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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如贵人静静垂眸,“她是伤不到我,不过她首当其冲自然是要对芸贵人下手……好歹芸贵人也曾与我相伴那么些时日,如今芸贵人都与我生分了,那这便也是李贵人用了隔山打牛的法子,伤着了我去。”
星溪抬眸望住如贵人,“那主子便禀明皇后娘娘,就将她刚才那番牲口不如的话都告诉皇后娘娘去!就说她想挑唆皇后娘娘和主子不合,这是要伤及皇后娘娘与主子母家同族的情分去,请皇后娘娘治她的罪!”
如贵人看着星溪气得腮帮鼓鼓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便举袖掩唇,轻轻笑出声儿来,“你个傻丫头……就这么点子事儿,我还麻烦皇后娘娘作甚去?再说皇后娘娘的身子这会子已经沉了,比我的月份儿还大些,这会子自是惊动不得的。”
“再说了,若是皇后娘娘治罪于她,又哪里是我收拾她去了?那便没趣儿了。”
星溪盯住如贵人的眼睛,“那主子的意思是……?”
如贵人却浅浅一笑,“她不是有病么,最爱吃药……想必她手里存着的药,可多了去了,自然不仅仅是从华妃手里得去的那么点子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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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里,迎来了皇上的万寿节,与廿廿的千秋节。
天儿也冷了,园子里也已经草木凋零,皇上便率领后宫从园子里回宫去。
如贵人终于正式住进储秀宫里去,与皇后同在一个屋檐下。
如贵人由吉嫔正式领着,进储秀宫给廿廿行礼时,廿廿赏下的帐子、被面儿等,层层叠叠堆了星溪满怀,小小的星溪都抱不住了,站在那儿直摇晃。
月桐便笑道,“皇后主子常说今年自从有了喜信儿后,便时常记不住事儿,那这会子奴才可得提醒主子一声儿——您瞧啊,如贵人娘娘跟前就星溪一个伺候的女子,偏年纪还小,那这会子可真难为她去了。”





这个宫廷是我的 647、恨不得
647
叫月桐这么一说,廿廿便也笑了,她赧然地望望吉嫔,又望住如贵人,“哎哟,可不是嘛!我竟忘了,如贵人跟前出上差的,唯有星溪这一个女子去了。”
如贵人因位分低,贵人名下便也唯有两名女子服侍去,这两名女子里头还得分一个门槛内出上差,一个门槛外粗使的,故此这几年来如贵人跟前的便也只有星溪一个。
从前倒也罢了,一个星溪也够使了,只是这会子如贵人既有了身子,凡事自得格外小心些儿去。不说旁的,便是平素进进出出,便该得有个女子专门儿负责扶着如贵人走稳当去。
廿廿便忙吩咐四喜,“你亲自跑一趟内务府,叫他们赶紧着给如贵人挑一个老成持重的女子来。先选三人吧,选好之后将排单送内,我亲自圈选。”
四喜答应了,这便转头要走。
倒是吉嫔笑道,“这会子临时去内务府要人,又能挑出来什么好的?再说即便有老成持重的,这会子到如贵人面前来伺候,也终究是生手儿。初来乍到的,怎么能将如贵人给服侍好去?”
廿廿便也叹口气,“姐姐说得对,竟是我粗心了。”
如贵人赶忙道,“皇后娘娘千万别这样说……终究小妾是随驾在热河的时候儿才知道有了身子,可是彼时皇后娘娘身在京中并不知晓。小妾这才随驾回京几天呢,皇后娘娘自己月份儿已大了,却还要顾着小妾……小妾愧不敢当,更不敢叫皇后娘娘再为小妾分神。”
如贵人说着回眸凝着星溪微笑,“星溪虽说年纪也不大,可是她跟了小妾三年了,小妾的事儿,不论大小,她都办得很好。故此小妾身边儿便是只有她一个,倒也够用了。”
“再说小妾在家中是长女,从小就学着顽强,故此便是这会子有了身子,也还足以自己照顾自己去,只需星溪稍作帮衬就也够了。”
吉嫔在畔欣慰点头,“如贵人这句话倒是说着了,她这三年在嫔妾的宫里啊,当真是如此要强的。嫔妾也不止一次听说,不少该是女子们伺候的活儿,却还没等女子们进屋,她自己就先手脚麻利地自己料理完了,倒叫星溪她们嗔怪了好几次去……”
廿廿佯作嗔怒道,“姐姐也是的,既然是看见了好几回去,姐姐怎也不提醒我,该给如贵人多加个官女子了?”
吉嫔便笑,赶忙起身行礼谢罪,“……皇后娘娘责怪的是,不过嫔妾却也是有些冤枉的。因为嫔妾但凡瞧见如贵人的人不够使唤的时候儿,都叫自己名下的女子们过去帮衬。”
“终究是我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便谁名下的人还何必分那么清楚呢?尽管混在一处使就是了。故此这三年过来啊,倒也没叫如贵人那边儿当真缺了人手去过。”
月桐在畔听着,便是笑道,“奴才倒有一句多嘴的,还请主子宽宥。”
廿廿偏头望她,“今儿是你提起这事儿来的,也算你有功。有什么话便说吧,便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就也算你将功折罪,两相抵消了去。”
月桐便盈盈一笑,先冲吉嫔蹲个安,“奴才是从方才吉嫔主子的话里得了启发……既然这会子现从内务府里给如贵人娘娘挑女子,有些仓促了,未必能挑到合适的;可是如贵人娘娘跟前又不能只有星溪一个,那奴才便想着,既然如贵人已经搬到了储秀宫来与皇后主子一起住着,那便不如皇后主子直接从咱们储秀宫里挑个老成持重的,也不用从皇后主子名下除了名儿,只就近拨给如贵人使也就是了!”
“而内务府那边儿,自管挑着,只是不用再那么着急了,等什么时候儿挑着了可心的,便送进来补上如贵人名下的数儿便也是了。几位主子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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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听完,廿廿先自犹豫了片刻。
倒是吉嫔听了便笑,“月桐就是个鬼精灵的,果然这便是从我那话里直接依样画葫芦了!”
吉嫔偏首望住廿廿,“这法儿的始作俑者既然是我,那我自然不能自己拆了自己的台去,那我就得在皇后娘娘跟前啊,给月桐这主意叫声儿‘好’去!”
“反正皇后娘娘名下的官女子是最多的,皇后娘娘又最是会教人的,这便皇后娘娘名下这些位姑娘啊个个儿都是聪明伶俐又稳妥得用的。故此啊,皇后娘娘自不合适将跟前的头等女子给拨过去,不过但凡随便寻个二等女子拨过去给如贵人使,也比内务府千挑万选出来的强一百套去!”
“况且如贵人又是跟皇后娘娘同住储秀宫里,这便两边儿照应着什么都方便,若是从内务府新挑进来的,就连皇后宫里这威仪就都得吓得多少个月都过不来这个劲儿,那便到帮不上如贵人的忙去了。”
叫吉嫔这么说着,莫说廿廿笑了,便是月桂和月桐几个都被一遭儿夸奖了,这便自然都跟着满面的笑。
如贵人静静听着,到了此处,便也含笑道,“吉嫔娘娘的主意,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姑娘们,个个儿都是得力的,这便人人都担着一份差事。若拨过来给小妾使的话,岂不是让皇后娘娘一时舍手了去?小妾岂敢……”
廿廿含笑摇头,“你倒不用担心这个,吉嫔说得对,我名下的官女子是最多的,便是暂时缺少了谁,也不至于出大纰漏,自然有人可以补上去。再说,咱们储秀宫里除了女子之外,还有那么些个妇差妈妈们呢,她们也能帮衬上许多,我总归不缺人使。”
如贵人听到如此,便也赶忙蹲礼,“既如此,小妾便要谢皇后娘娘的大恩了……”
廿廿略作思忖,抬眸看看门槛外候命的几个二等女子,心中便也有了人选。她含笑召唤,“月柳,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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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皇后主子如此召唤,这门内门外的官女子们心下便都明白了。
皇后主子这是要将月柳指给如贵人使呢。
众人都悄然望住月柳去。
月柳先是怔了怔,却不敢迟疑,赶忙垂下头,紧着步子迈进门槛来,扬声答应着,“奴才在。不知皇后主子有何吩咐?”
廿廿眸光轻转,从月柳面上,再掠过了月桐的面上去。
廿廿含笑半垂眼帘,柔声含笑道,“月柳,从今儿起,你暂且补了月桐的差事,到我身边儿来伺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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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的语声并不高,却宛若一个炸雷般扎响在众人耳畔,尤其是月桐和月柳几人全都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廿廿却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淡然含笑吩咐道,“月桐,你是我身边儿伺候的头等女子。若论持重得用,月柳是没法儿跟你比的。我既要拨人给如贵人使,那自然要挑好的、妥当的才行,故此我在你和月柳之间衡量的话,我自然选你,而叫月柳留下。”
这一会便换月桐如之前月柳一般地愣住,而月柳已然喜不自禁,恨不能跪倒谢恩了去。
两人之间的情形差异,廿廿依旧如全然没看见一般,依旧含笑柔声吩咐,“月桐,还杵着做什么?快去给你新主儿请安。从今儿起啊,你就暂且是你如贵人主子的人了。”
月桐强忍难过,不敢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什么来,只好垂首上前去给如贵人请安。
如贵人连忙自己亲自站起身来,不等月桐蹲礼下去,已是伸手给扶住,“好姑娘,我可不敢受你的礼。你虽说是官女子的身份,可是宫中谁不知道你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得力的去呢?”
“能得你到我身边儿,那自是我的福分,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也自是我腹中皇嗣带来的荣幸……我可不敢将你当成使令女子去。我就只当你是我的远房表姐去了!”
廿廿含笑听着,心下知道如贵人的小心翼翼。
廿廿自己是如贵人的远房堂姐,如贵人想抬举月桐,便小心地说了“远房表姐”去。表亲是外亲,堂亲才是内亲,如贵人这个用词的区别,便是将亲疏远近给区隔开来,既抬举了月桐,又不得罪了廿廿这位皇后去。
如贵人能如此,廿廿自也乐见其成,这便含笑点头道,“瞧着你们如此相处的模样儿,那我可就放心了。月桐啊,这便伺候着如贵人先回寝殿歇息吧,说了这么长一会子的话了,别叫她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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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贵人识趣地行礼告退而去,殿中静下来,吉嫔便瞟着廿廿乐,“……皇后娘娘真是雷霆手腕,将我都吓了一跳去。还以为皇后娘娘怀着皇嗣的这几个月,只当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活菩萨去了呢。”
廿廿却悠闲地耸肩,“这回姐姐却说岔了,我这会子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我今儿啊,也不过是觉着月桐的用意有些太露骨了。若是不敲打她这一下儿,她便容易走偏了去。”
吉嫔便也笑了,“可不是,从她头一句说提醒你,如贵人的人不够使开始,她就已经将主意打到月柳头上去了。”
“不过我却也帮了她的忙,给她过了桥,叫她抓着我宫里拨人给如贵人使的旧例,顺势将这话就给说出来了。”
廿廿垂首笑笑,“姐姐说的是。连姐姐这样的人儿,都能叫她给捉住过了桥去,可见她倒也是聪明的。”
吉嫔摇摇头,“她是聪明,不仅仅抓了一个我来给她过桥,她还想抓着你呢。她凭这些年在你跟前的经验,便自觉揣摩透了你的性子去,这便断定了你必定不能将跟前的头等女子拨给如贵人使去,要选也只能选二等女子里顶尖儿的,这便必然是月柳那丫头了。”
“毕竟皇后娘娘的头等女子也是有身份的,皇后娘娘若将头等女子给了一个贵人使去,那伤到的会是中宫的体面。”
廿廿唇角轻勾,“她的话,也算一环扣一环。”
“姐姐还记得否,她从前的小名儿?”
吉嫔点点头,“不是‘小眼儿’么?原本总有人说她是小心眼儿。”
廿廿含笑,“一个原本小心眼儿的丫头,如今也能学得说话环环相扣,不再如从前似的只盯着眼前一件小事儿……姐姐说她是长进了呢,还是回陷了?”
吉嫔耸耸肩,“作为跟前的奴才来说,聪明剔透的总归好些。只不过……这心思用在算计旁人,尤其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便有些分不清里外拐了。”
廿廿缓缓收起了笑,“所以便该敲打。”
廿廿抿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她自以为断定了我的性子,我又岂能真叫她如意去?我今儿便叫她失算一回,她若是真聪明的,赶紧清醒过来就是。”
吉嫔便也点头,“可不,目下只是说拨人给如贵人使,又不是就指给如贵人去了。只要她能清醒过来,自然随时都还有回头路等着她。”
廿廿轻垂眼帘,“真聪明还是假聪明,这一回事儿,一试便知。”
吉嫔便松了口气,却忍不住笑起来,“哎哟,我现在倒忍不住好奇起来了。这月柳丫头是哪儿得罪过月桐啦,叫月桐这丫头卯着劲儿地想将月柳给调走了去?”
廿廿静静抬眸,“姐姐不知道也罢。”
吉嫔便赶紧笑道,“那我明白了,必定是你自己宫里的事儿,不想为外人道的。那得了,我便不问了。”
吉嫔说着起身,拍了拍衣襟,“我总归送佛到西天,今儿是将如贵人给你送你宫里来了……虽说我知道她是不可能在你储秀宫里长待的,等皇嗣落地儿了就该挪出去了,不过啊今儿也总算是我的差事,我送完了,便可向你交差了。”
廿廿含笑轻握吉嫔的手,“姐姐也从此轻省了。”
吉嫔会意,咯咯轻笑,“可不是嘛!我性子可独,宫里多个人还颇多不习惯,这回可叫我又称心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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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沉,月桐强忍着难过,张罗着将如贵人伺候着歇着了,这才赶紧溜出来。
四喜在院子里盯着上夜的太监们换班,瞧见月桐出来,便赶紧招呼一声儿,“忙完啦?”
月桐赶紧走到四喜面前,一抬头,映着如银的月光,已是满面的泪。




这个宫廷是我的 648、宁愿看错啊
648
“哟,你这是怎么了?”
四喜嘴上殷勤,可是心下实则也是揣着明白说糊涂。
虽有夜色遮掩,可这毕竟是皇后宫里,月桐也知小心,这便竭力吸气,控制住泪珠儿。
“……我只问你,若我来日离了储秀宫,跟着如贵人去了旁的宫里的话,你可会来看我?”
四喜有些尴尬,忍不住左右瞧瞧,又无所依凭的,这便只好装模作样地整理了整理袖口,这才缓缓道,“瞧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如今如贵人是挪进咱们储秀宫来,故此主子也只是临时将你拨过去借给如贵人使,等内务府给挑了好的来,教熟了,能上手伺候如贵人了,你自然还是要撤回来的。”
月桐却用力甩了下头,“……不一定!我只觉着,主子怕是不要我了。”
四喜叹口气,“别忘了,你名字里可背着个‘月’字儿呢,这便满后宫里除了咱们主子,就没旁人敢用的。”
“不用说旁人,就连星楼指给了二阿哥,成了皇子名下的格格,可名儿里不是依旧还只背着‘星’字儿去。故此啊你就也甭跟着胡思乱想,总归先将如贵人伺候好了,叫如贵人安安稳稳地将皇嗣诞育下来才是正经。”
四喜说着,又拢了拢另外一边儿袖口,“退一万步说,就算来日如贵人还有搬走的那一天儿,那至少目下这几个月是挪动不了的。只要你有心,这么好几个月呐,你怎么还没有机会到主子跟前把话给圆回来呀?”
“你啊,是皇后宫里的人,当年也是主子亲自挑选了你,这么多年相伴过来,主子又怎么会轻易就替换了你去?总归光景和地方儿都够,机会足足地摆在你眼前呢,你心慌什么呀?”
四喜抬眼看了看月亮,“要我是你,我这会子就不着急,我只管先想法儿把我该干的都干到了去,心到佛知、福至心灵,都在这么大一个院子里,主子该看见的自然都能看见。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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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宫总管太监,四喜将话已经说得很透了。
终究是这么些年相处的情分过来的,四喜虽说尴尬,不过也不至于什么道儿都不给指。
月桐轻轻闭了闭眼,“……你说的自然在理,可是我却总归没法儿放心去。”
她轻轻扭转颈子,眼帘紧阖,“便是这个名儿,是星是月,不过都是主子的一个主意罢了。若说叫改,自然随时都能改了去,做不得准的。”
四喜听着,眉毛便是一挑。
月桐却没看见,她自顾自紧闭了眼,哀哀道,“便是你说叫我趁着这几个月好好儿去办事儿……可是主子却已经将月柳给调到跟前了。隔着月柳,便是我干什么,主子还能看得见了么?”
四喜听见自己心下深沉的叹息。
他又不傻,如何不知道这几年来月桐好几回与月桂起了冲突,为的是什么去?
按说他一个半残的人了,能遇见这样一份心意,他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可是,这却着实是一份他承担不起、同时也并不愿意承担的情分啊。终究不能说,因为他是这样的半残的人,便谁给的情分他都愿意接受不是?在他心里也毕竟也有一份儿自己的选择与坚持啊……
故此他今儿能说到这个地步,已是顾着这些年相处的情谊了。再多的,他便也不能再深说了。
终归说到底,一切都还看月桐她自己怎么选择。若她不觉着他的话有理,那他就也该缄口不言罢了。
终究,他是皇后主子的奴才,皇后主子的决定,便是他该遵循的方向,半步都不能岔了去的。
四喜高高站直,知道自己的心已然冷硬下去了,这便淡淡道,“兴许能看见,只要你的事儿办得又多又好;也兴许看不见……毕竟皇上主子这会子也要养着身子呢,暂且顾不得旁的;况且天儿也冷了,不能再开窗户开门儿的,这便视线被隔绝了也是难免。”
“终归如何,都在月桐你自己个儿的心里。凡事都还有可为,不过究竟该怎么办,都在你自己个儿的手掌心儿里。”
听罢四喜这样的话,看罢四喜这时的神色,月桐的心不由得直直坠了下去。
“四喜,我刚离开不过一日,甚至如你所说的,我还没出了这个宫门儿呢!你就,已然,如此绝情了去么?”
说到最后,月桐的话里已经带了颤音儿去。
四喜心下也是不忍,不过却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天儿不早了,咱们这么面对面站在当院里说话,不合适。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得带人周遭巡夜去了。”
四喜扭头走了,月桐紧紧攥住了手指,任凭养出来半分的指甲尖儿都抠进了掌心里去。
她是小眼儿,从小儿就养成的倔脾气,认准的事儿、认准的人,便不管怎么着,都拔不出来,都不肯改了去。
即便……他对她冷清,即便他总躲着他,即便他不大肯搭理她;即便……他只是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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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桐因暂时被拨给了如贵人使唤,故此便从后殿的耳房里搬出来,住进偏殿后头的围房里去,跟星溪一起。
只是她跟星溪也不熟,星溪也碍着她身份高、资历老,这便对她也有些发怵,故此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也没什么话说。
星溪在围房里呆了不大一会子工夫,便赶紧跟她打声招呼,然后就回如贵人寝殿里去坐更守夜去了,这整个围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
她躺下,浸没在黑暗里。虽然还在储秀宫这屋檐下,可是却也还是因为换了地方儿,压根儿就睡不着。
她死死闭上眼睛,眼前却如水漾一般,粼粼层层地重新将当年的旧事都勾缠了出来。
——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刚进宫的小女孩儿,认死理儿,又倔强,跟着星楣姑姑学规矩,便什么学的都是最慢的。偏还不会来事儿,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儿,不会跟其他小女孩儿一样赶紧向星楣姑姑求饶,说句好话逗星楣姑姑开心,她就知道死撑着。
星楣姑姑瞧见她那样儿,便恼了,抓过挑帘子的杆子打她。她竟连告饶都不会,甚至连眼泪疙瘩都不会掉,就那么死犟眼子地咬住了嘴唇,就那么跪在房檐下头硬生生挨打,一声都不肯吭的。
那星楣姑姑也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瞧见她那样儿,就更恼了,就以为是她不肯服管教,这便打她打得更狠……
那时候儿的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她觉着她在后宫里的日子,完了,说不定还熬不到出宫的年岁,就得在这儿活活被打死了去。
直到那天——
她又如每日一样,笨手笨脚地犯错,然后重复挨打、顶盆儿罚蹲的老戏码儿,原本一向守着规矩,从来不私自往官女子们住处这边儿来的四喜,因为急着寻星楣姑姑,这便有些冒冒失失地直接闯进了跨院儿来。
他便瞧见她了。
她看见,他的眼中瞬间的震惊,以及那震惊之下层层泛起的疼惜来。
那会子星楣姑姑的脾气十分不好,瞧见四喜盯着她看,便冷冷斥道,“你看什么看?有事儿说事儿。”
那会子的四喜对星楣姑姑比对别人都客气,赶紧笑眯眯地上前跟星楣姑姑说,“哎哟,我也得罪你了不是?那正巧儿,我也挨那罚蹲着吧。”
他说着就自己进内端起一个脸盆来,顶到头顶上都过来挨着她,与她并肩蹲在房檐下了。
他蹲不了多一会儿,便叫苦连天开了,“哎哟我的妈呀,这罚蹲也太难受了,比罚跪还难受呢!更何况,还得一边儿蹲着,一边脑袋顶上还得顶着个盆儿!这哪儿是立规矩啊,这分明是练杂耍呐!”
那日星楣姑姑没好气儿,都不肯搭理他。他就借机悄悄儿与她说话,轻声问她,“诶,你累不累呀?”
她头上顶着盆儿,也不敢点头,只能用眨眨眼睛来算作回答。
他就瞧着她叹气,轻声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呀?姑姑罚你,你就这么认罚?姑姑的性子你还看不明白么,那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你多说两句好话哄哄,姑姑就饶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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