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医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张安世
他背上的箭伤还未痊愈,这样大动肝火,无疑引得旧伤复发,他只觉得背上崩裂似的剧痛,席卷全身,刹那抽离了他体内全部的力量。眼前的光影渐渐化为模糊的一团,又渐渐变成细小的光斑,黑暗像潮水一样向他席卷而来。他摇晃了几遍,仰面倒了下去。
“皇上!”东来忽的扔掉婴儿,扑上去扶他。田昭容一把将婴儿抢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内卫听到喊声,呼啦啦的冲进来,七手八脚的把皇帝抬回轿撵。
“传太医,快传太医!”
东来急吼吼的往外走,谁也顾不上这可怜巴巴的母子俩。田昭容一手抱着孩子,连滚带爬的扯住东来的衣角:“公公,求公公帮着忙,帮我传个消息给良妃娘娘吧。”
东来忽然冷下来,凝了她一阵:“田昭容,你自己做的孽,还是不要把别人再拖下水了吧”
“她……”
东来的眼神带这些威逼的味道,田氏哽咽了一阵,终于读懂了。良妃是皇上的心尖尖,任何不利于她的事情都不该出现。
“我只是想求良妃娘娘,救救我的孩子,我没有别的想法,公公,我的罪我认了,我早就该服罪,可孩子是无辜的呀。”
东来冷笑一声:“我说田昭容,你是昏头了吧良妃娘娘跟皇上情投意合,自然要为皇上的名声着想。她为什么要救你的小杂种皇上都被你气得旧伤复发了,你还想把良妃娘娘气病吗我看你还是想想怎么向皇上请罪吧,想想你的母家,想想你到底要连累多少人。”
……
南景霈被匆忙抬回御书房暖阁里,东来替他褪去衣裳,才发现,崩裂的鲜血已经濡湿了半件寝衣,整个背部都被血浸透了。他是被疼醒的,止血的白药把伤口沙得生疼,他紧紧攥着拳头,将指节儿捏的咯吱咯吱响。
王品堂暗自擦了一把冷汗,不知皇上为何事动这么大的肝火,可他又不敢问。
“谁在外面”南景霈咬着牙问道。
王品堂往外瞥了一眼,低声道:“是良妃娘娘来了,东来说房里血气重,怕吓着娘娘,就没让娘娘进来。”
“让她回去,朕没事。”他伏在软枕上,咬牙忍痛。王品堂轻轻应了一声,又听南景霈说道:“找几个妥帖的奴才,好好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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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瞒着她
南景霈不许她进去探望,又不肯让东来透露一丝消息给她,她便派人去毓秀宫打听,可派去的宫女回来只说,看到毓秀宫门紧锁,守卫根本不许任何人靠近。
她一连几日都派人去问,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这些小宫女好像不会说别的话。有好几次,南景霈让东来给她送东西,她见东来的目光也是躲躲闪闪的,话里话外好像总是可以回避什么。可她有意追问时,东来便会找个莫须有的理由迅速离开。
她这些日子没什么胃口,小厨房变着花样给她做,可她也都不怎么动筷子。每日都只能面对一桌菜发愁,刘二月替她盛了两勺雪蛤汤送到她面前:“主子,你就算不吃饭,也得喝点儿汤吧你不吃不喝的,肚子里的小皇子不也跟着挨饿吗”
她用勺子搅动汤汁,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可听见刘二月说小皇子,她便又想起田昭容的皇子来。她实在担心毓秀宫,担心田昭容和她的孩子。
“怎么又不吃东西”
她回过神,见南景霈正温然望着自己,他踢过一只圆墩,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端起她面前的雪蛤汤,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他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喝一口。”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又问:“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他不回答,又舀了一勺汤喂她,直喂她喝完一整碗汤,南景霈才摆摆手,示意宫女太监们退下。他伏身望向她的小腹,好像还是平平坦坦,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长大一点儿没有呢”他自言自语。
沈韵真微微笑了:“得四个月才能看出来。”
他笑,拦腰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送到榻上:“听说你想朕想的茶饭不思”
她有些羞赧:“我才没有。”
“这些日子,朕是太忙了,所以没来看你,”他吻上她的耳垂:“不要胡思乱想了。”
“毓秀宫……”她没敢问出口,南景霈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但应该不是冲她。沈韵真凝眉望着他,将疑问又咽肚子里。
南景霈侧身躺在她身边,扯过一床被子盖,又将她揽在怀中,闭目道:“朕都快累死了,你一见朕就问这问那。”
她转身抱住他,指尖轻柔的触及他的伤处:“伤口好些了吗”
他抓住她的手,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又道:“我制了些生肌的药膏,一会儿让东来拿去,每日睡前涂上一些,便可让伤好的快一些。”
他翻身坐了起来:“既这么着,你帮朕涂涂看。”
她拿了药膏和小软毛笔搁在一旁,伸手去解他的玉带,他反手抓住。
她笑道:“你这样抓着我,我怎么涂药”
他松开手,任她解去他的腰带,褪去外氅,寝衣,露出光滑的皮肤来。他身上还包扎着厚厚的白布,去掉白布,露出伤口。血珠已凝在皮肉表面,像光洁的琥珀石,黄色的血清结成颗粒状,粘在伤痕边缘,透着淡淡的血腥气。
她轻柔的把生肌膏吐在伤口表面,冰冰凉凉,偶然还有丁点刺痛感。她涂好了药,又换上新的白布替他包扎好。她的手臂环在他腰间,动作很轻柔,甚至有点刺痒,他忽然搂住她,她整个身子伏在他胸腔上,瑟缩在他臂弯那狭小的一隅空间里。
“干嘛”她有些羞赧:“我还没把东西收拾好呢。”
他笑笑,这算什么理由伏身将她压在身下,她的呼吸扑在他唇边,他面上有些绯红,呼吸渐渐急促,手已经不受控制的伸到她裙带间,她一把按住:“别,对孩子不好。”
他淡淡一笑,不再强求,一手将她圈在臂弯中,侧身睡下。他想是累极了,只片刻,便已发出匀称的呼吸声。她被他这样箍着也无处可逃,索性扯扯被子也闭目养神。
他睡了一阵,忽有些发抖,她从梦中惊醒,翻身去看他。他猛然一搐,亦惊醒过来,见她正伏身望着他,便将她搂得紧了些。
“做噩梦了”她问。
他默然半晌,笑了两声:“还不是都你是给闹的。”
她觉得奇怪,又问:“我怎么闹你了”
他睁开眼睛,凝着她:“你说呢到处乱跑,害的朕满世界找你,最可气的,你还把朕的宝贝儿子给拐走了。”
她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闭目睡下:“谁叫你骗我。”
南景霈叹了口气,却又睡不着了:“朕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她没想到他对这话竟这样走心,便在他掌上拍了一把:“我就随口一说嘛。”
“睡吧睡吧。”他不再说什么,揽过她睡了,他的手一直覆在她小腹上,暖融融的很舒适,她也有些困倦,一夜无话。
他天不亮就起床走了,她迷迷糊糊的听他说几句话,也不记得他说什么。她起的很晚,有孕以后,格外渴睡,有时非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兰台宫的早膳总布置的很晚,因此南景霈也很少到这里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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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愧悔
程婕妤悻悻的望着她,哂笑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娘娘又何必再嘴硬呢这田氏一族已经是日薄西山,临近死期,依臣妾看,良妃娘娘的心里应该比谁都慌乱。就是不知道,娘娘是想落井下石,跟田氏划清界限,还是不忘恩情,结草衔环报答旧主,臣妾拭目以待。”
她说罢,转身出了兰台宫。
刘二月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又伏身对沈韵真道:“程婕妤一向尖酸刻薄,她的话主子不必放在心上。”
沈韵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件事她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当初田氏本可以把那个孩子打掉,再称病掩盖,这件事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察觉。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当初利用了田昭容,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对不起田昭容,对不起那个孩子,更对不起南景霈。
她心口窝的疼,闷痛好像抽丝剥茧,一层层的揭露开来。
刘二月见她额间有冷汗,忙问道:“主子没事儿吧要不要奴婢叫太医来”
她压住刘二月的手,无力的摆了摆:“干娘,我做错事了。”
刘二月愣了一下,缓缓蹲在她身前:“难道,程婕妤说的都是真的”
她无力的点点头:“是我一时糊涂,酿成大错。”
刘二月紧紧攥住她的手,安抚道:“主子千万别多想,程婕妤今天来说这番话,就是想刺激主子。她是眼红主子腹中怀有小皇子,而她却不得宠,这才来挑拨离间的。主子若是思虑过甚,对腹中胎儿也不好。”
话虽如此,可道理却不是这样说,程婕妤如何算计是程婕妤的事,沈韵真对田昭容和南景霈的伤害,却是货真价实的。
“干娘,你帮我打听打听,看田昭容和孩子如今关在什么地方,再问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田氏一族。”她有些头晕,无力的推推刘二月:“快去。”
刘二月应了一声,随即又觉得不对。
“难道主子真要救田氏”刘二月一把拉住沈韵真的手:“这可不成,主子现在千万不能去沾染田氏的案子。”
她心里也明白,田氏犯的是欺君死罪,如果她也被牵涉到案子里,就算南景霈想保她,恐怕也是法难容情。南景霈一直封锁消息,又不许她多问,不就是想把她牵扯近来。
他太了解她的性子,她向来是敢作敢当的,若她知道田氏东窗事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她忠义难全,只会把自己逼到绝路上。她不怕死,可他怕,她是他毕生的挚爱,他不可能眼看着她一步一步陷到绝境中去。
“主子现在应该做的,是赶紧向皇上坦白求情,皇上看在腹中皇嗣和往日情爱的份儿上,或许能保全主子。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宁可被人说成忘恩负义,也不能去揽这个欺君叛逆的罪名。”
她凝着刘二月,揽罪名说得好像她很无辜似的。
“是我害了田昭容,她本可以平平安安的在宫里度过一生,是我,是我逼着她去争宠,是我为了报复皇上,才劝田昭容把孩子生下来。”她红着眼睛,扯住刘二月的衣襟:“干娘,是我害了她,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田昭容,我更对不起皇上。我昏头了,我……”
她挣扎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刘二月忙上前拦住:“你要去哪里”
“我去见皇上,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我不能躲在这里让别人替我受过。”
“不许去,我不准你去!”刘二月一把抱住她:“你这一去,可是要把天给捅漏了,你是可以一死了之,可腹中的孩子怎么办,皇上又该怎么办他费尽心机去护你周全,难道是为了看到你今天这样,毅然赴死吗”
孩子……她停住脚步,诧异的望着刘二月。
周身有一股气向上翻涌,直欲冲破头顶。心口一阵阵的闷痛,好像平地里生出一条条荆棘,蔓延周身,将她紧紧缠绕,那股气竭力向上攀,似骚动了她的喉口。
她掩口轻轻咳了一声,却觉得口腔中一股腥甜。摊开手掌,掌心赫然卧着几滴鲜红的血珠。刘二月来不及惊叫,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滚烫的血液从她五指间的缝隙窜出,她摇晃两下,轻飘飘的倒在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南景霈一直守在她身旁,许是太累了,他轻轻靠在她身边闭目养神。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脉搏,虽有些虚弱,但腹中的孩子还在。
这一细微的动作惊动了他,他倏忽坐直身体,柔声问道:“你醒了”
他的眼中满是怜惜,那眼神似一汪儿清水,好像要把她亦融化在其中。
她扯住他的衣袖,他便伏身抱住她:“还难受吗”
她的手渐渐抱进他的背,他顺势揽住她,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对不住你。”她说。
一点湿润从他脸颊划过,那是她的泪。南景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朕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也怪朕,若是早一点告诉你真相,你便不会这样做了。”
他总是习惯把她的错揽在自己身上,她心里便越发愧悔。哪怕他能义愤填膺的大骂她一顿,她心里也能好过一些,可他对她总是这样包容。她愈发觉得窝心,紧紧抱着他,眼泪却止也止不住。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投名状
“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竭尽全力。”她凝着田氏,满心只想对她补偿一二。
田氏凄然一笑:“娘娘,您不必这样看着我,孩子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我从不后悔把他生下来。如今落到这般境地,也并非是孩子的缘故。”她将手伸出栏杆,用力在沈韵真手上握了握:“阿真,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她心中有些刺痛,用力点了点头。
田氏面上渐渐绽露祥和的笑意:“阿真,当初是你帮我保下这个孩子的,如今我能不能,再把他托付给你我能不能,把我的孩子,我的家人,都托付给你”
刘二月皱皱眉,有些色难,她倒不是不同情田氏的境遇,可一想到田氏把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塞给沈韵真,刘二月的心里就像背了千钧重担。
“我知道,皇上宠爱你,这时候我千不该万不该再把你拖下水。可我实在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你能不能帮我求求皇上,只要保全我的家人和孩子,哪怕是让我千刀万剐,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田氏的额头重重垂在沈韵真手上,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在杂草丛中,滴落在婴儿的脸颊上。
“我答应你。”她轻声道。
“主子……”刘二月失声叫道。
田氏抱着孩子,重重给她磕了几个头,磕得额头渗出血来。
“阿真,谢谢你,若能保全我的家人和孩子,来生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刘二月扶着她慢慢走出阴暗的天牢,清晨的阳光打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鲜艳的朝日冉冉升起。当班的狱卒将牢门外照明的篝火熄灭,一缕青烟慢慢升腾,随风散了。
沈韵真揉揉右眼,显得有些疲惫。
刘二月撑着她的身子,轻声道:“主子,您不会真的去给田氏求情吧”
沈韵真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觉得不妥”
“自然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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