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万里照汉关

    没办法，东江军穷啊，大多士兵都缺乏最基本的训练和武器装备，发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就可以上战场。

    东江军之所以能够坚持到今日，无非靠得是将士们的血勇之气，东江镇的士兵几乎人人都与女真鞑子有血海深仇。

    “我曾看见他们一个排与三十多名女真鞑子在街上的交战，那个排的士兵自发地分成三组，两组二十多人呢排成两行，交替前进，根本不管前面有没有敌人。

    一二一，排长喊着口令，先是前排用上好刺刀的步枪先是这么同时一挑，紧接着后排跟上，再这么一捅，女真鞑子就倒下了五六个。啧啧，太快太整齐了，就像长了四十多只手的一个人一样，就算是我，也很难躲过，根本不可能敌得住。

    而且，另一队人躲在后面不停放箭，用那种奇怪的弩，董将军称它为诸葛连弩，能接连不断地射出十支弩箭




第二十三章 搅屎棒
    说到这里，毛承禄吞吞吐吐不肯说下去了。

    “只不过什么你直说无妨，就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里要么是你的叔伯，要么是你的兄弟，大家不会怪你的！”毛文龙鼓励道。

    “只不过……”毛承禄犹豫了一下，偷看了毛有杰、毛有云两人一眼，继续说道，“侄儿听说，董将军要练出这么一支强军，花费可是不少。单单每天的伙食，我就听说，每天就要保证一斤米，二两肉，两个鸡蛋，青菜若干。饷银更是优厚，资深的普通士兵，每月拿到的饷银，比家丁还要多，更不要说还有各种各样的赏赐。

    这些，可是我们东江军负担不起的。

    更不要说训练所耗费的弹药及其他物资。

    就算董将军心好，体谅、同情咱们东江军，不收取咱们任何费用。可是这样训练出来的士兵，咱们东江镇养得起吗他们还愿意留在咱们东江军吗”

    大家一齐愣住了，一天一斤米，二两肉，两个鸡蛋，青菜若干，在东江镇就连毛文龙也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只能吃得半饱。过惯了这样的日子，谁还会肯再回东江镇过穷日子难怪毛承禄支支吾吾不肯说，他这一番话直接断了毛有杰、毛有云两人的希望啊！

    “何况，就算兄弟们学成之后肯回东江镇效力，但那些装备所需要的银子，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光那副半身板甲，我就听说，外面已经卖到了一千两银子，咱们东江镇怎么承受得起，一把步枪，要百两银子，弹药的价格也不菲，这些，咱们东江镇怎么负担得起”

    众人都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人比人，气死人啊！皇帝亲兵的待遇，就是不同。

    他们可不知道，五行营能走到今天，虽然与木匠皇帝的支持分不开，但财务上，却主要依赖的是各种工厂的红利。

    “好了好了！”毛文龙不想因为这件事打击众将的士气，说道，“此事作罢，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日子有穷日子的过法，咱们东江镇不也活到了现在。吃他娘，喝他娘，没钱直接抢辽阳。哪一天咱们拿下辽阳城，就轮到咱们抖起来了！”

    众将听了，一阵哈哈大笑。

    拿下辽阳，对现如今的东江军显然是不现实的，不过却有效地化解了沉闷的气氛。

    “好一个毛老叫花子，原来之前所做的姿态全是虚晃一枪。我就说，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大金国兵力不空虚的情况下发出挑战！”大贝勒阿敏仰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惬意地躺在躺椅上，“对了，八弟，那个董宣武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阿敏的责任是守住老家，防备毛文龙和朝鲜，对于辽西的事情并不太关心。辽西是五弟莽古尔泰的地盘，阿敏向来跟莽古尔泰不太对付，这次广宁城丢失，莽古尔泰丢了一个大脸，被父皇努尔哈赤狠狠训斥了一顿，阿敏心里面还在偷着乐。

    “董宣武可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大哥千万不要小瞧了此人。”皇太极提醒道，“这次长途奔袭广宁，直到现在，咱们还没弄清楚他究竟是如何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广宁城下的。而且，此人大局观很强，这从



第二十四章 朝堂（1）
    消息刚刚传来时，朝廷的大臣们根本不相信董宣武收复了广宁城的。

    这也太夸张了，董宣武才去辽东几天，就仅凭着两千人马把辽西重镇广宁城给拿下来了，当女真人是死人、软柿子，任你拿捏呀广宁城如果这么好收复，朝廷就不会耗费巨资修筑宁远城和锦州城了，关宁军也不会一直在工地上吃土。

    更有大臣怀疑，董宣武所部收复的根本不是广宁城，而是广宁中左所，也就是大凌河。

    大凌河堡自从当年熊廷弼宣布大撤军后，就被毁掉，从此一直都被废弃，女真人也没有派人来驻守。而且，大凌河离锦州很近，有可能是董宣武的奏报将广宁城与广宁中左所弄错了。

    只是，收复大凌河，根本就是个笑话。朝廷原本就打算重新在大凌河筑堡，卫护锦州城。以前，关宁军传来的战报中，就充斥着不少这样的“捷报”。

    正当满朝大臣正准备下旨呵斥董宣武虚报战功之时，接连传来的越来越多的消息证明，董宣武的确拿下的是广宁，不仅如此，还斩杀真女真兵四百多人，女真族人近千人，俘虏无数、缴获无数。

    这时，袁崇焕弹劾董宣武最新的折子也到了。袁崇焕弹劾董宣武不听号令，私自出兵，擅启边衅，破坏了辽东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干扰了朝廷在辽东布置了多年的大局，很可能招惹来女真人的报复，从而彻底毁掉了锦宁大计。

    奏折中，袁崇焕详细解释了广宁不可取而不且不能取的原由，这么多年来关宁军之所以没有取广宁城，不是攻不下来，而是影响太大，攻下来了也守不住。徒耗大明的元气，损失大明官军。

    而这次董宣武擅自出击，袭取广宁城，事前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也没有向他汇报，事后更是胆大妄为，为了把试图去广宁城了解情况的官员赶走，甚至还动用了鸟铳和大炮。这分明是意图谋反，有了自立之心。最险恶的是，袁崇焕询问，此例一开，日后天下的武将纷纷效仿，不顾大局，不听将令，他该不该处罚，能不能处罚。

    “……夫胜败者，兵家之常事，一城一地之得失，岂关大局为区区一蝇头小利，而置辽事大局之不顾，功乎罪乎

    今广宁虽取，然辽西危急。凶蛮数十万大军巡猎辽西，只在朝夕，独区区董宣武之螳臂可挡乎锦州未成，周边诸堡，尚未见雏形，何以御敌关宁诸新军，方始草建，难堪大用；军备粮草，皆无一足备，何以为战

    董宣武狼子野心，欲置辽西万千将士于虎狼之口，与凶蛮虎狼之师赤膊而战。

    辽西败局，吾恐未见其先，已见其果。若广宁不取，锦州城必成，进可攻，退可守，进退裕如，在乎一心矣！

    臣等数年来卧薪尝胆，以骄凶蛮之心，苦心孤诣，为天可表，待大明百万雄师军成，一飞冲天，北伐建奴，剿灭顽匪，一战而功成，使金瓯无缺，此来国之大计也。

    悲乎，惜哉！大好局势，毁于顽冥之手，举冠相庆，却不知祸事迫在眉睫，臣叹之，臣悲之，臣垂泪顿足，以头抢地而嚎之！”

    袁崇焕的奏折最后是这么写的。

    看完袁崇焕奏折，天启皇帝面无表情，开口问道:“各位爱卿，对于袁、董之事，有何看法”



第二十四章 朝堂（2）
    “臣弹劾董宣武无令擅自出击，破坏我朝以文御武国策之罪！臣弹劾董宣武妄行不法、私自扣押觉华岛运粮一千多官兵之罪！臣弹劾董宣武欺凌同僚，袭击松山堡之罪！臣弹劾董宣武私自勾连东江镇，意图不诡之罪！臣弹劾董宣武目无法纪，驱赶宁远官员之罪！臣弹劾董宣武擅离职守，不顾锦州安危之罪……”

    叶向高横下一条心来，一连数出董宣武十多条罪状。

    朝堂上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天启皇帝粗重的喘息之声。

    “你还没有弹劾董宣武恃宠而骄，幸进之罪吧！依着你的说法，董宣武袭取广宁，非但无功，反倒有罪是不是”天启皇帝脸色非常难看，嘴角挂着狰狞的笑容。

    “臣左光斗弹劾董宣武恃宠而骄，幸进之罪！”叶向高还未说话，左光斗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你捣什么乱啊！叶向高这段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罢去首辅是迟早的事，他一口气弹劾了董宣武这么多罪名，无非就是找个下台的台阶，图落个好名声。左光斗你有是为了什么

    朝堂上的很多东林党大臣都闭上了眼睛，而魏党的大臣大多脸上露出了笑意。还有几个两边都不愿意得罪的大臣急忙低下了头，似乎在数脚底下有几只蚂蚁。

    “好哇好哇！原来在你们眼里，朕是一个昏君，朕用的人都是幸进小人，你们还有谁，还有谁要弹劾董宣武的今天一股脑都说出来，省得整天嘀嘀咕咕上折子。”天启皇帝猛地一拍龙案，大声喝道，脸色涨得通红。

    “臣有本上奏！”顾秉谦不失时机，破列而出。

    “哦，你也有本说吧，你又要弹劾董宣武什么”天启皇帝阴沉着脸，怒气冲冲。

    “臣不是要弹劾董宣武，臣弹劾内阁首辅叶向高叶大人，尸位素餐，目光短浅，一味纵容，放任建奴坐大！臣弹劾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左光斗，附庸权贵，结党徇私，见事不明，攀诬功臣！”顾秉谦大声说道。

    顾秉谦这席话，顿时如同捅了马蜂窝。

    结党徇私结什么党，徇什么私这可不止是针对某一个人的指责，剑锋已经直指向东林党所有人。这事情天启皇帝如果真的认真起来，往大的追究，在场不在场的所有东林党官员都会牵扯在内。这下，那些原本不想在此事上发表态度的东林党人也不得不摆明立场，支持叶向高。

    “臣有本上奏！”

    “臣弹劾董宣武……”

    “臣弹劾顾秉谦……”

    ……

    东林党人再也站不住了，纷纷出列，不管有理没理，先弹劾了再说，这是立场问题。不摆明立场，朝堂之上将再无他们立足之地。

    东林党动了手，魏党的诸多大臣也不可能冷眼旁观。

    “臣弹劾左光斗……

    “臣也有一本上奏……”

    ……

    刹那间，太和殿中吵吵嚷嚷，迅速完成了向菜市场的转变。天启皇帝根本听不清这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是，这又有什么重要的他们根本就不是说给天启皇帝听，甚至不是做给天启皇帝看的，他们只是在向他们各自的主人表明忠心、表明态度。至于内容，真的重要吗

    只有那几个可怜的中立大臣，还孤零零垂着头，勾着腰，像木杆一样杵立在那里，像是庙里木塑泥捏的泥人。

    顾秉谦果然是个聪明人，利用广宁之战的胜利，顺利地将整个东林党拉入了这个泥潭。显然，这件事，无论如何东林党都不



第二十五章 督师
    绕道数百里，成功奔袭广宁城，这是大明自从毛文龙成功袭取镇江镇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仗，朝廷不可能不做出表示。

    对于董宣武坚持要求分功于毛文龙，却不愿分润半点功勋给袁崇焕的举动，朝廷来的御史巡按（注1）方震儒感到十分不解。

    此次方震儒来广宁，不只是来表彰董宣武，另外一个职责是调解董宣武与辽东巡抚袁崇焕的矛盾。虽然臣子不和有利于天子的统治，但事关辽东大事，天启皇帝不愿看到熊廷弼与王化贞经抚不和的旧事重演。

    方震儒是文官，非东林党也非魏党，心里自然向着袁崇焕多一些。

    在方震儒看来，虽然毛文龙做出了一些佯动，但也仅仅是佯动而已，董宣武私下给他一些好处也就算了，这么明目张胆地为毛文龙请功，却不理会袁崇焕，把策划之功全记在他老师孙承宗的头上，这不是在赤果果地在打袁崇焕的脸吗

    在大明，武将立功，分润一些策划之功给文官，这是向来的规矩。董宣武这样做也未免太过份了些。

    董宣武说:“方大人，董某不介意分功于他人，但是前提必须是他们曾经的的确确帮董某做过什么。觉华岛李参将的襄助之功，我认，因为他的确帮我守了十多日的锦州大营。松山堡赵千总的功劳，我也认，没有他，我五行卫也无法隐秘地穿插到女真人的后方。

    可是，袁崇焕，他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领这份功劳从头到尾，他究竟做了什么难道因为他平辽坡杀了我数十位好弟兄还是因为他不停弹劾我，恨不能一脚吧我踢出辽东去

    行，要董某认他的谋划之功也行，那就让他来守广宁吧。据我得到的消息，野猪皮正在大举集结兵力，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率领数万人马杀到广宁城下。他如果此时肯来守广宁城，并守住广宁城不失，那这奔袭广宁的功劳，就算全让给他又有何妨”

    “怎……怎么女真人真的会再来攻打广宁”方震儒的脸色都变了。

    他被任命为辽东巡按御史，不是广宁巡按御史，本来广宁的得失与他的关系不大。但现在情况不同，事起仓促，广宁城还没有任命文官，只能暂时由他代理。

    这意味着，当野猪皮打来时，广宁城的得失与他就有直接的关系，他想走也走不了。万一广宁城丢了，他最好的结果是，自尽以谢国人。上次王化贞丢了广宁，广宁知府高邦佐在将难民护送回山海关后，自觉有愧于大明，也不得不自挂东南枝，以保全家人，求得百姓对他丢失广宁的原谅。毕竟，丢失广宁城，失地数百里，这样的事，不可能没有人为之负责。

    当时，方震儒也是辽东御史巡按，亲历此事，深有感触。

    上一次是高邦佐，现在轮到他方震儒了，有些事真是想躲也躲不过。

    方震儒并不认为凭借董宣武手上的两千兵马，就能挡得住野猪皮的数万大军。就算董宣武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至于新近归附的那四千汉军，还是算了吧，战斗力差不说，还是墙头草，今天他能投降董宣武，明天也能砍下他与董宣武的脑袋，献给女真人请功。

    如今宁远与广宁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袁崇焕心胸狭窄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给董宣武派救兵这事还真让袁蛮子那张乌鸦嘴说中了，广宁就是一座死城。

    关系到自己的安危，方震儒哪还有心思劝说董宣武

    董宣武看



第二十六章 动员
    野猪皮比董宣武料想的来得更快。

    六天后，野猪皮率领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正蓝旗四旗共四十七个牛录，一万五千多女真精兵，和两万多汉兵，总计三万五千多人马跨过了辽河，兵锋直指广宁城。

    而此时的广宁城，仅仅只有五行卫两千人马，再加上保护孙承宗来广宁城，由总兵马世龙率领的三千关宁军，以及新归附的四千汉兵，总计九千人马。

    两军兵力相差悬殊。

    入暮时分，广宁城外又来了一支一千多人的兵马，乃是觉华岛的运粮队伍，负责押运的运粮官是董宣武老熟人，张宝。

    孙承宗毫不犹豫地留下了张宝这支队伍，张宝这支队伍人数虽然少了些，但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此时广宁城正缺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这样，广宁城才算勉强凑足了一万守军。

    除此之外，孙承宗还积极征集民壮，只可惜广宁城中可被征集的民壮并不多。上次王化贞丢了广宁城，大批的百姓逃离了广宁城。这两年女真人横征暴敛，虽然抓了不少大明百姓充实广宁城，但广宁城中百姓依然只有万余人，远远没有恢复元气。除去老弱妇孺，可供征用的庄丁，不过三千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