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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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发深了,同乐园那边儿的戏还没唱完,可是却也有些看累了的,陆续散去。
恩贵人带着女子恰好往这边儿来,远远见着这边儿影影绰绰的都是人,这便赶紧拉着官女子躲进树丛里去。
远远地,那边儿也只点燃了两盏灯笼,权且照路。恩贵人终究是年轻,眼睛好使,这便还是看清了那便正依依惜别的两人去——
“呀,怎么是皇后娘娘和十七爷?!”恩贵人一颗心吓得砰砰跳。
她终究是进宫晚,年纪小,什么前尘往事都不大知道。可是她却也偏都听过古往今来那些后宫里的故事。比如说,什么内廷主位与小叔子的秘密。
恩贵人紧张地看一眼自己的女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之前皇后娘娘先离席了,不是说要回宫去照看四阿哥么?那皇后娘娘怎么跑到这儿来,私见十七爷来了?”
“算算时辰,皇后娘娘从同乐园里离开,时辰也不短了呀……如此说来,皇后娘娘竟与十七爷在此,相处了这么久?”
恩贵人的官女子星钉吓得赶紧扯住恩贵人的衣袖去,“主子……这话,可不敢多说呀。”
恩贵人撅了撅嘴,“我知道。我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又没有与人说去。”
她们在树丛里嘀咕的当儿,那边厢皇后和十七爷早已各自散去。夜色四合,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星钉往远处瞧了瞧,便低声道,“主子终究刚刚进宫,又还只是贵人。那边的却是皇后娘娘啊……主子没瞧见他们散去都是悄没声息的么,便是主子您瞧见,却别无旁证,便是主子说了出来,也没人帮主子佐证不是?”
恩贵人很有些不爱听,“你这算是提醒我,我在这后宫里是人微言轻,是么?”
她可是出自乌雅氏,是雍正爷生母孝恭仁皇后的族人;她阿玛是左副都御史,她额娘更是宗室格格!便她刚入宫,初封贵人,可是谁敢说她人微言轻去?
只是这会子那边人都散了,她自己依旧在这儿生气也没意思,这便气鼓鼓地出了树丛,噘着嘴朝自己寝宫去。
“恩妹妹好脚力!”冷不防,旁边打横传来一道嗓音,倒将恩贵人吓了一跳,头发茬儿都快立起来了。
“谁?!”星钉也赶忙举起灯笼,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照了过去。
只见夜色被荡开一层涟漪,一位宫装女子,由一个官女子伴着,迈着悠然自得的步子,正朝这边儿来。
便从那宫装,也能知道来人是位嫔妃。更是从人家官女子手上打着的羊角灯,瞧出必定是位嫔位及以上的高位来。
恩贵人不敢怠慢,这便赶紧先行礼请安,“小妹唐突,惊动了娘娘。”
那羊角明灯的光,终于层层推到了眼前来,恩贵人这才看清了,原来是如嫔。
“妹妹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如嫔亲自扶起恩贵人来,两人四眸相对处,如嫔含笑道,“我原本去妹妹宫里寻妹妹,却没见着。这才从妹妹宫里反过来到半道儿上来迎着妹妹,果然叫我给遇见了。”
瞧见恩贵人眼中的疑惑,如嫔便含笑道,“……这回随皇上赴热河避暑山庄,我便也给留在京中的姐妹们都备了些薄礼。回来有些日子了,正想着单独拿给恩妹妹。”
恩贵人不由得惊讶道,“如嫔娘娘的赏,不是早给小妹送来了么?”
如嫔办事周到,即便身在嫔位,在一众贵人面前也是颇为的和善可亲,故此宫中这样多的贵人,她也竟然每人都给带回了礼物来。因圣驾回京来也有半个多月了,故此如嫔给贵人们的礼也早都送了,恩贵人也没想到今儿如嫔还提这事儿。
如嫔便笑了,轻轻拍了拍恩贵人的手,“宫里的贵人最多,我母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儿,我指望不上母家的帮衬;便只凭着在宫里这点子年例银子,又够什么使的呀?故此说句实话,我若给每位贵人姐妹都备厚礼的话,我还真备不起。”
“因此上,我给贵人姐妹们送的礼啊,平均到每一位手里,便都是些普通的草药等物罢了。只是虽说贵人都是贵人,可是在贵人们当中,我也总有些私心底下觉着投缘的……”
如嫔说到这儿便笑,“在我心目中,恩妹妹是最晚进宫,年纪最小的,我心下十分喜欢恩妹妹你……故此我便想着寻个空儿,格外送恩妹妹些好东西来。”
恩贵人如何能不爱听这样的话呢,这便红了脸,欢喜得连连道谢。
如嫔便拉着恩贵人的手,“……二阿哥福晋的额娘也是乌雅氏,与妹妹同族。妹妹母家也与我母家多次联姻,咱们虽是两家儿,可情分上早就密不可分了。想来若是二阿哥福晋还在世的话,妹妹进宫来,二阿哥福晋必定会仔细帮衬着。”
“如今二阿哥福晋虽说不在了,可我既也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且我们八房与十六房本就是同气连枝的,那我就自该替二阿哥福晋看顾着恩妹妹你去。宫中凡事都需要小心,恩妹妹你若有什么看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就是。”
这个宫廷是我的 754、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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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嫔这一番话正是说到了褃节儿上,说到了恩贵人的心坎儿上来。她原本正一头的雾水,这会子可算寻着了个可亲的人。
只是……她还是偏首看了一眼星钉,她没忘了星钉方才提醒她的话。
如嫔便含笑道,“我听说恩妹妹的额娘,乃是宗室格格?这么说起来的话,宫中虽不乏名门闺秀,可是若论起额娘的身份来,却没人能比得上恩妹妹你。”
乌雅氏虽说也是世家了,又出过孝恭仁皇后和平定西域的大功臣兆惠公爷,先帝爷的九公主也嫁入了乌雅氏……可是毕竟,乌雅氏的家世地位还是没法儿跟钮祜禄氏弘毅公家、苏完瓜尔佳氏信勇公家等几家顶级勋贵世家相比去。
故此恩贵人心中最大的倚仗,倒也就是她额娘是爱新觉罗氏的宗室格格这样的身份了。这会子听如嫔主动提及她额娘的金贵去,她心下自然高兴。
如嫔含笑继续道,“还有令尊大人,在妹妹入宫之时已是年过七十了吧?那恩妹妹便是令尊大人的老来得女呢!”
如嫔说着,惆怅地叹了口气去,“可是我当年入宫的时候儿,我阿玛却已经过世三年了……听得妹妹如此,我这心下可真是羡慕。”
恩贵人便笑了,“……如嫔娘娘说的是,自小阿玛最疼我了!”
便也因她是老来女,额娘身份又是尊贵,故此从小极为受宠,乃是一家人捧在掌心的宝贝。
如嫔静静垂眸,“如此说来,妹妹倒是与三阿哥福晋也颇为有缘!”
如嫔说的便是绵恺的福晋佛拉娜。
“……恩妹妹与三阿哥福晋是同一年进宫挑选的,而恰好,三阿哥福晋也同样是她阿玛的老来得女。想必当日进宫挑选之时,恩妹妹便是该与三阿哥福晋相识,甚至住处都隔着不远吧?”
钮祜禄氏弘毅公家是镶黄旗,恩贵人家则是正黄旗的,两人都出自上三旗,且都是勋臣世家之女,故此礼部官员们自然有那个眼力见儿,是要将这样的待选秀女往一块儿安排的,也好方便她们相处。
如嫔这话却不经意之间戳疼了恩贵人的心窝子去。
恩贵人能记名进宫,原本自是高兴的事儿,可是等名号颁下来了,同样被记名的佛拉娜指给三阿哥为嫡福晋,而她是成了皇上的贵人,这便成了两辈子人了。
原本恩贵人自己倒是挺开心的,可是随即在一众秀女之中却听到了些风言风语的——都说恩贵人的前程,没有人家佛拉娜的好。
佛拉娜是三阿哥的嫡福晋,三阿哥是皇后娘娘的嫡出皇子,那这元配的皇子福晋自然摆在哪儿都是尊贵的。来日等三阿哥封了王,那人家佛拉娜就是现成儿的王福晋。
可是她这位被选为贵人的呢,虽然是长辈了,可是毕竟一来皇上已是快五十的人了,心思本就淡了;再者后宫里的位分,谁不知道晋位极难的?若是长久都只能停留在贵人位分上的话,那实际待遇就远远赶不上人家王福晋了!
没想到今日如嫔偏又也将她与佛拉娜相比较起来……她便极力笑笑道,“我与三阿哥福晋,也没什么缘分,便是同届选看,却彼此不甚相熟。”
如嫔便赶忙道,“也是。毕竟三阿哥福晋是镶黄旗,恩妹妹是正黄旗,引见的次序还有先后,这便是没碰上,也是情理之中。”
恩贵人心情越发有些雪上加霜了。毕竟,镶黄旗在正黄旗之前。
如嫔说了好一起子的话,终于察觉了恩贵人有些不高兴了,这便赶忙又往回找补,“……听说,妹妹前头也有一位嫡母,也是出自富察氏的?”
恩贵人有些防备地瞟了如嫔一眼,担心如嫔这又是要说什么。
——恩贵人那出自爱新觉罗氏的尊贵额娘,身份自然是金贵,可是却是后进门儿的,乃是她阿玛的续娶福晋。她阿玛的元配是富察氏,只是身故得比较早,故此她阿玛才又迎娶了她额娘。
宗室格格的身份,自然是要更高的,可是终究讲究个先来后到的,这便好像续弦总要微微矮半头的。
“……也不敢说什么嫡母吧?我额娘是什么身份,又不是妾室扶正的!我阿玛能迎娶我额娘,那才叫真真儿的高攀。倒是我额娘,可是下嫁。”
如嫔赶忙赔笑,“可不是!若说此事,我便又要羡慕恩妹妹了……实则我额娘也是我阿玛的续娶之妻,况且我额娘的身份可跟恩妹妹额娘的身份没法儿比呢。”
如嫔说着叹了口气,“只是,咱们两个前头那位额娘啊,倒也都是出自富察氏的。若从这边儿来论,我跟恩妹妹倒又多了一层亲去了。”
恩贵人却颇有些冷意,“如嫔娘娘难道还对前头那位富察氏,颇有些留念?”
如嫔这才收了笑,神色微微一变,半晌才幽幽道,“怎么会……她便是走得早,没来得及对我如何,可是她生养的大哥和嫂子,却对我额娘,以及我弟弟妹妹做了许多欺凌之事去。”
“哦,对了,忘了告诉恩妹妹,我那嫂子也是富察氏是呢。”
恩贵人终于笑了,“……不瞒姐姐,我也恨不能我阿玛前头没有过那个富察氏,否则我额娘这些年,也不会凭宗室格格的身份,还要冲着个木牌牌叫什么‘姐姐’。”
两人终于重新又找到了心有戚戚之处。
如嫔垂眸凝视恩贵人,“之前在同乐园,我是瞄着妹妹已经起身了,我才跟着起身出来的。结果我都到了妹妹宫里来过,可如何妹妹竟然走的这么慢,倒要我折返来迎着妹妹?”
“妹妹这是在半道儿上,被哪里给绊住了去?可是妹妹还有旁的事儿,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恩贵人忖了忖,终是有些按捺不住,“……倒不是我被什么给绊住了,我是怕冲撞了人家,不得不回避呢。结果在树丛里躲着这么半晌去,连衣裳都被勾出丝来好几条儿。可惜了我这新做的衣裳,今儿才头一天上身儿呢。”
如嫔眼中便是灯影一闪,“恩妹妹在躲谁?恩妹妹是皇上的贵人,更何况又是名门闺秀,在这后宫里又何至于要躲着谁去?”
恩贵人悄然回眸,左右瞧瞧,终究还是压低了声儿道,“……我是碰巧儿撞见了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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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阑珊,如嫔勾着唇角,竭力忍住了笑,踩着兴奋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回去。
她不急着回去,她还得等人。
算着时辰,同乐园那边儿的压轴大戏该散了,这会子进宫来领戏的王公大臣们都正各自往外去。
不过宫中规矩森严,便是宗室王公能进同乐园来领戏,可是进来和出去的通路是与内廷截然分开的,便是嫔妃们与王公大臣们同时散去,也绝没可能彼此遇上的。
不过,这当中终究还是有些特别的。
比方说,一直在内廷居住的皇子和在内行走的福晋们。
“主子……二阿哥朝这边儿来了。”星滟有些兴奋又紧张地低声禀报。
如嫔满意地点头,“……熄了灯笼,请二阿哥到近前说话。”
绵宁一向都是谨慎的人,便是半道儿已经被如嫔名下的太监给截住了,却没有立即跟着过来,反倒是如常按着自己的路线继续往福园门外阿哥所的方向继续走。一直走到快到宫门了,这才兜了个大圈子,又绕了回来。
待得绵宁绕回来时,如嫔都站得脚脖子有些酸了——今儿是大场合,嫔妃们都穿吉服,踩高底宫鞋,头上的钿子也是用了全副的头面,着实累人。
没有灯,只有天上月影,但是绵宁也还是准确地找到了如嫔的位置,赶忙上前来请跪安。
“儿臣来晚了,叫如嫔娘娘久等。”
如嫔笑笑,赶忙也上前伸手去托绵宁的手肘。
绵宁却避开了。
如嫔在幽暗里微微挑眉,面上却只是微笑,“……这些年瞧着皇后娘娘对二阿哥,一向都是以礼相待,每回二阿哥请跪安,皇后娘娘都要亲自起身,如这般伸手托住了二阿哥手臂,将二阿哥扶起来的。”
“皇后娘娘自为六宫表率,这些年耳濡目染着,我便想也没想,已然要学着皇后娘娘的做法儿了。还请二阿哥莫要见怪。”
绵宁淡淡道,“儿臣岂敢。如嫔娘娘有何吩咐?天色不早了,儿臣恐宫门下钥,还请如嫔娘娘示下。”
如嫔便叹了口气。
她如何不明白,不管这些年二阿哥一家跟皇后之间曾有过多少回风波暗涌,可是皇后在二阿哥心目中的地位总归还是特别的。二阿哥对她们,总是做不到与皇后之间的那般亲厚。
如嫔便不再主动示好,站直了,保持了一个能让两人都觉舒服的距离。
“……方才我在道儿上遇见了恩贵人。恩贵人出自乌雅氏,与二阿哥福晋外祖家系出同门。想必恩贵人进宫,也能叫二阿哥的岳母在宫里重新又多了个念想——毕竟二阿哥福晋已经不在了,可巧的是,恩贵人就在这时候儿进宫,从二阿哥岳母她老人家心下来说,便仿佛能多少得了安慰去。”
绵宁便微微皱了皱眉,“如嫔娘娘的意思是,儿臣的岳母还与恩贵人有私下的来往?”
如嫔轻笑了一声,“怎么是‘私下’的来往呢?是老福晋正大光明地逢年过节都给恩贵人请安呀。”
虽说提到了舒舒和岳母,可是绵宁的反应却好似毫无兴趣,只是淡淡回应道,“如嫔娘娘今儿叫儿臣来,只是为了此事么?那儿臣知晓了,多谢如嫔娘娘。倘若没有旁的事了,儿臣先行告退。”
如嫔立在夜风里,忍不住又笑了。
这十月里的夜风,真是吹得人齿寒、心冷啊。
“今儿拦着二阿哥,原本其实不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不过替恩贵人给二阿哥你带句话儿罢了——恩贵人方才在半道儿上撞见了皇后娘娘与十七爷,恩贵人说那二位黑灯瞎火地在一处想对着说了好久的话。”
“恩贵人进宫晚,跟二阿哥还没单独说上话过,这便半路将我拦住了,求我将这话儿带给二阿哥——照恩贵人自己的话来说,她选择我来替她传话,便也无非是因为我也是钮祜禄氏,况且好歹我们八房也与十六房同气连枝……”
“可是我原本不愿意接她这个请托,我也早与她说了,我既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便不仅跟二阿哥福晋是一家子,我跟皇后娘娘同样是一家人啊。还有十七爷的元配嫡福晋,同样是我们家人。我这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便不想掺和进来。”
“却是恩贵人在我面前急得都要下跪,言语之间是说这话儿原本是二阿哥的岳母想对二阿哥说的话,只是她如今进不来宫里了,便也见不着二阿哥你,这便唯有什么话都只能请恩贵人转告……”
如嫔在夜色之中站得笔直,脸上也全都只剩下了清冷之色,“……恩贵人的意思是说,二阿哥的岳母老福晋她是觉着二阿哥福晋她身故得有些过于早了。”
如嫔的话说到这儿,便也识趣不再继续多说。只回眸,清淡地点了点头,“……恩贵人请我带给二阿哥的话儿,我说完了。至于其中是非,总归请二阿哥自己掂量就是。我只是受人所托,又因事涉同族,不好推辞罢了,却并不能帮二阿哥探究这里头的真相去,还请二阿哥自行定夺。”
如嫔最后的话,倒叫绵宁约略沉吟。
眼前的如嫔,与他所认识的如嫔,好像又有些不同了。
他细细思忖这里头的缘故,便也想着怕也是因为进宫的日子长了,如嫔也长了见识的缘故。再者毕竟当年经历过了丧女之痛,故此成长了吧。
绵宁心中虽是思忖着,不过行动上却不迟疑,立即行礼告退,转身便离开了去。
十七叔是郡王,夜色中还流连内廷不去,是罪过;他同样是成年皇子,若被人看见了在夜色中与年轻嫔妃单独相对……却又何尝不是同样的罪过呢。
他可不愿如十七叔一般,被人瞧见了,抓住了把柄去。
这个宫廷是我的 755、灯光忽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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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阿哥就这么走了,没说什么实际的,也瞧不出态度上有什么变化……如嫔远远望着二阿哥的背影,心下不由得有些懊恼。
她今儿已经够主动的了,却没想到二阿哥却不接她递出的这根绳子头儿。
——他终究竟还是不愿与皇后正面相争,是么?倘若是换了皇后旁的敌人去,但凡得了皇后这样一个把柄去,都得如获至宝了才是吧。
从前她虽说知道倘若与二阿哥福晋舒舒联手能更容易些,可是说实话,她并不是那么欣赏舒舒;况且舒舒这人的门第之见极重,她虽说是八房的,家里比皇后母家的十六房好些,可是因为她阿玛官职不高,且在她进宫之时就已经身故三年了,故此舒舒原本也不大肯将她真的放在眼里去。
舒舒死去,她倒松了口气。她想着,二阿哥总归是比舒舒更明白的人。
可是今晚上这情形……她仿佛又白费了力气。
不过也幸好她分寸拿捏得好,这便瞧着二阿哥的态度有些冷淡,便及时地将所有事儿都推到了恩贵人身上去——反正她也没冤枉了恩贵人去,今晚这事儿本来就是恩贵人说的。
再说,恩贵人出自乌雅氏,舒舒的额娘也是乌雅氏,她们同宗同祖,这更是明摆着的了。
如嫔有些扫兴地往外走,与绵宁正是背对背的两个相反的方向。
走出树丛深处,圆明园中已经全都寂静了下来——大戏唱罢,看戏的人也都已经退干净了,这偌大的园子里,终于沉浸进了一天当中最宁静的光景里。
如嫔便也随之松了口气。
虽说不知道今晚的事会如何发酵,可是至少她已经将这话儿传给了二阿哥去,今晚这一趟,好歹也不算都白来了。
就在如嫔松了口气儿的当儿,完全没有防备,半途的一间亭榭里,原本黑洞洞的,竟忽地点起了灯!
之前看着仿佛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的,竟随着那灯,呼啦多出十几、二十号人来!
而随着那灯亮起来,她便也自然看清了那灯的规制、挑灯人的打扮去——她如何还瞧不出是谁宫里的人!
她如半夜行路,撞了鬼打墙一般,惊恐地原地站住,心口紧得已经无法呼吸。
亭榭里的灯光越发明亮,显见是多盏灯笼渐次点燃。
就在那一片越发辉煌堂皇的明亮灯光里,传来一个雍容华贵却不怒自威的声音来,“……外头是如嫔么?既来了,便进来坐坐,陪我说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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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亭榭去的。
她原本就因穿着高底旗鞋站立得久了,脚脖子已然酸了;那这会子再加上心魂俱颤的,便只觉迈出的每一步,脚底下都是铺满了一蓬一蓬的针尖儿去,叫脚底下每一个毛孔都被扎得又麻木又刺痛。
饶是如此,她还得站直了,梗着脖子面对那雍容含笑,端坐迎向她的人去——
她终于还是强忍着,一步一步走到了近前,这便赶紧行礼请安,“不知皇后娘娘在此处,嫔妾请安来迟。请皇后娘娘恕嫔妾唐突,嫔妾怕是惊扰了皇后娘娘吧?”
那雍容端坐,眉眼在辉煌的灯光里华光四射的人,不是皇后娘娘,又是谁呢?
廿廿端然高座,目视着如嫔行礼罢,这才淡淡笑笑,“今儿是我的千秋,前头又是皇上的万寿,这便连着看了几天的戏。虽说戏好看,唱戏的也俱都卖力,忠奸美丑的全都交待得明明白白……只是见天儿在这些戏里头过来,我这耳朵边儿上却难免有些乱糟了。”
廿廿说着抬手指着半空中,“就好像有只大苍蝇围着我嗡嗡、嗡嗡地绕来绕去的飞,浑不知自己讨人嫌,更没察觉时节已然转换了,已然到了它归去的时候儿。每多飞一分,便是多消耗了它的气数去。”
“故此啊,我便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儿,什么都不用做,只是静静地坐着就好。灯也不必点,反正今儿已是初十,天上的月已是够亮了。”
廿廿说着含笑抬眸,“时辰不早了,这会子各宫都该下钥,各自安寝了。这个时辰天地安静,我以为便不会再遇见什么人了呢……却没想到,这么巧,竟遇见了妹妹你。”
廿廿眸色幽然,“这么晚了,如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此处离着你的寝宫远着,你便是想出来走走,也不至于要走出这么远来吧?”
“再者说,方才奴才们见着你的时候儿,你也没带着盏灯,竟这般黑灯瞎火地走夜路……若是半道儿叫太监、护军们的冲撞了去,可怎么好?”
如嫔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反倒被廿廿给抓了个正着,这便已经紧张得无法呼吸,却还得为了保持面儿上的平静而努力地吸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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