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武英传

    刘振磊径直走到褚良风床边，语气关切道:“在下听闻府中有刺客出没，莫非褚兄平日里招惹到了什么厉害的对头”

    褚良风看似无意地瞥了李仲飞一眼，笑道:“一场虚惊而已，没什么刺客，都是下人们没见过世面，瞎嚷嚷罢了。对了，刘兄，咱们方才商量的事如何了”

    刘振磊拉过李仲飞，高兴道:“李兄弟答应替咱们跑一趟，明日一早便启程。不过在下多句嘴，翻天印信物事关重大，褚兄可千万莫要向外人说起啊。”

    李仲飞跟着道:“素闻翻天印乃天下至宝，在下能跟着见识一面，此生已然无憾，何况二位兄长所请，在下断不敢推辞。”

    褚良风盯着李仲飞的双眼道:“那就有劳李少侠了，褚某让下人准备一匹快马，希望少侠如那冲天火箭一般，早去早回。”

    “这是自然。”李仲飞回视褚良风，笑容之中有着一丝玩味，“此间尚有大事未了，在下耽搁不得，恨不能背上双翅，眨眼来回。”

    褚良风心知肚明，拱手道:“褚某同样心焦如焚，在此预祝李少侠马到功成。刘兄，快请李少侠看座。”

    话已尽，双方目的均已达到，李仲飞自然不会再没话找话，连忙告辞离




第978章 意外轻松
    起风了，夜寒骤降。

    褚良风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寂静之中就连心跳也那么清晰可闻。他以前从未发现，心跳的声音竟会如此美妙，胜过天底下任何一种乐曲。

    他贪婪地聆听着每一声心跳，仿佛下一刻便会永远失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已没了先前的绝望与颓废，而是充满着坚定与热切:“我不会死，绝不会死！”

    他唤来褚祥，一番附耳嘱托之后，褚祥飞马离城，很快与无尽黑暗融为一体，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褚良风又重新躺下，重新合上眼帘，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转眼三天过去，褚府平静如常，整个聊城平静如常，但所有知情者的心里都清楚，平静的背后，正孕育着一场更大的惊变。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李仲飞终于折返，一进褚府，便带着早已望眼欲穿的刘振磊直奔了褚良风卧房。

    褚良风仍像三天前一样，就那么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只在李仲飞来到床边的时候，幽幽说了句:“回来了”

    “回来了，幸不辱命。”李仲飞将木匣取出，抽开匣盖，放在褚良风身旁，却发现床上同样摆放着一个木匣，只不过这只木匣比他带来的那只大了许多，“听刘大哥说，你三天都没迈出房间一步”

    褚良风翻身坐起，却又随手合上匣盖，淡淡道:“褚某一直在等你，又没别的地方可去，只好留在房里了躲清静了。”

    李仲飞有些奇怪他的平淡，指着木匣愕然道:“这便是你朝思暮想的翻天印信物，你为何看也不看一眼，就不怕在下带回来的是赝品”

    褚良风依旧淡淡道:“褚某从未见过任何一件翻天印信物，看了也分辨不出真伪，不如不看。”

    刘振磊不悦道:“褚兄不看，为何硬要借来一观”

    褚良风斜眼看向他:“刘兄何必明知故问，故作不知”

    刘振磊语塞，又听褚良风道:“既然李少侠了了褚某心愿，那褚某也为李少侠了却一桩心愿，请李少侠自己动手吧。”

    李仲飞知他指的是先前床上的那个木匣，急忙取过打开，里面赫然端放着一本湛蓝色封皮的账册，刘振磊胡乱翻了几页，色变道:“密账你真的是孩童被掳案的元凶主谋之一”

    原来木匣里面竟是那本褚良风为了防备商尚香，私自亲笔所书的密账，李仲飞二人万万没有料到，褚良风如此轻易便会交出此物，不由地愣住了。

    与二人的瞠目结舌截然相反，褚良风神情木然道:“你我三人对彼此的底细、目的已是心知肚明，刘兄就莫要问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

    刘振磊一把将密账攥在手中，虚点褚良风面门，厉声道:“说！你究竟有何诡计！”

    褚良风笑道:“褚某肋下一剑、大腿两剑，形同废人，守着两位绝世高手，能有何诡计可施”

    “可……”刘振磊哑口无言，半晌道，“这可是你保命的东西啊！你就这么拿出来，不怕我们将你置于死地”

    褚良风收敛笑容，恢复了木然之色:“不交出来也会有人杀褚某，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干脆一些。至少咱们曾相交一场，落在你们手中，褚某不会死的太难看。”

    形势变化太快，刘振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怔怔看向李仲飞，李仲飞也是莫名其妙，挠挠头道:“莫非这三日足不出户，褚当家想通了”

    “想通也好，想不通也罢，结局都是一样。”褚良风盘膝而坐，同时拍了拍自己左右两侧道，“想不想听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很长，一起坐下吧。”

    刘、李二人相互对视，刘振磊依言而坐，李仲飞却坐在了靠门的椅子上，距离床榻不足三步，就算褚良风有诈，也能及时作出应对之策。

    褚良风轻叹口气，缓缓道:“七年前，商大当家创立尚香楼，短短时间便将生意做遍了黄河两岸，后来更是一口气在江南连开十三家分号，可谓是日进斗金、风头无两。”

    刘振磊不耐道:“我们没功夫听你尚香楼的发家史，说



第979章 为何开诚
    夜色渐渐浓了，数名丫鬟家丁鱼贯而行，从前院开始，一个接一个将廊下悬挂的灯笼点亮，就连后花园的凉亭之中，也亮起了一盏方灯，却唯独不见有人走进褚良风卧房所在的后院。

    褚府的各个院落都是紧密相连的，并不像江南府宅那样有回廊或是花径间隔，从李仲飞坐的位置看去，这一异常尽收眼底，不由脸色微变道:“褚当家心思缜密啊，是不是下一步见势不妙，就该摔杯为号了”

    “李少侠说笑了。”褚良风呵呵一笑道，“褚某一人独居，加之平时经常有客造访，因此定下过一个规矩，除非另行安排，否则不许任何人踏进后院半步。”

    李仲飞这才想起自己入住褚府数日，确实未曾见过一个内眷，于是将信将疑道:“那就请褚当家安排一下吧，黑灯瞎火的，还以为咱们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呢。”

    褚良风依其言，点亮了桌上的一支牛油大蜡，又将灯台放于窗户的右下角，果然数息之后，后院中的灯笼被人逐一置换，两名丫鬟隔着紧闭的房门道声万福，匆匆离去了。

    等脚步声再次消失，李仲飞轻咳一声道:“听褚当家所讲，似乎明知尚香楼出了问题，也是想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做到息事宁人”

    褚良风叹口气道:“唉……褚某与姬明萱不同，是看着尚香楼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就算商尚香有什么错，又怎能任由姬明萱将大好局面毁于一旦何况褚某一直不太相信，商尚香会干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苦涩，继续道:“因此姬明萱前脚刚走，褚某便找到商尚香，希望她能有个合理的解释，然而百般质问，她却始终不辩一言，只是最后带着褚某，连夜去见了一个人。”

    李仲飞沉声道:“可是你口中的那个‘上峰’”

    “褚某与王运在此密谈，少侠果然知晓。”褚良风瞥了眼房顶，苦笑道，“不错，正是从那时起，褚某终于明白了尚香楼为何崛起的如此之快。也正是从那时起，姬明萱注定只有死路一条，而褚某则被绑在了上峰与商尚香同一条船上，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

    刘振磊冷哼道:“听你口气，怎么好像受到胁迫，被逼无奈似的”

    “刘兄无需急着鄙夷褚某。”褚良风长叹口气道，“褚某除了爱财，更怕死，何况妻儿老小被人攥在手里，不得不从啊。”

    李仲飞若有所悟道:“怪不得你家大业大，却至今独身一人，原来不是没有家眷，而是扣为了人质。”

    刘振磊急道:“我记得问过你，你不是说她们都回了宁海州老家了吗还说令尊年迈思乡，在聊城住不惯，因此让妻儿回去陪伴，以尽孝道，原来都是骗人的！”

    “不这么说，褚某又该怎么说实话实说吗”褚良风哼声道，“鱼山剑派势力虽大，但比起上峰……哼，与蝼蚁一般无二，褚某说了只会死的更快。”

    刘振磊听他小瞧鱼山剑派，不悦道:“现在为何敢说了不怕你的上峰了依我看，你那个所谓的上峰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而你，也只不过是利欲熏心，甘愿与其同流合污而已。”

    “褚某之所以改变心意，皆因李少侠一人。”褚良风毫不理会刘振磊的不满，淡淡道，“商尚香与上峰如此关系，尚且在探悉李少侠身份之后仓皇出逃，而上峰所做的只是杀自己人以灭口，尽量掩盖真相，却不敢动李少侠一根手指，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说着，他冲李仲飞一拱手道:“褚某自问没做必杀之恶，没犯必诛之罪，用不着陪他们一起去死，权衡利弊，因此才对少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少侠明鉴。”

    刘振磊被褚良风无视，更怒了，当即重重一哼道:“你那上峰莫非是完颜襄不成就算天忍教教主，我鱼山剑派也从未怕过！你只管说出是谁，我现在就去将其拿来，当着你的面碎尸万段！”

    褚良风仍不正眼瞧他，不冷不热道:“褚某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刘兄在褚



第980章 兄弟误我
    刘振磊明知褚良风有意令他难堪，却又发作不得，只好重重哼了一声，再次将脸扭向别处。

    褚良风强捺笑意，轻咳道:“罗子青夫妇并未随行，只是令弟子辗转乘船出海，再北上前往东岛。这对那名女弟子而言，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设法与她相好取得联系，里应外合，以落水假死成功骗过同行之人耳目，遁去无踪，又请高人施展秘术改头换面，躲藏至今日。”

    他虽说的简单轻松，但其中暗含的风险绝不比当年张明浩、燕月如要小，李仲飞不由恍然道:“那名女弟子便是商尚香吧怪不得在下见到她，第一眼便觉得此人虽美至极点、近乎无暇，却有些假的不似真人，原来面貌是经人改扮过的。”

    褚良风颔首道:“古来美女佳人都格外引人注目，罗子青的夫君在江湖之上又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要想逃过师门追杀，唯有出此下策。褚某听说，商尚香的真面目要比现在美过百倍。”

    李仲飞唏嘘道:“她能与所爱之人远走高飞、终成眷属，不失为一位敢爱敢当的奇女子，可为何如今却要令旁人骨肉分离、亲人难聚”

    褚良风叹道:“其实一开始，尚香楼便做着买卖人口的营生，甚至可以说，尚香楼的创立，便是听从上峰安排，为了买卖人口作掩护。否则仅凭商尚香从青筱门偷出的几张秘方，如何能维持这么大的家业如何能有每年几十万两银子的入账什么家底丰厚，什么世代经商，都是假的！”

    李仲飞震惊道:“这些年你们究竟卖掉了多少孩童拆散过多少人家你，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刘振磊恨声道:“他们有良心吗早已被狗吃了吧！不对，连狗也会嫌弃他们的肮脏！”

    褚良风忙摇头道:“我们掳卖孩童仅此一次而已，以前多是买卖战俘和成年女子。不瞒二位，其实褚某也很不明白，这次为何将手伸向了懵懂无知的孩子。”

    “战俘”李仲飞怔道，“你那个上峰是军中之人武功不凡、势力庞大……难道……难道真的是完颜襄”

    褚良风没有否认，不过也没有承认，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刘振磊怒道:“一到紧要关头便闭口不言，你心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我问你，直到周龙海与姬明萱身死，他二人参没参与你们的无耻勾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他二人若肯参与，便是我们自己人，何必设计除去”褚良风漠然道，“姬明萱冥顽不灵，周龙海同样是个死脑筋，上峰曾让褚某登门劝说，明言胳膊再粗，终究比不过大腿。可他二人非但不领情，当日便要杀了褚某，你们说，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刘振磊闻言又想拿剑，瞅了李仲飞一眼，好歹忍住了杀心，咬牙切齿道:“那日你如何设计，引我们都作了残害忠良的帮凶”

    “很简单。”褚良风哈哈一笑，脸上竟带了一丝得意，“孩童接连失踪，已引起叹息水榭的注意，褚某便打着周、姬二人的名号，在附近州府雇了一批泼皮无赖，又故意运送孩童时被叹息水榭的弟子遇到，从而坐实了有人掳掠孩童，而且主谋就在聊城。”

    李仲飞不禁点头道:“不错，赖七便是你们那个时候雇的，一口咬定周龙海与姬明萱乃背后主谋。”

    “先前几次运送孩童，完事之后都将马车毁掉、人员遣离，但赖七此人贪鄙无度，褚某料定他舍不得毁掉马车，便任由他带着马车返乡，为日后查案留下线索。”褚良风笑道，“说起来还要感谢李少侠，我们原以为叹息水榭追查到马车至少需要十几日，而李少侠的意外出现，才让我们的计划如此之快便得以成功。”

    他顿了顿道:“褚某将刘兄带去叹息水榭，而叹息水榭的人已从赖七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咱们双方自然一拍即合。然后褚某命雨前阁的眼线放出一个假消息，引周龙海与姬明萱上钩，可惜竟被二人看出是个圈套，让咱们空守了一夜。”

    李仲飞哦了一声道:“难怪那处小院中空无一人，只有一辆崭新的



第981章 误我帮我
    刘振磊虽撤剑收招，但看他跳脚嘶吼的气急模样，李仲飞仍不敢大意，伸手欲取长剑:“在下任由你胡来才是误你！褚良风一死，真相难明、主谋难现，你想背负一辈子冤杀豪杰的骂名吗”

    这声厉斥犹如当头棒喝，刘振磊顿时醒悟，弃剑长叹道:“我……我……”

    谁知话未开口，房顶突然破了一个大洞，随即洞中落下两个人影，而这两个人又如李仲飞二人先前那般，一个手执长剑想杀褚良风，一个则肉掌翻飞，拼命阻止对方。

    两个人身形招式飞快，不等落地，彼此已对了七八招，使长剑那人明显占据上风，长剑屡屡越过使掌那人，连同褚良风一并笼罩在剑芒威逼之下，险象环生。

    李仲飞不敢怠慢，踢飞刘振磊丢弃的长剑之后，立刻转身连发两道劲气，一道去往剑芒极盛之地，一道更是打向使长剑那人必救之处。使长剑那人显然没料到李仲飞竟然攻其要害，手上不禁慢了一慢。

    仅这一慢的功夫，使掌那人已抓住时机，双掌运力平推，以毕生功力将使长剑那人逼退两步，至此，李仲飞积攒肺腑的暴喝声终于出口:“真人，此人万不可杀啊！”

    满堂劲气、剑芒骤然消散，使长剑那人再退一步，颓然叹道:“李少侠，你害了我等啊！”

    而使掌那人错步横闪，将褚良风以及整个床榻挡于身后，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道兄此言差矣。”

    刘振磊这才看清，房顶上落下的两个人竟是他的师尊鱼山剑派掌门长空真人，与半月前来鱼山做客的少林高僧惠证禅师，失声惊叫道:“师父，大师，你们怎会在此”

    褚良风也不失时机地抱住惠证禅师的腿，悲声道:“大师，我不想死！我更不能死啊！”

    原来李仲飞离开聊城的那三天，先去了东阿县城找了长空真人，长空真人认为拿到密账的可能微乎其微，便提议邀上惠证禅师，还有刚刚赶至东阿，全权负责此案的东平府捕头薛威虎一同前往，在必要之时也好做个有力人证。

    于是众人约定，由李仲飞、刘振磊出面诱供，其余三人藏身房顶临机应变，然而眼看刘振磊恼羞成怒、欲杀褚良风，长空真人与惠证禅师却发生了分歧，以致于大打出手。

    二人内功极其深厚，就算没有全力施为，也绝不是薄薄一层砖瓦所能承受住的，尤其惠证禅师重在腿法，不慎将房顶踩塌，落入房中。也幸亏如此，否则李、刘二人在房内争执，长空二人在房顶打斗，还不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