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深闻鹧鸪

    裴子晗笑着看了一眼菁菁:“某人忘了华采二十八那日送过来的那一大堆年货了，刚还在问若是大夫人不给咱们送饺子咱们今晚吃什么呢。”

    “就这个啊，”萧萧听罢一脸失望，“姑娘，就这档子事也能让您笑得这么开心”

    裴子晗的笑容僵了僵，看着萧萧的眼神也深了深，终于还是笑道:“萧萧，你跟了我几年了”

    “从姑娘回裴府开始，”虽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萧萧还是掰着手指头算着，“过了今日就六年了。”

    “是啊，时间过得还真是快，还有一年我便要及笄了，”裴子晗微微叹息着，“六年，六年。说到底，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六年呢”

    看着萧萧一脸心神未定疑惑不解的样子，裴子晗有些伤感的看着同样有些伤感的菁菁遗憾道:“若是芊芊和蔓蔓还在就好了，这个年咱们或许会过得不一样一些，毕竟她们都鬼点子最多，”裴子晗顿了顿，又专门嘱咐萧萧，“萧萧，去咱的小厨房地窖里去取华采那日拿来的年货吧。吩咐姚妈妈把饺子煮了吧。若是咱清攸阁的人想要吃饺子的，就去向姚妈妈去要就成。华采那日拿了不少过来，咱们清攸阁人也不多，绝对是人人有份。咱过年也不图别的，不就图个吉利圆满不是”




第九章 吃酒风波
    见自家姑娘那毫无仪态的馋猫样，萧萧刚刚出门时那些的不如意不自觉的也都散了，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一面夹起饺子塞到自家姑娘嘴里一面不厌其烦的叮嘱:“慢些吃慢些吃，是姑娘最爱吃的芹菜肉馅。清攸阁里上上下下分到的都是白菜肉馅的，姑娘大可不必心疼。华采这次拿的多，绝对够姑娘吃到十五的！”

    裴子晗一听能吃到十五，惊得连连摇头，竟连萧萧刚刚塞进嘴里来的饺子也忘了咽，直愣愣的叫道:“十五不吃饺子，要吃元宵！”

    见自家姑娘平日里惨白的一张脸如今因为吃饺子呛得红润了许多，菁菁不由得叹息着给自家姑娘顺背，一面顺一面数落:“萧萧刚刚都说了慢些吃，怎么姑娘还要这么急做什么”

    “萧萧刚才说饺子够吃到十五的！”裴子晗瞪着一双大眼睛认真道。

    “自然是够吃到十五的，”萧萧以为自家姑娘不相信自己刚说的话，认为自己在唬她，连忙解释，“华采之前听说去年的饺子姑娘没吃够，今年特地请江府的李妈妈多包了几笼送来。临走了还嘱咐若姑娘觉得还不够吃，托人捎个口信就成，准保两天给姑娘送来。”

    裴子晗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饺子，听到萧萧这么讲难免有些着急，不由得咳了几声:“十五要吃元宵，哪个十五吃饺子的?”

    萧萧原本打算继续和自家姑娘讲得更具体点的时候，听到自家姑娘如此说罢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接，一时间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三个人互相对视不由得笑成一团，菁菁笑得最是厉害，险些把桌上的茶杯打翻。萧萧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自家姑娘，笑得愣是一句话也没讲出来。裴子晗则看着自家婢女笑得甚是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多笑了几下，却不想竟一口气呛在喉咙，不由得又多咳了几下。正打算叫房门口站着的几个二等女史放下东西以转移话题，却没想被菁菁抓个正着。

    “姑娘，这好端端的怎么咳上了难不成是刚刚挑帘时候被风吹到了”

    “哪里有，”裴子晗掩着唇角暗暗的又咳了两声没有再理睬菁菁的问话，“你们几个放下东西就下去吧！今日除夕，我就赏你们每人一两银钱吧，谢谢诸位今晚忙活这一趟。”

    几位二等女史连忙行礼谢过自家姑娘，又各说了几句吉祥话领了银钱倒也各自散了。

    裴子晗本想着以自家婢女的记性，这会儿子大概已经忘记了刚才审自己的话了，正准备开心的吃萧萧端进来的饺子，却不想听到菁菁在头顶上盘问着。

    “姑娘当真不打算告诉奴婢，究竟为什么姑娘刚才会无缘无故的咳嗽吗”

    “好菁菁，今儿除夕，你就当没听到我咳如何”裴子晗央求着，奈何菁菁铁了心不肯放过，只得如实相告。

    “那日我去给娘亲上坟，给娘亲敬酒的时候那酒我没敬天地，”看着菁菁萧萧越发严肃的神色，裴子晗的声音也越发的没了底气，最后只如蚊虫飞过一般独剩一片嗡嗡的声音，“那酒闻着甚是甘甜，我便……吃了。”

    “姑娘果真吃了”

    “吃了，吃了，绝对是吃了的。”裴子晗点头如捣蒜。

    “那姑娘吃了多少”

    “敬娘亲敬天地敬……”裴子晗一根一根的数着手指，最后很不确定的给了一个令萧萧菁菁跳脚的数字，“五杯?”

    “姑娘您是疯了吗，”菁菁的声音如今已经被自家姑娘气得有些失声，“那天下着雨您不打伞跑回来不说，还破了戒吃了五杯?”

    “自家姑娘给娘亲上坟下雨还得打伞，这是哪儿娇生惯养的做派”裴子晗小声辩解道。

    “旁人是旁人，姑娘的身子若和旁人一样奴婢也犯不着在这儿抓着您不放。”菁菁咬牙切齿道。

    萧萧见菁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连忙拉着菁菁劝道:“算了姐姐，姑娘也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菁菁气得冷哼，“难不成是我有意抓姑娘错处的?若不是姑娘那年因为吃了酒又淋了雨在床上躺了大半年都没起来，哪个会用得着这闲心去管姑娘吃了几杯酒?”

    裴子晗见菁菁那心疼自己的模样，心下已是软成一片，奈何面子上过意不去，几次张口那声抱歉也始终没能说出口。着急上火之余却也只能白白的叹气。

    门外这个时候传来声响，萧萧打帘出去却见是栖坞阁的不离，忙笑着脸迎进来:“这是哪阵子急风



第十章 焉知祸福
    终于挨过了初一初二这亲戚朋友大聚的日子，裴子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堆着一张笑脸去喊着一群平日里见都不见一面的七大姑八大姨，叙着些许鬼记得的事情。说起来无非就是欺负自己年少不记事，扯着一些往日自己的丑事也能说上许久。

    原本初三这日该是各家的夫人回娘家的日子，裴府的大夫人自然是没什么亲戚可走的。即便是有些在世的亲戚，老太太也好面子的禁止大夫人去探望。生怕让人知道自家的续弦出身贫寒没什么见识，可由此一来，裴府再去江府自是不会选在初三这个敏感的日子。可素来裴子晗过年都是在江府过的，今年没有回去过已是十分想念。好不容易挨到了初三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定是要回江府瞧一瞧的。

    菁菁终于还是拗不过自家姑娘，也抵不过心里对华采的思念，半推半就的也就跟着自家姑娘一起出了裴府。

    临行前裴子晗嘱咐萧萧看家，怕萧萧再如一往一样嘟着嘴说自家姑娘偏心从不肯带自己去裴府，便没等萧萧张嘴已然许诺给她去市集上买王屠夫家的香肠。果然萧萧立刻兴高采烈的表示去给自家姑娘烧手炉，会乖乖的不惹事等自家姑娘回来。

    裴子晗又交代了一番，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连续压抑着两天都没下的雪，终于还是在初三这天日的白天下了起来。所幸裴子晗也算是个千金小姐，平日里出门都是要乘轿子马车的。自然也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倒也不是很在意。

    快要路过市集的时候，菁菁吩咐车夫:“一会儿先拐去趟市集，你就在市集门口的位置等着就好，我买了东西就上来。”

    裴子晗一听菁菁要出去，忙问她要去哪里。

    菁菁笑道:“姑娘莫不是高兴得傻了，您出门的时候可是答应要给萧萧带香肠的。更何况，老夫人最喜欢王屠夫家的肉肠了。姑娘不给老夫人带些去”

    “是了是了，瞧我这记性，当真是忘得一干二净的，”裴子晗笑道，“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吧。”

    “姑娘，还是奴婢自己去就好，您身上的寒气还未除净，如今只是单靠药物压着吹不得什么风，还是奴婢买了带上来也是一样。”

    裴子晗拍了拍自家婢女的手示意她放宽心:“我自然知道你去买和咱俩去买是完全一样的，不过是觉得看着我心里安心些。如今金陵已不是前段最冷的日子了，我的身子也确实没有你说的那么糟。咱们一会儿一块去就好了，买个香肠而已，也不用去花多少时间。”

    菁菁见自家姑娘坚持，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自家姑娘的披风又系紧了些。

    到了市集下了马车，裴子晗忍不住还是把披风紧了紧:“今年的冬天当真是冷得很啊。”

    “可不是如今姑娘可有后悔和奴婢一起下车啊”

    “那倒没有，”裴子晗侧过脸来看着自家婢女，“给外婆买吃的多苦也不后悔。”

    正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王屠夫的铺位旁，王屠夫一见菁菁来了赶忙招呼:“菁菁姑娘又来买香肠了今日又要多少”

    裴子晗听罢很是好奇:“你总来这儿买香肠”

    “可不是，萧萧每次都缠着我让我帮她买。虽然我和萧萧都是姑娘的一等女史，但终究她是裴府的家生子，受的约束比我还要多些。总是不被允许出府，偏偏萧萧每次出府都心心念念王师傅家的香肠，我也就只得帮她来买了。来的次数多了，师傅也就记得我了。”

    裴子晗点头表示理解:“师傅，那就要六根肉肠，三根香肠吧，分开包。”

    “好嘞。”王屠夫笑着应道。

    正当裴子晗感叹王屠夫包肠的手法的时候，突然听到脑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在身后高声喊道:“快让开快让开，这匹马疯了！”

    &



第十一章 相聚是缘
    说话的功夫，车子已在江府门前停下。也早有丫鬟婆子在外面候着，见是裴府的车子忙迎上去，问安的报信的递车凳的忙成一片好不热闹。看着江府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裴子晗有些微楞，心下想给自家外婆来点惊喜的念头被打破，连忙回头问菁菁:“不是嘱咐你不要告诉华采的吗”

    “姑娘您再三吩咐的事儿，我怎么敢告诉华采呢，”菁菁一脸的无辜，“可华采自己也说，姑娘初五之前定会回来一趟的。初连华采都知道的事，老太太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怕是早就准备好就等姑娘来了。”

    裴子晗哑然，只得无奈的笑了笑:“倒也是了，既然不是惊喜，好在也至于太失望是吧。”

    菁菁只是低着头捧着包好的肉肠没有言语，裴子晗见自家婢女这个样子，心里顿觉懊恼到底还是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岔开话题，索性也就闭了嘴不再言语。

    待到下马车一只脚刚迈一阶车凳的时候，裴子晗远远地便见到了自己的奶娘姜氏，正打算快走几步好扑向自家奶娘的怀抱，却奈何左腿使不上什么力气，只要动就有些发疼。菁菁在马车下面看着，连忙走上步梯搀着自家姑娘一步一步的走，一面走一面问:“要不要奴婢走得慢些”

    “不必了，若是走得慢些怕是今日这事儿就瞒不过了”裴子晗微微苦笑，“连我几日回来都算得准准的，怕是我什么时辰到都算得清楚。若误了时辰，免不了又是一通盘问。我当真是怕了。”

    “那……”菁菁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正常速度就好，我要是忍不住就往你那边靠一靠，只要瞒住外婆一切都好说。”

    “可奶娘可还在这儿看着呢，奴婢怕……瞒不过奶娘。”

    “瞒肯定是瞒不过了，奶娘知道倒也没什么的，”裴子晗一面小心的迈着步子一面断断续续道，“奶娘的性子只是多疑，咱们只要如实交代，她倒也不会胡思乱想更不会告诉外婆。”

    “姑娘就如此笃定”

    “那是自然，好歹奶娘也算是长在外婆身边的人，自是不会希望伤害外婆的事情发生，”裴子晗说着不由得又裹紧了披风，“今日的风怎么这么大，当真是要冷到骨子里去。”

    还没等菁菁说什么，背后一直望着裴子晗的奶娘终于出声叫住了自家姑娘:“姑娘，姑娘！”

     



第十二章 卿本佳人
    裴子晗听罢微微一笑:“自然是王公子告诉我的了，他家里报信给他说母亲病了，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更何况那马疯的症状分明是累的，被刺倒地时尚且口吐白沫。自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了。”

    “那之后呢，姑娘没让府上的车夫送他一程?”奶娘问道。

    “自然是不会了，奶娘当真是说笑了。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孤男寡女共乘一车，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儿?更何况王公子堂堂七尺男儿，戍边那么苦都单枪匹马闯过来了，又怎么会因为在金陵没了马匹而回不了家呢?”

    “我说刚刚怎么就听着这王子服的名字觉得耳熟呢，”奶娘突然拍着大腿笑道，“当真是老糊涂了，金陵姑苏……也只有一梅姐才会用这么蹩脚的称呼说罢。”

    “奶娘您真的不再想一想?这姓王的可不似咱们裴姓的少些，当真是多了去的。您当真记得清楚您说的当年那个一梅姐是嫁到金陵姑苏王家的?”裴子晗等着一双大眼睛一脸的迷茫，“哪里有人会说自己籍贯是两个地方的呢”

    “当然了，即便我那老姐姐化成了灰儿我也是认得的。别说王家是大姓，就算不是，在这金陵也只有一个王家敢称自己是金陵王家，”奶娘笑道，“更何况当年她的的确确是被金陵王氏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回家的。那会儿在金陵可当真是风光一时呢！”

    “那后来呢后来她如何了”裴子晗幼时就最喜欢奶娘讲故事，一听奶娘这话头就知道今日又有新故事可以听了，连忙瞪着大眼睛催着奶娘快



第十三章 物是人非
    听着自家姑娘的感慨，奶娘也有些伤感:“从老太爷走了之后，江府就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

    裴子晗点点头没再说话，人总是要为生计奔波的。若不是外婆一直守着江府，江府怕是早就人去楼空了。

    裴子晗还记得当时大舅和老舅离家钱曾问外婆，要跟谁走。外婆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哪个告诉你们我要走了”

    裴子晗记得当时老舅说:“母亲也别太执着了，我们也不是怕母亲触景生情嘛。更何况家里这么大，一个人母亲不觉得冷清吗?”

    可平日里最怕冷清最怕一个人的外婆，此时只是抬头认真的看了看自家的老儿子:“可你父亲在这儿，这儿就是我的家。你要我去哪儿啊”

    在那之后江府上下再没有一个人和外婆说过离开。

    受外公外婆的影响，在裴子晗心中家一直是个神圣的词。家，绝对不是简单的容身之处，它是一个代称，一个心中牵挂着人的代称。

    傢，从仓颉造字的那天起就注定是和人有关的。对于外婆来说，外公人在哪儿，家就在哪儿。生同衾死同穴，家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两人正在这儿感慨着，菁菁搓着手打帘儿走了进来:“姑娘，老太太那边催着叫您过去呢。”

    见自家姑娘四处寻么着什么，菁菁忙笑着去去搀自家姑娘:“姑娘可别去寻了，那肉肠我早就给老太太那边送去了。至于萧萧那份儿，我只是先放在耳房了。这屋子里有姑娘在，自是暖和的。怕是等咱回去了，那肠也是要坏了的。”

    说话的功夫，菁菁走到自家姑娘身前，刚刚递上手去，却只觉得一阵凉气，不由得吃了一惊:“我说姑娘，您这是去了哪里浑身怎么一点热气也没有”

    奶娘一听




第十五章 吃酒风波
    裴子晗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门，菁菁连忙追了出去小心扶着。一直在耳房等着的奶娘见自家姑娘和菁菁出来，连忙迎上去。既疑惑自家姑娘出来的这么早又心疼自家姑娘那副喝醉了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一面帮着菁菁搀扶自家姑娘一面直着声问:“到底是怎么了，姑娘到底是吃了多少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