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妾燕云

    “姑姑，即使我有了这个孩子，丹儿在我心中的位置也不会变。”

    辛萝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甚至担心公子丹会因这个孩子心里有不悦，对他比之前更是关爱，穿衣饮食都是亲自动手，要是有个病痛，更是衣不解带地加以照顾。可尽管如此，宫中仍有些流言蜚语，倒是公子丹一片纯心质地，不但对辛萝腹中的孩子没有任何芥蒂，反而期待着他的到来。

     




第157章 承恩泽一
    辛萝竖起手指阻断鹦哥接下来的话，“姑姑，朝堂上的事情大王自有定论，非我们女子能够妄议的。月娘年纪也不小了，找个好人家，让她出宫吧。”

    “公主。”鹦哥还要说些什么，可见辛萝皱着眉一副疲惫的样子，终是住了口。反倒是辛萝，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紧张，但她处在这个位置上，若是孑然一身，定会潇洒不羁，不管流言蜚语，不问人心险恶，可是，往大了说她是大楚的公主，出了事儿会直接影响到大楚和燕国两国邦交，往小了说她是丹和鸿的母亲，是鹦哥、月娘等人的主子，若是她这边出了事儿，她们都会受到牵连，所以她怎么能不谨慎、不小心呢

    “姑姑，多给她些银两。”辛萝特意嘱咐道。

    “是。”

    “时候不早了，你带丹和鸿回去吧。”

    “是。”

    鹦哥顺着小路往珍禽园走去，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在亭子里的辛萝。她扶着栏杆，眼睛望着西南方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鹦哥猜想她一定是极为难过了，在郢都的时候，辛萝一有心事就喜欢自己躲到没人的地方待着，鹦哥对此已习以为常。可她到了燕国后，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要求甚严，从不会流露出半点儿情绪，但此刻，她孤身一人站在那里，是那么的哀伤、凄凉，如若不是心里的苦楚积累到一定程度，她断不会如此放任自己。她当初要是和大巫远走高飞该有多好啊。鹦哥想。

    可当鹦哥找到月娘时，月娘却死都不肯出宫，她说她是跟着前王后来到燕国的，王后故去，她要守着王后的孩子——公子丹，若是辛萝执意不答应，她只有死路一条。她的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血糊糊的一片，辛萝一时心软，便答应让她留下。

    月娘千恩万谢，“王后，我知我当初心里对你有芥蒂，但我从来没享过对你不敬，尤其是你对待公子丹那般好，处处维护他、照顾他，要知道就是前王后在的时候，公子丹也不一定会被照顾得这般周全。所以，我日后一定听从王后的安排，再不敢多嘴多舌，就是我手下的那些宫女们，我也会教导好，不给王后惹麻烦。”

    鹦哥扶起月娘，“月娘姑姑，我家公主这么做也是为了公子丹，姑姑在这里时日颇久，相信比我们更了解情况。”

    月娘泪水涟涟。她当然是知道的，甚至没有谁比她体会更深，前王后是燕国北部附属国鸣金部落的公主，当时一同到燕国的一共有姐妹四人，



第158章 承恩泽二
    “夫子，夫子”公子丹眨眨眼，语气有些迟疑。

    辛萝轻轻揽过公子丹的肩膀，蹲下身子，轻柔地说:“丹儿，夫子怎么讲的，就怎么告诉父王，不要怕。”

    公子丹看着辛萝的眼睛，觉得那双眼睛就如燕山初春时节的那一汪春水，淡然静美，温柔和煦，看了就觉得很安心。公子丹握着小拳头，像是给自己鼓劲儿一般，仰起头，清清楚楚地说道:“夫子说，是歌颂君王仁义之诗，在君王的带领下，国家强盛、民众一心，天下安稳太平。”

    “嗯。”燕王喜不住点头，忽然问道:“那丹说父王是仁义的君王吗”

    公子丹这次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答道:“对于丹来说，父王不仅是仁义的君王，还是慈善的父亲。”

    燕王喜听了，十分喜悦，拉着公子丹的手到他身边，问了他些学业上的事情，并在辛德宫用了午膳。不仅如此，直到大军出发前，都留宿辛德宫。

    燕王喜不在的时候，辛萝忧心忡忡，无论哪方取胜，她都有担忧之心，燕王喜过来时，她还要费力应对他，精神越来越差，鹦哥见了心疼得不得了，但却无计可施。倒是月娘说她在鸣金部落的时候，跟着一个老巫医学习过，她按照方子熬了汤，辛萝喝了之后状况有所好转，夜间甚至可以睡上两三个时辰了。

    然而在强大的秦国面前，即使五国联军也没能取胜，五国转而攻打与秦国交好的齐国，夺取了饶安。

    之后，秦国开始反击，一方面远交，笼络齐国、燕国，一方面近攻，出兵韩国、赵国。

    因齐国一直和秦国是盟友，秦国把交好的重心放在了燕国。秦王嬴政邀请



第159章 承恩泽三
    “辛萝，辛萝”

    “嗯”辛萝折了下手中的巾帕，对燕王喜解释道，“对不住大王，说起了家中姐妹，便想起了从前之事。”

    “哦，那不如说给我听听”燕王喜兴趣浓厚，拉着辛萝胳膊，一把把她带到怀里，像抚摸一只乖顺的猫一样，挠她的下巴。

    辛萝对燕王喜的行径心里十分厌恶，但却极力克制着，忍住心里的不适，说道:“我的四妹叫文菁，她是我们姐妹中长相最为出众的一个，只是自小身子不好，她的母亲徐夫人又格外珍爱她，整日让她待在宫里，哪里都不准去。有一年仲夏，徐夫人在午歇，二妹齐菡偷偷带着文菁出去玩，可还没出宫门就被徐夫人发现，把文菁带了回去，齐菡懊恼不已，但文菁却说从她闺房到宫门那段路，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辛萝，你可是想家了”燕王喜问道。

    “不瞒大王说，燕国的秋季有几分楚国夏末的韵味，日中虽燥热，但清晨和傍晚则是爽利的，让人忍不住想起以前的点滴，生发些微感叹。”辛萝剥了一颗果子放到燕王喜面前，这种果子的名字叫做“黄果”，有小孩子拳头大，表面金黄，果肉多汁香甜，还没有核，公子丹和公子鸿都喜欢吃，辛萝这里常备着。

    燕王喜是个气量狭小而掌控欲强的男人，从没有人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如今辛萝迂回的答案，却没有让他恼怒，他反而觉得此刻带着些微“乡愁”的她比以往都明艳动人，这才是一个远离故国的公主应有的情态。燕王喜一把揽过辛萝，按着她有些僵硬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说:“既然你想妹妹了，那就一起去临淄吧。”

    辛萝心跳如擂鼓，但面上却不露声色，轻轻闭上眼睛，轻解罗衫，说道:“一切单凭大王安排。”

    燕王喜俯身下去，自是一番风流快活。

    虽说燕王喜答应了会晤之事，但具体操办还是耗费了大量时间，等到辛萝与燕王喜出发的时候，已经进入初秋时节。

    因秦王嬴政表示会带着长公子扶苏一同前往，燕王喜便将这一消息告诉了辛萝，叫辛萝定夺带哪位公子前往。辛萝明白燕王喜的顾虑。本来公子鸿是她所出，理应带他去，但公子鸿发育不足，快两岁了，却连行走都不便，如果过去，恐怕会被其他国家君主耻笑。但公子鸿身份又摆在这里，若是带其他公子前去，他又担心后宫乃至朝堂议论。

     



第160章 承恩泽四
    燕国秋色已浓，明黄的槐树叶子飘落一地，楸树在艳阳的照耀下更为红艳，马车外的百姓高呼对君王的祝福，声音嘹亮，此起彼伏。

    公子丹十分好奇，尽管车窗紧闭，但仍伸着脖子往车窗的方向瞄，辛萝便叫他打开窗子去看看。

    辛萝带着公子丹、月娘乘一辆马车，没有燕王喜在场，辛萝就不会太过拘束公子丹，况且，对于这个孩子，这样自由欢乐的日子恐怕也不多了。

    公子丹欢呼雀跃地走到车窗前，蹲下身子，发现自己头顶超出车窗下沿，腿又往低压了压，直到眼睛与车窗下沿平行，他才伸出短短的手指，轻轻地将遮挡着窗子的黄色幔帐掀开一道比柳叶还窄的缝儿，飞快地往外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道银色的光，连具体来源都不知道，便咚咚咚地快步走到辛萝身边，将他的发现的蓟都城外的世界告诉了辛萝。

    辛萝摸着公子丹毛茸茸的头发，忍不住笑了。“丹儿，那你再去看看，把窗子打开些，母亲也想看呢。”

    公子丹听了，“嗯”答应了一声，欢快地跑到窗子前，拉开幔帐，随后不带一丝犹豫痛快地打开了窗子，秋日懒洋洋的日光温暖地飘荡进来，携裹着甜蜜的果蔬香气将公子丹幼小的身子牢牢包裹着。公子丹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扶着窗棂看着外面宽敞的大道、摇曳金黄的树叶从比他腰还粗的树上飘落到匍匐在地高呼呐喊的百姓身上，而他也发现了，刚刚的银光乃是身穿铠甲的护卫队，心里不由对自己刚才浅薄的认知有些气恼，他回头看向辛萝，却发现她正扬起嘴角对自己微笑，星星点点的光落在她的头发上，是那么美，那么温柔，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如同已经去世的生母，她也常常这样望向自己。

    公子丹鼻头一酸，跑到辛萝旁，上半身趴在她的腿上，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让她一下又一下沿着头顶轻轻抚摸到脖颈。

    辛萝看着公子丹那双与心里人相似的眼睛，低下头亲了亲，公子丹笑了，眼睛弯弯的，随后静静睡着了。

    “公主，把丹公子放下吧，抱着沉。”月娘说道。

    “不要紧，他不重，况且，我能抱着他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辛萝把月娘盖在公子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拉，对月娘说道，“姑姑，您躺下歇会儿吧，我有事儿会叫您的。”

    “是。”月娘也没有再说什么，这几年相处下来，她已摸清了辛萝的性子，是后宫中事儿最少但也是最难交心的一个，她对谁都宽容大度，却也有自己的底线不允许他人僭越。像是平时，她就喜欢自己待着，身边连个服侍的人也不留，开始她还以为是辛萝初来乍到拉不下脸面差遣，坚持留下几个小宫女，却不想都被辛萝“赶”出宫去，她本想去求情，鹦哥却告诉她辛萝喜静，而且不喜欢底下的人违抗她的命令。自此之后，她就不敢再擅自主张，辛萝说什么她听什么了，日子过得倒比以



第161章 承恩泽五
    分别之时，辛萝曾告诉则英，如果想念她，便可让三足金乌传递消息。但到了秦国，则英才知道那只是辛萝的安慰之词，先不说两国相隔千里，三足金乌能不能飞到，就是咸阳城的重重宫墙她都出不去。她对未来的一切充满惶恐，初次见到秦王嬴政甚至害怕得不敢抬头，但是嬴政却似乎对她格外宽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和她聊天，问她的名字，问她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几次三番下来，她渐渐觉得嬴政其实是个好男人，也记起了辛萝的嘱咐，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夫君来看待，不问他事，一心一意关心他、爱护他，两个人的感情竟真的如普通夫妻一般，心心相映起来。之后，她生下孩子，这是嬴政的长子，似乎应征了“母凭子贵、子凭母尊”，嬴政对他们母子格外上心，更是同意她为孩子取名为扶苏。

    她就像在大楚一样幸福快乐，当听秦王嬴政说要带她和扶苏到齐国临淄与燕王喜会晤时，她开心得就像一只小鸟，一连好几晚都睡不着，就要见到姐姐了，姐姐她好吗是胖了还是瘦了燕王喜对她好吗她的孩子鸿儿长什么样可惜是个男孩子，若是女孩子，就可以让扶苏见见他的小荷华了。

    则英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日子过得快一些，跟着她去秦国的宫女四文看她整日坐立不安的，就出主意让她选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送给辛萝和鸿儿，可她却没想到，则英就像个打洞的小老鼠，几乎要把整间宫殿给翻了遍，大包小裹堆得满屋子都是，她只得费尽心思劝说她少带着东西。

    好不容易到了上路的时间，则英带着四文和扶苏，一路唠叨着车马怎么这么慢，而笼子里的三足金乌似乎也明白此去为谁，呼扇着翅膀，伸出长长的脖子，鸣音清越地看着则英。

    则英打开笼子，把三足金乌抱到怀里，问道:“你也想姐姐了，对吗”

    三足金乌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珠，嫩黄的喙一下一下啄着则英的掌心，扶苏凑过来，将正在吃的点心捏成渣渣放在则英掌心，三足金乌却不肯吃，扬起脖子高声名叫。

    “嘘，小声些，不要吵到别人。”则英点点三足金乌头上的翎羽，三足金乌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把头歪倒则英手心，但眼睛却滴溜溜地看着窗子。

    “黑黑乖，我知道你想去见姐姐，我也很想她，但我们又不能飞”

    则英话刚说完，三足金乌直起脖子，呼扇着翅膀，一本正经地看着则英。

    四文笑道:“公主，你看，黑黑是纠正你它有翅膀呢。”

    则英也笑了起来，伸手指着黑黑，“你即使有翅膀，我也不可



第162章 小团圆一
    “妹妹，你这样说话，不怕伤了姐姐的心。”齐菡伸着胳膊挡住则英去路，“你不知道我到了齐国之后，有多想大楚多想你们，我常常梦到，大楚春日的雨水，草木的枝桠沉甸甸的，空气里都是水汽。还有秋日的风，是暖的，是亮的，是带着香气的。可齐国，入了秋，就冷得人心都发颤。就像他们君王的心一样。”齐菡慢慢把头靠在则英肩头，浅声低语道，“妹妹，你知道他有多久没来我这里了吗两百二十一天了，漫漫长夜，我听着风声、听着雨声，但就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你说，男人的心怎么就这么易变呢秦王呢他常去你那里吗他对你好吗呵，我真傻，他都带你来临淄，自然是对你好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封你为后，我听说，当初是要辛萝嫁到秦国去的”

    “够了！”则英恼怒地推开齐菡，力道大得直接把齐菡摔在榻上，发出了“咚”的响声。

    则英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理会的打算，拎着裙子跑了出去。在门口守着的四文见她如此惊慌失措，接连询问，但她都不言语，拉着四文就回到他们下榻的宫室。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吗”四文拿了热巾帕给则英净面，则英一把抱住她，“四文，我好想姐姐呀。”

    “公主，辛萝公主再过几日就到了，不要难过了，不然她见你这个样子，又该说你是小孩儿了。”

    “嗯，我不哭，我只是太想她了。”则英喃喃道，面对着有些疯癫的齐菡，她真的太想念辛萝了。

    之后的日子，除了在正式场合，则英皆选择闭门不出，刚巧扶苏有些伤寒之症，她刚好以此做借口，也少了很多麻烦。

    等到辛萝来的那一日，则英的心像浮在云端，神思难以平定，她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还把扶苏也打扮得光鲜亮丽，她原以为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姐姐就要来了，可却始终没有人来通知她们，急得她干脆拉着扶苏站在门口。

    四文见她如此慌乱，只得找些话来帮着则英打发时间，好不容易，礼仪官前来通知，她跟着嬴政一起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当看到姐姐的马车过来时，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到姐姐身边。然而，辛萝却只是冲她摇摇头，她懂姐姐的意思，可是她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则英发现，辛萝似乎清减了些，她的心立刻皱了起来，紧接着，又看到辛萝手上牵着的小男孩，看上去已有六七岁的样子，根本不是鸿儿，身边跟着的也不是鹦哥，而是一个眉眼锋利的女人，心里更是慌乱，她想



第163章 小团圆二
    辛萝和齐菡听了，一起笑了起来，姐妹三人又说了许多过去的事儿，其乐融融的，没有像上次那样有什么不愉快。可则英心里惦记着和辛萝独处，几次三番地暗示辛萝离开，最后，辛萝闹不过她，便起身告辞了。

    齐菡送她们二人到殿门口，看着二人相依相偎亲昵的样子，脸立刻就黑了，回去之后，将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跟着她一起到齐国的姑姑莲心瑟缩着身子要出去，被齐菡一把扯住头发，恶狠狠地问道:“现在连你都不愿意理我了是不是！”

    “不是的，公主，我只是想出去打盆水给公主净脸，国相大人”莲心胆怯地抬头看了眼齐菡，发觉她没有发威的迹象，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齐菡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松开莲心，一边整理衣摆一边问道:“国相怎么了”

    “国相大人问公主的好，并且，”莲心低声又迅速地说道，“说晚上要过来。”

    “哼，”齐菡伸手往莲心额头上杵了一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下去好好准备吧。对了，传话下去，好好照顾着秦王夫人和燕国王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