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要不是知道那永泰是廿廿用了多年的太医,是可以放心的,不然他这会子就要先拿太医问罪了!
绵宁伺候在外,听见皇帝的低吼,便也又是愣怔住。
他的面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皇帝平复了好一会子,才又吩咐道:“传旨恭阿拉,叫他护着皇后,在热河好生休养,不必急着回程。京中一切,自有朕呢,万万不要令皇后劳神。”
夜晚,绵宁回到自己的寝殿,良久还是心神不宁。
五州伺候在绵宁身边儿,将旁人都给撵走了,怕他们哪儿说不对付了,或者做错了,再惹阿哥爷烦心。
绵宁静坐了好一会子,忽地抬眸,盯住了五州,“……福晋那边儿,可照料好了”
五州被问得一愣,随即却也忍不住笑了。
敢情阿哥爷这是惦记福晋了啊亏他还以为是旁的什么事儿呢。
不过阿哥爷这样儿,他一个当奴才的也跟着高兴——阿哥爷这些年对福晋都颇为冷落,看样子这是有点儿回心转意的意思啊那自是叫人将悬着的一颗心都放下的。
五州便嘿嘿笑道,“主子爷尽管放心,奴才离京的时候儿,都安排好人手儿了。”
“虽说四全已经不在了,可是福晋主子跟前自不缺人使,奴才已经挑了两个老实本分,脑袋瓜儿却灵便,手脚也勤快的过去伺候主子了。”
绵宁却不由得一皱眉,“谁叫你找什么脑袋瓜儿机灵的去了”
五州宝儿问得一愣。
绵宁摇摇头,“我吩咐过你,只找两个牢靠的过去就好!”
五州吓得赶紧甩袖子跪倒在地,“奴才……奴才没办明白差事,主子打奴才吧。”
绵宁眯起眼来盯着五州,“我只问你,咱们在热河的时候儿,咱们家在热河的人,可跟京里还有联系”
五州怔了怔,“……家信总归有的呀。主子爷只身来了热河,几位福晋和格格全都没带着,故此福晋和格格们全都往咱们这边儿写家信啊。”
绵宁仰头深深吸气,“你糊涂!我是怎么与你说的,我只身来热河,就是不想叫她们挂累了我去!临走之前,我也交代过你,要叫她们在家里都安分守己才好,没的还往外这么东瓜西连的!”
五州有些一个头两个大,也不敢分辩什么,更一时不明白主子爷这是发的什么火气,便只管碰头谢罪就是了。
绵宁深深吸气,“甭跟我这儿磕头了!你现在就起来给我去问清楚,我身边儿有谁接过福晋的信儿没有若当真有,究竟是什么话儿,你必得一个字儿一个字儿都从他嘴里抠出来!”
“若有隐瞒的,便不能打死,你也手下给我有个准儿去!”
五州吓得浑身都禁不住轻颤起来。心里说:主子这儿是怎么着了啊主子爷一般不这样儿啊……
可是绵宁也不肯直说,五州只能一边猜着闷儿,一边赶紧回去挨着个儿地问那些个跟着阿哥爷出来的太监们去了。
用晚晌的时候,皇帝还是翻了吉嫔的牌子。
这个晚上,皇帝尽管疲惫,却怎么都没有睡意。
安置的时辰到了,吉嫔安安静静地起身,亲自去将灯火一盏盏给灭了。
月色依稀,隐隐约约地仿佛都照不进窗棂来。
吉嫔便只依傍着炕罩坐下来,在黑暗里凝视皇帝,“嫔妾知道,皇上今晚上翻了嫔妾的牌子,是有话要与嫔妾说的。皇上说吧,嫔妾听着呢。”
皇帝心下也是感念,便伸手过来,在吉嫔的手腕上轻轻按了按,“……朕委屈你了。”
吉嫔笑笑,“委屈什么呢嫔妾如今已经身在嫔位,心下早就知足了。嫔妾当年利用过皇上,可是皇上却成全了嫔妾,这些年来守口如瓶,一个字儿都没提过。嫔妾这么胆大妄为,还哪儿受得起‘委屈’二字啊”
皇帝便笑,“瞧你,明明书香门第出身的汉姓女,骨子里却颇有几分满人的刚强。”
吉嫔在夜色中抬眸凝视着皇帝,“那皇上自己呢岂不就更是融满人的刚强与汉姓人的宽仁于一身之人”
皇帝便又叹口气道,“其实这样,朕才有时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不愿在满人世仆面前太多呈现宽仁一面;也不愿在汉大臣面前,只用孔武来说事儿。”
吉嫔点点头,“皇上不容易,许多事儿上多亏有皇后的陪伴……所以皇上便更不容得皇后出半点差池。皇后不在皇上身边儿一天……皇上便觉孤单。”
皇帝轻轻闭上了眼,唇角却幽幽挑起。
“……难以想象,是不是朕竟然心下如此依赖一个比朕小了十六岁的妻子去。”
吉嫔轻轻摇摇头,“不奇怪。皇后虽然年轻,可是她心下想的事儿,比我们谁都老到。”
皇帝抬眸,目光穿透夜色,望向未知的远方,“……皇后这次的病,你是怎么看的你觉着也是偶然风寒,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吉嫔呼吸一屏,没敢立即回答,而是静静凝望了皇帝的侧影片刻。
继而她才缓缓道,“皇上既然今晚上召嫔妾来说这事儿,怕是皇上心下已经有了计议了……皇上觉着这事儿有异,是么”
皇帝点点头,“只是,在热河期间,朕要顾着前朝,还要召见前来朝觐的蒙古各部王公和呼图克图,之后又入围场连日行围……朕没办法儿时时都守在皇后身边儿,故此后宫的事儿,朕需要听听你的说法儿。”
吉嫔用力深吸口气,“皇上,嫔妾也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皇帝霍地收回目光,转眸望住吉嫔。
黑暗之中,那一双眼,灼灼如寒星。
“你说说看,你觉着是哪儿不对劲儿”
吉嫔又仔细回想了一回,“因为皇后年轻,且身子骨儿一向硬朗。她是满洲勋贵之家的出身,从小就学骑马的,可不像嫔妾这样的汉姓女般羸弱。故此她在京里的时候儿,也没几回病倒的时候儿。”
“更何况,这回连太医们也都说皇后只是‘偶然风寒’呢。那么一点子风寒,何至于就将皇后给撂倒了什么风寒要在避暑山庄休养了这七八天去还不见起色,反倒还更沉了”
皇帝重重点头,“说得对,与朕想到一块儿去了。”
吉嫔紧张得直咬嘴唇上的皮,“嫔妾心里是有疑问的,可是嫔妾却也一时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儿来。便是从常规的法子去查,相信皇上早派人去查过了;便是皇后娘娘她自己个儿,怕是也都查过了……”
“是吃的有问题还是喝的有问题抑或是衣冠袍带这些最容易想到,可是嫔妾想,若有人有胆子敢算计皇后的话,那这人势必不会笨到要从这些寻常的地方儿动手,否则一查就能查出蛛丝马迹来了。”
皇帝闭上眼,闷闷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些吃喝穿戴之处,朕已都叫人悄悄儿地查过了。”
皇帝又伸手去,信任地握住吉嫔的手肘,“你与皇后亲近,皇后身边儿的人和事你都了解,你给朕分析分析,皇后身边儿可能会有什么纰漏之处去,是咱们没能想到的”
有几个人的影子在吉嫔的心上晃了晃,只是吉嫔一时也不敢确定什么。
半个时辰过去了,按例吉嫔该离开皇上的寝殿,去旁边儿的围房歇息了。
吉嫔便道,“皇上先别急,容嫔妾两天,叫嫔妾也清清脑子,仔细想想。”
皇帝便也唯有点头,放了吉嫔出去。
吉嫔在围房躺下,又将心上那几个人影子挨着个儿地拨弄了一番。
既一时想不清是哪件事儿上出了纰漏,那便去想想人吧。
舒舒这会子在京里,且早就看样子已经被二阿哥给看住了;且明安都发配伊犁去了,舒舒在外的胳膊腿儿已经都断了,不至于还能这么远伸手到热河和木兰围场里来。
那,怕就是华妃了。
吉嫔仔细地将华妃从八月间到廿廿病倒之间的言行重又回想了一回。
不能不说,至少从表面上是揪不出华妃什么毛病去的。
除了嫔妃们的早晚请安之外,华妃便再没单独到过皇后跟前去;且皇后的饮食都是从皇后宫中自己的饭房预备,跟华妃的饮食是全都分开的,华妃也没什么机会动手脚去。
连星瀑和星澄都说,“……奴才都瞧着这回秋狝,华妃的性子也收敛了些儿似的。从前在京里还三不五时地当面顶撞皇后娘娘,故意跟皇后娘娘过不去,可是这回在外头,华妃倒一次都没顶撞过皇后娘娘。”
吉嫔便反倒眯起眼来,“对啊……那这反倒是不对劲儿的,有些反常了。”
吉嫔抓过一把棋子来,任意地在棋盘上摆着,“你们帮我一件一件地将咱们离京之后所有的事儿,按着次序重新摆一摆。咱们都别急,耐着性子,将这些事儿都掰碎了,从头再回想一回,必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去。”
594、玲珑局
594、
吉嫔带着星瀑和星澄所做的事儿,廿廿在热河避暑山庄里,早几日之前,从皇上起銮赴西陵,就已经开始做了。
他们拿了行令的签牌,一根一根地上头裹了字条,写满了林林总总的事件细节。
一根一根地排开,大家伙儿一起针对同一件事儿,将自己还记得的前后经过,全都说了一遍。若当中有些对不上茬儿的,这便将那根签子抽出来单放着。
将从七月到达热河,再到八月离开热河赴围场,以及九月从围场回到避暑山庄的整个儿过程重又推导了一遍,任是月桂,还是四喜等人,全都并未能找到可以与廿廿病情直接相对应的签牌来。
几个人都回眸去望廿廿。
炕上的廿廿,并未如皇上谕旨之中给人的印象——病重不起。
廿廿只是在炕上歪着,虽有倦色,却并未有病沉之相。
“你们也甭急。我阿玛已经与皇上奏请,咱们十月初十日才启程,我便是算着日子呢。这便还有半个多月的光景去,就咱们静下心来,慢慢儿地回想了。”
四喜忽地笑了下,却赶紧收回去,转眸朝外望了望,“……主子好歹再‘病沉’些儿才好。终究这会子不光侯爷和奴才几个陪着主子,还有如贵人和信贵人呢。总不能叫她们二位给瞧出端倪来。”
廿廿含笑不语。
月桂便挑眸瞟了四喜一眼,“……主子何尝不是也用这个机会,试炼试炼这二位贵人的人品去。”
月桂说着走过去,将廿廿身后的长枕给戳起来些,叫廿廿斜倚着能更舒服些儿。
“如今后宫里这些贵人,明年又是八旗秀女挑选之年,必定又有新贵人进宫。总不能满后宫的都是贵人不是那现有的这些贵人里头,便必定要有该晋位的。”
“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最见人心。主子也好对几位贵人啊,心下有数儿。”
月桐在畔便也是恍然大悟,“对呀!现如今几位贵人里头,若论家世,当然是以如贵人和信贵人两位居前,这是这二年来,主子与如贵人和信贵人终究隔着远,除了寻常请安之外,主子倒少机会与那二位相处。”
“那这次叫那二位侍疾,倒真是最好的机会,能瞧一瞧这二位的人品和心性去。”
廿廿听着他们几个说话儿,静静微笑,缓缓道,“且叫回京的那几位先乐几天吧。就让她们以为我真的病沉不起,叫她们也额手相庆一回。我好容下几天的空儿来,少了她们的扰攘,且办办这眼前的事儿。”
行宫里,吉嫔这两日行路,心思却也都在推演之事上了。
九月二十三日,圣驾回到京中,先进圆明园。吉嫔这边儿的心思也一点点地廓清了起来。
“人和事儿倒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常之处。若说今年最为反常的,便是八月间草原上的天气了。那半月的闷热和蚊虫,可给大家伙儿都留下了太深的记忆,想要抹去都不容易呢。”吉嫔终于最终拈住了那枚代表此事的黑棋子儿去。
星澄不解道,“主子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之所以染了风寒,还是因为今年的天气反常,是么因八月间太闷热,九月忽然就转凉了,这一热一冷之间,皇后娘娘颇有些不适应,这才病倒的。”
星瀑便笑了,按按星澄的手,“你说的固然对,可却是表面儿的。这也正是后头设计那人,想叫人这么以为的。天气乍暖乍寒,人便自然容易染了风寒去,这自然是怎么说都对劲儿。”
吉嫔面上轻笼寒霜。
“……可若是天气的缘故,该染了风寒的便更应该是我们这些不会骑马的汉姓女去。皇后娘娘是满人勋贵之家的格格,她的身子骨儿硬朗着呢,何至于这天气的缘故就病倒了,而且就她一个病倒,竟然连第二个都没有
“这便明显着,若说天气的变化之故,那也得说是这天气的变化正好与她体质里的什么,彼此应和上了!”
星澄进宫晚些,当年在撷芳殿的有些故事知道得不详细,倒是星瀑便是面色微微一变。
当年皇后娘娘还是十五阿哥侧福晋的时候儿,是坐过病根儿的。
“主子所说的,难不成是……”
吉嫔便也皱眉,“我也怀疑此处。当日大家伙儿都寻药草,或者是烟熏,或者是煮水的驱杀蚊虫……我现在忖着,便担心是那药草里头有异。”
“终究是在草原呢,不像在宫里或者避暑山庄里那样儿,所有药材都是御药房管得登登的;草原一来管理没那么严格,而来草原上便自然有野生的花草,可以现摘现用的,那便有不少是说不清来龙去脉的了。”
都说病急乱投医,当时这些宫廷中的尊贵人儿们个个都只图赶紧驱逐蚊虫,故此也都向当地人追问草原上可有当地的药草,能驱逐当地的蚊虫的……这便有大量的草原中的花草被采摘上来。
便是有太医和御药房的太监们把关,但是他们顾着的也只是这些药草是否的确有驱虫的效果,却来不及细细的区分药效去。
吉嫔深吸口气,“我这便去找皇上,叫皇上再查御茶房!”
吉嫔到圆明园都没来得及自己歇歇,这便赶紧来求见皇上。
可是一进九洲清晏,却没想到迎面儿就瞧见皇上满脸喜色的。
吉嫔都有些皱眉,匆匆道,“嫔妾请皇上的安。皇后娘娘尚在病中,嫔妾当真是心急如焚,这便贸然来求见皇上。”
她心下莫名地有些气恼,莫名地就想起星澄她们那日那些取笑的话儿来了。
——自然是因为那晚皇上又翻了她的牌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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