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妾燕云

    杜芜明显一愣，随后敛起神色，端着酒杯与我相碰，“先前只注意到夫人仙人之姿，没想到竟有惊世才思，杜芜今日心悦诚服，三杯薄酒以示敬意。”杜芜说完，连喝三杯，之后殷切地看着我。

    我淡淡一笑，毫不吝惜地夸赞:“杜夫人，真是好酒量，你若是活在我们那个时代，肯定是酒桌上的常胜将军，真棒！你那里酒够不够，我还有，不要客气，都是自家人，拿去拿去。”我说着就把酒壶往杜芜那边递，杜芜似乎没有料到我这么公开的耍无赖，脸白惨惨的，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回神，竟然真的把酒接过去了，说道:“谢谢夫人。”

    这是什么情况我原以为杜芜会和我辩论一二据理力争，可怎么就接过去了我看了眼赵孟书，她冲我比个“打住”的手势，我看看扶苏，他也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倒弄得我有些不不好意思，低着头给阿恒喂粥糊糊吃。

    “公子，夫人，我没上过学堂，不懂文绉绉的东西，我就讲讲小时候的故事吧。”张三娘接过话头。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我说道。

    张三娘像受到了鼓励般，挽起袖子，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倒真有一副旧社会说书人的架势，“我记得那年我刚五岁，父亲带着全家老小入川，因为没有住处，就住在山里，采野果、吃树叶，母亲整日骂父亲，父亲气不过，便说能让人送米来，于是他就和我的两个哥哥，摘了许多石榴花。”

    石榴花最近怎么都是石榴花我疑惑地看向赵孟书，她冲我摇摇头，我不由得更加注意起来。就听张三娘继续说:“他们摘了石榴花，都放在石槽里，捣出汁水，把家




第78章 望乡台二
    “阿恒乖，妈妈今天有重要的事儿做，不能和你玩了。”阿恒回来后就将他平日喜欢的玩具抱到床上，一件一件拣出来摆好，又拿起一个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往我嘴巴里塞，以我有限的知识，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又担心驳了阿恒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于是心一横，咬了一口，味道苦中带甜，别有一番滋味。“很好吃，谢谢宝宝。”

    阿恒笑得眯起眼，回手往自己嘴里塞，我怕他吃坏了，连忙抢了下来，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了。

    阿恒定睛一看自己手上空空如也，又看看我，哇一下哭了，两条小短腿一蹬一蹬的。

    “阿恒怎么了”扶苏正在洗漱，听到声音连忙过来。

    “哦，他给我一个东西，过期了，黑乎乎的，我怕他吃坏，就给吃了。”我想把阿恒抱过来哄哄，谁知小家伙脾气上来，拧着身子，就是不让我抱。

    我心说小没良心的，还不是为了你才吃那么难吃的东西，还和我发脾气。我伸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一把，根本没用力气，但已经进入抽噎阶段的阿恒拨楞着小脑袋，圆圆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嗷”一嗓子又退回到痛哭流涕的环节。

    “不是，阿恒宝宝，咱们有事说事，别哭呀。”我去拉阿恒的手，又被他无情地挥开，一来二去的，弄得我也束手无策，干巴巴地看着他。

    扶苏过来，拦腰报过阿恒，“阿恒，和爹爹说，怎么回事”

    阿恒拿过一团揉得邹巴巴的白色油纸递给扶苏，扶苏了然地点头，“是娘把你的月饼都吃了是吗阿恒，你娘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她担心月饼坏掉，怕你吃了肚子疼，才不给你吃的。”

    阿恒头摇得和拨浪鼓般，往外蹦出一个字，“不。”

    扶苏摸摸他的头，“会的，阿恒也会难受的，上次彩衣姐姐送给你的小鸟飞走了，你不是难过好久，诺，这里疼。”扶苏指着阿恒心口告诉他。

    阿恒摸摸心口，看看扶苏，又扭头瞧瞧我，慢慢地把手伸了过来，我握住，问道:“阿恒是喜欢吃月饼对吗一会儿妈妈跟你舅舅去要很多很多月饼给你吃，不要吃那些过期



第79章 望乡台三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杜芜的刺激，我现在看到一个女人对扶苏笑就觉得对方不怀好意，更何况，对方又是孟婆大人这等绝色，要真的对扶苏有些想法，我靠着荷华的荫蔽能有几分胜算呢

    燕云，不能妄自菲薄，你应该想，即使是天王老子来，你也有本事打败他们！嗯，要有自信！喜欢的东西要主动争取！我正给自己加油鼓劲，扶苏拉起我的手，登上早就停在忘川河边的船，与上次和彩衣一起乘坐的船不同，这艘船十分华丽，雕梁绣柱、香气环绕，水里面的东西都跟上了发条一般“嗖嗖”地避开，跟上次境遇迥然不同。

    没多会儿，船就到达岸边，没有上次的云雾缭绕，入目是连天芳草，清香怡人，若不是还有那块刻着三生石的大石头，我可能要怀疑来的不是同一个地方了。我看了眼孟婆大人，心说上次不会是她故意的吧

    “夫人，这边请。”孟婆让扶苏去亭子里休息，引着我登上望乡台。

    我不知道欧阳叶叶她们站在台上是什么感觉，反正我刚登上台，诸多杂念就纷纷不见，心里涨的满满的都是对家的思念，有股想哭的冲动。

    我定定心神，眼前豁然开朗，像是电影特效般，先是一座座绵延的高山，山的尽头勾勒着蓝边，浅浅的一条如工笔画一样，慢慢的，山渐次褪去，蓝边晕染开来，耳边响起了水声，哗啦、哗啦紧接着，我看到半米多高的白色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蔚蓝的海面上白色的海鸥展翅翱翔，竞相飞到海的尽头，化为一片片白云，悠悠飘向东方，越过丛丛森林、穿过林立高楼，最终在一扇贴着已褪去颜色贴纸的窗户上停住了脚步，而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在读小学的时候，流行港台剧，小朋友们经常买明星的贴纸，赵雅芝、温碧霞、周海媚，一个个古装美人被



第80章 望乡台四
    我也哭了起来，“我爸呢，他这个人有事儿不爱说出来，他现在好不好”

    “大爷病了好几个月，不过现在都好了，这几天带着大妈，和我爸妈去欧洲玩了，哦，我手机上有照片，我拿给你看。”

    第一张照片是爸妈的合影，他们在巴黎艾佛尔铁塔前，两个人牵着手，妈妈手上戴着一条银色的手链，尾端正好垂在他们手心，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姥姥送给我的成年礼，我特别喜欢，几乎日日戴着，死的那天也带着它，尾端那颗心上似乎还残留着些微血迹。没想到我生前答应陪他们走遍千山万水，最终却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我亲亲爸妈的脸，叮嘱陆柏南，“挺好的，多出去走走，挺好的。南南，我爸妈就拜托给你了。”

    “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爷大妈的。”陆柏南吸吸鼻涕答道。

    “对了，你和谢容还在一起吧她比你阅历丰富，有什么事儿多和她商量。不过她毕竟是个女人，你也要好好照顾人家。”

    “姐，你不反对我们了”

    “世事难料，谁都说不清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还是珍惜现在吧。”我摸摸陆柏南毛球一样的大脑袋，“我在那边也很好，嗯，还有个男朋友，虽说他结过婚，有孩子，身边的女人也挺多，但是每晚上都和我睡一张床，所以，也还算有家有口的了，你们别太惦记。”

    我原本不打算告诉陆柏南我和扶苏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有个交代比较好，虽说比较离奇。

    “姐，二婚的还带孩子，你给人家当后妈，这男的还乱搞男女关系！不行，你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陆柏南瞪着眼睛直捶床。

    “他帅啊，比你都帅，而且对我不错，嗯，不是，是很好。”我想起往日种种，心里竟然有几分甜蜜，“不要说这个了，我今天来，是让你给我送点儿东西过去，我拿出准备好的清单念给陆柏南听，但这个小子太笨，念了两边都记不全，



第81章 望乡台五
    我们和孟婆大人告别，坐上船，行驶到河中央时，水流突变湍急，船身摇晃，扶苏扶住我，抬手往水里抛出一物，水里的动静立刻就没了，但却听到后面有人叫:“娘，等等彩衣。”

    我回头看去，彩衣依旧乘着上次那条破船，披头散发的冲我们挥舞着胳膊，我应了一声，“好，娘等你，你慢点儿。”

    话刚说完，从水里跃出一只足足有成年人大小的一条黑鱼，张开大口朝彩衣咬去，彩衣抬起腿照着鱼眼睛的位置踢了一脚，直接把大鱼踢飞到半空，之后呈自由落体，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扶苏，你快把彩衣弄过来吧，”我掸掸溅落到身上的水珠，“这样下去，非得把咱们俩晃荡河里去不可。”

    扶苏手指在空中划半个圆圈，船沿着他划的轨迹掉头，不到半分钟就与彩衣的船相遇，彩衣仰着头，手抠着我们船外侧，脚下用力一蹬，在小破船与大船划开一道水缝的同时，人也落在了扶苏怀里，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得意地望向我，笑眯眯地叫:“娘，我来了。”

    我用衣袖把彩衣脸上的水迹擦干净，“彩衣，你怎么没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儿呢就像个活土匪，不过，和我小时候倒挺像的。”

    彩衣不知听懂没，咯咯地笑了起来。

    回去之后，阿恒果然已经醒来，东西摔了满地，手里攥着半个苹果站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和赵孟书对峙。看到我们进来后，阿恒箭头一般冲过来，要不是扶苏及时伸臂把他带到怀里，估计我非得被他撞飞出去。

    “哎呀妈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刚走这个小祖宗就醒过来了。”赵孟书捶捶腰，随即意识到扶苏也在，立刻就站直了，“拜见公子。”

    扶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孟书，“起来吧，今晚辛苦你照顾阿恒了，白天不用过来了，好好歇着吧。”

    “是，多谢公子。”赵孟书起身走了。我看着满地狼藉，刚想唤纸人侍女来收拾，扶苏已经亲自动手了，我只得把彩衣和阿恒抱到床上，自己去帮扶苏



第82章 琉璃眼一
    “一个女子她长什么样叫什么”会是李因吗不过照赵孟书的说法，李因和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哪里会给我们看那会是谁呢妈呀，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这么多“不知名”或者“知名不知人”的女人呀！忽然，我脑海中出现一个名字，我望向扶苏。

    “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但我却记起你叫她，临渊。”

    果真，临渊，赵孟书。原来前世真的认识。

    “你那时问我，记不记得临渊，我只觉得分外熟悉，脑中似乎还有个模糊的影子，但就是勾勒不出明确的样子。可听到三娘说红月亮，一下子就想起了长城之上翩然起舞的那个红衣女子，临渊，没错的，就是临渊。”

    可事实上，扶苏想起的只不过是临渊的名字，至于她是谁，和我们有何种关系，通通还是茫然不知。

    我几次三番想将赵孟书便是临渊的事情告诉扶苏，但最终还是没有说。“没想起来也不要紧，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我告诉扶苏，之后又犯困，想着也许孟婆大人说得对，去趟阳间真的对身体有所损耗。

    第二天醒来，已过午餐点，扶苏带着阿恒和彩衣围着一大堆东西说着什么，阿恒眼尖，看到我，立刻欢天喜地跑过来，趴在床头，胖胳膊搂着我的脖子，嘿嘿地笑。

    扶苏把我扶起来，端了杯茶水给我喝，“荷华，这是清河水煮的茶水，快喝了吧。”

    “哦，我都把这码事给忘了。”我端过茶水，发现并不如意料之中的那般漆黑与污浊，和普通的水并没有什么差别，碧绿的茶叶在清凉凉的水里舒展着腰肢。我的确有些渴，端起来咕嘟咕嘟地喝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喝完水，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我伸个懒腰，看着地上那一大堆东西，意识到是什么时，跳下床连跑带颠地冲过去，拿起最上层那个银灰色袋子，一把扯开包装，看到了熟悉的内衣品牌，我本来打算比划比划，可看到扶苏和阿恒、彩衣三双紧盯着的眼睛，怕让一个想歪，怕把两个带歪，于是尴尬地笑笑又塞了进去，把我的都推到一旁，找出阿恒和彩衣的，一套套拿出来，“阿恒宝宝，这是给你的。彩衣，这是给你的，这



第83章 琉璃眼二
    扶苏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如同三月春水，如同悠悠白云，如同空里流霜，让我恍然失神，似乎穿越两千多年的漫漫光阴，回到那一年，在冬季雪后的箭楼上，我们携手相依，看着硕硕明月从山后升起，一袭红衣的女子手持长剑，珠袖翻飞，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舞毕，她摘下红色面纱，姣好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清辉，她看着我，眼中泛起点点泪光，绛唇微启，“好久不见，荷华。”

    我心神一阵，目光渐渐清明，看到扶苏的脸慢慢的压下来，紧接着唇上一软，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眼皮似乎也受到了感染，抖动不停，他轻笑一声，伸手手盖住我的眼睛。

    我本能地闭上眼，黑暗中，又闪过那个面前凝着青霜的红衣女子，她静静地望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的答复。

    一滴泪顺着我眼角滚落下来，又冰又凉，我在心里轻轻说:“好久不见，临渊。”

    那是赵孟书，两千多年前的赵孟书。没想到，当初的她，是那般飒爽英姿。

    “荷华，你怎么了”扶苏抹去我眼角的泪水，轻声问道，“我这样对你，你不高兴了吗”

    “我是太高兴了。”我把头靠在他胸口，双臂环着他的腰，“扶苏，我真的很高兴，还能见到你，阿恒和彩衣。”

    扶苏抬起头放在我的头上，“荷华，如有一天，你我都想起了往日种种，你是否愿意，还与我相伴。”

    “为什么会这么问往日我们不是爱人吗”

    “我不知道，”扶苏声音有些颤抖，还夹杂着一丝恐慌，“你回来以后，我脑中偶尔会闪过过去的只影片段，有笑声、有哭声，有相聚、有别离，有时你就像这样，”扶苏曲起手指擦去挂在我睫毛上的泪珠，“流着泪看着我，问我‘为何如此’，可我也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我到底做了什么，惹你如此伤心。”

    “你惹我伤心”我吸吸鼻子，把眼泪鼻涕往扶苏衣服上抹去，“那一定是吵架了，呵呵，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知心爱人，没想到我们也会争吵。”但我心里反而安稳了。以前常听人说，夫妻两个感情好，一辈子没红过脸，但我始终不相信，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怎么可能没有分歧，只要有分歧，就会有辩解、有争吵，就会生气、伤心、难过，而这样，才有俗世气息，才更衬托感情的美好与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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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琉璃眼三
    “嗯”阿恒拨楞着脑袋看向彩衣，把冒着白色棉絮的娃娃递给她，“姐姐。”

    “对，给彩衣姐姐的，不过都被你扯成这样了。”我看洋娃娃的半张脸都咬下来了，躺在地上的身体也已肠穿肚烂，即使缝好了估计也是个鬼娃娃了，便把收拾收拾，准备扔掉。彩衣却过来，靠在我身上，脸一直看着洋娃娃，刘海儿上下起伏着。

    “彩衣，这个娃娃破了，下次让舅舅再给你送一个更好看的好不好”

    彩衣却不理我，还是望着洋娃娃，刘海儿下忽然流出两道血泪，吓得我赶紧把她刘海儿掀开。只见黑洞洞的两个眼眶，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血水。

    我一边擦一边安慰彩衣，“彩衣乖，不哭不哭，告诉娘怎么了”

    扶苏也蹲下身子问彩衣，彩衣却始终不说话。

    忽然，阿恒拿出洋娃娃的头，把洋娃娃的两只湛蓝色眼珠子抠了出来，递到彩衣面前。

    彩衣立刻就止住了哭声，拿过眼珠子放到自己眼眶里，眼珠子就像活了一般，左右上下转动，水盈盈地泛着波光。

    我挥手在彩衣面前晃晃，被彩衣一把抓住，如一只山间小黄鹂清脆脆地说:“娘，我的眼睛回来了。”

    “你能看得到吗，彩衣”随即我就觉得我多此一问，彩衣没有眼睛时也可以看得到。

    彩衣大叫:“看得到！娘，我看得到，你、弟弟还有爹，我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