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之不争不羡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砚池洗笔
才读懂那句,哀民生之多艰……
所以,他决定,为民进言,做讼师……
容钰蹙了蹙眉。
容迟的本意固然好。
可讼师,素有“好刑名,操两可之诡辩”的恶名……
邵府的马车驶向田庄时,宣政殿里正进行着一次不一般的大朝会。
因为,今日的大朝会,皇后也在场。
太祖皇帝圣训,女子与内官不得干政。
皇后神色自若地站在宣政殿里。
满殿鸦雀无声,就连言官也无一进言申驳。
群臣都有些怔愣。
皇后身穿金线绣鸾凤流光锦曳地裙,宫髻上簪着三凤衔钻凤冠,略施薄粉。
美衣华饰、胭脂粉黛,都不及她的绝代容光。
绝大多数朝臣都是头一回得见皇后真容。
传闻皇后有倾城之貌,气度雅逸高洁宛如仙人,对于这传闻,那些朝臣原本多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认为流言不可尽信。
直到今日,他们方才知晓,传闻不虚。
灼灼的一道道注视中,唯有皇帝的目光冷静淡然。
在众人的注视中,容滢语气如常:“本宫欲办女学,非是出于一己之私心,而是为了大周的千秋基业。”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容滢恍若未见:“女子所处,不过后宅方寸之地,故女子进学,本不必大费周章,聊能红袖添香、赌书泼茶,为闺房雅趣足矣。”
朝臣们闻言面色微霁。
皇后冷眼看着他们,心生愤慨。
世间男子啊……
这是一个封建王朝,也是父系男权社会,这些男子生来便凌驾于女子之上。
学文习武、入朝为官,贩夫走卒、赚取银钱,三妻四妾、继承家业……
所有这些属于男子的权利,女子都没有。
漫长的封建时代里,史书所载皆是男子的丰功伟绩,偶有冠着夫姓的女子,面目模糊,影影绰绰,宣扬女德。
身为女性,一个前世今生都因重男轻女受过伤害的女性,面对这样的现状,她其实很想质问这些男人……
试问,女子进学,无足轻重么!
试问,若非处处受限,女子又何须依附于男子而活!
试问,种族的延续,文明的发展,不需要女性么!
可是,她只能忍着愤慨,用这些男子能接受的沟通方式达成目的。
人类经过漫长的封建时代后迎来现代文明,可所谓以“人本主义”为中心的现代文明,所关注的“人”,更多的时候仍是男人。
历史的车轮再前进两千年,男女也没有实现平权。
所以,她此时又如何问得出说心底所想的,“试问,男子生而尊贵,凭什么!”
此时她面前的这些古人,不在意女子进学。
就像千年后,很多人都并不在意女童的生存、教育权,不在意女性的平等就业权。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同病相怜。
对目下女子依附于男子而活的状态,这些男子都很满意。
既得利益者,自然满意。
她想改变,只能把女子进学描述为让他们心动的利益。
所以,她说:“太祖姜皇后曾训示,女子无才便是德。”
“本宫非是不敬姜皇后,但……”
“姜皇后出身世家大族,知书识礼,太祖皇帝则起于微末,相传,太祖帝后相敬相知,姜皇后曾伴太祖皇帝同阅兵书……”
“倘若……姜皇后无才,自然就没有这桩佳话了……”
满朝文武闻言色变。
倘若姜皇后不是姜家闺秀,而是个寻常无知妇人……
那么,岂止是少了一桩佳话……
没有的……
大概就是李氏江山……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朝会
“姜皇后知书识礼,太祖皇帝则起于微末,相传,姜皇后曾伴太祖皇帝同阅兵书……”
无怪乎满朝文武闻言色变。
说太祖皇帝“起于微末”,已然是经过雅饰的委婉说法。
太祖皇帝出身于寒微农户,前朝末年天灾频发,太祖皇帝幼时他的家乡遇灾年、闹饥荒,他随着父母乡邻逃荒,待到得晋郡祁县时,父母俱已亡故,仅余孑身一人。
彼时,恰祁县望族姜氏的族长夫人四十高龄老来得女,母女平安。
或许是因着这桩喜庆之事,晕倒在姜家门前的太祖皇帝被姜家收留了。
那一年,太祖皇帝三岁。
也即,说得直白些,不仅仅是“出身寒微”,太祖皇帝甚至不记得他的生身父母姓甚名谁,就连他的老家所在何处,也只能藉姜府老仆的零星回忆拼凑而寻。
所谓的大周龙兴之地,其实大概做不得准。
那些年,逃荒的人太多了,姜府老仆们的回忆难免有许多牛头不对马嘴之处。
因此,不仅仅是“出身寒微”……
太祖皇帝,不知父母,不知故土。
他自懂事起便是姜家的小家仆,和寻常家仆们比起来,虽生得俊朗些,头脑灵活些,可纵然如此,若非后来时局大乱,他最大的造化,想来也不过是领个体面的管事或庄头差事,顶天了也就是积攒些本钱,跟着大晋商们出门行商……
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姜家如珍似宝的十一小姐生出纠葛。
姜氏一族行十一的小姐,太祖皇帝三岁时被姜家收留那年,族长夫人生的小姐。
和比姜家更显贵的、长安殷家的大公子定了亲的,十一小姐。
倘若那年不是十一小姐恰好出生,姜族长大概就不会出于给幼女积福的想法收留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大概就饿死在姜家门口了。
和他饿死在逃荒途中的父母亲人一样。
后来,天下逐渐地乱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姜家亦难免遭难。
姜家离散那一年,太祖皇帝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离开姜家时,身边带着姜家的十一小姐,如今早已无人知晓,那是姜族长或族长夫人的托付,还是少年的报恩之举。
亦或是,如同某些大胆的话本子里揣测的那般,是太祖皇帝毕生唯一的少年情意……
话本子罢了,当不得真。
太祖皇帝称帝时春秋正盛,后来,他纳了无数妃嫔,和那些妃嫔生了很多儿女……
而姜皇后,自早年头胎小产身子受损后,终生再无子嗣。
倘若昔年果有少年情意,那太祖皇帝后来的所作所为便难免显得薄幸……
据传,太祖皇帝尽管面上颇为敬重姜皇后,却甚少留宿中宫;
据传,大周第二位皇帝成帝之母、出身英国公府的章敬太后生性泼辣,为妃时屡次三番挑衅姜皇后,太祖皇帝却少有申斥……
据传,姜皇后殁的那晚,太祖皇帝寝殿里有三女共伺……
所以,尽管天家素来有意宣扬太祖帝后“共患难、同荣华”的深情……
可……
太祖帝后,“共患难”是真,“同荣华”也是真,至于深情么……
见仁见智。
其实,即便不是出于“深情”,而是出于“恩情”,太祖皇帝也不该对姜皇后若斯……
这“恩情”,既有姜家的救命之恩,也有姜皇后的襄助之恩……
且不说姜皇后劝降殷将军……
便是今日大朝会上容皇后提及的“伴读兵书”,亦是大恩。
父母双亡的逃难孤童、姜家收留的家仆,太祖皇帝虽生来智勇过人,可从军之初,他并不识字……
所以,姜皇后之于太祖皇帝,是伴读兵书,也是说文解字。
大周的江山,是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
也是姜皇后陪着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
只是,事实固然如此,可史书民议对此历来讳墨如深。
有哪个男人,乐于被人议论乃是受惠于妻子方才成功
今日,这段天家最不愿臣民提及的往事,被容皇后在大朝会上公然提及。
百官色变,龙椅上的皇帝却神色依旧淡然。
百官便只能惴惴地继续听容皇后的惊世骇俗之言。
皇后道“姜后有才,内助太祖,方有大周江山,方有在座诸君。”
“所以,本宫以为,姜皇后之训应为,女子无才固然是德,女子有才更是德!”
“正如民谚所云,妻贤旺三代,妻蠢毁满门!”
“诸位大人,想必亦有所体会!”
妻贤旺三代,妻蠢毁满门……
满朝文武闻言皆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深情。
妻子通情达理、家宅祥和的,深以为然,妻子愚不可及、子孙不肖、后宅乌烟瘴气的,更深以为然……
似乎,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的……
皇后看了看众人的神色,继续道“诸位大人,你们是阁老、御史、六部要员、将兵之帅,你们握重权、享荣华,也期望你们的儿孙长进、延续家门荣光……”
“可你们的儿孙是否长进,不仅取决于你们积累的家业、你们的言传身教以及你们延请的名师,也取决于他们的母亲、妻子,取件于她们是否德能配位,取决于她们对你们的儿孙和你们的家族,形成的究竟是助力还是拖累……”
“为将为相之人,必有堪与之配的妻子!”
“每一个女子都会成长为妻子、母亲,女子微不足道,可一个家族的未来很重要!”
“故,为江山万代计,实应长女子之见识、增女子之心智,试究其法,唯行女学耳!”
“设女学、倡女学,刻不容缓、功在千秋!”
皇后语罢,先一丝不苟地向皇帝谢恩“谢陛下允臣妾妄言”,然后平静地看向群臣。
宣政殿里,群臣大震,久久无语。
就连素来泰然自若的皇帝面上也微微动容。
墙边的史官颤抖着手,努力记录着这一日的大朝会。
可是,如何录得全呢
皇后的绝代容光与独对百官的泰然,皇后话语的奇特与力量,百官的惊愕与折服……
这一日的大朝会,意味着大周官办女学之始,对周朝和后世都造成了深远影响,而容皇后在大朝会上说的话,从墨迹转变为铅字,在无数人口中流传,经久不息。
光阴翻过史册,那一页,是容皇后一生中至为荣耀的高光时刻。
也是她一生中,最后的高光时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海棠
中宫。
皎皎月光下,容皇后独坐在中庭葳蕤盛放的西府海棠树下,手里握着一册札记。
晚风轻拂,粉白的花瓣悠悠落在札记扉页上。
容皇后垂眸看去,一如每册札记,这册的扉页上也写着那句诗:
忽惊宫瓦出新碧,更喜海棠舒小红。
准确地说,是两句诗。
两句,笔迹不一、内容无二的,诗。
端秀的簪花小楷是札记主人的笔迹。
另一行笔迹便逊色许多,落笔全无章法,似是初习者的潦草涂鸦。
这诗句里,嵌了一个名字。
舒棠。
姜舒棠。
太祖姜皇后。
容皇后翻看着札记,清冷的眸光逐渐柔和。
穿越前,她对古代女性的了解极其有限,历史学家们认为,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女性多是愚昧无知的生育机器,偶有惊鸿一现,究其根源,也皆是依附于她们身后的男子,网文写手们则脑洞大开,敲出一篇篇百转千回的宅斗、宫斗、女强甚至女尊文。
在历史书里,女子过于弱,而在网文里,女子又过于强。
她觉得,古代女子不应该是历史书里那一个个冠在夫姓下面目模糊的身影,也不是网文里那些动辄集文采、武艺、医术等种种技能于一身的奇人。
纵然男尊女卑,纵然教化未开,可古代女子也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的人。
所以,那时的容滢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偶尔瞥到大热ip改编的电视剧,从来提不起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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