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铉
带他们落座后,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盏茶抿了一口,在茶水雾气笼罩下他身上那股烦躁的劲儿消散了不少,双唇轻启,“刚沏好的普洱,尝尝。”
冀轩一直盯着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差点儿把茶盏打翻,文烁眼疾手快地拉开他才没被烫到,“轩,你想什么呢!”
文烁这一声“轩”把他拉回现实,这是冀辕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见他的要求,文烁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他确认了好几遍。
文烁要求自己和他一起回来的时候他是有所怀疑的,因为他太了解文烁这个人了,他是跟着自己过来的,绝对不会因为出来了一个月,要和家人一起过国庆这种不成理由的理由而拉着自己回a市的,所以在飞机上趁他睡着了翻看他的手机,他会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写在备忘录里,果然,他就翻到了这么一条,上面写着“y2a”,他在记忆里搜索着以往他和自己发消息时的只言片语,很快他就拼凑出了一个消息,冀辕二号要回a市,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找人“监控”着冀辕的动向,可是他做事太隐蔽了,神出鬼没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住的酒店,又找到了打车软件上那个司机,最后还是让他跑了,就在他重新策划的时候,文烁告诉了他这个消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就是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只能确定的是,文烁没有骗他。
“辕辕,我……”
冀轩刚一开口,他提茶壶的动作就一顿,眼睛里瞬间就散射出一道即发即收的毒光,和温热的茶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声音冷冷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叫我辕辕,我听着恶心。”
“可是我……”
冀轩的声音里透着些可怜的感觉,若不是自己曾经被他折磨得想自杀,就凭刚刚那个声音,自己绝对就心软了,他说什么都答应。
“弟弟,”他换了一种称呼,“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呢。”
“我怕打扰你的计划,”冀辕一边倒茶一边说,“给你留足够的时间好好地考虑一下怎么第二次绑架我。”
“轩!你!”文烁挺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就像是第一次知道冀轩会做这种事一样,“你不是答应过!”
冀轩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以至于他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去辩解,非常强势且坚定地说:“我没有!”
冀辕放好茶壶,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长腿伸直,脚踝处交叠,手肘撑在沙发沿上,手掌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俩对峙,笑笑不说话。
“轩,你答应过我的,暂时不会动他的。”文烁红着眼圈,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眼睛里却全是失望。
他不是失望冀轩骗他,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是失望这是自己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遵守了,那么自己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待在他身边,哪怕他和张家那个女人结婚,他连理由都想好了,“为世俗所迫”就这五个字,他就能让自己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可是他没有,自己已经站在深渊的边缘了,一只脚已经腾空,另一只脚在踮着脚尖苦苦支撑着,换来的却是他的临空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在他的心口上,隔着皮肉把他的心脏给踹爆了,堕入了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这一刻,文烁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委屈,那些琐碎的情绪和不堪一击的逞强,都找到了宣泄的理由,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的心告别。
文烁喜欢了冀轩十年,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呢,文烁问自己。
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六岁,他也六岁,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常年吃药,几乎没接触过任何的体育运动,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上下学爬楼梯了,他被人欺负,他作为班长挺身而出,帮助了他,从此之后他就在他的身旁,形影不离,好像就是从那之后,他的心境有了些变化,不再畏惧和同学相处,是他让他变得开朗了。
他说:“你身体不好,要多运动,你要是坚持不下来,我就陪你。”
他只是看着他,夕阳洒在他身上,大半个人都是橘色的,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包装精致的橘子味的水果硬糖,他咽了咽口水,看得出了神,直到他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笑笑地点点头。
那天之后,他就每天陪着他跑步,他的身体也一天天的健壮起来,不再体弱多病,后来还陪自己一起报了跆拳道培训班,只是他没能坚持下来,可是自己坚持下来了,那个时候他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保护他一辈子。
从那以后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见到他,只要见到他,自己就很高兴,那时候还不知道那就叫喜欢。
七岁,他的弟弟出现了,他告诉他,这个弟弟是来抢他的爸爸的,从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想方设法的折磨他那个弟弟,他以前也被欺负过,所以明白那种感受,也劝过他,可是他却说:“如果看不下去就滚,别妨碍我。”他一声不吭,只是一直跟在他后面,慢慢的麻痹自己的心。
八岁,他开始变本加厉的欺负他的弟弟,他选择视而不见他的阴暗面,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帮他们望风,事后躲着他们给他的弟弟送药膏,那是他练跆拳道受伤的时候用的,特别管用。
九岁,他们一起看了一场电影,那是一场爱情电影,情节所致之处他们都羞红了脸,那一天他明白了自己对他感情,他是喜欢他的。
十岁,学校组织去春游,他和他被分派在了同一间房,晚上他被噩梦惊醒,找他哭鼻子,和他挤在同一个被窝里,他抱着他安慰,叫他胆小鬼,那一夜,他闻着他的味道睡得安稳极了。
十一岁,他陪他去跆拳道考级,那是他发挥得最好的一次,授予二品,结束之后他浑身是汗,他用手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笑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那个笑和他六岁时第一次看到的那个笑一模一样。
十二岁,学校响应教育局的号召,组织他们参加了军训,他和他又分配到了同一个房间,还是上下铺,他脾气不好,顶撞了教官,被罚站,他陪着他在太阳下站了两个小时,最后因为自己中暑晕倒,被他抱去医务室,他怪自己,他却对他说:“没事儿的,其实我也快坚持不住了,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多亏了你,让我休息了一会儿。”
十三岁,他在圣诞节那天跟他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他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在跟他开玩笑,只好半开玩笑似的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喜欢你。”他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臭小子,敢开我的玩笑了。”他笑了一下,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十四岁,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偏激,他喜欢的那个温柔的,温暖的,可爱的他不见了,虽然他就早
他就这样把我丢给你们了?
冀辕从大厦,顺手拦了一辆车,打开门就往里钻,就跟没骨头似的倚在车门上。
“去哪儿啊”司机问。
冀辕随口说了个地方,司机应了一声就发动了车子。
他掏出手机给方燚东发了个消息。
【y】我今晚不过去了,你们玩。
【y】给他俩安排个好一点的酒店。
【y】转账¥1000
【y】五木那我会晚点到,明天见。
然后关了机,打开车窗,风呼呼地往里灌,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略带忧伤的秋风,车里也正巧在播放着《秋意浓》,第一句一出来他就忍不住了,“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一杯酒,情绪万种……”
文烁和冀轩是彻底的掰了,冀轩没了左膀,他本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失落,风冷中,眼眶竟是热的,一股热流涌了出来,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情绪崩溃了,他抬起手遮住了半张脸,默默地流着泪,即使已经憋得呼吸困难了他依旧没有哭出声,整整七分钟,他泪流如注。
“师傅,”他哑着嗓子说,“载我去个酒吧吧。”
司机在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哭了,可以说从他一上车司机就在注意他,“小朋友,你满十八了吗”
“怎么,没满十八不能坐你车啊,”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那股嚣张的气焰又回来了,“那你前面找个地方停车,我换一辆。”
“小朋友,脾气挺暴啊,”司机从后视镜里笑着看着他,“我带你去个地儿。”
冀辕没理他,司机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方燚东收到这么一条没头没尾的微信身上的汗毛一瞬间全炸了,再打打过去只有语音提示,他的心跳都加速了,可是他不敢声张,他知道冀辕的脾气,他关机就是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只是假装淡定地转头对着这么一大伙儿人说:“大辕儿不过来了,叫我带着你们玩儿,”然后他又指了指夜萌和齐翎,“你俩有地儿住不,没有的话他让我给你们安排,”他晃了晃手机,“钱都转给我了。”
“他去哪儿了”夜萌问,他等了他一下午,现在居然说不来就不来了,他是又急又气,“他就这样把我丢给你们了”
众人:“……”我们怎么了……
这里是他们的老地方,位于郊区的一栋别墅,是冀北买给冀辕的,虽然写的是冀辕的名字,其实只是为了要把他和他们分开罢了,可是他还没满十八,所以还不是完全属于他,他只是有居住权而已。
这里是他们的根据地,每次谁过生日,或者有什么事情要庆祝都会到这里来玩,第二天他就会叫家政来打扫,他离开a市的时候把门禁卡留给了方燚东。
“萌萌,我们……”齐翎他们今早起来之后直接去了摄影棚,并没有续房,想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去续也来得及,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现在很担心他们的行李被扔出来了,“行李……”虽然他们的行李不多,也没什么贵重物品,但也是钱买的,他不像冀辕,说扔就扔,说买就买。
“行李”两个字总算是让夜萌恢复了一点神智,“东哥……”
方燚东被他这一声“东哥”给吓了一跳,平时他们不是叫他“东子”就是叫他“大东”,冀辕偶尔会叫他“东狗”这是第一次有人叫他“东哥”,让他一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他是挺享受,可这个人是冀辕的爱豆,而且很有可能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成为冀辕的男朋友,一想到这他全身心都在拒绝,赶紧开口,双手在胸前交叉,“别别别别别,叫我东子或者大东就好。”
“我们的行李……”夜萌不知道要怎么说,行李确实没什么,可他把冀辕的沐浴露也带来了,他想闻到他的味道,衣服他可以不要,沐浴露不行,“我们早上没续房……现在……”早已经过了下午两点了。
“哪家酒店。”方燚东问。
齐翎指着手机说:“就这儿。”
方燚东凑过去看了一眼,转头指了指连文力,“你家酒店,安排一下。”
连文力问了他们是哪家分店,又问了是哪个房间,然后打了个电话,对着电话概述了一下情况,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他就挂了电话,转头对他们说:“搞定了,等会儿你们回去直接去前台报名字,然后拿房卡就行了。”
“房卡我们有。”齐翎说。
“哦,给你们换了一个有窗户,有阳台的,你们的行李已经放进去了,到时候直接上去就行,”连文力一边看手机一边说:“现在你们也算是我们自己人了,不会亏待你们的。”
夜萌和齐翎互看了一眼,这时一直没插话的李润宇开口说:“小可爱,你别看他们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和畜生一样,心都特别好。”
“你他妈才吊儿郎当!”方燚东他们不服,冲他吼。
李润宇贱笑,“是,我他妈才吊儿郎当,你们这群败家子儿!”
败家子儿们对他群起而攻之,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枕头大战,所有人都在扔枕头,包括夜萌,齐翎和钱鑫,早已经忘了原因,只有欢笑和快乐。
“我不行了……”林森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累死我了……不玩儿了,不玩儿了……”
“我也不玩儿了,”李润宇从沙发后面站起来,哀嚎了一声,把自己搭在沙发背上,摸着自己左胸,“我的心脏跳得好快……我是不是要死了……”
其他人也跟着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完之后就跟着笑,放松的状态让他们忘记了今天的不愉快,就连一直担心冀辕的夜萌都放松了下来,他抱着一个枕头,靠着墙,一双笑弯了的桃花眼看着眼前这群人,他明白了冀辕身上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差,他的关心和爱是克制的,表面上看谁都不顺眼,实际上却比谁都温柔,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他觉得自己离他的心又近了一点。
钱鑫看了看时间,喘着气说:“大东,我饿了……”
“我饿了”三个字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顷刻间肠鸣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看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一个,然后发现那个人也在看着自己,互相指着对方笑。
他们从老地方出来之后分别坐上自家的车走了,夜萌和齐翎坐在方燚东家的车里,李润宇和钱鑫坐在林森家的车里,车在一间修得跟古堡似的房子外停下,店名是一串看不懂的花体英文。
夜萌和齐翎一下车就被震住了,齐翎凑近夜萌的耳边小声感慨道:“有钱真好!吃个饭都跟走红毯似的。”
夜萌没说话,只是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大惊小怪的,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吃饭,可他只是在心里感慨。
他们跟在方燚东后面,门口的服务员毕恭毕敬地打开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迎接客人的姿势相当的标准,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欢迎光临。”
门口铺了一条红毯,一脚踏进去,印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的高背椅,每一桌都站着一个服务员,方燚东小声地和他们说:“这儿是大辕儿订的,那些服务员儿看到没,一人服务一桌儿,”他指了指在桌子旁站着的服务员,“等会儿想吃什么就和她说,”他指了指桌子旁站着的那个长得很可爱,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的女生,“她负责我们这桌儿,是这里最好的,我们每次来都指定的她。”
他们只是点点头,落座后,齐翎小声地说:“萌萌,你一定要追到冀辕,我后半辈子就靠你了。”
夜萌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不减,愉快极了,“你想得挺美,想让我拿我男人的钱养你,凭什么啊,你是卖身给我还是卖肾给他了啊。”
“凭你男人牛逼啊!”
“你大爷更牛逼。”
“我大爷是你。”
“滚,”夜萌又拍了他一下,“我没你这样的侄子。”
“大爷,求收留,求包养。”
夜萌只是笑,不再理他,转头对坐在他旁边的李润宇说:“宇哥,”李润宇转过头来看着他,“辕儿哥他来这里一般都点什么”
“这个我哪儿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你问问东子他们。”
夜萌看了看对面的几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叫他们,李润宇看出来了他的紧张用手戳了戳他,“你问问那个小美女,她应该知道。”
夜萌正准备招呼那个服务员过来,齐翎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菜单,瞪大眼睛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萌……萌萌……这……这吃了是能成仙儿还是咋的……这澳龙贵我能理解,可这,这一盘儿炒青菜四……四百”
“你还是别看了,”夜萌把他手里的菜单合上,其实自己也被价格吓得不行,合上菜单的手都在颤抖,可声音依旧无常,“你就当你多看了一个零儿。”
齐翎握住了他颤抖的手,“萌萌,我突然有点儿怕……”
夜萌:“……”怕你羽化成仙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