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女探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皮球
“你怎么还没走”他声音冷峻至极,语气近乎质问。
谭辛看向他紧紧握着剑的右手,秀雅的眉头微微皱起。只见那双本来白皙修长的五根骨节上血肉模糊,有的已经结痂,隐隐透着触目惊心的暗紫。这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伤,可为何会伤成这样就有待深究了。
真的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呵呵,那这磕得也太有水平了。
谭辛面不改色地道:“回去的路上才猛然想起,刚才拿给大人的两瓶药里,其中一瓶已经用了大半,所以重新取了新的过来。”话说间,她的目光又缓缓地移向了被潦草弃在一旁的两个小巧精致的瓷瓶身上,“只是大人——我这一来一回耗了将近半炷香,您手上几处伤口已然结痂,再耽搁下去,恐怕不好。”
叶笙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自己的右手,微微蹙眉,淡漠道:“知道了,放下吧。”
谭辛将取来的新药轻轻地搁在木案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就在叶笙以为她真的走了而继续埋头擦剑的时候,那人竟又迅速地折了回来。
叶笙这回是真的失去耐心了:“又怎——”
抬头一看,话至口边就吐不出来了,他不解地看着捧着个木盆的谭辛,转口改道:“你做什么”
谭辛无奈,除了那乱糟糟的斑驳血迹,这人怕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背上还亲昵地粘着几团不成形的污泥碎屑,可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半分放开那把剑的意思,谭辛虽然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却知道今日若自己不管不问,这人恐怕没心情主动收拾了。
她瞥了一眼他的手,意有所指:“小人还是觉得,大人该停一停。纵然您不为自己的伤着想,也得为你手中的东西考虑一二,恕我直言,您这样——”
谭辛语气为难,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您老还是歇歇菜省省神吧,就算您愿意,人家剑还不乐意了呢,瞧你那只脏地一言难尽的贵爪,简直毫无尊重可言。
谭辛木着一张脸,平稳地将木盆放下,盆中的水浅浅地晃荡了几下,很快又重归平静。
她自然知道依叶笙那副漠然的态度,再揪着前面的理由说服他,根本不会有半点效用。不过看他的样子,怕是宝贝着那把剑呢。
叶笙的确很在乎手中的剑,而且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若仅仅只用‘宝贝’和‘尊重’这两个字来形容,恐怕还远远不够。谭辛很识趣地忽略了他藏在眼中复杂无比的暗流。
这回,叶笙到底还是放开了那把威风凛凛的长剑,谭辛赶紧递了条洁白的帕子上前,后退至一旁,和叶笙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按察使府里简易的可怜,陈设如此,人手也如此,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很讨厌被人叨扰,叶笙的屋里连半个伺候的人影也见不着,当真是奇怪极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谭辛并没有多问多管的八卦兴致,想着等他处理好了,便打算离开。
叶笙伤的是右手,现下只能靠左手行事了,虽说并不笨拙,却也见不着该有的轻柔,伤口遇水不会好受,可对于长在自己身上的手,他根本提不起半分的耐心,说是敷衍都算是抬举了。
“大人,您——”谭辛斟酌了一番措辞,忍不住道,“您精细点。”
叶笙一脸的莫名其妙:“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要说起来,在他有限的生涯中,此番可以算得上精细了。
他本就不是个精细的人。
谭心大开眼界,行医这么多年,见着的大多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命的人,偶尔遇上个这么漠视自己且漠视地如此理直气壮的怪胎,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来表达自己那微妙的心情。
叶笙很难得地没有出言赶人,水花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入耳,刚才的那股怪异的沉寂终
第30章 昔日
陆家的事已经持续了整整四天,手头的线索既零散又牵强,实在凑不出个完整的前因后果来。好不容易出现了个沈风,那根线才稍微被拉长了点。
譬如陆家后院是的的确确藏了人的——至少在陆姿出事的时间点,确实有人往那里穿过去了,而那晚他们一同去了竹林后的院子,却并没有见着人,然而陆婀刚巧就出事了。
也就是说,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或者说更凶手有着极大的关系。
可是他是谁呢他又为何会藏在陆家不出去了若被发现了岂非完蛋了
想想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不方便离开陆家,或者说根本就不能离开。究竟有什么理由可以将他捆在这里又出于什么原因,非要致人于死地呢在这其中,古怪的芍温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身份呢
总而言之,此人既不方便出府,又不方便让陆家的人看到,才偷偷找了这么个地方藏身,伺机而动。
“已经杀了两个人,会不会继续杀第三个人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更不知道他接下来想干什么。”谭辛道。
叶笙看了她一眼:“或许他始终觉得,那里才是最安全的。陆家不是下了规定,不允许旁人进那件院子的吗。”
谭辛突然眉头一跳,心中窜起一阵火苗:“的确如此,可陆举善为何要这样做呢为何非要禁止旁人进出,为何偏偏种满竹子,堵了路呢他究竟——”
“在害怕什么”
这是谭辛心中一直在想的问题。是的,她想了很久,关于陆举善那日说话的眼神。后来她想清楚了,他好像是在害怕。在提到陆举庆的时候,他眼中的,不是感怀和感伤,而是一种不由自主的颤栗和恐惧。
那份恐惧源于哪里
陆举庆
沈风依旧保持着先前的表情,一张俊秀的脸始终被阴郁撕裂着,让人看了难过。
谢昀怀听了半天、看了半天,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他撑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道:“唔,折腾了半天还是不痛不痒、不明不白。”他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若早知做文官这么麻烦,你还会过来吗有没有后悔,叶大人”
自打来了江宁,谢昀怀在旁人面前从不会叫叶笙的名字,只是随众人一道叫他一声‘叶大人’。
叶笙脸色如常,无喜无怒,他静静地回望着谢昀怀,淡声道:“难道世上还有不麻烦的事吗”
谢昀怀仿佛一拳打在软棉花上,也没有了持续这个话题的兴致了。
叶笙对沈风道:“你此番能来将这件事说清楚,可见还是拎得清轻重的。”他想起之前许鸣的那番话,又道,“与其去纠结善恶因果的关系,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满意,听从本心,因果何惧天可信,法可信,自己亦可信,其实并不矛盾的。”
对得起天,对得起法,对得起自己,就足够了。
这算是一个承诺。
沈风听明白了,以首磕地,半天都没有抬头。
看着年轻人渐渐消失的背影,谢昀怀道:“我以为你会跟他说:是的,因果不空,善恶终有报,所以还是要一心向善哦小伙子……哎,朝堂上的那些老匹夫不都这样教育人的吗左一口善,右一口恶,说的津津乐道,不亦乐乎,因果不空的道理,他们说的最是诚挚感人,恨不得每天抱着圣人的墓碑磕头表态,转头却又比谁都胆大妄为,也不知道膈应不膈应。”
谭辛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叶笙,眼神有那么些恍惚。叶笙向来寡言少语,又始终以冰冷示人,绝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笑面孔,或温和或和蔼或轻快可背后究竟藏着什么,谁也看不清,正如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冰冷的面具之下却始终藏着一颗炙热的赤子之心。
原则在手,面具如何又有什么干系呢
谭辛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她好像看到了叶笙的另一面。
一言不发的许鸣终于面无表情地开口了:“叶大人说的很好,很对。”
叶笙站起身,弯腰作礼,神情恭敬:“许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一直在江宁。”
叶笙话一出,除了谢昀怀,其余的人皆一脸错愕。
流云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您认识他”
叶笙道:“少时给太子当伴读的时候,曾跟着他读过几天书。”
飞羽:“?”
流云惊呼:“是许、许太傅!”
流云和飞羽一直随叶笙长大,当然知道自家主子曾入宫随太子念过书,也知道有个姓许的太傅,却从未见过真人,自然认不出来了。
何况谁能想到,堂堂一国太傅,太子的老师,会跑去给人算命难怪……难怪是谢昀怀亲自领回来的……
“算算,大概有十来年没见了吧。自打离宫后,就走南闯北,以四海为家了,也不仅仅在江宁,我哪里都去的,日子过得还算自在顺当。”
谢昀怀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子,不满道:“您是自在顺当了,我们可就不好过啰,打您走后,又来了新的太傅,您是不知道他有多讨厌,教的不好是其一,最要命的就是喜欢告状,太喜欢告状了!”
许鸣道:“皇上亲自选的自不会错,想必又是你们淘气了。
第31章 想多了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件私盐案,同傅实有关”
谢昀怀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笙,声音不由地压低了几分。
叶笙回道:“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件事,显然就是冲谭旬一个人来的。我私下派人查过,谭旬手下有一副使名为张怀,此人性子矜傲善妒,与另一副使邢奉不对付,且入不得谭旬的眼,那事过后,一众副使皆被革职查办,独独张怀例外,现已被调入京中,在吏部任职。”
谢昀怀明白了,只听他诧异道:“难道是张怀背叛了……那老匹夫的手伸得还挺长,可是为什么呢谭旬远在江宁,怎么和傅实扯上的呢”
叶笙沉默着往前走,有些心不在焉。
说到底,朝堂之中,不就那么点事吗
谢昀怀凑了过来:“还有,你为何对谭旬这么上心,还是说,是对那谭姑娘上心”
叶笙陡然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谢昀怀笑着拍了拍他:“不然,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她作甚”
叶笙蹙着眉,仿佛觉得这个词用的极不贴切:“帮你大概想太多了。”
谢昀怀一脸惋惜:“我想太多了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那么叶大人,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叶笙负手而行,淡声道:“算是……互利,也可以说是交易,甚至可以说是顺便,若没有她,这个案子我也会查。”
谢昀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那你可真是太闲了。”
叶笙便不再说话了,他加快了脚步,将谢昀怀狠狠地甩到后面。刚巧这时候谭辛迎面过来,看到叶笙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大人——”她刚唤了声,叶笙就这么匆匆面沉如水地与她擦肩而过了,仿佛没有看到她人一样。
谭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懒懒地摇着扇子的谢昀怀,用口型问道:“他怎么了”
谢昀怀笑着:“不打紧,就是怕我想多了。”
谭辛:“……”
谭辛其实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叶笙刚才的模样,显然有些不对劲,可是不对劲在哪儿呢?她实在是一头雾水。
大概不关我的事吧。
谭辛边想边看谢昀怀那张笑吟吟的脸,突然有些同情他了。
深秋已至,天已见凉,谭辛小心翼翼地端了碗热烫烫的茶过来,顿时,一股浓郁的茶香萦绕在鼻尖,连空气仿佛都变得湿润了。
叶笙淡淡地瞥了眼,问道:“武夷大红袍,哪里来的”
谭辛刚要说话,叶笙突然皱了皱眉头,似有不悦:“从谢昀怀那儿拿的”
武夷岩茶乃贡茶,想必也只有那一位会带着了。
谭辛点头,却觉得那话好像问得不太对,便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是谢公子让我拿过来的。”
她听到叶笙轻轻地‘哼’了一声:“你和他走的倒是挺近。有什么事吗”
谭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微微沉着张脸,心想此人果然不大对劲,谢昀怀执意让她送茶过来,看样子,莫非两人吵嘴了不成
谭辛丢掉那些奇怪的想法,开始提起正事:“大人,那间院子里的人,是该请出来了。”
“没有证据。”叶笙提醒她。
谭辛道:“他就是证据。”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有想得通的,也有想不通的,最后我才发现,有些事之所以难以想通,只因少了最关键的一点。”
最大的一颗珠子,只要找到这颗珠子,余下那些散乱的珠子才能完整地串在一起。
“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叶笙神色不明,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良久才道:“什么时候最合适”
谭辛回道:“今晚。再迟一天,就没那个运气了。”
叶笙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陆举善”
昨天同陆举善说的那番话,与其说是有意试探,不如说是放饵,她猜,若事情果真同陆举善有关,为了宽心,他定会亲自去一趟后院,且一定会悄悄的、趁无人的时候过去,昨天陆家还留有宾客,唯独今晚是最佳时机。
这是谭辛第二次潜进陆家,虽说目的特殊,毕竟和‘偷偷摸摸’这四个字息息相关,总是多了几分难为情的色彩,以至于每走一步都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被人瞧见了。
原以为自己的胆量和脸皮并不薄,现在想来,好像有那么点高估自己了。
叶笙也来了。
这次的行动,除了事先通知了流云和飞羽,叶笙并没有多加声张,人越多越麻烦,毕竟谁也不知道今天会碰到什么。所以依旧是他们两个人。
叶笙是个从容的人。那种从容与冷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仿佛与生俱来,这种气质是旁人难以学到的,正如谭辛,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平静其实很容易被撕裂,只不过多了几分克制罢了。
“脚印还在。”二人来到后园里的池塘边上。
谭辛低声道:“沈风没有说慌。”她低头看着地上已经有些模糊的脚印,“沈风的脚印是盖在另一个脚印之上的,也就是说,他到这儿的时候,死者已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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