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淳嫔便也含笑道,“都说渴睡虫儿会飞,叫吉嫔姐姐这一说,我也跟着困意上头了。这便与皇后娘娘告退了,也不妨碍皇后娘娘歇息了。”
吉嫔和淳嫔一道往回走,两人回想方才的谈话,便都是忍不住微笑。
淳嫔悄声道,“我说华妃的身子怎么忽然就不好了呢?按着我的想法儿,她怎么也能熬过秋天去才是。怎么也得等皇上秋狝回来啊,总不能在皇上秋狝不在京的时候儿出事儿,否则岂不将皇后娘娘给装进去了么?”
“现在想想,原来华妃这身子骨儿,竟不是在咱们的计算之内。”
吉嫔无声地笑了,抬眸望望高天,“皇后娘娘和咱们啊,说到底还都学不会当那心黑手辣的人,这手底下终究还总存着一念之仁去……”
“不过好在,有人替咱们狠下这个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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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这日皇上忙了一头午,几起儿召见的大臣刚见完,正想着歇口气儿。
曹进喜从外头进来,禀告道,“回皇上,芸贵人求见。”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她有什么事儿?便是有事儿,她也该先去回了皇后,由皇后代为禀告就是了,她怎么自己直接到朕眼前来了。”
这话曹进喜可怎么接呀,毕竟芸贵人现在可是宫内宫外都认为的皇上新宠呢,且就住在永寿宫里,那抬脚出门就是养心殿,自然比去储秀宫还近便呗。故此曹进喜只好讪讪地乐。
皇帝牢骚完,便也皱了皱眉。从曹进喜的神情间,他也想起新宠这个茬儿来了。
他都亲自去看李贵人好几回了,那这芸贵人既然住得这么近,那便是过来见见,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他便按住不耐,点了点头,“叫吧。”
皇上是在后殿见的芸贵人。
芸贵人跟随着曹进喜一步一步地往里走,一步一步地止不住地四处打量。
她虽说住的永寿宫,与养心殿前后挨着,可是她却也明白,唯有在这养心殿里拥有了自己的住处,那她才只是真正走到皇上的身边儿来了。
可是这养心殿的地方儿毕竟有限,比东西六宫也大不了多少,故此皇后都只能住后殿的东耳房,其余妃位、嫔位就只能住在围房里。而如她这样的贵人,目下在养心殿里更是连一个固定的下处都没有的。
这条宫里的路,对于她来说,一切都还只是开始。未来的路途,还是迢迢地看不到头。
她小心翼翼地走好此时的每一步,她知道,此时所迈的每一步,可能都会决定她的未来。
走进后殿,皇帝正坐在南窗下的坐炕上看书,她小心翼翼,而又尽量娉娉婷婷地下拜。
皇帝没抬头,只淡淡道,“起克,坐着说话儿吧。”
她便谢恩,却不愿意坐。
只因那座位距离皇上的坐炕却远,她倒宁肯在皇上炕沿边儿这站着。
她仗着年纪小,大胆地瞄着皇帝手里的书,“皇上在看什么书?”
“嗯?”皇帝不由得从书页中抬眸,瞟了她一眼。
曹进喜在一边儿都跟着着急,心说这位贵人主子也太不懂规矩了呀。
芸贵人却不怕,大着胆子道,“小妾想着,皇上是天子,自然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儿。那便连皇上看的书,也该跟我们不一样才对!故此,小妾才想知道皇上看的什么书……”
她这般年轻娇俏,又显得勇敢直率,终究惹得皇帝微微一笑。
这模样儿,倒勾起他当年的不少回忆去。
他点点头,将书放在一边儿,“你想看?那朕就给你这个恩典,你就在这儿看一会儿吧。”
皇上将自己方才看的书递给了芸贵人,他随手又从炕边儿紫檀小书格子里又抽了本书出来看。
殿内静静的,日光流转,皇上竟就对着芸贵人这么沉浸进书里去了。
芸贵人先前因了这个由头,这便捧着书也不好意思不看。可是她偏还站着,踩着一双高底鞋看书的滋味可不好受。更何况,她来这养心殿,哪儿是来看书的呀!
她自是心不在焉,捧着书强撑着看了半天,可是其实是两趟字儿都没看进去,尽使劲儿抬眸瞟着皇上了。
日光照在书页上,再反照在了皇上的脸上。那光便变得柔和了,映得皇上眉眼如刻。
芸贵人小心地端详皇上。虽说皇上年纪大,比她大了约莫三十岁去,可是却不见老。终究是天子的缘故,保养得宜,这便看上去怎么都比他的实际年岁看着年轻。
芸贵人心下便越发滚热起来——她便连那层对于年岁的顾忌,也一点一点都化解开去了。那想要承宠的心,就更没什么妨碍的了。
“皇上又在看什么书呀?”她便又撑着胆子,歪着头娇俏地问。
皇帝倏然挑起一边眉毛,瞟了她一眼,“又问?”
她便甜笑着解释道,“小妾就是好奇,皇上的书怎么就都这么好看呀?皇上只看书,都不看小妾一眼呀……?”
皇帝心下叹一口气。
这样儿的话,若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说起来,还算叫人觉着有趣儿;可偏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说出来的,这便叫人心下只觉可惜了。
他喜欢的是早慧,而不是早熟。
皇帝便将手中的书卷尽都放下了,盘腿儿眯眼打量着这站在日光里眉眼明媚的小女孩儿。
不可否认,她是好看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大臣们呈上的三个封号的备用字儿里,选了这个“芸”字赐给她。
字都是有自己的灵魂的,若字与人不配的话,那便也委屈了这个字去。
他眯眯眼,“你今儿来见朕,却是来借书的?怎么你进来这么大半天了,半个字儿都没说你的来意,反倒只关注着朕的书了,嗯?”
芸贵人脸上一热,赶忙道,“回皇上,还不是小妾一进来就看见皇上在看书嘛……小妾一见皇上看书看得如此入神,这便也将心思都放在那上了,倒忘了要说什么。”
皇帝点点头,“对心生向往,总归是好的。那现下先撂下书,说你的来意。”
气氛陡然而转,芸贵人便轻咬嘴唇,赶紧也跟着转换了自的心绪去。
她忽地脸上的红晕、眼底的轻笑都瞬间不见,接下来已是霍地俯身而拜,“回皇上,小妾是来向皇上道出李贵人所得病症的实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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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眯眼打量着芸贵人,缓缓道,“哦?实情?李贵人的病,莫非背后还有什么玄奥么?”
“正是!”芸贵人虽斩钉截铁,却也还是先小心打量皇上的神色,“因宫中各主位的脉案全都密不外传,故此小妾也不知道李贵人她是如何与皇上诉说病情的……小妾斗胆,还请皇上赐告,小妾也好知晓该如何向皇上禀告!”
皇帝想了想,缓缓道,“李贵人她呢,按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病。朕听着太医们的意思,多半还是李贵人刚刚进宫来,心下紧张,宫中的规矩又严,再因为她思念家人……这便都在心下郁住了。”
“人心下有事儿,这便不思茶饭,这便眼见着憔悴下去罢了。”
芸贵人心下这便更有了底,冷笑道,“回皇上,小妾却以为李贵人这是在欺瞒皇上!”
皇帝幽幽抬眸,“哦?欺瞒朕?你为何这么说?”
芸贵人深吸口气,“回皇上,因当日小妾与李贵人在进封之前,一同留宫居住,小妾与李贵人合住一室。彼时尚且不知各自的前程,因原本留宫居住的记名秀女里就还有要指配宗室的,并非都一准儿留在宫中,故此那时候彼此说话儿也都是掏心窝子的。”
“故此那会子小妾就听李贵人说过,她进宫来便想留下,她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什么路,故此她是半点儿都不想念家人的!她还说,宫外的苦日子,她早已过够了。”
这个宫廷是我的 624、害病
624、
芸贵人深吸口气,顿了顿,在心下给自己打气。
她已经走到今儿这一步来了,那这话便只有一口气都说出去,没的保留了。
“后来一同封为贵人,可是小妾心下还是将李贵人当成姐妹的,故此便是分住东西二宫,小妾也每隔两三日便要去看望李贵人一回。纵然她并不时常来看小妾,可是小妾却也照旧去看望她。”
芸贵人小心地瞟着皇帝的神色。
只是她还太年轻,又不过才进宫一个月,对于天子的一切都还太过陌生。这么看过去,她只能看见皇帝那一张恩威难测的脸,却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当听说李贵人病了,小妾的心下便更是挂怀不已,就连夜晚间都睡不踏实,这便最多只隔一天,便必定去看望她的。”
“许是小妾去的这般频密的缘故,倒叫小妾对李贵人住处从渐渐熟悉,倒越发了解,这才叫小妾发现了些不寻常之处去——”
皇帝缓缓抬眸,“哦?不寻常之处?怎么个不寻常法儿啊?”
芸贵人在衣袖里悄然攥紧了手指。养出了半寸长的指甲儿,根根扎进掌心的皮肉里,疼,却又有点儿叫人上瘾。
“回皇上,小妾发现李贵人的膳食是没有糟践的……按说,她是个得了病的人,胃口理应差些,这便饮食上都应当进得少些才是。总不至于明明病了,却胃口大开的吧?”
“而在服药之事上呢,她却又正好儿相反——寻常病人吃药,该是对症下药,吃的药就是管自己的病的;可是她那儿呢,小妾瞧着却是吃的药却正好儿相反,不是治病,倒是害病的。”
皇帝不由得眯起眼来,眸光幽深,从那眼缝儿里溢出去落在芸贵人脸上。
“……饮食的事儿,朕倒是有些可体谅的。一来咱们大清不忘祖宗创业艰难,便连宫中用度也能省则省,故此她便是病了,身子难受,可是米粮却也不敢糟践,这便硬撑着将饭菜都用了。这是她懂事。”
“又或者,就算她自己食不下咽,可是她却还可以将那些饭菜赏给了她身边儿的女子、太监的。咱们大清宫中,主子赏克食,原本是老例儿,没什么奇怪的。那这就又是她肯与身边儿的奴才同甘共苦了。”
“甚或还有一宗——你年轻,见的世面少,只道但凡生病就都是胃口不佳的。实则有些病症,害病的时候儿非但胃口不见减,倒有还反过来大增的。”
芸贵人尴尬地咬住了嘴唇。
皇上的话叫她哑口无言,可是她心下想的更多的却是——皇上难道竟然是在回护李贵人不成?
她心下便恼意更甚。
“回皇上,她胃口好便好了,总归她能多进些饭食,总归对她身子好,能叫她病好得快些,那便连小妾都是希望的……”她小心地将饭食的话题往回拉一些。
“饭食倒也罢了,可是那药的事儿,却着实古怪了些儿……若说饭食是为了身子好,可是服药呢却怎么将能治病的药都给倒了,却偏又用了叫自己个儿的身子不好的药去?难道她并不想叫自己病愈康复,反倒希望自己的病不好,要维持病态不成?”
瞧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皇帝都笑了。
“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叫她不想吃药治病,却想维持病态的?”
芸贵人深吸口气,豁出去一般将腰间荷包解下来,从内里掏出一个油纸的包儿来,双手呈给皇帝。
“皇上请看,这便是小妾在李贵人住处寻到的药渣!皇上尽可宣太医来问,看这些药材可是治芸贵人的病的,还是叫她害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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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眯眼凝着芸贵人,有一会子才伸手接过油纸包儿来。
“哦?李贵人服药剩下的药渣,怎么会落到你手里?你便是进宫的日子短,可是宫里的规矩,你也不至于不知道才是。”
宫里的规矩严,各宫各位的脉案、服用的药方子等就更是绝密。除了皇后,或者是皇后指派的协助管理后宫事务的高位份主位之外,普通的嫔妃是不可能得到旁人脉案、药方的。
便连煎药,都是在御药房统一抓了药之后,由御茶房的太监来熬制的。不但什么药、是谁熬的,全都记录在案,就连剩下的药渣都要统一回收起来,就是为了避免宫中有人要从这些个上动手脚,闹起风浪来。
芸贵人深吸口气,索性撩袍跪倒,“回皇上,小妾虽说进宫的日子尚短,可是该学的规矩,小妾进宫之前也都学明白了!小妾自然知道各宫各位的药渣都是不能擅动的……”
“也正因为如此,倘若是李贵人按着太医的方子服下的药,那药渣自然都是御药房和太医院给收走的,她自己宫里见不着,那小妾这个外人更拿不到!”
“故此,小妾既然能在她宫里见着这药渣,皇上明鉴,这便反倒更说明这些药渣根本就不是太医开了方子、御药房抓出来的药,而是她自己个儿私下擅自额外服用的药物罢了!”
“小妾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心下觉着有异,这才包了些药渣回去,问过了太医,这才知道这药根本就不是治李贵人的病的,反倒是会让人虚损的!”
皇帝也不由皱眉,“哦?竟有这事?”他也将那药渣凑近了鼻息去闻。
芸贵人咬牙道,“自从李贵人害病以来,皇上屡施殊恩,隔三差五就去看望她,叫她的风头在这后宫里一时无人能及!小妾猜想,她便是用这手段来博得皇上的怜惜,然后又用药物来维持病情,以便固宠!”
皇帝静静放下药渣,无声抬头,一双黑瞳里看不出喜怒,只定定地望着芸贵人片刻。
“嗯,朕知道了。这药渣你搁这儿吧,朕回头叫他们查。”
芸贵人一颗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儿,忍不住狂喜,霍地抬头,迎上皇上的眼睛,“小妾相信,皇上必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未置可否,只淡淡道,“朕心下有数儿。你先退下吧。”
芸贵人难掩小小的失望。她原本希冀,她来了这养心殿,皇上今晚儿便能留下她来。
可是皇上的话已经出口,她倒也能接受。
总归来日方长,眼前先将李贵人拉下马来才是要紧。只要皇上查实了李贵人装病争宠的事儿,那皇上的恩宠迟早只是她一个人的。
她便盈盈下拜,“小妾告退……皇上国事繁忙,小妾不敢红袖添香,便只在心下惦念着皇上,在佛前多为皇上祝祷吧。”
皇帝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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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进喜送芸贵人出去,回来在殿外伺候,与鄂罗哩共同当值,这便并肩而立。
两位老太监,在这后宫里都已经养成了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便也自然不至于被一位小贵人的伎俩给揉了沙子去。
鄂罗哩轻哼了声儿,“甭管有什么事儿,也该先回了皇后娘娘才是。皇后娘娘若不便自行发落,这便自然会转奏皇上,何至于一个小小贵人就敢自己直创养心殿,面圣直陈来了?”
“这还没得宠呢,先摆出宠妃的谱儿来。真不敢想倘若来日当真得了宠,又要如何跋扈去了。”
曹进喜听着鄂罗哩的意思,仿佛是在维护皇后娘娘的,这便审慎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兴许是刚进宫的缘故吧,偏这一个月来皇后娘娘还不大理事,统都交给吉嫔和淳嫔二位嫔主子去了,这便叫她没体会着皇后娘娘的慈威去。”
“鄂罗哩。”皇帝在内召唤。
鄂罗哩来不及回曹进喜的话,便赶忙答应,“嗻,奴才在!”
鄂罗哩给曹进喜回了个眼神儿,算是支应,这便赶紧入内。
皇帝没抬头,依旧看书,“今儿当值的总管内务府大臣是谁?”
鄂罗哩心下算了算,马上答,“回皇上,今儿当值的总管内务府大臣是广兴大人。”
皇上想了想,便也点头,“传广兴进见。”
鄂罗哩赶忙“嗻”了一声儿,这就赴内务府传旨。
这位总管内务府大臣广兴,对于皇家来说也不是外人。他是文华殿大学士、两江总督高晋的第十二子,也就是乾隆爷的慧贤皇贵妃高氏的堂房侄儿。
广兴在嘉庆四年,首告和珅之罪,是和珅伏法的功臣。
便因这两宗,皇上心下自是重视广兴。此时广兴为总管内务府大臣,也算是延续了以后宫嫔妃母家子侄为皇室大管家的老例儿。
广兴此时不仅有内务府的差事,在前朝还兼着署理刑部侍郎之职。因此皇上将芸贵人告发李贵人之事交给广兴来办,不论是从内还是从外来论,都属合适的人选。
因宫里的所有太监都是归属宫殿监,而宫殿监则为内务府管束,故此总管内务府大臣算得上是太监们的顶头上司,故此鄂罗哩一路上对广兴也颇为客气。
“……不瞒高大人,今儿是芸贵人来养心殿求见皇上。奴才心下琢磨着,皇上这会子急召高大人,为的怕就是这档子事儿。”
鄂罗哩在内奏事太监的差事上行走得久了,自然明白他们这个差事最金贵的是什么。但凡被皇上忽然召见的大臣,个个儿心下都不妥帖,都想在见着皇上之前,先知道皇上的意思去,这便都得走内奏事太监的门路,先从他们嘴里来探探皇上的口风。
寻常,都得是大臣们求着他们,他们从中能得着好处去,这便还要故意端着,不肯吐实了去。
故此今儿鄂罗哩这是不等广兴问,倒是主动跟广兴吐实话,属实是颇为难得的。鄂罗哩这是敬着广兴的家世,也在意广兴首告和珅的功劳,这便有主动示好之意呢。
可是广兴却反倒淡淡的,“您老就甭‘高大人’、‘高大人’地叫了。我们家早八百年就入旗了,如今是镶黄旗满洲,我叫广兴,不兴再跟民人似的,连名带姓地叫了。”
入旗的汉人,为了强调旗人的身份,是颇为忌讳再被人叫汉姓的。鄂罗哩知道自己这是一不小心给拍到马脚上了,便也讪讪的,赶紧作揖,“哎哟,我这是岁数大,脑袋不跟趟儿了,还望广大人海涵。”
广兴依旧板着脸,只“嗯”了一声。
他因是左都御史的出身,又多年办刑狱的差事,这便已经习惯了时常这般冷着脸。只是他却忘了,太监们本都是靠着察言观色讨生活的,他这么一板起脸来,便叫鄂罗哩给误会了,以为是广兴压根儿就看不起他这个不全乎的人。
鄂罗哩心下便有些拧劲儿。
原本他对广兴客气归客气,只是因为鄂罗哩身为内奏事太监的特殊差事,自便是满朝文武对他们都颇多讨好,便是亲王郡王们都概莫能外,故此鄂罗哩表面是客气,可是内心里倒并无多少敬畏。
他原本是想卖广兴个面子,可是广兴非但不接着,反倒颇有将他的面子给甩回来的意思。
鄂罗哩皱了皱眉头,便将广兴的家世和身份又想了一回。按捺住心下的不高兴,再尝试一次:“……不瞒广大人,我今儿还纳闷儿,芸贵人便是有事儿,为何不先去皇后宫里回禀,却要直接来养心殿面圣呢?”
“广大人,您说是不是?”
广兴依旧板着脸孔,“是与不是,总归不是你我能说得明白的。等到了皇上面前,皇上自会与我说明白。”
一句话,又将鄂罗哩给噎回去了。
鄂罗哩如鲠在喉,一时间噎得直抻脖儿。他已经有好些年没遇见这样儿的了,当真是有些不识好歹!
鄂罗哩将手指头在袖口儿里划拉了一下儿,自知太监的身份低微,也说不出什么来压伏眼前这位傲慢的主儿,这便轻哼了一声儿,“广大人是总管内务府大臣,便是天家的大管家。按理儿,广大人在内务府的差事上便是有事,也该先回过皇后娘娘,而不至于凡事都直接奏到皇上跟前来吧?”
“想必这个规矩连广大人都知道,那后宫里的各位主子们,就更应该明白才是。”
鄂罗哩这是抬出皇后的身份来,想要打压打压广兴的傲气。
这个宫廷是我的 625、祸从天上来
625、
谁道广兴却并不买账,只用眼角余光横了横鄂罗哩,淡淡道,“那你倒说错了。我是总管内务府大臣不假,但是内务府的事务,我却是都要先回过皇上的。”
鄂罗哩便眯了眯眼,嘿嘿笑了声儿,“广大人这话儿说得巧,皇上自然是这宫里和天下的共主,广大人有事儿先回了皇上,自是应当。”
“只是呢,兴许是我老了,这耳朵也背,脑筋也转不过来,这便方才听着广大人的话儿,仿佛是说,您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却有些事儿不必向皇后主子禀报……是不是?”
广兴便倏然一眯眼,“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既代替不了我,又影响不了我。”
鄂罗哩扁扁嘴,知道这位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这便拢起袖筒子来,收了脸上的热络,眉眼之间就也清冷下来,不再与广兴吱声儿了。
就这么一路到了养心殿,广兴进内见皇上,鄂罗哩拢着袖筒子回到殿外廊下,又与曹进喜并肩站在一块儿。
“曹爷,您瞧着这位广兴,竟是个什么路数的?”
曹进喜蹙了蹙眉,知道鄂罗哩是话里有话,便问,“怎么着了?”
鄂罗哩揣着袖子,耸了耸肩膀,“说不上。不过我总觉着,他仿佛不大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曹进喜想想,便也讪笑了声儿,“也是,他们家毕竟出过慧贤皇贵妃,这便自不将这些晚辈的内廷主位们当回事儿。”
“再者他们家也曾经煊赫一时,高斌、高晋、高杞,再加上他亲哥哥书麟……这个个儿都是封疆大吏。他自己个儿呢,担了首告和珅的功劳,本就自视甚高;再者他兄长书麟协办大学士、赠太子太傅,封一等男爵,才为国而死,皇上甚惜之,这便将这份情谊都挪到这广兴的身上了……他能不眼高过顶吗?”
鄂罗哩咂摸咂摸嘴,便也叹口气,摇摇头,“就算他们家曾经煊赫一时,不过就凭他这脾气,迟早撞南墙上!他们家再出过慧贤皇贵妃,却又怎么跟皇后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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