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禧恩虽没明确给他们那个人的名儿,可是他们又如何还不明白呢?东六宫那几个人,如果刨除几个贵人去,嫔位以上的、能当得起月食的,便也就剩下华妃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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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皇上的旨意,大臣们便赶紧赶回宫中,开始行月食救护之礼。
这救护之礼,大臣们在前朝太常寺衙门处行礼;而太监和女子则在后宫延禧宫前行。
这救护之礼颇为热闹,伐鼓、鸣金,杂以炮仗爆竹,喧嚷不绝,那架势都赶上过年了。
宫中的闹腾无法不传入华妃耳朵中来。
她本就血虚,这大六月的便更是连抬眼望窗外都不敢——那明晃晃的日头,她看一眼,都觉得要晕过去似的。叫这些炮仗锣鼓声给震得,她连眼睛都不敢睁了,一睁开就是天旋地转的。
她抓住炕罩,忙叫,“去叫他们安静些儿!”
星镞赶紧走过来扶住她,无奈地小声儿说,“回主子,是行救护之礼呢……不敢叫他们停。”
这些救护之礼都是行给上天的礼数,人间管谁的事儿能有天大?
华妃怔了怔,“救护之礼?怎么,要日食了么?”
她还拼却头晕脑转,勉力睁开眼朝外看了看,可是一轮明晃晃的日头就在窗户外边儿悬着啊,哪儿有半点要日食的意思?
星镞也不忍心直说,只能抿紧了嘴去。
华妃便是一怔,“……难道是,要月食了?”
星镞深吸口气,扶着华妃躺下,“主子,便别想那么多了。管是什么食,这外边儿不是已经在行救护之礼了么?必定没事的?”
华妃人虽躺下,一颗心却无法安静了。
她使劲地抬眼,定定看着帐顶,“……皇上,回来了么?”
星镞摇头,“没有。皇上正在京郊各处庙宇祈雨呢,一时半会儿的还回不来。听说明儿皇上到万寿山……”
华妃自己个儿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要继续悬着口气去。
赶上月食,她又病成这样儿,自是希望皇上能在宫里,在她身旁。叫她好歹也能借些天子之气来续命;可若是皇上回宫来……如贵人那话便在她耳边盘旋不散。
不管旁的,至少就因为她打伤了如贵人,她的前途便难测了——当年的惇妃不过是打死了个官女子,便降位了去;而她打伤的是如贵人啊!
偏那如贵人还跟皇后娘娘是本家儿,到时候又不知道皇后得借此添油加醋些什么去!
总归……她心下明白,一旦皇上回来,她降位的命运怕是就逃不掉了。
这样动着心思,她眼前便连帐子顶都开始旋转起来。她扛不住,赶紧死死闭住了眼睛,将那天旋地转的感觉给抵挡在眼皮之外。
偌大天地,这样大的宫廷,她竟生出一种无处遁逃的绝望来。
她该怎么办?她还有什么法子能扭转眼前的不利局面去?
若她还能年轻两岁,若她的身子骨儿还好些……她必定还有法子的!
枯槁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被角,她沙哑地问,“二阿哥福晋那边儿,有没有信儿传回来呢?”
事到如今,她唯一能还寄托着希望的,就也只剩下舒舒那边儿了。只是现下因皇上不在宫里,宫中的一切自然都是皇后说了算。皇后又将凡事都托给了吉嫔和淳嫔她们,那她们这两个蹄子自是将她的延禧宫盯得紧紧的,她连想派个人出去传话儿,都难了!
星镞叹口气,“主子放心,虽说有些波折,可是好歹人是派出去了。现在想必主子的话儿已是传到二阿哥福晋那边儿去了……只是二阿哥福晋什么时候给个回话儿,便也得看撷芳殿那边儿的门禁严不严才是。”
外头忽然跑进个报信儿的太监来。
星镞从窗户瞧见了,这便也兴奋地站起身来,“仿佛是来了!主子稍等,奴才出去问问去!”
华妃高兴地一拳砸在炕沿上,“太好了,我就知道天不绝我!你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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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镞急急朝外来,满脸喜气儿地迎上那报信儿的小太监,“可是撷芳殿来人了?”
那小太监忖了忖,竟然还有颇有些犹豫的样儿。
星镞直啐,“是还是不是?瞧你连这个竟然也为难起来?是不认得还是怎的?便是面生,好歹来人总得有腰牌才是,腰牌上的字儿你倒不认得了是怎的?”
那小太监被骂得颇有些尴尬,这便赶紧堆一脸的笑,“姑姑教训得是。只是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是撷芳殿的人,不过并没有腰牌。”
“嗄?”星镞便也愣住,“撷芳殿的人,不带腰牌,怎么可能进得来内廷的门儿啊?”
那小太监便赶紧道,“是……二阿哥亲自来了,在门外候着呢,要见咱们主子。”
星镞也吓了一大跳,“二阿哥……外面?”
小太监点头,“要不我怎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呢。二阿哥也是撷芳殿里住着的人啊……”
星镞叹口气,“那还说什么呀,赶紧迎进来吧。二阿哥你们也敢拦着,叫在外头等?”
太监出去请二阿哥去了,星镞赶紧抹身儿进屋,将事儿报给华妃。
华妃虽说愣了愣,可终究眼睛还是亮了起来,“二阿哥福晋出不来,故此二阿哥才亲自来了,是不是?他终究会明白我对他的心意——我终究,是向着他,是想帮着他斗赢皇后的三阿哥去的!”
星镞便也涌起希望来,“奴才已经叫传话儿太监去请二阿哥进来,奴才扶着主子坐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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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二阿哥绵宁身穿素服、头戴素凉帽,微微垂首,随着太监一路而进。
从这一身行头上,可见二阿哥也是跟着一起行救护礼呢。
星镞等人赶紧请安。
绵宁站上月台,点点头道,“华妃额娘正在病中,见不得吵闹;这会子外头还正在行月食救护之礼,更不能唐突。我便自己进去见华妃额娘就是,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吧。”
二皇子都这么说了,星镞便也赶紧蹲礼从命。
绵宁看了一眼跟从的太监,这便转身自进殿内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视和诚意,华妃拼尽全力半坐起身来,竭力含一抹笑迎着绵宁。
“二阿哥来啦?”
绵宁进暖阁,便顺手将隔扇门也关了。
“外头吵,儿子将那些动静替华妃额娘隔了。”
华妃使劲儿笑笑,“二阿哥是好孩子,我一向都知道。”
关好了门窗,绵宁重又上前给华妃请双腿安。
华妃道,“快起来吧……二阿哥,坐。”
绵宁没往远坐,又不能挨着炕沿儿坐,他便尽晚辈之礼,就在华妃炕边儿的紫檀脚踏上就地坐了。
“……前儿儿子回撷芳殿,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儿子以为那是安了贼心的,便拿住了,亲自过问。”
绵宁说到这儿,特地一顿,抬眼先看华妃一眼。
华妃方才因为兴奋好容易停下的眩晕感,这一下子就又回来了。她这么盯着绵宁看,竟然眼珠儿都没法儿看清楚去。
——便是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心下却也还是清楚的。她知道绵宁说什么呢。
她勉强地吸气,“二阿哥想必是瞧见了我遣了去你家里给你福晋请安的太监了。我啊是有日子没见过你福晋了,这心下甚是惦着你们两口子,可是寻常见不着你,便总希望着能叫你福晋常过来走动走动……”
“可是这一晃啊,已是有好几个月都没见着她了。我这样卧病的人,也起不来,也动不得,自然便也只得遣人去给你福晋问声好儿啊。”
“怎地,我就连这个,也惹了二阿哥你心烦不成?”
绵宁静静垂眸,“华妃额娘身子不好,实则我那福晋的身子不好也有两年了。不是我拦着她来请安,实是她自己身子骨儿不济。”
华妃深深吸气,“我叫她来,原也是为了你。既然她身子不好,过不来,那今儿二阿哥你亲自过来了,那便也好。我有些话,直接与你说,也是一样儿的。”
绵宁便笑了,“华妃额娘想与我说什么呢?是否是想说说我额涅的事儿?”
华妃便是一惊,手指掐住炕罩,半晌都没喘过气儿来。
“……孝、孝淑皇后么?我,我又有何事要与二阿哥你说?又或者说,二阿哥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去?”
绵宁漠然垂眸,“华妃额娘就说说,我额涅当年弥留之际,是怎么走的……”
华妃纵然强自镇定,可是眼前的天地已然一片混乱了。
“……二阿哥这是什么意思?孝淑皇后当然是病逝,这都是太医院有定论的,二阿哥怎地忽然来问我?”
绵宁摇摇头,“我不信。我相信,华妃额娘你也不会信。”
华妃大口大口地吸气,又不敢叫绵宁听见,叩头便哽得难受,周身都一种被憋住了的感觉,血都凝了一般。
“二阿哥怎来问我呢?我倒劝二阿哥,有事尽可以去问皇后娘娘——你的小额娘。”
绵宁霍地转眸,“华妃额娘这话说得有趣儿……我若有话要问小额娘,又为何来华妃额娘宫中?我既然今儿来了延禧宫,那便自然是有话要问华妃额娘的。华妃额娘却将小额娘拉进来作甚?”
华妃听着,不由得想乐。
她听出来了,都到了这个年岁,也不是小孩子了,可是眼前这二阿哥还是一副相信皇后,维护他小额娘的样子!
“……那我要说,是你小额娘害了孝淑皇后呢?当年,你小额娘不过是你汗阿玛的侧福晋,只要孝淑皇后在一天,便没有她的出头之日!故此她记恨孝淑皇后多年,在孝淑皇后病中,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良机啊!”
这个宫廷是我的 635、债有主
635、
华妃说的话自然也站得住脚。古往今来,别说后宫,便是普通大臣、富商家的后宅,女人们也一向都难免如此争斗的。
绵宁定了定,却还是缓缓摇头,“不会,小额娘不会这么做的。”
华妃都气乐了,本就虚弱到连呼吸都难,这一乐简直呛着,呼吸更难。
她勉力地大口呼吸,好容易喘匀了气儿,瞪住绵宁问,“二阿哥缘何如此说?我真不明白,二阿哥这些年对你小额娘的信任,究竟来自何处?!”
绵宁静静地站着,静静地仰头,目光望向天空的方向。
“……因为我。我相信小额娘便是为了我,也必定不会做出那害我额娘的事。因为她知道我会伤心,小额娘不会忍心叫我伤心的。”
“这也正如……我对她。”
华妃明知道自己刚刚那一笑已经遭了多大的罪,可是在她听见绵宁这么说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大笑出来。笑声呛着脏腑,她一边笑着一边空空地伤咳,“二阿哥!听听,你这番话分明是那孩子气的话!你如今多大了,你如今也二十多岁的人了,成家立业也都这些年了,怎么还尽说这样儿孩子气的话!”
“你对她尊敬,谁说她就会在乎你了?她若当真在乎你,她会生下三阿哥,她会叫你如今的处境这般被动去?她若在乎你,当年那肃亲王永锡就也不敢明晃晃地给三阿哥进陈设玉器了!”
绵宁轻轻摇头,“那是肃亲王永锡自己投机取巧,想要借着小额娘二妹的缘故,攀附小额娘。永锡自己的念头,又与我小额娘何关?”
“再说如今肃亲王家的十格格也已经与我小舅子熙敏做了亲去,那这肃亲王永锡便也与我沾了姻亲去了。我与三弟,此时在他心中,亲疏远近实则是一样儿的,我自不再计较这旧事。”
华妃听得也是一愣,此时此刻听来,这件事儿便越发有了旁的滋味去。
“……二阿哥,我听懂了,你当真是好俊的手腕啊!”
华妃眯起眼来,远远瞧着这笔直立在地上的青年,“果然是孝淑皇后的儿子,果然……”
绵宁却并不吃这一套,面上依旧疏离,眼底已然是冷的,“我只记着我额娘崩逝前,也遇见过这样的月食。那时候儿宫里正忙着我的婚事,处处是喜庆的红……这明明是要以我的婚事来为我额娘冲喜,可是却偏偏人力改不了天意,天上竟然还是月食了。”
绵宁略顿,偏首来看华妃,“如今又是月食,内廷主位之中病情最重的是华妃娘娘您……我想您自己个儿心下想必也明白,您的大限将到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您这会子何不就与我说句实话呢?您这会子肯吐口儿,那说不定我还会感念您的这一番心意,等您走了之后,我还能亲自执礼,逢年过节的去给您行祭祀之礼。”
绵宁说着,眸光点点清冷下来,“可若是您今儿个连句准话儿也不肯给我呢,那您就也别怪我无情……我若连自己额娘当年的大事儿都闹不清楚,我又怎么会还甘心情愿给您当儿子,行祭祀礼呢?”
华妃悚然而惊。
她生前已然如此,再想翻身势必登天;可是她难道也要让自己身后,连祭祀都没了去,只成为一只饥寒交迫的孤魂野鬼去不成?
“……可是二阿哥你啊,你啊!你为何偏来问我?若说当年皇上潜邸老人儿,除了你小额娘之外,还有諴妃,还有吉嫔,甚至还有荣常在,你怎么不去问她们,偏来问我?!”
绵宁眸光凝然,“因为华妃娘娘您自己个儿方才说的那句话有理:唯有这后宫里想要踩着我额娘向上爬的人,才会真正动了害我额娘的心。而諴妃娘娘、吉嫔娘娘是没有这个心思的,而荣常在当年不过是个官女子,便到今日也只是个完全被冷落的常在——她们全都没有理由!”
“所有潜邸老人儿里,小额娘位正中宫,乃是循序渐进,理所当然;唯有华妃娘娘你,你的进封带了几分的特别去!”
绵宁轻轻阖眼,“我不会记错,就在华妃娘娘你正式册封华妃之前,已然是宫中众人口中的‘莹妃’了。而‘莹妃’这话儿传起来的节骨眼儿,正是我额娘崩逝前后……”
“华妃娘娘,你叫我如何还猜不透你当年的进封,与我额娘的崩逝之间的牵连去?真正踩着我额娘向上爬,不惜加害我额娘的人,就是你吧!”
华妃两边儿额头突突地跳,眼前更早已是一片天旋地转,无所安定。
——她终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时今日,竟然是二阿哥绵宁找到她面前来算这旧账!
这些年她想过许多,并非完全没想到过这样的事,可是她想着顶多会是四公主闹将上来,或者是舒舒……二阿哥的性子沉稳孤寂,一向与她照面儿都不多,故此她想过该如何应付四公主和舒舒这些女子,却怎么都没想过该如何来应对二阿哥绵宁。
她唯有深深地吸气,“二阿哥如今长大了,是最为年长的皇子,那我想二阿哥也该顾及自己的身份,说出口的话总该有证据才好,至于这样没有影儿的话,二阿哥以后还是别说了。”
“你在我眼前倒还罢了,若到旁人面前去,小心被人家给捉了你的把柄去。”
绵宁无声地笑起来,“事到如今,华妃娘娘还想着怎么将这祸水给引出去,泼到旁人身上去?华妃娘娘怎么不想想,我今儿既然来了,既然会当面问您这些话,又岂会是当真没影儿的?”
绵宁瞧华妃还是一脸的不肯就范,这便放轻了嗓音,缓缓道,“……华妃娘娘在宫中这么些年了,想必也明白,我们这些当皇子的,也得寻个当皇子的活法儿。至少,也得是个自保的道儿。”
“故此啊,但凡是个成了年的皇子,便都得设法在皇上跟前寻一二眼线去。便不是为了刺探什么,也得是为了自保……”
华妃便眯起眼来,凝着绵宁,沉重而无声。
绵宁挑眸望华妃,“故此啊,谁人在汗阿玛跟前说过什么话,我也是约略知道些儿的。便是当年我还小,人家未必肯告诉我知道,可是如今却也该告诉我的,都已然告诉我了;便是我当年不肯追究的,到了今日,却必定得算个清楚。”
华妃两耳齐齐鸣叫了起来,仿佛有谁在她耳边筛响铜锣,煌……煌……
她咬牙切齿地笑起来,她也想再替自己辩解啊!
当年她在皇上跟前,将孝淑皇后的面目都给揭开,将那银锁片的实情,还有当年孝淑皇后让她模仿当今皇后的笔迹抄经的事儿全都禀告给了皇上,这都不是她的捏造,而是原本就有其事,是孝淑皇后咎由自取啊!
可是……眼前人不是当年的皇上,却是孝淑皇后的儿子呢。她再在二阿哥面前说他额娘的那些事,二阿哥又如何肯听?
她便缓缓向后缩回了身子,仰靠在条枕上,心已是灰了。
“二阿哥知道了什么便知道,只是二阿哥当真不想一想,我为何要那么做么?无论是潜邸时候儿的我,还是皇上刚登基时候儿的我,实则都是这后宫里的一片浮萍罢了,终究都得依附着后宫里真正的主人才能生存下来。”
“从前我对孝淑皇后言听计从,她让我对当年的侧福晋做什么,我都做了……那么后来也一样儿,我被当今皇后给掐住了把柄,为了自保,我便也唯有听命于她,将孝淑皇后的事都禀告给皇上。”
“冤有头债有主,二阿哥你今日来找我,我不怨你;我只是,眼睁睁看着你不去找那真正的幕后之人,心下是为你可惜啊……”
绵宁眼中陡然一寒,“华妃娘娘终于肯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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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绵宁从华妃寝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儿,日头已经斜了。
日斜之后便是月升,而最叫人担心的月食之事便到了时辰了。
绵宁立在月台上,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手,原本下意识要将帕子塞回腰间,可是却顿住了。
他眯眼盯了帕子一会子,随手丢给五州去。
五州一怔,随即会意,捡起了那帕子便奔着墙根儿去,然后划着了火镰,将那帕子给焚尽了。
帕子本就薄,火焰不过一卷,便什么都不剩了。便如同这后宫中的女子一样,不管曾经是何样的丝绸柔软、刺绣绚丽,当一切都到了结束的时候儿,便轻得在这人间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
绵宁立在月台上,看都没看墙根儿这边一眼,他只环视整个延禧宫。
安静。
他知道是他带来的太监们手脚利落,在他走进寝殿时,便已经将这延禧宫里的女子和太监都给撵干净了,或者困在宫门外的值房里,或者圈在角落的耳房里……总归,这当院里是没有闲杂人等的。
五州烧完了帕子,将灰烬都踩碎了,揉进尘埃里,这才抬步走回来,凑到绵宁耳边禀告,“……那掌事儿的星镞,也已经叫奴才给搁在后罩房里了,隔着卡子墙呢,什么都听不见,就更甭提瞧见了。”
绵宁点点头,“去交待她,华妃娘娘晕倒了,叫她赶紧伺候服药。”
五州想了想,赶忙弓腰去办事。
星镞从后罩房出来,接过五州递过来的药碗,着急忙慌地进了华妃寝殿去。
她走过二阿哥绵宁身边时,朝绵宁瞟了一眼,也迟疑地瞧了瞧手中的药碗。
只是绵宁看也不看她,一张脸冷若冰霜,那一双长眸里竟似看不到底的寒潭。她便什么都不敢了,只好低头赶紧进去。
绵宁依旧立在月台上,抬眸静静地看着远方。
不多时,寝殿内传来瓷器跌碎的响声,紧接着星镞惊慌的呼喊声破窗而来——
绵宁登时眯了眼,“去瞧瞧,拿住了!”
五州登时带人冲入寝殿内,立时摁住了星镞,捂住了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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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月生月殁,光影轮转,幽魅明灭。
各种锣鼓声、炮仗声,阵阵不绝而来,闹腾得人心下烦乱。
整个后宫,上至寿康宫中各位太妃、皇后廿廿,再到各位贵人常在,虽不用齐集来一起行月食救护礼,然则却也都需要在各自宫中小佛堂拈香行礼。
月食,终究对于这些后宫里的女人们来说都不是吉利之事,谁也不知道天意这是要示警在谁人的身上。
直到钦天监预先奏报的月食时辰过了,廿廿这才松一口气,由月桂扶着,回到寝殿坐下歇息。
这会子便传报,说二阿哥绵宁前来求见。
这么晚了,按说成年皇子不该入内。可是今儿的时间特殊些,二阿哥又是率领群臣一起行救护礼的,那这会子二阿哥来,便有公事。
廿廿便准了,叫绵宁进。
绵宁进内,噗通跪倒,便已落泪,“儿子回小额娘,方才救护礼毕,因行礼之处就在延禧宫左近,儿子便赴延禧宫先行问华妃娘娘的安。可是孰料,孰料,华妃娘娘已经……”
廿廿的心也跟着“忽悠”一颤,心跳得急了,眼前略有些发黑。
她使劲攥住帕子,竭力平静问,“华妃她,怎了?”
绵宁叩头在地,已然痛哭出声,“回小额娘,华妃娘娘她……已然,已然,殁了。”
廿廿的气儿也漏喘了一记,她向后靠在条枕上,也抬眸定定瞧向夜空天际。
月食。
廿廿轻叹口气,“我知道了。我这就叫人通传六宫,叫諴妃和吉嫔率各宫,赴延禧宫齐集吧。”
绵宁却哽咽道,“儿子还请小额娘收回谕旨……今晚月食,儿子窃以为各宫娘娘都不该惊动。此事既是儿子第一个撞见,小额娘便交给儿子处置吧。”
终究是天意难测,这月食之夜,的确是后宫所有人都不安稳。况这黑夜里的,也着实是不方便。
廿廿便也点头,“便要叫你受累了。”
绵宁叩头道,“儿子会亲自为华妃娘娘守夜,还请小额娘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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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是次日才从宫里送出去。皇上此时身在静香园龙神祠行礼祈雨,暂时顾不上,并未还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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