿嘿一笑,“吴副官怕是不死也剩下半条命喽。”

    李沉果然不负他所望,递了这张投名状。

    笑容从衡远嘴角渐渐扬起,拨浮叶的动作一停,一个“好”字脱口而出,煞是痛快,仿佛那玉关城的图纸已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衡远放下茶盏,捉了笔,在纸上写下几行细细的蝇头小字,他又转动桌上石花瓶,只见一方暗格自桌案侧旁弹出,里面躺着枚四四方方的朱砂印。

    他拿起朱砂印,小心翼翼地叩在纸上,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

    “派人将密信传到京城。”

    “好嘞……”

    “是。”

    陈实刚要接过信,他身旁的同伴已面无表情地伸手接了过去,转身快步离去,他的虎口覆上厚厚一层武茧,五指有力,那是常年持长刀的痕迹。

    人家的武功,不知比他高出多少倍。

    陈实尴尬地搓了搓手。

    乌城自京,再快的马也要一个月,贪狼军无需走驿站,在各处自有接头点,这个不必衡远担心。

    只是,衡远其实至今也想不通,作为接头暗号的“西红柿面”是道什么菜。

    这一天的风波总算过去,转眼至夜半三更,这个时节已依稀有蝉鸣。

    元佑自打被强行关在柴房里,便疯狗一般狂骂李都尉,几个伙计怕他作死,商量商量,冲进去将他打晕才消停。

    骂声满院皆能听个清楚,唯独李都尉的房中静悄如斯,不闻不问。

    直至深夜,元佑被人从柴房里放出来,疯狗一般往吴云房里跑,看见哥还活着,终于松了口气,晃着尾巴守在哥的房门口不肯离开,昏昏欲睡。

    鞋底踏上台阶的轻音传入耳中。

    冷不



第76章 将军令·贵客
    端阳节当日,纵是乌城这等偏僻的边陲之地,也处处张灯结彩,汉人的子民们,哪怕身在天涯,都能让自己骨子里的家乡烟火气远远飘扬。

    乌城这气候已渐渐转暖,有了几分暑气,尤其是入了夜,处处可见灯笼成串,照映着夜市里一张张或胡或汉的面孔,出城入城走亲戚的百姓更是来往如织。

    马儿并排拴在树下,不时打个响鼻。

    身着麻布衣的男子静静坐在酒肆摊前,盯着来往的百姓,他旁边的桌上放着两顶斗笠,面纱遮面挡风,多是风尘仆仆的远行客才戴。

    “哥,烧饼给您买来喽!”

    圆脸的胡人小伙子兴冲冲地穿过人群,如获至宝地捧着一包糖烧饼过来:“您慢点吃,小心烫,咱们啥时候出城啊”

    吴云分他两张,低声道:“这时候出城百姓不多,容易被认出来,若衡远正派人盘查咱们,抓个正着就不妙了,再等等,等衡远以为咱们溜出去了再说。”

    “喔。”元佑点点头,坐下啃烧饼,“哥,咱们这一离开,少说一个月多说半年,可就剩下大人一个了,他在这儿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

    吴云微微眯起眼睛,咬下一口烧饼。

    这是一步险棋。

    元佑眨眨眼睛,担心地望过来。

    “臭小子,别说丧气话,你之前骂人家,不是骂得挺欢”吴云察觉到他的目光,收起眼中的疑虑,大大咧咧地笑骂一声。

    “这不是不知道嘛……误会大人了。”元佑一拍脑瓜,笑得憨厚,“哥你知不知道,那天衡远鬼鬼祟祟来找过咱大人,我就觉得这厮不安好心来着,没想到是反被咱大人给唬弄了,哈。”

    “一张烧饼还堵不住你这嘴。”吴云又塞给他一张,“少说话。”

    “唔唔。”

    元佑烫得唔唔乱叫,吴云笑了声,给自己倒了杯浊茶,一个月前与将军的夜话慢慢浮出。

    “本官正有此意。”……

    吴云心头一梗,眼中有泪水涌出,他背对着李沉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却听见大人的声音慢慢响起:“你长姐不是就在京城么去寻你长姐吧。”

    吴云一片心灰意冷中,怀疑自己伤心过度听错了话,诧异地转过头:“我哪有……”

    一只粗糙的手伸过来,捂住他的嘴,李沉站在床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将一张刚写好的字条无声递过来。

    ‘衡远以贪狼为军号,意图谋反,我已抓住确凿证据,只待向京城禀告。’

    吴云盯着字条,每一个字冲进脑海,他的心脏几欲停止跳动,不可置信地慢慢抬起头,与李沉对视,见对方眼神坚毅,灯影里分明还有三年前玉关守将的风采,哪里还有半分颓然老态

    下一刻吴云惊醒,原来是隔墙有耳,他连忙回了句冷冰冰的气话,同时抓起李沉递来的笔,在纸上写起。

    ‘将军从何时知道’

    ‘从始至终。’

    从始至终……

    在李沉一笔笔写下的字句里,吴云这才知道,酒坛背后藏着一个怎样的英魂,原来不需人唤醒,这沙场中的亡魂一直是夜夜徘徊,夜夜悲呜,夜夜不敢忘却了玉关城。

    怎能忘了玉关

    自从胡人俘虏伸出与拓跋荒截然相反的一只手起,李沉便料到这场胡汉之乱是被人存心挑起,故意雇佣这些外族胡人挑事,又在事成之后将这些另一部落的胡人灭口了事。

    胡汉开战,朝廷必然拨款,这一笔笔银子便是暗地组织“贪狼军”的嫁衣,而百姓在惶恐之间必然不再相信朝廷,转而投向贪狼。所谓山上的贪狼天兆,只不过是衡远在完备之时,一举剑指京城的信号!

    吴云的眼神从震惊缓缓转为悲痛,握紧了拳。

    原来……

    原来从一开始,将军便丝毫不曾动摇,他迷惑了衡远整整三年,髀肉复生,终于让衡远从一步步试探中走出,向他伸出了手。

    原来自己才是浑然不知的那个人。

    三年能改变一个人多少

    半分也撼动不了。

    热泪顺着吴云的脸庞滚下,多么孤独不被理解的三年。

    ‘未来得及对你解释,擅自对你用了一出苦肉计,对不住。’

    李沉盯着他,眼神里风云暗涌。

    ‘也只有如此,衡远才会相信你我决裂,大意放你出城,但这大意不会持续太久,你要万事小心。’

    “阿云,你愿意与我并肩作战么”李沉放下笔,低低问道。

    三年的安逸在这一刻被冲刷尽,一寸寸重染上血性气,吴云的眼里已被泪水模糊,重重地点头,却又忍不住想起自己走后将军会如何处境……只怕是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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