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一直到二十八日的晚上,皇上才以七月要享太庙的缘故,匆匆从宫外赶回宫中。
这个宫廷是我的 636、不惜
636、
皇上终于回宫来,廿廿率领六宫,连同绵宁和绵恺,都一起接驾。
摆在眼前最要紧的事儿,便是华妃的薨逝。
廿廿还想着该怎么跟皇上说,却不想皇上只是淡淡摆了摆手,“朕今日便要进斋宫斋戒。旁的事,若没什么要紧的,便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就是。”
可那终究是妃位,皇上后宫里仅有的两位妃位,廿廿还想尝试着再问问。
毕竟妃位薨逝之后,还有种种丧仪。比如王公大臣是否需要齐集行礼,至少内廷中的嫔位、贵人她们,以及王福晋等,是否该齐集举哀等,这总归都还要请皇上的示下。
皇帝眸光依旧清淡,他凝视廿廿的眼睛,“……只叫绵宁和諴妃她们去办吧。绵宁率近支宗室,諴妃率内廷主位和王福晋们送一送也就行了。”
绵宁在旁听了,心也是一定,这便忙上前问,“……因汗阿玛未曾回宫,故此华妃娘娘薨逝之事尚未对外宣告。那儿子便将此事知会礼部去?”
皇帝眯眼凝视绵宁一会子,却摇了摇头,“不必了。若叫外头知道她是月食之夜薨逝的,倒不知又会传出什么来,便就说是今儿的事儿吧。”
绵宁遂更松一口气,这便行礼,“儿子这就去办。”
绵宁带着众人一起退下,皇上这才松了口气儿,一边换衣裳准备进斋宫斋戒,一边凝视廿廿的腰身,“……这些日子可都稳当吧?若不是因见了蝻子,爷便也不会一出宫便这样久。”
“蝻子”便是蝗虫的幼虫,一见蝻子出现,便是今年又要闹蝗灾的先兆。
而今年的这先兆更是有些惊人——皇上竟然在自己的御书案上看见了一只蝻子!
在皇宫大内,守备自然森严之地,这蝻子竟然能堂而皇之落在皇上的御书案上,由此便可猜到宫外这蝻子的数量得有多惊人!
故此皇上一来是为祈雨,而来更是为了这可能的蝗灾,才出宫赴各处宫庙拈香行礼,替万民祈祷今年的年景能不受旱情和蝗灾的影响。
廿廿便含笑点头,“皇上出宫拈香行礼,自是为护佑天下万民的大事,当下便再没有比这事更要紧的去。”
皇帝更不动声色,小心打量廿廿腰身去。
好在皇后衣饰本就要比旁人更雍容,加上袍子的腰身都是富余的,这便还看不出什么来。
换好了斋戒的素服,皇帝握了握廿廿的手,“安心养着,甭管宫里出什么事儿,都且撂给他们忙去,你别自己个儿跟着操心受累的。记着,后宫里不管谁出了事儿,也都比不上你更金贵去。”
廿廿含笑点头,“皇上放心,我知道了。”
皇上的话,便也是廿廿心中所想。便如华妃的事,她怎么也没想到是绵宁前来报的信儿。至于绵宁怎么就这么巧赶上了,那中间又曾发生过什么,廿廿便也都选择不问了。
总归,这条归路是华妃自己选的,这世上的道路千千万,若不是自己的腿脚一步一步走过来,便谁也没办法始终逼迫你去。故此这条路华妃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已经错过了那么多个回头的机会,那这条路的尽头,是撞南墙还是殒命,终究都是自己铸就。
至于绵宁……
廿廿心思甫动,便也都压下去。心中总归依旧还都是这些年来的过往,在她面前,绵宁还是绵宁,她还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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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当晚入斋宫斋戒,华妃的死讯也正式昭告天下,便记在了六月二十八这一天。
皇上对华妃之死的冷淡,叫宫中众人都颇有些意外。
便是皇上回宫来急着入斋宫斋戒,可是好歹去看一眼的工夫,应该还是有的。可是皇上就是选择这般擦肩而过,就仿佛这一条性命的逝去,半点分量都没有。
皇上斋戒三日后,七月初一日,皇上赴太庙行礼。
一直到次日,亦即七月初二日,皇上才姗姗来迟,到吉安所华妃金棺前赐奠。
皇上虽然终究还是来华妃金棺前赐奠了,但是还是引起了不小的争论——妃位丧仪,按例除了有内务府下的官员、福晋齐集举哀之外,自然还该有皇子、公主穿孝。
虽则说此时宫中已然没有尚未出嫁的公主,但是皇子却还是有两位的。可是皇上并未吩咐两位皇子为华妃穿孝,只在宗人府呈上的穿孝排单里,圈了几个宗支子弟。
皇上一向以仁孝治天下,忽然对华妃如此凉薄,终究还是引来大臣上折子。
因华妃的丧仪,更多的是皇家的家务事,故此上折子的多为宗室。
皇上虽没将这事儿与廿廿说起,但是风声还是一点点传进了内廷。尤其是諴妃和吉嫔、淳嫔既替廿廿分担事务,这便都从内务府大臣那听到了动静——内务府大臣多是在外朝和内务府同有兼差的。
諴妃三人尽量婉转地将这事儿在廿廿面前说起,廿廿平静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意外。”
后宫里的人虽多,可是能熬到妃位这位分的,便已然不是普通的嫔御可比。
若以周天子后宫的制度,妃位算是媵了,身份自与妾侍不同。故此妃位所享受的彩仗、金棺、齐集举哀等丧仪的规制,全都不容轻慢。
廿廿举首眯着眼想了想,“……我记着,仿佛先帝爷的时候儿,豫妃便有如今的八王爷,还有十二贝勒永璂给穿孝;先帝爷似乎还曾停朝三日来着。”
“同样是妃位,华妃还是皇上潜邸的老人儿呢,更曾经诞育过公主的,故此便是比照先帝爷豫妃的旧例,也只高不低的。”
諴妃这便也轻轻叹口气,“是啊,要不然这回宗室上折子,闹腾个不休呢。”
廿廿却摇头,“他们闹腾,不是为了华妃。华妃这些年身居宫墙之内,与他们又有多少交情去,轮的上他们这般为华妃鸣不平?”
“说到底,终究还是他们借着华妃这个由头来寻皇上的短处罢了……皇上以仁孝治天下,若被他们揪着华妃的事儿,寻皇上‘仁’字上的亏处,那自是皇上所不乐意的。”
諴妃也轻啐一声,“这些人,当真是不知好歹!”
廿廿静静垂首,“……因皇上总不肯再优裕他们去,更不肯再随随便便给他们的子弟差事,叫他们总没有在先帝爷的时候儿过得那么悠游自在,他们自然心下记恨。”
“再者还是那老话儿,终究因为咱们皇上有他们所认定的一半汉人的血统,他们就总觉着皇上与他们不是一条心,这便总怀疑皇上是故意为难他们去。”
倒是吉嫔眸光幽凉,“除了这些老话儿之外,难道就不可能还有旁的去?”
廿廿微微皱眉。
吉嫔自瞧见了,轻轻一哂,“我知道皇后娘娘不爱听,不过啊我还是得说,我反正是怎么都没想到,华妃最后的最后,竟是二阿哥赶上了,咱们这些个人,竟然没一个赶上了去。”
廿廿垂首笑笑,“瞧你,好歹是当额娘的。”
吉嫔却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当!他是孝淑皇后所出,所认不过是同为皇后的您而已。我们这些人啊,可入不得二阿哥的眼,更从不敢想什么当额娘的。”
廿廿无奈而笑,垂首想想,缓缓道,“……我总想着,舒舒毕竟是绵宁的福晋。舒舒是什么性子,你们自是知晓。”
吉嫔轻叹口气,“皇后娘娘的意思,我能听明白,皇后娘娘还是维护二阿哥,便觉着就算兴许二阿哥有什么,也是二阿哥那福晋给撺掇的。”
“想想也是,曾经二阿哥福晋与华妃过从甚密,谁知道她们两个私底下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去呢……一朝反目,反倒成仇,也是难免。”
廿廿缓缓抬眸,“这些日子后宫里的窃窃私语自是在所难免,你们替我盯着些,别叫她们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皇上添了烦恼去。”
淳嫔听到这儿,不由得无声一笑,“后宫里虽有些窃窃私语,可是她们终归都是胆小,没人敢摆在台面儿上来说。如今咱们这宫里头啊,只有一个胆儿大的。”
廿廿不由得蹙眉,她岂能不明白淳嫔说什么呢。
廿廿点点头,“你们该弹压的,尽管放手去做。回头若有什么掣肘的,也尽管来报我知。”
三人告退而去,月桂望着三人背影,轻叹一声,“淳嫔娘娘介意的,还是芸贵人吧?”
廿廿点头,“淳嫔依旧放不下这个心结。”
四喜在旁忍不住道,“……这些天奴才也听见些动静,都说芸贵人自从华妃出事儿之后,这些日子来颇有些眉飞色舞的模样儿。叫人一瞧,就觉着她仿佛知道些什么,此时正是勉力忍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儿就要张口说出来的样儿。”
廿廿蹙眉,“她是胆儿大,但是这世上但凡胆儿大的,偏也是有可能鲁莽的。”
月桐送諴妃几人出去,刚回来,正好听见这话尾巴,便哼了声,“奴才瞧着啊,芸贵人怕是故意的。她不怕叫人知道,她甚至可能是故意想让人知道呢,到时候好有人去问她啊。”
四喜便也听懂了,勾了勾唇角,“你说的,是皇上吧?”
月桐轻啐一声,“可不!她这也是想跟李贵人见样儿学样儿呢,这就是要起个幺蛾子,回头等着将皇上给钓过去!”
月桂赶忙拍月桐一记,“快掌嘴,这是浑说什么呢?”
月桐自知失言,赶忙吐了吐舌头,向廿廿行礼。
廿廿垂着眼帘,没抬头,“你这些日子像是吃的油水大了,嘴这样快。”
月桐也聪明,赶忙道,“奴才从今儿起就茹素仨月,再念仨月的经文去,警醒自己修身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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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小心弹压着后宫,皇上在前朝也终于不耐大臣们的奏折,他忍过了中元节,七月十七日便正式下旨,定后宫丧仪的停祭之例。
其中皇后的自未更动,其余:皇贵妃停祭五日,贵妃二日,妃嫔无庸停,并且命纂入《会典》。
华妃正好在妃位,就正在皇上这回新定的、不在停祭之例里。皇上便用这旨意回复所有大臣——不管先帝爷在时,是怎样给过妃位停祭之礼,可是到了嘉庆朝,尤其是到了第一位在皇上登基之后死去的妃位这儿,这规矩就改了,皇上就是要削减丧仪了!
消息传回后宫来,月桐第一个拍了巴掌,“皇上这么着,就是爽快!看他们还怎么闹,再闹就是抗旨不尊!”
廿廿松了半口气,却也跟着叹了半口气出去。
华妃,也曾姿容冠绝后宫,心机也自有其灵巧之处,作为宠妃的所有条件全都符合……却终究为自己身后算得了这样一个下场,叫人只觉可悲了去。
廿廿收回心思,只问月桂,“皇上的行装再查看一遍,别忘了小件儿。”
皇上秋狝在即,廿廿今年不便亲自动手收拾,这便嘱咐了月桂她们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查看去,别短了缺了什么,叫皇上到了热河再不趁手去。
皇上虽起銮在即,可是此事的余波尚未散干净。次日皇上便又下一道旨意,痛斥绵懿。
消息来得有些突然,叫廿廿心下也是没有防备。
寻常皇上便是处置与他做对的宗室,也时常是以远支远派的下手,起敲山震虎的功用即可,并不愿当真伤了自家骨肉亲情去。
而这一回,皇上却将雷霆之怒发在了绵懿的身上来。
绵懿乃是成亲王永瑆之子,为永瑆与嫡福晋所生嫡子,后过继给永璋为嗣子,授爵位贝勒。这绵懿便是皇上的亲侄子啊。
廿廿静静垂眸,回想了一会子。
因她当年与绵偲等人的情分,故此与绵懿也算熟识。后来再就是与沙济富察氏几个王福晋心结时,也曾经见过绵懿的福晋去。
只是后来绵懿的福晋早亡,绵懿续娶了佟佳氏之后,这些过去的事儿就也都渐渐散去了。
皇上指责绵懿的缘故,是绵懿得知有人要向皇上告镶白旗,他这便赶紧修书叫他贝勒府中的蓝翎长送去给镶白旗的参领德喜。
绵懿自不会平白无故帮人,因这德喜是他兄长绵懃的长子,也就是他侄儿奕绶的老丈人;再加上绵懿自己刚刚离任镶白旗的满洲都统,他这便是牵心连肉的。
这个宫廷是我的 637、敲山
637、
故此绵懿私下里给他侄儿的老丈人传信儿这事儿,虽说是过错,可是却终究透着些人情味儿在里头。
若依着皇上从前的办事规矩,便是震怒,便是惩戒,也不过是下旨申饬,再加罚俸罢了。
可是这一回,皇上却不肯轻饶了绵懿去,不仅追究绵懿这一次的罪责,更将他曾经犯过的过错全都翻了起来,直指绵懿“平日曾有挑甲交付名条、并放缺不公等事。又失察参领等放米得受花户钱文,种种荒谬,实属辜恩。”
皇上说,便是因为绵懿这些过失,早就应该将绵懿革职治罪,但是念及国家有“议亲”之典,且绵懿又系年轻无知,这才没有严惩,宽贷至今。
可是绵懿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犯下今日过失。皇上决定这一回不再姑息。
皇上下旨:绵懿,著革去贝勒,加恩将爵位降为镇国将军。
至于差事,绵懿虽继续随班上朝,不过不必继续署理领侍卫内大臣,亦无庸随赴热河。
不仅革爵、免去差事,连子嗣都受了牵连去——伊子奕绪,不准在上书房读书。
而住房也同样受到波及:原赏绵懿圆明园及热河房屋,俱著归出,交该管官收管。
绵懿作为亲王嫡子、郡王嗣子,这便是从爵位,到差事,乃至一切待遇全都被褫夺了去,这对于一向养尊处优惯了的绵懿,自然是狠狠的一击。
消息传来,别说前朝后宫都是大哗,尤其是在宗室之中,更是引起地震海啸一般。
十一王爷家登时乱成了一团,十一王爷亲自写谢罪的折子,请皇上也严惩他的教子无方。
王爷尚且如此,十一王爷家的女眷们更是各自都赶紧想办法儿。
绵懿的继室福晋佟佳氏,辗转托到了禧恩的福晋那儿。因她们都是佟佳氏,禧恩的福晋便也设法在禧恩面前说好话儿。终究是新婚的夫妻,禧恩便是有些不耐烦,可是这个时候儿却总不能半点脸面都不给的。
禧恩更明白,若是他自己不将这事儿给担过来,他那新婚的福晋说不定就会直接找上祗若去……祗若是皇后亲妹,又是皇后最疼惜的小妹,这一层自是所有人都看重的。
而祗若又是当弟媳妇的,对这新进门儿的嫂子自是不好意思当面回绝……这便,终是叫祗若为难了。
既然这终究都是一件要求到皇后跟前去的事儿,那就莫不如他扛下来,他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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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禧恩是为绵懿的事儿来,廿廿素知禧恩一向的性子谨慎,不是随便肯求她的,这会子竟就来了,廿廿心下已是明白几分。便是看在禧恩能为若若着想的这一层情分儿上,廿廿便也没直接拒绝了,更肯叫禧恩入内,当面说些明白话儿去。
“不瞒你说,到我这儿来走门路的,你还真不是头一份儿。十一王爷家的侧福晋他他拉氏,早就递牌子进宫问安了;还有绵九阿哥的福晋,也是我的本家儿,绵九阿哥虽说出继到十二贝勒那一房,可毕竟也还是十一王爷的亲子不是?”
廿廿这样一说,倒叫禧恩的心跟着松快下来了。他这几年与皇后相处下来,心下也慢慢儿多少明白皇后的性子,皇后虽说面上随和,可是却最不喜将国事与私事混为一谈。既他不是头一个,更不是独一个儿,那便叫他觉着好多了。
廿廿瞧着禧恩,便也点点头道,“别说为了十一王爷家,便是为了你自己个儿家,你今儿来,我也不怪你。终究绵懿的生母是忠勇公傅恒的女儿,你家老福晋便是十一王爷嫡福晋的亲妹子……十一福晋走得早,你们家老福晋心疼这个外甥,我心下也是能体谅的。”
禧恩半悬着的那口气,便也都能松出去了,这便赶紧又碰头谢恩,“奴才谢皇后主子恩典。”
廿廿指尖儿撑着额角,想了想,柔声问,“你是宗室子弟里头,这一辈年轻人里出挑的。你今儿既然来了,我倒想问问你,对于绵懿革爵免职这事儿,你又是怎么看的?”
禧恩暗暗蹙眉,却也不敢迟疑,赶紧回道,“奴才以为,绵懿这都是咎由自取。皇上和皇后主子洪恩,令他承袭循郡王府一脉,且这些年来将领侍卫内大臣等诸多要紧的差事都托付给他,自都是因为珍惜这个侄儿的缘故。可是他却屡屡负恩……”
廿廿眸光飘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儿,并不热衷。
这些都是面儿上的话,这天下所有人都会说,她自没的还要特地来问禧恩一回。
禧恩心下狼狈不已,知道自己再这么说的话,兴许下回连在皇后面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便赶紧又碰头在地,“……奴才还有一句心窝子里的话,只是不敢轻易说出来,还请皇后娘娘先开恩赦免。”
廿廿这才轻笑了声儿,“瞧你吓的。罢了,本宫先免了你的口业去就是。”
禧恩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才缓缓道,“奴才还以为,从华妃娘娘薨逝以来,宗室大臣颇多上折子为华妃娘娘叫屈者……实则皇上如何处置华妃娘娘的丧仪,自然是全凭圣心决断,皇上内廷之家务事,又哪里容臣子置喙?”
禧恩小心忖了忖,“奴才便猜想,是不是绵懿阿哥便也在这些人之列?本就辜负圣恩久矣,这一次又不分轻重亲疏,叫皇上伤了心……”
廿廿垂下眼帘,缓缓舒了口气,“你是宗室子弟里的年轻杰出之辈,可是我想着,宗室里也当有旁人如你一样聪明、懂事。可是他们纵然能猜着皇上的心思,却不敢猜想皇上接下来又会将雷霆之怒发到谁头上去,这便宗室之中,难免人心浮动。”
禧恩俯伏在地,眉头也是微微攒起。
皇后娘娘说的是啊,谁也不敢说皇上这次的震怒,会波及多少宗室子弟去。绵懿这样的亲侄儿这一回都不饶了,那其他远支远派的宗室们呢,皇上就更没什么情分要讲了。
廿廿顿了顿,轻叹一声道,“可是叫我说啊,若是宗亲里头当真有这般人心浮动的,那倒是他们辜负圣恩了!他们怎么会忘了,和珅的事儿才过去多一会子啊!”
“当年罪大恶极便如和珅者,皇上都只治和珅、福长安两人之罪,并不追究同党。那绵懿呢,这是皇上的亲侄儿,便是犯下过失,又怎么跟和珅比啊?皇上连和珅的同党都能不再追究,难道还会对皇室宗亲紧紧揪住不放是怎的?”
廿廿抬眸瞟禧恩一眼,“终究都是一家子骨肉,不管隔了多少房,这血脉眼帘是打设了骨头还连着筋的,皇上想护着你们还来不及呢,又何至于要为了一个绵懿的一时糊涂,而株连甚广去?”
禧恩心下既紧张又兴奋地砰砰跳。
他俯伏在地等着廿廿将话说完,这便小心翼翼道,“皇后主子这一番话,奴才当真是如醍醐灌顶,心下茅塞顿开……只可惜宗室众人并无福分都到皇后主子跟前来,亲聆懿旨。奴才便想着,皇后主子这番懿旨,若有个人能传达给皇室宗亲,叫他们都能领悟明白,那就好了。”
禧恩说着便又叩首在地,“若皇后主子不弃,奴才愿擎此懿旨……务令宗室皆明皇上和皇后两位主子的心意和恩典去。”
廿廿终于微微而笑,“若能如此,倒也是件好事儿。终究是一家子的骨肉啊,皇上这道旨意下完了,他如何没有断指一般的疼痛去呢。”
禧恩连忙道,“那奴才这便告退,这就去将这件差事办起来去。”
禧恩离去,廿廿喝茶润喉,便也是忍不住轻叹,“当今宗室之中,若论心思机敏,手腕圆滑的,竟无人能出禧恩之右。偏他还如此年轻。”
月桂也点头,却是叹息一声道,“这样年轻,便这样机敏老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儿,或者是否全都是好事儿……”
廿廿明白,含笑点头,“必定是自小儿就吃过苦的,才会如此吧。”
月桐笑着道,“故此主子绝舍不得咱们三阿哥如此。”
廿廿含笑垂首,专心喝茶。
绵宁和绵恺这两个孩子的影子从她心底滑过。
这两个孩子当中,绵宁便是那少年老成的;故此她便也顺着绵恺自己的性儿,不肯叫他太多的拘束和规矩去。目下皇上就这两个皇子,若一水儿的都成了一个性子,那便可惜了。
故此今年绵恺都十岁了,可是她并未紧盯着他念书去。随着绵恺一天天地长大,她反倒对绵恺没有小时候儿那般严格了。就连当年她最严禁的唱戏,如今都不那般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了。
尤其是华妃这件事过后,她心下更是隐约觉着,或许绵恺越是长成今日这般随性自在的模样儿,却也反倒是最叫人放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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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皇上忙完了,兴冲冲地回到后殿来,与廿廿并肩坐下,笑眯眯道,“今儿十一兄亲自带着绵懿进宫谢罪来了。”
廿廿便也含笑点头,“若说贵重,宗室里头哪家王爷、贝勒的敢说贵重过十一王爷去?十一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兄,若十一王爷都进宫来向皇上请罪,他们还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去?”
成亲王永瑆的身份是特殊些,当年先帝爷还没有将皇太子人选明告天下的时候儿,成亲王与皇上一起初封就是亲王,又一起尽管成家多年却继续在内廷里住着……先帝爷是叫成亲王永瑆当了皇上好些年的挡箭牌去。
皇帝轻哼一声儿,“不仅他们父子两个进宫请罪,这两天宗室里头也不少人都上请罪的折子了……这里头颇有几个是当初跟朕没完没了地计较华妃丧仪的。”
廿廿便也笑了,“哟,他们这是终于寻思过味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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