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旧世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血染明月
“好疼啊……我走不动了。”
终于,当这种刺痛感弥漫到全身,并且达到了犹如钢针刺入肌肤的地步,男孩紧紧地贴着光滑的冰壁不动了,他甚至想要坐倒在地上,直接昏睡过去,不过由于眼前的脚下已经是两三百公尺的悬空,他不得不艰难地站着,在变得凛冽的寒风中缩着脖子,希冀单薄的衣服能够多保留一些温度——如果不是来自体内那位自称深渊之蛇的生物的帮助,加上这个世界非常的奇特,说不定他早就昏迷过去,掉到底下去摔得粉碎了。
“继续走,不要停下来。”
藏在男孩体内的深渊之蛇再次发出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孩觉得它说话变得流畅自然了,不再时断时续,就像是一个重病的人逐渐恢复的健康。
“可是我走不动了,身上好疼,每个地方都疼。”
男孩啜泣起来,他从来没有遭受过种痛苦,身体表皮部位都火辣辣的疼,加上冰冷的风拍打在身上,更是加剧了这种痛苦。
“继续走。”
然而没有人怜悯他,深渊之蛇的声音也像寒风一样冰冷,让本来相信“它”的男孩心生恐惧,他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怀疑自己相信“它”的话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我不想走……”
男孩犹豫了起来,一边是能够离开这漫无边际的风雪世界的渴望心理,一边是对疼痛以及前方还看不到尽头的道路的畏惧:“至少……至少让我休息一下,我想要休息一下。”
“继续走。”
深渊之蛇第三次催促,声音短促而冰冷,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
男孩倔强起来,他并不想被人强迫,不过他的话立刻被打断了——他的身体就像町里一位擅长制作以及操控人偶的大人手中的人偶,四肢都吊着细线,身不由己的开始继续往上攀登。
“为什么会这样……停下来!为什么停不下来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突然的状况让男孩惊慌起来,他不断的向深渊之蛇询问,但“它”已经不再做出回复,只是操控着它的身体前行,而且身体上的疼痛并没有因为身体的异常而消失,反而越来越剧烈,一开始还只是皮肤刺痛,但不久之后就深入肌肉、内脏,并且由刺痛变成火焰烫伤般的烧痛。
“停下来……求求你,不要继续走了……我好难受……”
男孩嚎啕大哭,身体却不听使唤,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前进,像是一只灵敏的猫,手足并用,不一会就超过了他之前花了很
第九十三章 责任
..,
我做了这么一个梦,梦里的男孩在一望无尽的雪原流浪,攀登上了神的殿堂,最后回到了自己想要回到的故乡,但最终迎接他的却是无有归途的绝境。
最终,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走向死亡的呢
我想不到,也思考不了。我只能对此怀有歉意,不住的愧疚着,后悔着……如果……如果早知道,如果能够让我重新选择一次,那么我或许可以赋予他一段不同的人生。
不一定美满,但至少不是那么的绝望与短暂。
“折,该醒了。”
耳畔传来轻柔的呼唤声,处于朦胧状态的意识开始恢复,我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那熟悉的木质天花板,打磨光滑的红色木板上带着天然的细密旋涡木纹,色泽典雅,而且在有些温暖的室温中散发出的轻淡芳香有点像楠木的清香,又带些松木的香脂味——毫无疑问,这是属于我的房间。
微一侧头,接着映入我眼中的是静柔美的侧脸;她坐在床畔,用手掌托着脸颊,用格外柔美的目光注视着我,从窗外透入的淡淡的暖黄色阳光为她的脸颊边沿镀上了一层金边,将白皙的肌肤照映得白里透红,宛如景天科的白牡丹花瓣般艳丽,娇美得让人心生伸手抚摸的**。
我的心弦重重一颤,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避免自己露出窘迫的姿态,不过随即却又想起理人曾说过他打伤了袭击自己的人,心又提了起来,连忙撑起身来打量坐在床头的静:“姐姐……你,没受伤吧”
她“恩”地点了下头,站起身在床前转起圈来,过膝的橙色长裙像随风摇曳的花骨朵般摇摆不定,隐约有着女性曼妙轮廓的身姿轻盈的旋转,动静间的姿态极尽优雅与柔美,没有丝毫的凝滞或是不便的感觉。
我注视着静那仿佛舞蹈般连续旋转的优美身姿,第一次知道她居然有着这样的舞蹈功底,从那平衡而又柔美的手足动作来看,她想必在学校应该有练什么舞蹈吧而且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将一时间有些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的心中不免又浮现出了疑问。
从理人信誓旦旦的话以及在幻想境界一侧的世界看到的属于他的记忆来看,那时候袭击他的人确实被他的反击所打伤,虽然那人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用咒力进行攻击,但最后理人看到的逃走的身影,确实和静有些相似。而且,当时的静确实不知所踪,还特意的亲密的友人穗子进行了催眠,这一切都透出了极大的异常,所以我已经默认了袭击理人的那人就是静——至于她这么做的理由还是未知。
但现在从静的动作来看,她的身上显然没有受伤的痕迹,而她的举动大概也是在向我表示这一点。难道从一开始就是我猜错了袭击理人的并不是静,而是另有他人吗
我心有疑惑,正打算直接询问,目光却又恰好对上静微微翘起的眼眸,那一对如月牙般的翠绿眼眸像一汪清幽的碧水寒潭,深不见底的朦胧碧绿中透出浅浅的笑意,似乎在无声的提醒我——折,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哦。
涌到唇边的话被咽了回去,我思绪一转,反过来进行思考,如果这一件事情真的和静没有关系的话,那以她的性格来看,应该也不会特意做出现在这种姿态。
到底是怎么样呢
我的思绪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把问题放下,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了,那么好像也没必要追究里面的真相——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并不代表完美或是幸福,反而可能让事态变得更麻烦,让自己的状况变得越发糟糕。
“姐姐原来练过跳舞啊,动作……恩,很漂亮。”
心里下了决定,我也就无意继续纠缠追问,随便找了个由头另起了话题:“不过看起来怎么有点像是神乐舞的姿势,对……很像是去年镇花祭上巫女跳的舞,特别是那个抚面扶袖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叫,你说的动作是落花掩面,用来向神传达鲜花的美丽以及对春的挽留。”
静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盈盈下拜,屈膝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除了大指姆以外的四指倾斜呈内九十度交叠按在膝盖前的地面上,微一弯腰,以示舞蹈告终以及将春意送还神明——这一连串的动作娴熟而优雅,毫无错漏或是生疏之处,如果换上一身巫女服饰,手执百色鲜花为扇面,花枝作扇骨的花扇,想必就算在祭典上当众表演,也能赢得所有观众的青睐吧。
我突然有这么一种错觉,静的舞姿哪怕比起去年在镇花祭上所看到的那几名巫女来说也并不逊色,甚至比她们更为娴熟从容,姿态也更加的完美——当然,这不过是从一个观众角度来看,更细微的东西就不是我所能够理解的了。
看着静的舞姿,我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认识的青山诗音,又想起了静在遇到青山诗音后显得有些古怪的态度。两个人都练过名叫的舞蹈,难道两人早就已经认识了可是看当时青山诗音的态度,她好像并不认识静。
保有着这样的疑惑,我试探性的向收起姿势站起身来的静询问:“是这样啊,说起来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好像就是镇花祭跳这种舞的巫女,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她叫……”
“我知道,青山……诗音,我认识她。”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名字,话就被静打断了,她原本平静的脸色就像是天气多变的夏季,瞬间笼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复杂至极的各色神情在脸上快速变动,最后残留下的只有一抹深恶痛绝的厌憎:“我讨厌这个人,讨厌这个名字。折,以后不要跟她来往。”
“为什么”这句话还没来及问出来就被我吞了回去,我看着静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却弄不清楚她为何对青山诗音抱有这样剧烈的厌恶情绪。
我和静都沉默了起来,室内的氛围也一下子变得有些死寂。过了一会,静就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被厚厚的黑色长袜包括的匀称纤秀双足踩在榻榻米上毫无声响,仿佛幽灵般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似的。
“我去帮你端早餐上来。”
她拉开拉式门走了出去,却没有反手关上,反而驻足不动了。大概过了十几秒,才侧过身来,眼眸闪烁地看着我:“纱下午打算回家,你不是答应她要和她一起去医院看望她的母亲吗如果没事的话,就快点准备一下吧。”
听她提起纱,我不免又回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事情,那张唇角沾染着一抹血色的美丽面孔浮现的脑海中,那冰冷的眼眸,鲜红的发丝……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只是一眼就彻底颠覆了以往我对纱的所有观感——虽然我很清楚当时的那“纱”与自己所的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潜意识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总是不由自主的认为那或许就是纱所应该拥有的真实面目。
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和我现在的心态有着一些相似。因为心理受到某种特殊的刺激,因此对产生这种刺激的源头有着异常的敏感性,甚至上升到生理过敏的程度。
这是病,得治。
我调侃了自己一句,目送着静拉上门离开,然后开始对自己的心理进行调节以及修复,同时也坐起身来尝试动弹身体,随后惊讶的发现昨天挨了理人沉重一击的胸腹居然毫无疼痛感,哪怕用手按压,也没有任何受损的感觉。
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问题,这时我不仅没能松口气
第九十四章 陌生
当我整理好纷乱的思绪,静已经端着早餐回到了房间里,她将盛着碗碟的托盘放在房间中央的矮桌上,然后一一摆放在矮桌上。做完这些后,才朝我看来过来:“折,过来吃东西。”
“恩。”
我应了一声,翻身下床,在静的注视下试探性的走了几步,等到确定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才避开了尼斯缇娜的位置,扯过一个软垫,在矮桌前正坐下来——町里各户建筑多数以和式为主,在这种情况下,正坐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除此之外,也跟町里对古代传统文化有着非同一般的认同感有关,其中汉字与佛学在町里属于教育核心,是每个人都需要学习的基础,而“傩”以及“燔柴”这种极其古老的风俗仪式甚至也都被正当的搬进了全人班的教科书,在这样的风气浸染下,正坐这种旧的习惯似乎也随之得到了恢复,在正式场合更是必备的礼仪姿态。
在我坐下来之后,静就和平常在客厅里用餐一样在我的右手边坐了下来。这时候我才发现桌面上摆着两份早餐,一份是我的,另一份自然不用说,显然是静自己的。
“姐姐这么晚了还没吃早餐吗”
我一边提起筷子,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对面的尼斯缇娜,发觉她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我和静,却什么也不说,给人格外从容得体的感觉。
她的这幅模样落在别人眼里,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典雅娴静的美丽女性,却不会想到她非但不是人类,反而是由无边无际的“幽暗”及“虚无”所构成,堪称是邪神一类的恐怖生命——在我所构思的名为的故事中,她是属于大魔王这一级别的角色,也是最后赢得了胜利,成功吞噬掉整个世界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喜怒无常、阴险狡诈、暴戾残酷……这一系列贬义词语放在她身上完全合乎情理。同为神之子,泰德和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温驯无害的小猫小狗一样。
“折不在身边,我不习惯。”
静朝尼斯缇娜坐着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才开始动筷。我知道她必然已经察觉到尼斯缇娜以及泰德的存在,却捉摸不透她到底会因此生出什么想法,也只好装傻,在她没有主动提及之前,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啜饮了一口熬得浓稠的玉米蟹肉浓粥,我开始思考起下午去探望六识小姐这件事来,根据之前的种种细节来判断,纱身上一切异常的源头无疑就是六识小姐——这是个我琢磨不透,甚至让人隐约感觉到危险的美人。
一想到如果要帮助纱,就必须饶过六识小姐这个难关,甚至要去探究她身上的秘密,我就不免感到有些头疼。力的作用是相对的,探寻他人秘密的情况下,自己也难免会露出马脚。在六识小姐这种绝顶聪明的人面前,我可不敢说自己能够单方面的取得优势,而且彼此之间那相差悬殊的立场以及地位,对于我来说更是极其不利条件。
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几点;我究竟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介入六识小姐与纱之间又到底应该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对纱来说又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说到底,我不过是因为基于自己的判断……不,或者说是臆测,觉得发生在纱身上的事情是异常状况。但是事实上,可能这种异常在町里并不算多大的隐秘,甚至本身就是大家所默认的规则,甚至对六识小姐以及纱来说,也都是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昨晚发生的一切来看,这很有可能才是真实情况。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真的应该去插手六识小姐以及纱这对母女之间的事情么
我犹豫不决,为自己寻找一个插手其中的办法,又或许应该说是让自己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折,我想和你在一起。”
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扭过头去,却发觉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左手边;她穿着一身不合季节的浅蓝色连衣裙,身体像是小了一号,瓷娃娃般的脸染着红晕,羞赧地低着头。
“折,请不要离开我。”
当我脑袋还没转过弯来时,一边又多出了一个穿着洁白如雪的裘皮外套的纱,她用那一对乌黑的眼眸望着我,轻咬着有些苍白的下唇,柔软的神情惹人怜爱。
“折……抱我。”
眨眼间,不远处又多出了一个纱,然后第四个,第五个……直到我的房间每一个位置都遍布着一个纱,才不再生出新的纱来。
十几畳大小的卧室里,转眼间就多出了数十个纱,她们的姿态、神情各异,或羞怯、或妩媚、或幽怨的神情却与真正的纱毫无区别,并且全都用那饱含水波般的眼眸盯着我,让人忍不住心里发慌。
我举着筷子,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坐在矮桌对面的尼斯缇娜低声轻笑,我才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她在作祟,深吸了口气,冷下脸来朝她看去:“这是你做的”
如果是泰德,在我冷下脸时,必然会立刻吓得趴倒在地,然而尼斯缇娜却安然自若地伸手在空中指点,似乎在挨个数着室内有几个纱,脸上依旧还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谁叫我是您所创造的神敌呢,我是一切生者的背面,是世界最终的尽头,也是为您凝滞一切美好事物的深渊。我一直遵循着您的心意,将蒙受您喜悦的一切呈现在您的面前是我的天职。”
“做出这种事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她的行径绝非出于我的心意,我也没有在幻想的世界中为所欲为的想法。
“对您来说,一切喜欢的事物都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显现出来,那么为什么还要去追求另一侧的‘真实’,并为此而感到苦恼呢您之所以对这个生命这么执着,是为了什么呢”
尼斯缇娜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来,她迈着优雅的脚步,来到其中一个纱的身旁。先是如蝴蝶般翩跹地躲到这一个纱的背后,然后轻盈地从背后搂住了那娇小的身体,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并用纤细手掌托着其下巴。
“是因为这张脸吗”
尼斯缇娜的面庞在纱的身后若隐若现,时而阴暗一片,时而却又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容颜。她的手轻轻地在纱的脸上摩挲起来,眨眼间那张与纱一模一样的脸就化为了惨白的颅骨,一对空洞的眼眶依旧直直的对着我,叫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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