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医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张安世
他骤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好几处伤损,或许根本就已经死了。
他将年轻人翻过来,那张年轻而刚毅的面容刹那震动了他的瞳孔,不,不不,这世上一定有一模一样的人,就像那个被信王用来代替他的人一样。
但很快,这种念头就被他自己率先否定了,这世上的确可以有一模一样的人,但那身金线绣着龙纹的服饰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否定的。况且他的荷包里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金疙瘩,那是一枚赤金盘龙私印,阴文刻着大齐皇帝私印六个篆书小字。
他是南景霈,世无其二的南景霈!
“皇上,皇上!”他大声呼喊,可南景霈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探过鼻息,又把了脉博,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气息将将能证明这个人还活着。他把南景霈背回自己的小草屋里,又上山采了药,替他用木板固定了断裂的骨头。
入夜,南景霈有发起高烧来,他的被子不够厚,只能从村里邻人那儿借了两床来用。他一直照顾着南景霈,喂药,换药,更换衣裳被褥。
一开始南景霈是连粥也喝不下,他只能多加些水,煮出细细的米糊一点一点喂他喝。他一直守了南景霈三天,第三天的深夜,南景霈才睁开眼。
“这是在哪儿”南景霈的声音低不可闻。
他见皇帝醒了,慌忙跪了下去:“老臣沈文忠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
她怔怔的望着父亲,依稀还沉浸在沈文忠的讲述里。
“我在你爹的草屋里整整修养了三个月,才终于能站起来。”他说:“若不是遇到你爹,我恐怕真的不能回来见你了。”
沈文忠深邃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沈韵真,片刻也不肯转移。
当初信王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个人,易容成他的模样,以此骗过了所有人。
后来徐永昌在北寒把信王打的一溃千里,信王府里那些奉命看守他的人也各自逃命,他这才有机会跑出来。
若不是信王的一招偷龙转凤,他也不会有机会遇到南景霈。南景霈也不会有机会活下去,更不会东山再起。使阴谋的人,最终会败给他自己。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沈韵真心下一沉,难怪,这就难怪了。难怪南影霖放着国医圣手的沈文忠不去求,偏偏要她来给他煎药治病。原来潜邸里的那个人是假的,从一开始他便知道!
南景霈抚上她的肩膀,温然笑道:“后来我听说徐将军和罗将军在北寒起义的事,就跟你爹一起去北寒寻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我才化名裘銮。”
“那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她问。
南景霈笑道:“我已经回来了,一切都不需要你去做。”
他随即站起来,走到殿外对士兵们道:“立刻整顿,准备与徐将军汇合。”
徐永昌和罗汝兵临城下,京城的守军一时有些群龙无首的无助感,长信侯虽在城里,但也是首尾难顾。他们将京城围得铁桶一般,一连三日,城里连只鸟儿也飞不出去。
城里的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更不知道新皇帝到什么地方去了。
城外的人喊破喉咙,城里的人只能堵着耳朵装作听不见。
判断真伪,这是世界上最难做的一件事。
徐永昌和罗汝是公认的反贼,这事已经白纸黑字印在朝廷发往各地的邸报上了,可徐永昌部却没有寻常反贼应该有的烧杀抢掠,以他们的势力,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攻破京城,可他们没有。
这似乎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攻城略地,而是一种威慑,可城里的人却又闹不明白这种威慑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直僵持不下,直到第三天深夜,南景霈的那股小部队终于跟徐永昌汇合在一起。
火把烈烈,照的半边天通红,加了桐油的火把不易熄灭,可以燃烧的更为持久。
两边士兵举着火把开道,南景霈则骑在马上,怀中搂着沈韵真。
一个将军把女人放在马背上带进军营,这无疑是一抹绮丽的色彩。女人戴着半边面纱,但难掩清丽的容貌,两边士兵纷纷欢呼起来,仿佛这女人是一次战争后的战利品。
“裘将军威武,裘将军威武!”军营中的士兵个个血气方刚,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战争的阴云。
她缩在他怀中,他一面笑着,一面用手遮住她的脸孔。她的视线被遮蔽,便轻声对他说:“我不害怕他们。”
他自然知道她并不害怕,便悄然覆在她耳畔柔声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你的容貌,因为那只属于我。”
她唇角微漾,一时有些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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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归于正统
徐永昌的军帐距离京城南门并不远,她隐隐听见了一阵冲天的喊杀声,战鼓隆隆的响,但很快又化为一片沉寂。
玉静跑开后,她也曾追出去,可玉静跑的很快,转瞬间就没了踪影,她向两边守卫询问,可守卫却说,徐永昌早有吩咐,不必理会二小姐的古怪脾气。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感觉这个女孩子对景霈存了一种名曰爱慕的情感,或许这就是她跑开的原因吧。
她片刻也坐不下,在大帐里来回踱步,直到打更的士兵敲着更鼓,悠长的报了时辰。她这才察觉到大帐外,天已经放了亮光。
站在大帐外,夜风吹透了她的衣裳,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因守卫奉命不许她走远,她便又回到大帐里去了。
她凝望着帐中悬挂的那张舆地图,上面用朱砂和黑墨把敌我走势标注的十分清晰。这大概就是兵法中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吧
她正自顾出神,忽听见营内士兵们齐齐喊起来:“徐将军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排山倒海似的欢呼声,好像是一场兵不血刃的胜利。
她退到帐中一架屏风后面,见南景霈引着长信侯和徐罗两位将军走进大帐,长信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而景霈和徐罗三人却是笑意满怀。
沈韵真淡然一瞥,长信侯该有这副神色,今日的惴惴不安,都是当日头脑发热干出蠢事的下场。
长信侯见大帐落下,便噗通一声向南景霈跪了下去,直呼:“老臣该死,老臣一时糊涂酿成大错,老臣罪该万死!”
南景霈的笑意渐渐淡去,化为一种波澜不惊的平稳神态:“外公这是说哪里话”
长信侯倒吸一口凉气,他显然被这寡淡的语气刺激到了。
他的儿子从虞山回来,得到了宸太妃的保障,他以为这样便可以跟沈氏联手推翻南影霖,毕竟沈氏孤儿寡母,不会也不可能追究他当初扶持南影霖的罪过。
可谁又能想到,南景霈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女人和孩子自然不会那样睚眦必报,可他呢虽是外孙,却是一个没太多感情基础的外孙,一个他一眼没看到,倏忽就长大成人的外孙。
他反复念叨着那句“罪该万死”,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罪过。
南景霈同徐永昌和罗汝相互对视一阵,还是罗汝率先打破了僵局。
“皇上,长信侯到底也是您的亲外公,血脉相连,想必他是真心悔过了,再者说,长信侯既然有扶持承元皇子夺位的念头,这就说明他已经看到伪帝继位的弊端了。”
罗汝的“伪帝”一出,长信侯如梦初醒,慌忙磕了几个头:“老臣浅薄愚钝,受了伪帝的蛊惑,鬼迷心窍,老臣真该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南景霈沉默着,徐永昌也站了起来:“皇上,依末将之见,长信侯固然有过,可念他年事已高,又是皇上的亲外公,而今他是真心悔过,皇上小惩大诫即可。”
长信侯匍匐在他面前,连头也不敢抬。
南景霈默然许久,终于说到:“既然两位将军都替外公求情,朕也不好驳了将军们的面子。”
长信侯抬起头,殷切的望着他,南景霈一字一句的说道:“究竟是鬼迷心窍,还是一意孤行,那就要看外公接下来如何做了。”
长信侯知道南景霈是故意给他台阶下,便应声道:“请皇上吩咐,老臣定当粉身碎骨以报皇上大恩。”
他站起身,面上终于恢复了血色:“老臣即刻回去筹备典仪,迎接皇上入城。”
南景霈淡然摆一摆手:“这个不忙。”
长信侯愣了一下:“那皇上是要老臣去做什么”
南景霈背着手在殿内缓缓踱了几步,悠然道:“影霖跑了。”
长信侯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目瞪口呆的望向南景霈,不劳皇帝往下说,他已然猜到皇帝的意思了。
“您是要老臣督办抓捕影霖……不不,抓捕伪帝”他问。
南景霈点一点头,又问:“怎么,外公看起来有些为难”
“不不,不为难。”
长信侯心里纠结已极,一面是愧对亏欠过的又对自己既往不咎的外孙,一面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不成器的外孙,他只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两个人劈成两半,无论偏向哪一方,于他而言,都是错。
虽然南影霖不成器又不听话,虽然他曾起过废帝的念头,可那不过是废黜而已,并不是要他的性命。他是看着南影霖长大的,他怎么忍心让他去死可如今看南景霈的态度,仿佛南影霖不死,死的就该是他吉家一门。
这些年,南影霖对皇帝的暗杀数不胜数,可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计较过,看来这一次,南影霖是真的触及到他的底线了,不然南景霈是绝不会轻易对他的亲弟弟起杀心。
“外公年纪大了,事情办起来是否吃力”南景霈轻声问他。
长信侯打了个寒颤,南景霈的声音虽轻柔,却似冬日的冷风一样刺骨。
“不,不不,老臣能办成。”他供一拱手:“老臣即刻去办。”
“慢着。”
南景霈忽然叫住他,长信侯只得折回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第二百零二章 三宗罪
士兵冲进靖王府潜邸搜遍整间院落,却唯独搜不到那个冒牌货的身影。虽然没人敢在这座府邸中放肆,但一通搜查,还是把府里的下人吓得不轻。
听府里人说沈家老爷今晨出去闲逛,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跑了,竟然跑了徐永昌心中十分懊恼,但又听府里人说那个冒牌货一直是这样,每每在天明时出发,时而日中回来,时而是深更半夜。
有时会提着一个巨大的粗麻口袋,有时又是一只西瓜大小的包裹。鼓鼓囊囊,没人知道那里面装了些什么。
他忽的发觉这事或许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徐永昌当即叫人翻找过他的房间,把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姨太太吓得不轻。待把那两个女人带出来时,他才注意到,其中一个姨太太已经身怀六甲,小腹微微隆起。
徐永昌啧啧舌,又听见士兵报告,那个冒牌货的房间里并没搜出什么。
他随即又觉得不解,一个人早出晚归,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大袋子,怎么会什么都找不到呢
半晌,他忽的听见房内传来一阵士兵嘈杂的喧嚣声。他循声走进去,见屋里围着几圈人,正惊讶的围着什么东西看。
徐永昌凑上去,却看见靠近墙根儿的地方被人掏出一个洞,洞口向下,漆黑一片,在一个不深的地方拐进去,然后就遮住了视线。这个洞原本被一个木柜遮住,因为有人不甚将一个玉猪摆件滚进木柜底下,所以才会被人发现。
“叫人下去看看。”徐永昌说道。
这漆黑的洞穴只够一个身材不高的人勉强通过,一个士兵捆了绳子跳下去,又有一个人递上一盏灯。他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往里走。
他忽的惊叫一声,手里灯烛陡然落地,连滚带爬的钻出来,站在洞外,仍旧喘息不迭。
“里面是什么”徐永昌凝眉问他。
“是,是是……”士兵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徐永昌愤愤然一瞥,接过绳索道:“我下去看看。”
“不能去,将军,真的不能去。”
徐永昌见他这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也觉得那洞里肯定是有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便叫众人散开,破开墙壁,把坑洞整个掀开。
映入眼帘的情节几将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地下的场景简直像帝王陵寝中的壁龛。
不同的是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并非珍贵的陪葬品,而是各种各样的奇异动物骨骼,水晶缸里爬满毒虫,乌黑的蝎子正翘着钩子似的尾巴,浑身恶斑的蟾蜍正渗出乳白的脓液,更有各种各样的长蛇盘踞在一团浓血当中,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样子恐怖的毒虫还在啃咬着一只女人的手臂。在洞穴的一角,散乱的堆着人类的骨骼和男女的衣裳。
“这,这是什么”徐永昌惊愕不已。
待禀告了南景霈,大理寺随即派遣仵作过去验尸,可知那些人骨的主人都死于一种瘟疫。人们一旦病死,便会被这些精心培育的毒物吃掉腐肉,化作一堆枯骨。
瘟疫……徐永昌打了个寒噤。
南景霈勃然大怒,随即出动三千精骑,快马追赶逃犯。皇帝亲自督办,加之那个冒牌货并没跑远。很快那个冒牌货便落入官府的法网,经过严刑拷问,才知道这家伙早在六年前就进入信王府当差了。
因为他精通用毒,所以信王赐名鸩枭。
鸩枭原本就跟沈文忠长得十分相似,只要适当的修饰一番,便不会被人发觉。因而当初他亦是靠着这张脸和一套仿制的官府印信大摇大摆的太医院,亲手在沈文忠呈给皇后的药物中加了地胆。
却不成想,他下毒的事竟被一个小太监揭露,追问道沈文忠头上,沈文忠自然是一头雾水,大呼冤枉,皇帝下令彻查,顺藤摸瓜已经快要查到信王头上时,南影霖也只能铤而走险,趁机摆了皇帝一招,给沈家盖棺定罪。
这些话他原本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可架不住大理寺的一通毒打。大理寺的刑具他只尝到第三样便已经皮开肉绽,他实在熬不住,索性便把当初为虎作伥坐下的恶事一股脑的抖搂出来。
除了这件事,他还另外交代了一桩罪。一年前京城发生瘟疫,起因就是信王为了检测他培育的疫病是否管用,故意抓了几个乞丐,让他们也染上这种病症,随后又趁着夜半,将几个病恹恹的乞丐扔进水井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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