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易爆易挥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不如归去兮兮
“绝对没有,”夏燃斩钉截铁地叉住了腰,“他唠叨了一路,一句正经话都没有,我发誓。”
为了展示自己的无辜,夏燃还竖起了三根手指,学着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发誓绝对没有。”
她严肃认真的模样把安德打动了,安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手插在头发里低下头,胳膊肘支在床沿上,闷声闷气地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是你,说实话,他去找你我非常不放心。”
夏燃这倒没发表异议,反而很有同感地说:“我也不放心我自个,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你弟弟就跟个炸弹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
安德无力和她争辩,满心疲惫地重新顺理思绪,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是因为你要走。最近这几年我也不会时时在家里陪他,出差两三天是常事,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反应。保镖们说,你们一路上没碰到奇怪的人,安醇的情绪正常,不可能是别的事别的人,只能是,”安德抬起头,“只能是你了。”
他的眼睛里浮动着几条血丝,从饭局上回来立刻直面弟弟哭昏的场景,让他心力交瘁。
夏燃被他看了这一眼,也勾起了些许疲惫。她伸腿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也学着安德的样子,从一丝一毫里探寻让安醇难过的线索。
忽然间,她灵光一现,神神叨叨地来了一句:“他问我,会不会有人一直陪着他。我想这不是废话吗,你对他那么好,当然会陪着他啊,就说了你。”
安德怔了怔,而后缓缓地直起身来,望着安醇说道:“原来如此。”
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说:“不是别的事就好。”
夏燃却更摸不到头脑,敲了敲桌子问:“什么事啊,不是我的错吧!”
安德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含着歉意的笑容,说:“错怪你了,真对不起。我弟弟突然这样,我吓了一跳,有些着急了,非常对不起。”
夏燃扁着嘴抱起胳膊,哼了一声,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是又朝着安醇看了一眼,心道没事就好了。
不过他的睡相怎么看着这么难受呢
夏燃好奇地指了指安醇:“他没事吧,怎么总皱着眉头呢”
第40章 谁会伴我一生(3)
过了一晚上安德已经想好了,掐着夏燃已经起床但还没上工的点,打了电话来约见面。
夏燃顿了片刻,自己还没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去呢,嘴已经替她做了主,三言两语就这么商量好在市中心的小花园见面了。
她挂了电话,估摸着最近和安德见面的次数有些奇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也傍上了大款呢!
比如她想象力丰富的奶奶乔女士。
夏燃例行提前报备行程时,乔女士立刻就要下床替她找衣服,嘴里还絮絮叨叨说:“这身衣服太没女人味了,那件大红毛衣还能穿。”
夏燃的脸立刻就绿了,大红毛衣已经成了露脐装了,这怎么好意思和奶奶说!
她赶忙按住奶奶的手,三推四阻地将她重新弄到床上,郑重其事地举起了尔康手道:“奶奶,我又不是搞对象,穿那么花哨干嘛!我拒绝穿红毛衣!”
然后她在乔女士狐疑的目光中忽然灵光一现,一拍巴掌解释道:“您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傻大款不他有个傻弟弟,整天不务正业,还打扰他哥谈恋爱,问题少年一个,要不是长得忒好看,我都想揍他了!哎您别急,我没真打他。”
夏燃把手揣进奶奶的被窝里,蹲在床前仰视着奶奶,笑嘻嘻道:“我跟他交流交流育儿问题,商量怎么对付他弟弟。没啥事,您别多想。有了好消息我肯定先告诉您!”
乔女士面上忧思不减,担心地摸着她的头发说:“燃燃啊,你跟他非亲非故,他为啥找你商量呢”
姜还是老的辣,虽然乔女士从来没有见过安德,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症结。
就算安醇还会找夏燃,哄着就是了,干嘛这么大张旗鼓地邀请她说什么安醇的事
难不成安德已经忍不住想替弟弟报仇,找几个人埋伏在小公园里,等着她一出现就揍一顿出气
不至于啊,昨天送他离开的时候,态度还挺人模狗样的。
但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比蚂蚁洞还复杂,面上和善,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夏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整天都在想打电话回绝见面的事,但是一想要是真临阵逃脱,显得她多怂啊。不就是几个闷棍吗,又不是没挨过,再说了,打不过她还跑不了吗不怵他,就是去!
于是收工后,她怀着激昂的心情赴了鸿门宴,却发现主人家非常有诚意,过了约定的时间半个小时了,人还没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半个小时,就算安德临时找帮手来教训她都来得及了。
夏燃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着敌情出现,旁边立着一辆跟她一样傻乎乎的电动车。
这个时间公园里早就没人了,野鸳鸯也不会挑这个季节钻公园的小树林,偌大一个公园树影重重,光线黯淡,只等瘆人的音乐一响,马上能就地排演一段都市灵异故事。
夏燃抖了抖肩膀,准备骑车子走人。
倒不是怕了,她刚刚还绕着周围转了一圈,找好了打不过就逃跑的路线。
只是她手机快没电了,充电宝也用光了,弹尽粮绝,不得不战略性撤退。
公园门口忽然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往这边看了一眼后,便小跑着过来,正是安德。
他手里拎着两杯咖啡,嘴里哈出大团白气,气喘吁吁道:“不好意思,安醇又发烧了,我放心不下,等他烧退了才敢出门。”
他将热咖啡递给夏燃,夏燃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跟着,便不客气地接过咖啡灌了一口,嘴硬道:“我也刚来。小王八……安醇怎么又发烧了,是不是欠揍了噗!怎么这么烫!”
安德站在夏燃面前,手攥了攥纸杯,隐忍地抿住了嘴。
夏燃小口地吸溜着咖啡:“广告看多了,顺嘴说了,别介意。不是说安醇的事吗,快说吧,真他娘的冻死我了。”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此情此景还真应了早上信口胡说的话,两人这个架势还真像是来交流育儿经验的家长。
不过深更半夜,一男一女聚在无人的小公园里交流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目的不纯。
夏燃勾起嘴角笑了笑,安德却开始脱大衣了。
她心里正想着动机不良的事,安德这一举动让人不想入非非都难。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他要干什么,却更觉惊悚,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摆手道:“别来这套,我他妈是条汉子,你冷的话我都能脱给你。”
安德讪讪地重新穿好了衣服,坐在夏燃身边,两手抱着咖啡杯,一开口就是惊天之语。
“安醇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非常爱他。”
夏燃:“……大哥你悠着点,想好了再说。”
安德却毫不在意地开口说:“他的母亲达茜是外籍人士,我父亲安致远在国外出差的时候遇上了她,她被父亲吸引,千里迢迢追到中国来,自以为找到了真爱,但是结了婚以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因为我父亲是一个非常冷血的人,和常人交流时往往彬彬有礼,体贴细致,但若是和他成为一家人,成为骨肉至亲,你就会发现他完全不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
他吸了一口气,笑了笑,笑容里却很不是滋味,说:“过了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这辈子的真心全给了一个叫大卫的葡萄牙画家,那画家死后,他就没什么顾忌了。”
夏燃的眼睛倏地瞪圆了,她一点都没想到安德会坦诚到这种地步,当着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人的面,毫不犹豫地撕开了挂在家门口的遮羞布。
一瞬间,夏燃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没准下一刻安德会从身后抽出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杀人灭口。
夏燃咽下一口咖啡味的唾沫,满嘴都是苦味,为难地挠头打断他继续掀家丑的行为,问:“你他妈真得要说我对你家的丑闻一点都不感兴趣。”
安德的神色变得有点古怪,他双手放在腹部上,十指交叉,温笑道:“既然你来了,我也来了,那还有什么不能说我说过,安醇比我的命都重要,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如果能让安醇好过一点,我没有什么不能换的。”
夏燃挑起一边眉毛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说:“那就说吧。”
安德嘴唇动了动,眼睫微微发颤,垂眼说道:“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同父异母,我还这么疼他。”
夏燃只好接了一句:“是啊,连自己的对象都能放弃,真伟大啊,安老板。”
安德苦笑一声,须臾脸上又绽放出饱满的微笑,眉头舒展,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他缓缓道:“因为安醇,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好得让人心疼,要是你和他一起度过他人生的前十几年,肯定像我一样,毫无犹豫地把心掏出来给他。”
夏燃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倚着冰凉的靠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听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个故事确实很长,因为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
那个时候安致远刚刚从国外回来,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跟安德简单地提了一句,“她以后就是你的继母”,然后两人就结婚了。
安德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连家里的保姆跟司机偷偷聊天时都会提到,这么大的家连个女主人都没有。
安德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家里空荡荡的,他从楼下走到楼上,又走回大厅,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人家的灯火,听着他们不明原因的欢笑声,然后一言不发地钻回自己的屋子里,研究初中生课本上无聊又烦杂的习题。
那个女人来了以后,安德就很少这么做了,因为她代替他做了所有无聊的事。
她光着脚在家里跑来跑去,眺望着花园尽头的小路,期盼着梦中的人快快回来。她也会哼着歌,在一条印着暗红花朵的围巾上,缝上一块块明黄或鲜绿的布条,剩下的布头扔得满地都是,把客厅搞得像是劣质特效做出的缤纷爆炸现场。
她还会拿着一把漆黑的剪刀,把花园里的花草修剪得坑坑洼洼,在每一朵月季上用小刀雕刻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
种种匪夷所思的行径,终于激起了安德的好奇心。那天他下楼倒水时,状似无意地往她那里瞟了一眼,发觉她正在客厅的地板上泼颜料,先是把大片的红倒了上去,又把一片黄倒了上去,客厅里弥漫着难言的味道。
第41章 谁会伴我一生(4)
不知什么时候,安德从兜里摸出了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说话这会功夫,地上已经扔了四个烟蒂。
夏燃痛苦万分地沉醉在烟雾中,几次想从他手中夺下烟猛吸几口,但一想起奶奶的嘱托,忍得手都快抽筋了。
安德的叙说告一段落,侧头一看夏燃灰败的脸,和盯着他手中烟的滚烫眼神,把因为让她吸二手烟而感到抱歉的话咽了回去。
他迟疑地摸出了另一根烟,递了过去。
妈的,要命!我不要!
夏燃心里怒吼着,接过了烟,颤抖地递到嘴边,安德忽然说了一句要命的话。
“我们相依为命,但其实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夏燃的手顿在半空中,怨恨地看着无知无觉地沉浸在回忆海洋中的傻大款,恨不得用烟点了他的头发。
安德吐出一大团烟,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了,但是能听出他的声音很愉快。
“带孩子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半夜哭起来的时候,你会恨不得揍他一拳,他对你笑的时候,你会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你能理解吗,夏燃”
“我他妈的……没生过孩子,也没带过。”
夏燃无助地摇摇头,将烟放到面前,继续吸二手烟。
安德不以为杵地继续喷云吐雾。敬往事一支烟,恩恩怨怨全看淡。
他自己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想起那些事来,心情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
或许是因为有人温暖了他本应孤独的岁月吧。
安德说:“安醇的婴儿床就放在我的屋子里,我放心不下别人,就自己照顾他,除非我要去上学,才把他托付给保姆。哦对了,原来那个保姆我让我爸辞了,我自己从招工的地方找了一个回来。我爸问我为什么,我说她虐待安醇,我爸什么都没说就辞了她,从那以后,他终于肯在回家的时候好好看我几眼了。”
“安醇吃饱喝足了以后,会特别乖,就像是知道自己不该哭闹一样。我在书桌旁做习题,他就在一边睡觉,要不自己玩拨浪鼓。幸好初中的课程并不难,我虽然要照顾他,但没耽误考高中,只是考上高中就不能中午回家了。”
“那几年过得真快,每天都见他,也能发现他逐渐长大。他开口说话了,第一次叫人喊的就是‘哥’”安德一脸得意之色,“他学会走路了,从床边走到我面前,忽然抱住我的腿。他也越来越能体会到身边人对他的态度,变得敏感又脆弱。”
夏燃手里的烟烧到了尽头,无奈地扔到地上,长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感叹道:“原来从小就这样啊。”
安德点点头,又说:“后来我准备高考,安醇知道我三个月都不回来,泪眼汪汪地扒在门口看我收拾箱子,却不说要我留下的话。要走的人是根本留不住的,他从小就知道。”
“达茜早上要出门的时候,安醇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趴在门口看她梳妆打扮,也是一言不发,直到她视若无睹地离开。一次一次的期望,一次一次的失望,我以为他会跟我一样,慢慢疏远了自己的父母,可是他没有。他就像个没有记忆的鱼,失落一会儿,第二天还是会等会盼,希望他的母亲,他的父亲,能正眼看他一次,对他说几句话,要是再抱抱他就更好了。”
“除了我,他们都没抱过他。他有一次半夜起来,看到我还在看书,就过来问我,‘哥,爸爸妈妈是不是都不喜欢我’。我只能说,‘他们不喜欢对方而已。哥哥喜欢你。’”
安德的眉头紧紧地锁住了,夹着烟的手指微微发抖。
透过袅袅升腾的烟雾,他似乎看到了幼年的安醇埋在他怀里的样子,小小的身体裹在柔软的睡衣中,肩头一抽一抽地颤抖。他轻轻地抚摸着安醇的头发,亲亲他的额头,哄他上床睡觉。
安德双目骤然发酸,视线随之模糊。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后来安德高考结束,安醇早早等在学校门口,一见到安德出现,就飞跑着冲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腿蹭来蹭去,最后更是把整个身子都糊在他腿上,像个人形挂件随着他走来走去,半天都没撒手。
安德的同学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肉团子,纷纷称奇,特别女同学一见到安醇的脸,个个母性大发,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还想亲他。安德冷着脸把安醇抱了起来,招呼都没打就带着安醇上了车。安醇将脸埋在他肩头,全程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安德想远走高飞的梦想,因为安醇的出现变成了双份。他想以后带着弟弟一起离开这个家,可现在弟弟明摆着没法走,他也只好妥协了,报考了本地的大学,这样就能继续陪着安醇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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