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铉
他转头看着冀辕,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眼泪,鼻涕,口水还有没干的血全糊在了自己的袖子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努力地用发干的喉咙的发声,“你好,刚刚谢谢你。”
冀辕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要跟自己握手的意思,然后跟林乐对视了一眼,“他真的靠谱吗。”
林乐没说话,只是坚定地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自己,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眼睛盯着自己的眼睛,“相信我,相信他,相信你自己,大东,”林乐拍了拍他的肩,“要反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还有他,我们一起战斗。”
他还是有点懵,愣怔地看看林乐,然后又看看冀辕,后来冀辕给自己形容当时他那个样子,说是像一个与世隔绝千百年的野人,误闯进现时代人类文明聚集地,眼睛红肿得不像话,脸上又是血又是泪,身上也脏兮兮的,最关键的是表情,嘴巴半张不张,眼睛里充满了困惑,脸上也是一片茫然,还冒着鼻涕泡儿,他都能想象得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有多傻。
冀辕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他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记住刚刚的感觉,记住那种害怕的感觉,摒除一切杂念,和多余的感受,集中精神数自己的心跳或者呼吸,往往十次以后,你就会感受到你的心跳和呼吸逐渐的趋于平静,那种害怕的感觉也会越来越远。”
冀辕当时的语气太过于笃定,让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他,下意识的相信并且服从他的话,迷茫与焦躁,渐渐的消散,他抬起自己的脏手去抓冀辕的手,他才发现冀辕的手并不像他的人看上去那么冰冷,是热的,手心还带着点湿润的感觉,他一下就回过神来,冀辕后来给他形容,说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就像迷失航线的船,看到了灯塔的光一样,他点了点头,就像捣蒜一样,一直点一直点。
他后来还问过冀辕当时他说的“嗜血”是不是像电影里那些大魔王一样“喝掉罪恶的血,提升自己”,冀辕说,不是,他说的是“噬血”是吞噬的噬,还问他知不知道有一种叫做“噬血细胞综合征”的病,还说不知道就自己回去查资料。
他后来才明白,冀辕那句“以身噬血”的用意,那些人的遗传基因里就带着“罪恶”的细胞,他是想要成为一个“病毒”破坏他们的“生存系统”,从而成为比他们破坏性更强的“罪恶”,从骨子里发散出去,侵蚀他们的全身,直至“死亡”。
他暴力守护自己的身躯,用冷漠隔绝了自己的心,用攻击性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东狗】那我给打个电话问问
【y】不用,误了机让他掏钱改签。
【东狗】……行吧,那你们登机了给我说,我算算时间,过去接你们。
【y】行。
冀辕从包里掏出耳机插上,把音乐打开,戴上耳机,把自己与吵闹的人声隔绝开来,鼓点响起,他才逐渐的放松下来,他抵御外界的那股狠戾之气正在一点一点的褪去,他正在慢慢的学习怎么样和这个世界和平相处,只是他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完全全的放松身心,他的身体在放松,可是他的脑子里却依旧不断的闪过某些片段,像极了溺水之人的垂死挣扎,他明明看到不远处就有一根浮木,可是任凭他怎么游,就是抓不到,尽管他已经精疲力竭,尽管他已经泡得浑身发白脱皮,可他就是抓不到那根浮木,他还在不停地游,这几乎成了他下意识的动作。
他弓着背,把脸埋进了双肘间,双手放在后脑勺上,单曲循环着一首歌。
“気がついたち僕は時間という波に、一人取り残されてしまって、誰も僕ことなど、少しも見えていないようでした……”
这首歌很符合他现在的状况,猝然发觉在这时间的洪流中,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低头寻觅着他遗失的东西,却发现世间万物早已被时间的洪流卷入其中,面目全非,他只有不断的前行,一刻不停地前行。
……
冀辕在这边耗尽耐心的等着李润宇,夜萌和齐翎也踏上了去往a市的车,他们没有足够的钱,买了机票就没钱订酒店了,这次这个活动一共有三天,动车要坐十多个小时,酒店要住三天,一共要花费两千多,所以他俩得省着用,还好那个公司包饭,酒店也包早饭,吃饭的钱可以省下来,就是这个模特儿的事情,他们的心里依旧没底。
临出门前夜萌一个劲儿的问齐翎东西带齐没有,相机,镜头,充电器,引闪器,以及通过邮箱发过来需要打印下来的邀请函,少一样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齐翎一个晚上没睡着,总觉得是场梦,就怕自己一觉醒来,发现是一场空,这会儿真的上车了,顿时就觉得困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真的踏出第一步了,心里那根绷了一晚上的弦一下就送了,不断地打着呵欠,“萌萌,我睡会儿。”
夜萌坐在他边上,点点头,“你睡吧,等你睡醒了就到了。”
回答他的是齐翎睡熟的呼吸声,带着点轻微的鼾声,夜萌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笑了一下,继续看手机,他这段时间除了想着冀辕之外,就是查资料,看文献,想着和陈然谈判的内容,他毫无头绪,甚至可以说他当着齐翎的面展现出来的那一份坚决,都是他装出来的,他没有剖开自己伤口的勇气,更没有窥探陈然伤口的能力。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生活并不会因为你没有勇气,没有能力,就对你手软,生活就像是一床棉被,外观看上去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的,只有自己知道那床被面里面塞的棉絮有几斤几两,有没有霉臭味,没有拿出来看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那床棉絮有没有结坨,需不需要重新弹一次,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床棉被翻出来,把里面的棉絮拿出来重新弹过,成为一床新的棉被,柔软而温暖,虽然会减少一点重量,但那些被弹走的都是坏的,都是不能留下来的。
他的生活需要减掉一些东西,减掉束缚他的,减掉他不需要的,那么最先减掉的就是陈然,然后就是那些被凭空捏造出来的黑料。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做到,有些事情之所以不愿意去碰,是想着时间会冲淡,可是大数据时代,不是时间可以抹平的,每当有类似的事情出现,总会被提及,它就像是一块被丢弃在角落里的,过了期的巧克力,不断的融化,你可以不清理它,但是你不能阻止它不断的吸引着老鼠、蚂蚁、蚊虫,如果想要获得安
假释
方燚东很准时的来到了机场,在出口处等他们,冀辕和李润宇在等行李的时候就和他打过电话了,拿到行李之后一走出拐角就看到了他。
“这儿呢!大辕儿!”方燚东兴奋地喊着,一边喊还一边挥手,“这儿呢,这儿呢!”
冀辕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看到了,李润宇跳起来回应他,“东子!”
冀辕白了他一眼,没说话,拖着行李慢慢地走,李润宇永手肘碰了他一下,眼睛盯着方燚东的方向,“东子长高了啊。”
“哦,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他长高了,也瘦了。”
“所以呢。”冀辕心想,你说这些我都知道,我才离开一个月而已,你个傻逼。
李润宇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小跑着奔向方燚东,轻轻地一拳砸向他,“哟,跟我差不多高了啊,可以啊,长挺多啊。”
方燚东只是“嘿嘿嘿”地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车呢。”冀辕问。
“d区,”方燚东一边说,一边走在前面领路,“这边,大辕儿啊,我跟你说啊,钱鑫也在我车上,他比你们早半小时到的。”
冀辕脚下一滞,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天和他见面的情景,咳嗽了一声,“那我自己打车走,李狗蛋儿住你家,我自己住酒店。”
李润宇:“……是你让人来的,这会儿又不待见别人,你欠抽”
“你有意见”冀辕斜瞟了他一眼。
鉴于这畜生一直都是个不讲理的货色,李润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他……今天穿得……还……还挺正常的。”
“那我也不,”冀辕说:“我害怕。”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抖了一下。
方燚东和李润宇互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难掩的笑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引得来往的人们纷纷侧目,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冀辕站在他们边上也挺淡定的,因为他带上了墨镜和口罩。
“能走了吗,两位大爷。”冀辕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听上去竟有点儿软糯,感觉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然而那两人笑得直不起腰来,觉得这一刻的冀辕格外的接地气,方燚东一句话断成好几节,“那……那什么……我……笑得肚子痛……我们……哈哈哈……”
冀辕忍不住了,直接给了他们一人屁股上一膝盖,力道不重,但是却让他们不再笑得那么猖狂了,“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累了,”李润宇一边擦着眼角的眼泪,一边说:“欸,大辕儿,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啊……我……哈哈哈……”
冀辕不理他,继续向前走,走出机场门口,他伸手拦了一辆车,把行李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明天我直接去五木他们周年庆活动那边,东子你把地址发给我。”
“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啊。”李润宇问。
“不了,”冀辕一口回绝他,“你们玩你们的,我们还有我的事,”然后转头看着方燚东,给他使了个眼色,“明天就在五木那会和。”
方燚东点点头,他突然想起了冀辕和他说过的,要去看老毛,“你能忍受他老大爷似的作息”他问李润宇。
“哦,也是。”李润宇恍然大悟似的说。
“行了,快滚吧,”冀辕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地址发我,我自己过去。”
“行,那明天见。”
冀辕关上车门,敷衍地挥了挥手。
李润宇和方燚东一路上欢声笑语,他和方燚东说了好多关于冀辕和小可爱的事。
“东子,你敢信冀大爷发现小可爱进他卧室没当场把小可爱打死,而且还有啊,他居然亲自下厨给小可爱做饭吃,还怕他们钱不够用留了一千块给他们,你要知道他可一直都是凭票报销的啊……”
“我操大辕儿这是……我操……我好像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他恋爱了!”
李润宇一脸贱笑地看着他,手臂勾着他的肩,“是啊,只可惜啊,那畜生自己还没发觉,真是哭了小可爱了。”
方燚东只是笑,不回话。
“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可真是憋死我了,我一直都想跟你们说,可是迫于那畜生的淫威之下,我是想说但不敢说,这会儿跟你说了之后,我是全身心都舒畅啊!”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你再给他们讲讲,”方燚东也一脸贱笑地看着他,“我约了他们一起。”
听到这句话李润宇秒严肃,“你怎么能这样,跟谁学的,”方燚东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他贱兮兮地说:“干得漂亮!哈哈哈……”
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的,这时方燚东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吓得他立刻笑不出来了,连忙对着李润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收敛了笑意,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接起来,“喂,大辕儿啊,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让你提醒一下李狗蛋儿,背后说人是非是要遭报应的,”冀辕看着自己手里的另一支手机,脸上挂着点笑意,声音懒洋洋的。
方燚东转头看了看李润宇,发现他也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有些结巴地说:“什……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挂了,明天见。”说完就挂了电话,把两支手机一起揣进了包里。
方燚东和李润宇互看了一眼,被冀辕着没头没脑的一通电话给整得一头雾水,李润宇挠挠脑袋,努力地回想着什么,然后用手在身上各个口袋里摸了半天,一边摸还一边碎碎念,“钥匙,钱包,糖,烟,欸!我手机呢!”
“那你别找了,肯定在大辕儿那儿,不然他会直接打给你的。”方燚东说。
李润宇:“……他什么时候从我身上摸走的”
……
冀辕他们安全着陆,可是夜萌他们还在车上熬着,齐翎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被隔壁的小孩子的哭闹声吵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只好把相机掏出来鼓捣,夜萌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和齐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萌萌,你说这次能有多少钱”齐翎虽然很困,但精神依旧兴奋得不行。
“我怎么知道啊,你上次不是估算过吗,不是说至少也是三千吗。”夜萌漫不经心地回答。
“说是这么说,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一张都没被选上呢……”
“既然让你去,就是对你的肯定,就当是去攒攒人脉也可以啊,万一你这匹黑马遇见伯乐了呢,”夜萌闭着眼睛,有些无奈,但是声音柔柔的,很能安抚人,“就算没被选上,就当我们出来玩儿了一趟,被想那么多,放松。”
齐翎一直到现在心里都还是有些不踏实,毕竟他是一个草根,连摄影师的边儿都沾不上,只能算个业余爱好者,他很不自信,“萌萌……我……我还是有些……觉得不现实……你……打我一下”
夜萌睁开眼,皱着眉,眸子里透着些愠怒的神情地看着他,“你有病车都开了这么久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能不能自信一点儿,齐翎同学。”
齐翎不说话,只是盯着他,那神色有些复杂,掺着点儿迷茫,混着点儿无措,恍惚而慌乱,一副极不自信的样子。
夜萌看着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没使多大劲儿,轻轻地说:“行了吗。”
齐翎愣怔地点点头,小声说:“萌萌,你刚刚那句‘你有病’特别像冀辕的语气。”
夜萌手肘抵着床沿,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望着飞驰而过的景色,像是下意识地反应似的说,“是吗……”我不想跟他很像,我想跟他很好,他想。
“萌萌……我说句你不爱听的……”
“那就别说,”夜萌有气无力地说:“小翎,我现在不想听任何不好的话,我不想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这么……”
齐翎往他那边靠了靠,两人中间隔着行李,他们带的东西其实不多,最大的那个包是他的相机包,他俩一人一个背包,装的是衣物,可是在这狭窄的座位里还是显得有些庞大,他伸手碰了碰夜萌,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冀辕,我是说陈然……你……真的有信心吗……说实话,别骗我。”
夜萌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几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他,面色有些沉重,双唇微张,叹息似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可是没信心又能怎样呢,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除非他想后半辈子一直都活在提心吊胆中,被那些凭空捏造出来的黑料给束缚一辈子。
“没事的,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齐翎说:“萌萌,你一定可以的。”
夜萌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笑了一下,像春日里的阳光一样温暖但不刺眼,“小翎,说实在的,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我都要被你这一次又一次的表白给打动了。”
“……咱能认真点儿不”
“你把你这认真的劲儿放你身上多好,我可以,你也一定可以。”夜萌看着他轻轻地说,像是一场绵绵春雨,轻柔而舒适。
两人相视一笑,说着只有老友之间才能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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