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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重生之不争不羡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砚池洗笔

    皇后并不着急。

    该急的,是他们。

    这不,皇帝新近宠幸了一位愉贵人,如今人人都晓得,愉贵人有幸承宠,是因为恰生得肖似文德皇后。

    多么深情的皇帝

    所以,接下来,倘若邵家犯了灭族大罪,一众阶下囚中,恰有位夫人是皇后之妹,又生得肖似文德皇后,邵家的罪行和那位夫人也并无干系,那么,皇帝赦免那位夫人,亦是合乎情理。

    再接下来,愉贵人恃宠生娇、闹得太过,在皇后和朝臣的劝谏下,皇帝把那位夫人纳入后宫

    虽然于礼不合,可比起愉贵人得势、成为第二个前朝徐贵妃来,却是更好的权宜之举。

    呵

    皇后心中冷笑连连,看向皇帝的目光却和煦极了。

    仿佛她全然不疑,他突然自降身段、主动讲和,没有分毫的别有用心。

    她这样看着他,即便在他对她说“暮春入夜尤寒,你夜间仔细受凉”的时候,眼神也没有半点变化。

    暮春入夜尤寒

    他在给她台阶,让她顺势求他留下就寝。

    呵

    皇后眸中的和煦尽散,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她早已不是四年前的她,不会再错一次。

    皇后慢慢答道:“暮春入夜尤寒多谢陛下提醒,只是,臣妾并不畏寒,不劳陛下挂念!”

    皇帝面上没有分毫不悦,他嘱咐了一句“早些就寝”,便转身走出中宫殿。

    皇后走到中宫殿门边,看着皇帝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步伐从容,不曾回头。

    倘若,今夜中宫殿里是那个人

    那么,他还会这般从容地离去吗

    大概,不会吧。

    可是,她永远也不会问他,诸如她究竟哪里不及那个人之类的话。

    这是她最后的骄傲和底线。

    何况,问了也是徒然。

    那个人是他心头的明月光、朱砂痣,她再好,他也看不见。

    所以,她何苦自讨无趣。

    只是

    皇后扶着门框,望向天上的皎皎明月,终是不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要强了两辈子。

    前世,偶尔回趟老家,七大姑、大姨们围坐在一起,为她的婚姻大事讨论得热火朝天

    那时候,她们都是怎么说的来着

    什么,“女孩子工作那么卖力做什么,趁年轻好好拾掇拾掇自己,找个金龟婿比什么都强”

    “就是蠢女人才自己扒拉钱,聪明女人都是花男人的钱”

    那时候,她年轻气盛,打从心底瞧不上那些亲戚,也听不得那些话。

    如今她已活了两回,也做了母亲,再想到那些话已平和了许多。

    她依然不认同那些话。

    只是,有些怅惘。

    两辈子

    两辈子,她只动过一回心。

    只有过,一个虚无的笑。7




第一百七十章 不成器
    后宫的娘娘们为子嗣、宠爱、站队而机关算尽、暗潮涌动的时候,邵府的众位夫人们近日上心的则是另一桩事。

    自得知邵北城夫妇至今无子的缘由后,她们既疼惜容钰这些年为求子而白白受的许多苦头、背的无端非议,也担心邵北城难以释怀、郁结于心,反复商议了许久,最后议定,以这些年邵府仅余老弱妇孺支撑门庭,京郊的田庄虽有庄头管着,却已多年未曾查看为由,请他们夫妇二人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

    田庄不比铺子,产出有限,庄头便是有异心,能昧下的也有限,故而她们名头上说是请他们查看,实际上是想让他们在这春和日丽、田野发新绿的辰光里出门游玩散心。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对着邵北城、容钰夫妇二人时,邵老太太面上却很是凝肃:“对账查库之外,正可借机看看春耕的情形,若发现有那起子瞒上欺下的刁奴,就地查实,概不轻饶”

    众夫人亦俱都神色肃然、煞有介事地附和,末了,申氏更是侧身握住了容钰的手,恳切地道:“各房的私产倒也罢了,庄头多是各房用熟了的老人,想来总是差不离的,郡主娘娘的陪嫁庄子更不必说,自来都是管皇庄的内官们代为看顾的”

    “私产之外,便是公中的田庄”

    “祖宗的家业传了这么多年下来,从来历说,有些是置办的,有些是天子赏赐的,还有些是各位将军们悯恤伤残旧部代管的,因着来历的不同,庄头和佃户也都不同,查看起来,难免繁琐许多”

    申氏的语气里满是歉疚:“这些本是长房的分内之责,可叹我那个不长进的儿子”

    本是为免邵北城夫妇起疑推拒而做的戏,可申氏说到这里,真心实意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公中诸事,本该由她的儿子一力承担。

    可她的儿子

    她只有一个儿子,昔年邵府长房遗孤、如今年轻的定国公邵承志。

    周人惯于自谦,父母在人前说起自家儿女,心里再得意,嘴上也难得夸半句。

    可她这句“不长进”用在承志身上,却委实算不得自谦。

    因为,邵承志的确不长进

    先夫有勇有谋,她自问也算神思清明,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承志会长成如今这个样子。

    文不成,武不就。

    承志幼时身子不好,后来幸有穆神医亲自调养,待养得好些,却已错过了习武开蒙的最佳时机。

    邵家嫡系儿郎皆自幼习武。

    刀枪无眼,她担心承志的身子受不住,与婆母卫氏夫人商议后,请祖母邵老太太做主,开了祠堂、祭告先祖,把邵承志送进国子监进学。

    百年下来,邵家如今有许多不习武、不在军中的旁支族人。

    可百年下来,邵家没有一位不是武将的定国公。

    百年传承,到了承志这里,便算是断了。

    申氏想到此处,愈发低落。

    是应了那句,慈母多败儿么

    倘若她不曾因为私心不让承志习武,那么今日,承志会是如何模样呢

    自然,若承志能如她所期盼的一般,于进学上有所进益,也不算坠了先祖荣光。

    可承志的学业

    勋贵子弟不必考取功名便有恩荫官职,可那些官职俱是武官,若想做文官,便须得与天下士子一般,十年寒窗、科考入仕。

    承志虽然身子不好,资质也平平,却到底是邵家儿郎,立志有一番作为,早早考了秀才。

    待他十五岁束发后,申氏有心为他议亲,便依着邵家惯例,问他喜欢何种性情模样的姑娘,便是有心仪之人也但说无妨。

    申氏至今记得儿子当时答话时的神情。

    彼时,少年眼眸明亮地笑着道,“前朝诗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母亲,待儿子金榜题名、看尽京都春花后,再答您今日之问。”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啊

    有些轻浮的诗句,从眼眸澄澈的少年嘴里说出,看在母亲眼里,便成了意气风发。

    申氏想到每每遣人问起儿子的课业,国子监的博士们俱都交口称赞,便以为儿子的确学有所成,蟾宫折桂指日可待,也就暂搁下了议亲一事。

    可那年秋闱,承志落第了。

    她虽也有些失落,但想着十五岁的举人并不多见,她娘家那位后来做了大理寺卿的六哥,也是考了两回方才中举的,待儿子下回高中后,十八、九岁说亲,也不妨碍什么,如此想着,心下便也释然了。

    三年后,承志秋闱再次落榜。

    春闱倒也罢了,两回止步秋闱

    这一回,申氏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坐不住,她胡乱收拾了些承志平日的功课文章、以及命他回家后默的在考场上做的文章,风风火火赶回娘家。

    她虽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自幼随着女夫子进学,但女子所学与男子大不相同,所以,品评儿子的功课还须得请娘家的父兄。

    回娘家的路上,她甚至想,倘若承志果有真才,做的锦绣文章被无良考官埋没了,那么,豁出脸面去,哪怕捧着亡夫的灵牌登金銮殿告御状,她也要给儿子讨回公道

    见她如此,父亲和两位兄长深感兹事体大,一门三进士围坐一席,一丝不苟地反复研读承志的文章至深夜

    她望眼欲穿,等到的是她六哥委婉地劝说,“七妹啊,俗话说,成家立业,可见是要先成家、后立业,你不妨先给大外甥说一门亲事,至于这考进士嘛,啊不,考举人,先缓一缓,徐徐图之,不要急”

    她闻言只觉两眼发黑。

    继惊闻先夫的死讯那回后,她第二次体会到了绝望

    自然,功名罢了,邵家又不是那全家指望着出一个进士光耀门楣的人家,不论进士还是举人,考不上便考不上罢。

    世人眼中一无所成的儿子,在她看来,还是有很多优点。

    资质平平便资质平平吧

    她只是有些遗憾,想到儿子幼时比人开蒙晚、却早早考中秀才时的欢喜,想到他十五岁那年的意气风发,想到他后来的沉默黯然

    泯然众人么

    她只是有些遗憾。

    大概,也有后悔

    后悔不该依着邵家过问儿女心意的惯例行事,而该如关氏夫人一般,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礼法,早早地给儿子定亲

    若是那般,这会儿她或许已经抱孙子了

    若有个娇俏可爱的媳妇、活泼闹腾的孙子

    儿子大概就能想明白,人生一世有许多风景,实在不必撞着一处南墙不回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省心
    “可叹我那个不长进的儿子……”

    申氏夫人此话一出,厅内众人下意识想到邵承志如今的情形,俱都神情微变。

    邵北城想了想,对邵老太太道“祖母,孙儿听闻承志自前年独去金陵求学后,至今已年余未归……”

    卫氏夫人急切地接话道“正是!”

    她的话音逐渐哽咽“前年秋离家的,连着两年过年都没有回来,去年他祖父、父亲的祭日也没有回来!”

    “倒是来了封信,说他不敢忘却先祖,也牵挂家人,归心似箭,又恐一来一去、路途迢迢、延误学业……”

    说到这里,卫氏看了看申氏才继续道“那孩子思来想去,左右为难,最后在书院宿舍里设了个小祭坛,斋戒一月做祭,倒也有心……”

    她看向申氏的目光逐渐锐利,语气逐渐哽咽“吏部尚书严家的幼子也在那什么白鹿书院进学,我特特去问过严夫人,严夫人心疼幼子,曾去那书院探视过,道是那书院建在山间,屋舍简陋,饮食也甚是清苦,从前严大人外放的时候,严夫人也是陪着他吃过些苦头的,就是这样,严夫人也吃不消那书院,宁肯宿在山下的旅店、每日上下山,也不肯宿在那书院里……”

    卫氏抹了抹泪“那么个地方……承志自幼身子便弱,山里又自来要冷些,他斋戒一月,也不知道身子受不受得住,如今是如何情形……”

    申氏垂着眸,挺着脊背承受着卫氏的目光,始终没有开口。

    承志前年秋闱再次落第,她听了娘家父兄的点评、劝说后,虽然失落,但很快便接受了儿子资质平平、登科无望的事实,把父兄对承志文章功课的点评转告于他,又婉言劝他不必囿于年少时的话语,不必一心念着中举、考进士,早些择位温婉可心的夫人成亲,安长辈之心、告慰先祖之灵,方是正经。

    素来孝顺的儿子却犯起了轴,坚持道“先贤云,人无信而不立,儿子既然说过要金榜题名后再……,就断然没有落第两次便食言的道理。”

    先贤云……

    申氏气怒之下,言语不禁过激“先贤云,人无信而不立,可先贤还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少拿这些话应付我,你母亲不是那等乡野无知妇人,搬出先贤大儒的名头便能唬住!”

    “再说,若你果真把先贤大儒们的言论文章学得精通,又岂会……”

    又岂会,两次秋闱落第!

    申氏惊觉失言,并没有说出这句话。

    邵承志却听出了申氏的未尽之言,低落地问道“母亲也觉得,儿子学业不精”

    申氏觉得儿子的此问很没有道理。

    什么叫,她觉得他学业不精!

    可不待她细想,邵承志已道“儿子两试不中,外祖父与舅舅们也都看过儿子做的文章……确是儿子学业不精,此问唐突了。”

    “学业不精,便该遍访名师以精进学业,儿子曾听博士们议起,论及当世治学,无出张太傅、萧老大人之右者,惜张太傅已逝,萧老大人则……”

    萧老大人则办了白鹿书院授学。

    邵承志是这样去的白鹿书院,然后年余不归。

    她这个做母亲的,劝过也申斥过,儿子却无动于衷,她身心俱疲、束手无策,最后索性由着他去了。

    百般苦楚,在婆母处,成了她的百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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