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公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岳雪
第三十四章 蔡泽困洛邑
“经过上次汝等兄弟们的封分,周王室最后的五十里土地也已经分割殆尽,予手中再无半寸土地!”天子姬延老脸僵硬,语气之中带着愠怒。
“据儿臣所知,我等兄弟七人,只有老四和我接受了土地封分,父王手中应该还剩下三十里的土地!”姬铉目光炯炯,与姬延对视,这老家伙黄土都快埋到头顶了,还攥着这点土地不肯撒手。
姬延几乎是咬了咬牙,猛然站起身,指着姬铉颤声说道:“这是周室最后一点家底了!汝这是要在予身上刮骨割肉,想逼死父王吗!周室仅剩的几寸土地都保不住,予如何在九泉之下,去见列祖列宗汝与那狼子野心的东西二公又有何异啊”
“父王息怒!”姬铉不卑不亢,说道,“请恕儿臣直言大不敬之罪:父王眼前这等身体状况,一口气还能撑几年就这牙缝里的几寸土地,父王死死攥在手中又有何用父王若撒手人寰之后,这点家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被群狼蚕食,那是迟早的事!与其送给东周、西周二公这样的家贼恶犬,不如交给儿臣手中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儿臣能让黄土生金!”
“只要儿臣能拿到这三十里土地,儿臣承诺:日后周王室一切开支用度,都由儿臣供奉!让父王在有生之年,过上体面的天子生活!”
“再之,我不得不提醒父王:西周公姬咎假借天子祚之名,行合纵攻秦之事,这是一步死棋!后果必定激怒秦国,发动疯狂报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时,就连这王城、周室社稷宗庙都将不存,更别说这剩下的区区三十里的弹丸之地父王应早做筹谋,如何决断,请父王三思而定!”
姬铉深深一拜,话语推心置腹。
姬延颓然坐回床榻,仰头对天,长长喟叹一声,喃喃说道:“天子,天子,吾为上天之子,然天不佑吾、天不佑周,吾之奈何啊……”
“铉,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汝要记住今日之诺言!”姬延说完这句话,已是老泪纵横。
姬铉拜谢,走出寝宫。在王宫大门口,他遇到了天子虎贲、四兄姬朝,这家伙生的魁梧威猛,头大如斗,是个耿直之人。姬铉与他以兄弟之礼相见,干巴巴地寒暄了几句,便赠他一把精铁雁翎刀作为趁手的兵器,好歹也是“兄弟”一场。
出了王宫,姬铉就让车马先行,叫山只带两个护卫跟着,一边闲庭信步,一边欣赏洛邑的风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有好好在王都内走走。
“博戏馆”
姬铉走到一座临街宅院前面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的几个身穿短褐的仆役眼尖,笑逐颜开地迎了上来,朝姬铉作揖:“姬公子,好久不见光临博戏馆了,这馆都开不了张了!来来,进来赌上几把……”
看来以前的那个公子铉是这里的常客啊,吃喝嫖赌一样不拉下!
所谓博戏,就是赌博,这赌博之风在春秋战国已经颇为盛行,各大都会市井之中都开设有“博戏馆”,就相当于公开赌场,这个时候的赌博花样玩法已经逐渐趋多,斗鸡、走犬、赛马、六博、弈棋、投壶等竞相出现。
姬铉对赌博没有兴趣,抬步就走。
正在这时,只听噗通一声,一个人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从博西馆内扔出,在他脚下摔个狗啃屎。几个又仆役扑上去,如同疯狗一般,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脚群殴,地上那人始终双手抱头,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护住要害部位,始终不哼一声。
姬铉也是诧异,停住脚步,那人缓缓抬起鼻青脸肿脑袋,见眼前站着一个身穿狐皮裘衣的贵公子,那面若死灰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神采,一把抱住姬铉的小腿,满脸谄笑地说道:“这位贵人,借在下一金!容我翻本,赎回冬衣,这入娘的天,实在是太冷了……”
说着,那人浑身瑟瑟发抖,裹了裹身上的单衣,狠狠吸了吸两行清水鼻涕,那小眼珠子不停地闪动着。
“汝与我认识”姬铉满脸懵逼,指了指他抱住自己双腿的手,无奈地摇头讪笑问道。
那人飞快扫了一眼站在姬铉身后,面色冰冷,出
第三十五章 茅厕里的石头
“听先生之言,发迹当有四十三年的大富贵,如今为何落得这般田地,连身上的冬衣都输掉了”姬铉目光炯炯,对眼前这个奇人充满浓厚的兴趣,心中拿捏着分寸,想激他一激。
不得不说,古时候一些能人隐士往往都有一些迥然常人特点和性情,要么如颜回那般低调,隐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也不改其乐;要么如竹林七贤那般愤世嫉俗,蔑视礼法,率性而为;要么如李白的恃才傲物,狂放不羁;要么就如眼前这位,狂的近乎痴癫!
“我奔走于魏、韩、赵三国,欲将平生所学,献于王侯家,一展抱负。可惜的是,天下之大,居然无人识得我这块和氏璧!所谓美玉一旦蒙尘土,连一块顽石都不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蔡泽神色郁郁,颇为寡欢地说道,“我听闻秦王圣明,礼贤下士,任人唯贤,就改道打算去秦地,不料半道上遭遇盗贼,身上财物被抢掠一空,就连做饭的锅瓢都被抢走,无以为炊!于是抄近道来到王城,典当了冬衣得钱八十,本想在博戏馆碰碰运气,没想到输得惨不忍睹……让贵人见笑了!”
众人刚才都以为蔡泽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市井无赖之徒,听了他的一番遭遇,也都是一阵唏嘘。
姬炫突然感觉古时候有才华的大能人,遭遇都惊人的相似!先是遭遇一番极为不堪的穷困潦倒、世人的白眼冷遇,四处碰壁,最后一鸣惊人、终成大器!
“先生的经历,让在下想起圣人先贤的遭遇:昔年,姜太公曾孤钓于渭水河畔;孔子困于陈蔡之间,绝粮七日,累累如丧家之犬;吴起胸怀抱负,曾四处奔走,散尽家财,却横遭冷遇;苏秦起于寒门,仕途坎坷,也曾经有嫂不为炊,母不与言的狼狈……正是应了孟子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蔡先生,人生嘛,一般都是苦尽甘来!”
姬炫满含微笑地说道,口中大发一番奉承之辞,心中却快速思量,如何能将此人驯服,将其括入囊中,他现在缺人才,如同久旱盼甘霖一般迫切!
但是有大才能之人,大都桀骜不驯、放浪不羁、身有逆鳞,很难驯服,尤其是自己现在势力微弱、声名不显,要想让这种胸怀大志之人纳头便拜,甘心曲居人下,那是太想当然了!
张仪、苏秦、范睢、毛遂这等人物,哪一个不是一口吃个胖子,抓住机遇,就平步青云的
蔡泽那双小眼睛顿时闪出一丝神采来,在自己流落困顿之时,居然还有人奉承欣赏自己,刚才那种厚颜无耻之态反而一扫而光,有些矜持尴尬地朝姬炫深深一揖:“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想我蔡泽,困顿于市井,尚能碰到贵人这般知己!人生逢一知己,价比黄金美玉更为贵重!请受吾一拜!”
“先生不必拘礼!”姬炫也连忙还礼,说道,“先生刚才自比美玉和氏璧,必定身怀安邦定国之才,我听闻洛邑之西有一座赤城,那里是当今天子第十子公子炫的封地。据我所知,公子炫此人好仁有义,并且求贤若渴,正发布招贤榜,广纳天下八方英雄、良才,想成就一番事业。足下如今正困顿潦倒,无处可去,不如去赤城应招,以先生之才,必定会被奉为上上之宾!”
不料蔡泽那双狐眼朝天一翻,不屑地说道:“公子炫的招贤榜文,我也是看过的,恕我直言:首先公子炫只是个封地十里的小封君,弹丸小城,地狭人稀,庙小水浅,岂能养得住真龙”
“次者,我薛泽乃是王佐之才,治理千里之国如烹小鲜,治理万里之国,可使四海升平,安居乐业,岂能屈居一乡野村聚之中这就好比用上等玉器去做便溺之器!既然是和氏璧这等美玉,自然就要摆在王侯的案头,作为祭祀社稷的灵物!我蔡泽今生今世,若做不了祭祀的玉璧,我宁愿碎掉,也不苟且去做世人踩在脚下的瓦砾!”
“再者,天下尽人皆知,周室气运已尽,七国并举,所谓君子不立危墙,天下有识之士,都顺势而为,争相投奔辅佐七国,成就王业,此乃天下大势所趋!”
好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听着霸气,实则迂腐!
姬炫目光一凝,这是从骨子
第三十六章 荼饮
姬炫回到馆舍,远远便见几辆奢华的箱车停在那里,镂花车厢上贴着金箔,车窗以珍珠为帘,就连拉车的驽马全都是清一色毛发银雪的彪悍骏马,没有一丝杂色,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的车乘。
又有大群仆从打扮的俊俏青年男女之人,整齐地排在馆驿门外,足有百余人,全都穿着绸缎衣衫,这让姬炫惊诧,谁家好大的手笔,连奴仆都穿绫罗绸缎!
“姬公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别来无恙乎!”
只见门口走出一个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男子,笑容可掬地朝姬炫长长一揖,圆滑而热情地说道。
“啊哈,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排场!郭兄的鼻子比狗还灵,我刚到王城,汝就闻到味了!”姬炫脸上也是挂出笑容,抬手浅浅地还礼,用揶揄的口气说道。心里却在犯嘀咕,这郭千赋不愧是精明的商人,自己前脚来洛邑,他后脚就跟来了!
郭千赋爽朗大笑着,连忙侧身退到姬炫身后。
“姬公子是天潢贵胄,王室之裔,又是郭氏的大金主,我郭氏能给公子当走狗,也是荣幸之至!”忽然驿馆正门下,迎面走来一人,朝姬炫深揖一礼,用浑厚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说道,“邯郸郭纵,见过姬公子!”
郭纵姬炫微微一愣,也揖身一礼,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声名显赫的赵国首富,此人不到五十,身高九尺,伟岸英俊,丹凤眼直鼻梁,美髯及胸,眉宇棱角与郭千赋极为神似,生的一副好皮囊,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美男。
“久闻郭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乃幸会!”姬炫十分客套地寒暄了一句。
“我刚到王城,就马不停蹄前来拜会姬公子,”郭纵目光炯炯,笑着说道,“我在宅院中略备薄酒,还请姬公子移驾赏光!”
喝酒应酬这等事,非姬炫所喜,但是郭纵乃是一方豪强巨富,好歹也是青史留名的一介人物,人家从赵国邯郸千里而来,请你吃饭喝酒,实在不好驳人家脸面,便谦逊说道:“郭先生从赵国邯郸而来,千里劳顿,如此盛情,让姬某诚惶诚恐!”
两人说着话,郭千赋已经上前撩起一辆箱车的门帘,两个年轻俊俏的奴仆匍匐在马车前面,姬炫踩着他们的肩背上了箱车,郭纵也跟着上来坐下。姬炫的随从护卫也都乘坐没有车厢的戎车跟在后面。
这箱车比普通车厢要大一倍不止,里面陈设更是堪称奢华,摆有小桌案,案上有刀笔简书,还有几样精致的果品,正中有一个青铜炭炉,里面木炭正烧的殷红,使箱车内很是温暖舒适,角落里还摆着痰盂和溺器,甚至两边还跪坐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婢女,一路伺候的周详。
马车折转了几条巷闾,不多时便到了郭氏在王城的大宅。宅门口已经站满了百十个衣着华美的男女仆从,甚至还有吹鼓乐手排成长队,一时间笙竽鼓箫齐鸣,乐声大作,迎接宾客下车。这让姬炫开了眼界,郭纵不愧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巨富,这种铺张奢华的排场,除了诸侯封君,也就是他能摆的出来,就光这成百上千的奴仆一年的开支用度,就是一笔巨大的靡费,可见春秋战国的富人已经将享受发挥的淋漓尽致!
郭雨裳一身盛装,头戴白玉钗,耳悬金步摇,浑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亭亭玉立在宅门之前,目光如秋水,顾盼生辉,见姬铉阔步走来,一双玉手齐眉而举,长袖掩面一揖,声音清脆悦耳地说道:“小女子雨裳,见过姬公子,公子万福!”
“万福!”姬铉感觉一阵香风袭面,颇有君子之风地彬彬还礼,今日郭雨裳盛装华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身后郭纵呵呵笑着,将姬铉让到正堂,在主宾位上落座,王宿、山在次宾位上落座,郭纵父子在主人位置上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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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交易
“中原之地,不产荼树,这荼饮之物郭先生从何得来!”姬铉本就酷爱喝茶,既然这个时期已经开始流行饮茶之风,自己当然要想法设法把这东西弄到手。
“从巴蜀、吴越商人手中购得,如今这荼饮之风渐开,在楚、赵、魏地,许多王候卿大夫已经将此物作为招待宾客的必饮之品物,地位仅次于酒水!而且此物醒神,也有解酒之效用!”郭纵慢慢端起玉盏中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
姬铉也重新端起玉盏,浅浅地呷了一口,苦涩之中是有一些淡淡的茶香气息。果然真的是茶叶!
姬铉精神一振,向郭氏夫子说道:“刚才郭先生所言,这荼饮之风气在贵族之中盛行,已是上流,我也想附庸风雅一回,能否请郭先生在吴越商贾之中帮在下购买一批荼树小苗”
“这个小事一桩罢了,我郭氏生意通天下,荼树小苗何足挂齿”郭千赋先是开口说道。
“姬公子想将荼树引入中原之地栽植据我所知,荼树喜湿向阳,中原之地似乎不合时宜。”郭雨裳一边伸出嫩如葱根的玉手,为姬铉斟茶,一边轻启朱唇说道。
“试试也未尝不可!”姬铉笑道,端起玉盏,慢慢地觉得这种乱炖似的茶水也并非不能入口,也是有一丝滋味的。
不过,这东西却让一旁的王宿和山苦不堪言,主人盛情,又不能不喝,只得龇牙咧嘴,捏鼻子喝下去,那难受的模样比喝了尿还难看!
茶过三巡,就开始上酒宴,各种珍馐美味陆续摆上,丰盛程度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郭先生,那颗明月珠,一定卖出了好价钱吧!”当郭纵举杯向姬炫敬酒,姬炫起身避席,一饮而尽之后,笑着问道。
郭雨裳一直跪坐在姬炫身旁,亲自持壶为姬炫斟酒,这本是奴仆干的活,但是郭纵让自己女儿亲自伺奉,足见其对姬炫的重视。
“郭某正要向姬公子回禀此事,明月珠乃天下稀有珍宝,落在郭某手中,只会暴殄天物,我便将其献给赵王丹,得赵王赐地三千顷,享受上卿礼遇,最重要的是,还得到了赵国境内一处铜山,两处铁山的开采经营权,可谓获利甚巨!”郭纵神色掩不住激动之色,说道,“郭某虽然是一介商贾,以逐利为本,但是也非忘恩负义之人,郭氏能获此重利,全拜公子所赐!请受郭某一拜!”
说完郭纵起身朝姬炫深深揖了三揖,无论郭纵是出于商人的圆滑世故,言不由衷的虚伪表演,还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激,都让姬炫佩服郭氏的心机,至少人家嘴上始终挂着感恩戴德。
“郭先生跋山涉水,千里而来,踏足王城,不会就是为了向我姬炫道一声谢意吧!”
姬炫脸上绽开笑容,对商人逐利的本性太了解了,这次郭纵从邯郸赶到洛邑,又摆出如此铺张奢靡的排场,费这么大劲,定是另有所图。
“公子睿智!”郭纵哈哈一笑,用娓娓道来的口气说道,“三年前,秦赵两国大战于长平,赵国惨败,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赵国十室九空,几乎亡国!就在今年上春,秦国再次发兵攻赵,包围邯郸,意图在我赵国重创未愈之际,一举灭国!幸亏有魏国信陵君窃取兵符救赵,与楚国春申君合兵于邯郸城下,赵、楚、魏三国联军,大破秦军,赵国才得以起死回生!”
郭纵说道这里,又缓缓举起酒杯,姬炫也举杯应邀,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基本与史实相同。
郭纵喝了一大口,润了一下嗓子,才轻叹一声继续说道。
“赵国数次濒临灭国的险境,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我郭纵虽是一介商贾,这种大义还是懂的!赵国一旦灭亡,我郭氏的亿万家产都将任人宰割,付之东流!因此三年前,我就开始布局,将郭氏产业向赵国以外领域转移、拓展,分布在天下各国的大都会中!如此,天下无论如何风云变幻,哪一国问鼎天下,我郭氏都能避免被一锅端的结局,立于不败之地!我近日来洛邑,就是为了这件事,将郭氏在洛邑的产业再扩大一倍……”
“郭先生真是见识卓远,未雨绸缪!”姬炫对郭纵的远见卓识,心中暗暗佩服,生意做到这种程度,其实能守住产业比做大产业更难。他能明白,不能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分散放在几个篮子之中,规避风险的道理,已经远超同侪,十分了得了。
“再者,我来洛邑,最重要的是,必须亲自与姬公子商谈一事!此事关乎我郭氏能否长盛不衰的存亡大计!”郭纵双眸突然闪现精芒,神色郑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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