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可是今儿,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他刚被续指了福晋,且第一个孩子即将临盆,他双喜临门之下,这便心情舒畅?故此便是对着她,他也有了这隐隐的笑意,肯这般与她近乎耳鬓厮磨一般的轻语,而且还一直攥着她的手臂,都未曾松开了指头去……
她的心,便如揣着只兔子,更是蹦跶得没法儿止住了去。
“甭说那么些绕着弯子的话去,终归就是一宗,就是你胆儿大!宫里别人不敢办的事儿,你却敢应承;应承之后,还都不含糊,真的就敢撒手去办去!”
他的声音里那笑意仿佛更浓了一分,“你就仗着你年纪小,这便初生牛犊不怕虎了是不是?就这工夫,谁都避嫌不靠前儿呢,就你,看把你给胆儿大的!”
孙氏心里越发没底,真是都要哭了,她知道她的身子有些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她哀求地道,“……阿哥爷,若是阿哥爷不准,那,那我就不去了。”
来人不是绵宁,还能是谁呢?
他却又哼了一声儿,“你瞧你这算什么呢?好好儿的胆儿大着,这一会子就想打退堂鼓了?那多没意思。”
“你得撑住,便是心底下实际已经害怕了,却也还不能含糊。你尽可以使出你的小主意来,或者明着说服我,或者暗着把我也绕进去呀……你总归有法子叫我也听你的,心甘情愿便什么都随着你去。”
孙氏更傻了,“我,我不敢……”
她哪儿敢说服阿哥爷,更别说什么将阿哥爷也给绕进去了!
她手臂上的指头有些松了松,那就凑在她耳际的嘴唇也有些远去了,只是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轻柔,“不,你敢。你这就去,你去做给我看。我就想瞧见,你到底是有多胆儿大的!”
他说着就松开了指头,还顺势朝外推了她一把,叫她连再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慌乱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直直地站着,一只手去轻轻挽着另外一边的袖口,一双黑眼远远地望着她。
那狭长的眼里,仿佛含着一抹笑意。
她便不敢再看了,生怕继续看下去的话,看见的却会变成了他的怒火去!她便赶紧跑,大步流星地跑,头都不敢再回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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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一日,星楼临盆,果然是个小阿哥。
绵宁如愿以偿地得了长子去,皇上也终于得了皇长孙。
明年就是皇上的五十大寿,今年终于圆了三代同堂的心愿去,皇上大喜之下,大封六宫:諴妃著加恩晋封为諴贵妃,吉嫔著加恩晋封为吉妃,信贵人著加恩晋封为信嫔。
而星楼因诞育皇长孙,也封为二阿哥绵宁的侧室福晋。
皇上的后宫里,位分的晋升一向是个大难题,从皇上登基以来,这后宫里嫔位以上的高位上,人就从来没齐全过。况上回从嘉庆六年之后,这些年都没再有过大封后宫之事,这中间唯有如嫔因为诞育八公主、荣常在因为是皇上潜邸老人儿而进过位分。不过到今日,八公主已经夭折,荣贵人则曾经降位回了常在……这位分的进封,对那二位来说并没有带来太多的欢喜去。
那这次,时隔多年以后,终于又迎来的后宫大封,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场欢喜去。
諴妃进封贵妃,实至名归,谁也说不出个不字儿来。毕竟她是最早伺候皇上的,诞育过皇长子和三公主,就凭这些,早就可以封贵妃了。
而信贵人进封嫔位,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她的家世好,阿玛受皇上重用,且目下是后宫里唯一的八旗蒙古的嫔妃,故此这个嫔位也是她该得的。
倒是吉嫔封妃,并不太服众。毕竟王佳氏并不受宠,且无生育——要不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儿,怎么刚封个常在呢。
要说都是潜邸老人儿的缘故,那初封是常在的荣贵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常在啊,只是到这会子才进了个贵人而已;而吉嫔已经是吉妃了。
更有趣儿的是,皇上大封后宫的谕旨上,刚传旨的时候儿说是封的“吉妃”,当日却就改了,改封为“庄妃”。
这个封号一改完,在宫里众人心中,便登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因为这个“庄”字的妃位名号,又岂是谁人都敢随便用的?
夕阳斜下,一众给皇后以及诸位刚进封了的主位们行礼的贵人、常在们,披了一身余晖,落寞地回到各自寝宫去。
最落寞的,自然是宫中目下唯一的常在——安常在。
凭她这功臣之后、一等公爵之女的身份,便是大封六宫,皇上都没想起她来,都没说将她这尴尬的位分给进一进去。
“……吉嫔能封妃,随后还能得了‘庄’这么个了不得的名号去,还能是什么缘故呢?”她瞟了一眼遥遥走在前头的荣贵人去,却不肯赶上去,倒是跟自己的使女桑实嘀咕。
原本她凡事还都能与当年的荣常在说说,可是荣常在随即进封了荣贵人;虽说后来又降位为了常在,可是五个月后又复封了荣贵人去……这便叫安常在心下实在是有些画魂儿,总担心这荣贵人说不定私下里还是投效了皇后去。
“那自然是皇后向皇上给她讨来的恩典呗!要不然,就凭她的家世和这些年在宫里的处境,她哪儿能进封妃位,又能得了这么个名号去!”
安常在懊恼地掰了掰养得纤长的指甲去,“不光是她,你们没瞧见么,这回进封,虽说是以得了皇长孙的名义,可是真正得了实惠的,哪个不是皇后的人?!”
“其余,跟皇后不好的,自然都得继续熬着去……后宫进封这事儿上,皇上必定是要听皇后的意见,皇后故意不提谁的名儿,皇上自然也不好意思自己提去。”
便如她自己,安常在就认定了皇后是记恨她姐妹,故此甭管什么进封,反正是都轮不着她。皇后还故意叫她这么一个家世最好、足以超越皇后自己去的,偏偏成为宫里唯一的常在,以此来折辱于她!
——就为了这个,那荣常在能进封贵人,然后没两个月降位了,之后又没两个月就又能复封贵人。后宫里的位分原本不容易变动,可是偏偏在荣贵人这儿几次三番地折腾,能如此的自然是皇后。而皇后这般,还不是就不让荣贵人陪着她一起当常在,就让她一个人儿继续在常在位分上熬着!
安常在越想越懊恼,扭转了头去左右看着。她这会子真想能抓挠来个帮手啊!
要不然,就凭她一个常在,在这后宫里头可怎么还有抗争的机会?
荣贵人这会子她是不敢相信了,那她还能寻谁去?
就在安常在闹心的时候儿,后头淳嫔的肩舆已是过来了。淳嫔是景仁宫里当家的,远远瞧见了安常在,这便吩咐官女子去问,“安常在这会子还不回宫去,在这长街上东张西望什么呢?”
安常在恼得咬牙,却随即还是心眼儿一动,赶紧落轿下来,亲自随着淳嫔的女子,到了淳嫔跟前,步行随着淳嫔的肩舆一起回宫去。
安常在都已如此,淳嫔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免不得还得软言下来,只提醒道,“……宫规严谨,咱们既行完了礼,便得按着时辰回宫去。若在外头耽搁久了,便是我不管你,宫殿监怕是也要记档,回头报到皇后娘娘跟前去。”
安常在咬咬嘴唇,霍地抬头,“娘娘是嘉庆六年进封的嫔位,这一晃都已经七年了……”
淳嫔便微微蹙眉,“难为你还替我记着,我自己都给忘了。不过你今儿忽然说到这个,又想干什么?”淳嫔对安常在,一向都不大客气。
安常在心内恼恨得咬牙,可是面上却还是赔着笑去,“……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嘉庆六年那会子后宫大封,娘娘与庄妃娘娘是一起进封的嫔位。而在行走位次上,娘娘原本还在庄妃娘娘之前。”
“这般算来,嫔位之上,娘娘本是居首位,吉嫔和如嫔都应该排在您的后头去。那这回既然有进封妃位的,我便总觉着怎么也该是娘娘您进封了去……我只是想不通,这回凭什么进封妃位的,偏是庄妃娘娘去了?我心下终究还是替娘娘您不值……”
淳嫔高高坐在轿辇之上,冷冷勾了勾唇角。
都在后宫里这些年了,谁一撅尾巴,就知道要放什么屁去。安常在这儿揣着什么坏水儿呢,淳嫔已然拿捏了安常在这么些年,怎么会不知道?
淳嫔等安常在说完了,这便悠闲地随着轿辇轻轻摇晃着说,“难为你心里还有我,这么替我思虑着……只是你想想,这样的话你能说得,我自己却说不得。不如,你替我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去说说,叫他们二位也想起来当年嫔位的次序去,也明白明白我心下的委屈?”
淳嫔冷然垂眸,居高临下盯着安常在的侧脸,“好歹咱们也一个宫里住着这么些年了,端的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替我将这话说明白了,那等我来日几分能了妃位,我也自然不会忘了你去——我必定设法叫你也封了贵人,你看如何?”
安常在登时哑口无言,抬头望了望淳嫔,尴尬地笑笑,“只恨我在这宫廷里一向都是人微言轻……皇上和皇后娘娘他们二位,如何肯听我说的话?”
淳嫔也不客气,“那叫你阿玛去说。你在常在位分,人微言轻;可是你阿玛是一等信勇公,是开国功臣费英东的嫡系后裔,他说话便自然有分量,皇上不能不听。”
安常在就更是尴尬得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出来了。
淳嫔随即扬声冷笑,“我原本想着,凭你的家世,还能帮得上我去。又难为你有心,肯替我不平……却原来你也不过只是嘴上哄我一回,寻我个穷开心!”
“安常在,你既没这个替我出头的胆量,那你日后便最好闭上你的嘴——甭拿我当你的话茬儿,你帮不上我,就别拿我来磕打牙!我没那么好性儿,得不着你的实惠,还叫你这么随便谈论去。”
“况且你是在我宫里,跟随我居住,你若出了事儿,我便也得跟着你吃挂烙儿……我可没那个爱好!”
“我今儿就将丑话说在头里,我今儿、方才是最后一次听你说这话;否则,以后若叫我再听见你传出这样的动静来,拿我的事儿来做你的筏子,那你可别怪我不客气——景仁宫里既然我当家,那你日后还能不能走出这景仁门去,就全在我的心意。”
“若我觉着你不合适再出门了,我自会回了皇后娘娘,就给你报个病,需要闭门静养……我想,皇后娘娘也会很乐意准了我的奏请,也叫皇后娘娘图个眼前干净!”
淳嫔的话,仿佛左右开弓给了安常在好几个无形的大嘴巴,安常在的两边脸颊红得都要发紫了。
“娘娘息怒。我不过是心下替娘娘……啊,好了好了,娘娘既不爱听,我便不再说就是。我承娘娘的意思,我以后不再说了就是!”
不得不窝窝囊囊跟着淳嫔回了景仁宫,安常在瞄见对面屋窗口有荣贵人的身影闪过,知道荣贵人也在打量她呢。
她懊恼地回到自己屋子,将窗户门都给关严,这还不满足,还叫人将窗帘、门帘都给遮盖严实了,这才发了性儿,钻炕上去使劲蹬蹬腿儿。
“……瞧她那个熊样儿!这会子装善男信女了,她难道忘了她曾经为了晋位,也曾经削尖了脑袋,什么事儿没干过?就连先叛了皇后,跟了华妃;又叛了华妃,回到皇后身边儿的事儿都能干出来,她还好意思说她不介意庄妃越过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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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宫廷是我的 736、难得明白
736
叫安常在这一番话说的,淳嫔虽将安常在那副小人嘴脸给戳得透透儿的,该说的话也全都说得清楚明白,心里得了个痛快的。待得回到景仁宫,她便也是高高扬头走进自己的寝殿去的——她知道,那荣贵人这回虽然没跟安常在掺和在一块儿来,可是这会子也必定躲在窗边儿,等着看她的反应呢,她自不能叫那荣贵人,乃至这宫里的妈妈、女子、太监们给瞧出什么来。
待得回到自己寝殿,关好了门窗坐下来,她便盯着炕桌上那盆子宝石花的盆景定定出神……
她自己如何能骗得了自己?她越是这般的明白,越是这样的要强,又何尝不是因为她实则还是在乎宫中人的眼光呢?
安常在的话不算错,毕竟当年进封嫔位之时,她排位在吉嫔之前。宫中凡事都要讲究个“循序渐进”,既然要从嫔位上进封妃位去,除非是吉嫔诞育了皇嗣,才可能越过她去……可是终究,吉嫔并无生养,却还是越过了她去,甚至得了“庄”这样一个封号,这便总叫她显得扎眼了些。
况且,吉嫔之所以能成为今日的庄妃娘娘,谁还看不明白,这里头毕竟是皇后娘娘给使的力啊。便也由此,可见庄妃与她自己在皇后娘娘心目中的地位轻重去……
想当年,她也曾忍辱负重,替皇后娘娘效了大力的。若没有她,那个让皇后娘娘早年间吃过不少苦头的华妃,怎么会处理得这般顺顺当当去?
便是如今,皇后娘娘将她放在景仁宫里,又何尝不是将荣贵人和安常在这两个刺儿头也都交给她,叫她来看着?
从过去到现在,皇后娘娘都一直是在用她的,可是到了后宫进封这事儿上,皇后娘娘就忘了她了——想想她当年也是跟庄妃一起进封的嫔位啊,到如今也都这么多年了,在华妃死后,她这几年便是没有大的功劳,可是却要见天儿看着荣贵人和安常在两个刺儿头,那毕竟也是有苦劳的呀……
她这般想着,鼻尖儿便有些发酸了。
看看眼前这盆宝石花的盆景子,虽说宝石自然要比草木金贵,可是宝石再怎么金贵好看,它们却也毕竟都是石头,是没有生命的,终究比不上草木的真实鲜活去。这宝石花的盆景子啊,再好,也终究只是个摆设儿。
贴身伺候的女子们都知道自家主子心下不好受。毕竟这宫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呢,这便都瞧着呢。自家主子是个要强的性子,在旁人面前能依旧高高抬起头来,也能将没安好心的安常在之流给怼得没词儿,可是终究——这事儿是这么明摆着的呀。
女子们心下也跟着着急,只是就凭她们,还能怎么办呢?难道去求皇后娘娘,也给自家主子进位?——说到底,她们也只能陪在主子身边儿,叫自己也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先给主子当一道防线,将那些不安好心的给呲儿回去罢了!
次日一早,淳嫔依旧早早起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特地选了一套镶嵌粉红色碧玺的发簪,身上的衣裳也选了鲜亮的颜色,叫整个人看着光彩照人地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说到底,依旧还是不想叫任何人觉着她晦暗无光了,更不想叫人瞧出她心下有半点失落来。
淳嫔如此,廿廿又岂有看不出来的?只是廿廿这会子倒不便多说什么,只含笑与庄妃对了个眼神儿。
众人请完了安,廿廿只留下諴贵妃说事儿,其余都叫散了。
淳嫔不慌不忙出了门儿,却没成想,走在半路里,长街拐角处走出庄妃的肩舆来。
淳嫔有些尴尬,却也急忙叫停轿,她亲自落轿行礼。
庄妃便也落了轿,并不十分热络地凝着她,“你宫里可有事务?天儿有点热了,我想绕着海子风凉风凉,想找个人陪着我走走。若你不忙的话,可愿意陪我一会子?”
淳嫔微微犹豫了一下儿,便随即吩咐抬轿太监们先回去,她自己只留下星墨陪着。
庄妃在前,淳嫔落后半步,两人各自的女子跟在三步之外。
庄妃一向都是这样略带清冷的性子,便是今儿这情形之下也并不想主动矮下了身段来,淳嫔性子里也有自己的耿直,故此两人就宁肯这么差了半步,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不肯打破这距离,走到肩并肩的位置上来。
两人就这么走了大半天,一汪海子都要走了一半儿了,两人这身姿叫外人看着都跟着尴尬,跟在后头的两个女子都要着急得脚趾头抠穿鞋底儿了。
两人这么又走了一会子,庄妃才微微回眸,瞥一眼身后的淳嫔,“从你嘉庆二年进宫,初封为贵人,我那时候儿还是常在;后来,我也终于封了贵人,但因为你是初封贵人,我是进封的贵人,故此我比不上你……再后来,嘉庆六年咱们一起进封嫔位,因为循序渐进的规矩,我的身份依旧还在你之下。”
“那长长的十一年里头啊,咱们行走时,都是你在前边儿,我跟在你后边儿。说实在的,十一年的时光里,咱们这个次序的,我都习惯了;今儿忽然换成咱们俩这么走着,我倒有些不自在。”
“真有些恨不得后脑勺儿上长双眼睛,能瞧见你面上是个什么神情。”
淳嫔的回应也同样是淡淡的,“庄妃娘娘说的是,实则当真是走在前头的人,心下才是慌乱不安的。毕竟前边儿的人后脑勺儿上不长眼睛,而跟在后头的人脸上一双眼睛却看得真楚呢。这样前边儿那人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后边儿人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这么看的话,实则倒是跟在后头的人是蛮幸福的。”
淳嫔说着,便也叹了口气,“庄妃娘娘说十一年的时光长远,可是不瞒庄妃娘娘,这十一年的光景啊,都还不足以叫我习惯了走在您的前边儿……十一年了,我心下实则一直都还是忐忑不安的。”
“因为我心下明白,庄妃娘娘才是皇上潜邸时的老人儿,比我先进宫,先伺候皇上,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情分也自然比我深了许多,对这宫里的事儿看得也比我深远得多……故此叫庄妃娘娘走在我后头,我心下是没有一刻能得安宁的。”
“故此今儿咱们两个颠倒了个个儿,您走在头里,我跟在您后头……虽然次序变了,倒叫我瞧出来跟在后头的人的好处来;更要紧的是,这十一年来的心慌,却在今儿给摁下来了。从进宫至今,在跟您的行走次序里,我今儿是头一回心下不慌的了。”
庄妃不由得停住脚步,转过了半侧的身子来,定睛细看淳嫔。
淳嫔自己笑了笑,“我知道您必定想看看我的脸,瞧瞧我这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话。”
庄妃却轻嗤一声,又扭回头去,“不至于。我还不至于听不出来,你这话不是假话。况且咱们两个方才可绕着这海子走了大半圈儿了,你也尽管与我距离着这半步去,没刻意撵上来,这反倒叫我瞧出了你的真心来——”
“淳嫔,当年我就觉着皇上给你‘淳’这个封号没错儿,你虽说是聪明机巧的,可是你的性子里头终究还保持着一份耿直去。就冲你这一点子耿直,我便放了心,用不着防着你去。”
“……至于我为何要盯着你看一眼,实则不是我担心你,倒是我终究还是有些悬心于你。”
“嗯?”淳嫔听着,先一时还没能分辨出来,略一停顿,这才分出了“担心”与“悬心”之间的微妙区别去。
她鼻尖儿一时酸楚,那心底的委屈还是泛出来些儿。
“……庄妃娘娘又是替我悬心什么呢?是悬心我会受不了这宫中众人的眼光,还是她们背地里那些嚼舌头根子的唾沫星子去?庄妃娘娘怎么忘了,若我是这样胆小的,那我当年又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扭头跟着华妃走了?”
“要说宫中人的冷眼和唾沫星子,实则那会子才最严重。况且我当年年纪还小,进宫也还没几年……庄妃娘娘瞧见了,我这不是都稳稳当当地过来了么?当年我能熬过来,眼前的,我何至于就熬不过去了?”
淳嫔说着深深吸了口气,“……就算旁人不知道我当年那个嫔位是怎么来的,就算还有人直到今儿还以为是华妃当年抬举我,才有了这个嫔位来;可是我自己却不能忘本。”
“当年,若不是庄妃娘娘您提点过我那几句,我若不是看懂了您当年是如何侍奉皇后娘娘的,那我就根本还找不到这宫里的正道儿,说不定直到今日,我也还跟一起进宫的玉贵人一样儿,依旧是个不上不下的贵人罢了。”
庄妃也不由得微微动容,“你啊,尽说傻话。我又算提点过你什么了呢?路都是在脚下明摆着,至于该怎么抬脚,该怎么往前走,实则都是各人自己的选择罢了。故此,叫你走到今天的,是你自己个儿的心意,与我倒没什么相干的。”
淳嫔吸了吸鼻子,努力抬高了头,望住庄妃一笑,“说句实话,我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我心下实则是有不服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多亏就是姐姐你,倘若换了另外一个人去,姐姐看我还是不是眼前这个样儿。”
“在这后宫里头啊,除了皇后娘娘之外,我心下最宾服的人,就是姐姐你。不管过去的十一年里,咱们是谁在前在后了,可是在我心里,姐姐一直都是在我前头的人,是我从后头可以看着、跟着学的人。”
“故此今儿姐姐进封妃位了,我只觉着这是姐姐应该得的。虽说我进封嫔位到今日也这么些年了,若说我不想要这个妃位,那是违心的话。可是我更明白,姐姐比我更配得起,姐姐是应该先我一步进封才是。”
庄妃缓缓吐了口气,眨了眨眼瞧着淳嫔,终于上前一步,跨越了两人之间那半步的距离,伸手握了握淳嫔的手。
“我这人性子凉薄,不惯与人这般亲近,可是今儿我是真心愿意拉拉你的手去。你是明白的人,又加之这份耿直,便叫我觉着值得。在这后宫里头,除了皇后娘娘和諴贵妃之外,说实在的,在后进宫的这些年轻的妹妹里头,我始终认定了,你才是最拔尖儿的那一个。”
淳嫔到此时,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这便终是忍不住落了一对泪珠儿下来。
“……我不在乎宫里头那些人的看法去,我知道她们等着看我、看咱们的笑话儿去。可是我却不能不在乎姐姐你,还有皇后娘娘的看法儿去。这些年我都是一心跟随着皇后娘娘和姐姐,我生怕自己哪儿办不好,倒叫皇后娘娘和姐姐嫌弃了去。”
庄妃用自己的帕子替淳嫔拭泪,“傻妹妹,这便是你小心眼儿了。皇后娘娘怎么会不在乎你?若不在乎你,怎么会叫你去当景仁宫的家?至于这次晋位,总归要各个位分都有循序渐进,諴贵妃晋位,空出妃位来,叫我补上;我进封妃位,空出嫔位来,叫信贵人补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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