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第十五年，盛夏。

    初一演武结束后，陆宝提了小块腌制的小妖后腿肉去见狐妖华裘，送上腌肉作礼，然后求道：“明日征粮，求丁目征几只年老苍鹰、大雕、白鹤上山，能有异种的更好！俺老鹿感激不尽！”

    华裘面色复杂地看着鹿妖，好久才叹气道：“你这鹿儿上山没多久，不想都要晋级妖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场灵桃峰大战幸存下来的哩！”

    化妖十五年，总体来说还是灵药充足按部就班，陆宝第一年就化出双臂，第五年化出胸膛，此后的十年，每年也都有四五株药力吸收转换为妖气，在这个盛夏时节，离晋升妖丁确实之差一丝了。

    陆宝只算按部就班晋级，在靖平山别的妖怪眼中，却已经是神速了。

    今天就要晋级妖丁，按惯例明日可得领库房十五株灵药的赏赐，陆宝方才未雨绸缪，求征粮妖丁补充库房口粮时弄鹰、雕、鹤之类大型禽类上山，好为自家搞头坐骑。

    至于所称的异种兽类，化妖时总会有些神异，伙房中碧眼就是异种蛙妖，不过十分难遇，随口一提，陆宝并不指望真能得。

    库房按惯例赐下新晋妖丁十五株灵药转换小妖，不知什么缘故，并不许新晋妖丁到山场中去寻觅野兽来化妖，只准当日在伙房口粮中选出，口粮中大型禽类不是时时都有，许多妖丁才没有飞行坐骑，如原本松鼠妖丁二三钱就在此列，无奈下会飞的只选了个蝙蝠化妖，骑乘不得。

    鹿妖尚有余力送礼上门，可见富裕，要求并不违山规，华裘是个活泛广交的，便点头同意了。

    别过征粮妖丁华裘，陆宝返回库房居处，取出块用鹿茸与小山精换来的紫金薯，准备吞服了晋级。

    同室小妖都换了新面孔，修为低不敢越境出去，今日留在居室里的两个眼神火热，又嫉又羡地盯着他手中灵药，只是对他这“资深”的，没谁敢张口讨要。

    再用神念召唤一次囊袋中大鹿角，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回应，陆宝长吐口气，大口啃咬掉紫金薯。

    吞服下灵药，药力转换为妖气，汇入下体，一举化出人腿、下丹田、雄性特征，居室中就少了一个小妖，多出一名新晋鹿妖丁。

    人体塑造完全，鹿类短尾隐藏不再见，陆宝剩下的兽类残余部分就只剩头上难看邪气的“鹿脸獐目”了，比当初保留松鼠尾、大龅牙的二三钱要完整得多。

    人形完整，魂魄随之强壮许多；雄性特征化人，精气四时滋生，满则自溢，从此头脑清明，控制力大增，不用再为每年的发情季苦恼；三丹田具备，最大的变化还在于上丹田中诞生出灰蒙蒙的一片识海，为藏神之所，从此可以修炼强壮神念，并以神念为引，修习法术，若能在上丹田具现出物形，神念便得大涨。

    **上，十年淬体效果明显，“鹿脸獐面”下面是并不和谐的一身腱子肉，经过上百次生死战打磨，每块肌肉都充满着力量。

    神通方面，十年辛苦狩猎下来，为了妖气增涨，为了照顾张梅姑和几个交好小妖，活捉的并不算多，能用神通只再多出三个。

    “沸腾”，从一位喜欢发狂的牛妖身上学到，发源于人形心脏，危机时燃烧精血，爆发更大力量，缺点是会折损些寿命，且不能与“活力”封藏的力量同时使用。

    “硬皮”，当初那位受伤带着妖王鳞甲逃跑的野猪妖最终还是被陆宝擒住，贡献出的神通之一，发源于本相除腹部外的大部分皮肤，唯一的效果就是加强硬度，提高皮肤防御力。

    “野蛮冲撞”，野猪妖贡献出的第二项神通，显本相时，能在十五丈距离之内发起冲锋，携自身本相几百斤肉以极快速度野蛮飞撞过去，并在碰撞后保证自家不受震荡眩晕，发源于本相两条前腿膝盖。

    当然，除了多学会的三个，待人形双腿稳固下来，曾经记住的“巨力”、“轻捷”、“虎跳”、“尥蹶”四项的学习之门也已经打开，正好之前的神通熟练度基本都已刷满，可以接上。

    前后检视一遍，陆宝才满意起身，囊袋中扯块兽皮出来裹住腰臀，准备寻妖丁画蛇，告知自家晋级之事。

    从此后，鹿妖要开始穿皮裙皮裤遮羞了。

    人形双腿不稳定，又没力气，除了几次受重伤，此时走路大概是最别扭的，只能与本相鹿腿不停互换着慢行到画蛇居室。




第78章 78.收妖
    “你也晋级了？”

    画蛇一脸惊愕地看着鹿妖，好一歇才痛心道：“俺麾下旧小妖，就都走光哩！”

    “哥哥再寻来填补就是，山里三条腿的蛤蟆寻不到，小妖还缺么？”

    “滚蛋！”

    因三条腿的金蟾故事才被妖王命名，这名字由来当初还是自家主动讲给鹿妖和小山精听的，旧麾下如今用来调侃自家这只老蛤蟆，又极顺口地不再叫“老爷”，画蛇不爽之极。

    看鹿妖果然笑嘻嘻要走，画蛇又叫住他：“你要拜大将军还是三将军？拜过将军，禀告了大王，明日就可来库房领灵药。”

    “嘿嘿，你猜！”

    “你这不清净的，跑不了又是大将军门下，爷爷还猜个逑！”

    晋升为妖丁就是正式妖怪一员，地位上升，从此能多出许多福利，比如拜入某位妖将门下后，不必再同小妖一样称呼“老爷”，直接叫“将军”就好，就连妖王面前，也只需尊称一声“大王”，不用再叫“大王爷爷”。

    陆宝不缺药力，选择今年晋级的一个原因就是正逢着二将军轮值，心头不慌，拜妖将也不用多考虑，画蛇说得没错，唯一选择就是大将军黑牛！

    从画蛇居室出来，一路别扭着行到大将军居室，黑牛妖一如既往都在，他求请得入，大礼参拜。

    看见百宝时不时显出的两条人腿，黑牛也很愕然：“俺记得你上山才十多年？”

    “百宝上山十五年，得侥幸晋级，特来求拜入大将军门下！”

    “啧啧！”黑牛咂嘴两声，又失笑道：“若不知你是本地自生野鹿成妖，俺都要疑你是别家派来的奸细！”

    笑叹了两声，又为二三钱叹息两声，黑牛方问：“既拜俺门下，俺便有传法之责，你想学哪些法术？”

    一年化臂、四年化胸，十年化腿，鹿妖十五年晋级妖丁只算按部就班，在靖平山却堪称神速，但也有着非常明显的短板：比起其他浸淫日久的妖怪来说，妖气经月精淬炼实在太少，纯粹由妖气构成的法术威力可想而知，学会了在妖丁中也是弱得垫底的！

    对于修炼上将来要走的道路，陆宝心中已经有些想法，便说出请黑牛帮忙参谋：“俺成妖日短，妖气孱弱，唯独妖体勉强可称道，便想着多恐不如精，争斗上不如只靠神通与别个争长短，法术学些‘回春术’之类适用的就成，将军以为可妥当？”

    神通与法术，只看各自修行精进程度，并没有高下之分，陆宝想着时间精力毕竟都有限，既然小妖时优势都在**上，花了好多功夫才有今日一身本事，不如舍去法术，一心打磨专精神通。

    大将军轻轻摇头：“神通虽不只靠妖气，但难多学，妖丁中倒少见只修神通的，恐短处甚多！不过修炼是自家事，俺又没见过你神通本事，倒不好就妄下定论，不如待下月满月之后，你双腿应已稳固，与元寸比试一场，俺看过再说？”

    元寸就是大将军亲随妖丁，是一名麝妖，与野小妖中麝妖元香取的名字相似，一听就知道是家门。

    大将军要看自家与元寸比试，陆宝考虑一番后答道：“将军，俺还有几门神通未学成，与元寸哥哥比试不如再推迟些！”

    “依你就是，时间由你定！其余合用的小法术，得空便可来与俺学，求教元寸也行！”

    陆宝拜谢，又问：“俺新晋为妖丁，不知将军往哪方差遣？”

    大将军回道：“如今妖丁晋升得多，山场差事轻松，只再分些巡山差事给你。唔！便大角往日所巡地界，今已添了六名妖丁，你再去分摊些，下月起与虎妖林啸同班，每四日巡山一次罢。”

    如今靖平山已多了三十多个新妖丁，又半数拜入大将军门下，全都被黑牛打发去巡山，已经每隔四日才轮班一次，陆宝早听五步与狗宝说过，不想轮到自己丁还可以与另一位新妖丁搭班。

    大角丁就在西面边界，远对着灵桃峰。

    山场五方巡山，中、西、南三方都归大将军门下，东方边界由二将军负责，北方则三将军、二将军门下各半，熊妖力士的巡山丁就在北面，若如此，大栗树聚会改到西北也方便聚。

    等到甲子战时，新晋妖丁估计还能再多出十来位，想必上场大战前也差不多，加上原本老妖丁，一战后却只剩下老山羊曾数过的二十二位管事妖丁，夺桃之战究竟残酷到什么程度？

    应下新差事的同时，陆宝心中也暗凛然。

    拜别黑牛出来，今日天色已晚，不好寻五步、狗宝炫耀，便钻到伙房里过夜，将两条不稳定的腿在曲盘面前变来变去。

    得鹿妖相助，老羊妖如今也化出胸膛，只是免不得眼红这两条人腿，若不是对方已经是妖丁，身份今非昔比，他都想骂上几句。

    老羊妖被气得一声不吭，倒是尽都嫌弃的碧眼蛙妖仗着旧日相识，大着胆子来捧场，谄媚讨好一会，又小心翼翼问能否将他收入门下。

    被妖王记恨上，伙房里碧眼实在呆得难受。

    碧眼“鉴定”神通甚有用处，他自家主动相求，陆宝当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反正自捉妖网一事后，妖王不待见自家，被剥皮后，自家也不待见妖王，债多不用愁。

    新晋的狼妖一直在伙房打混，还是首次与妖丁如此近距离接触，见鹿妖似好性子的，这边答应下蛙妖，他便也壮着胆子问：“丁目，俺是新晋狼妖，可能拜入你门下？”

    这狼妖只有一颗人头，用他这山场里挣扎出来的还不如新化小妖，化妖如同新生，新化小妖因受大恩，对妖丁老爷都感恩戴德，愿意拼死相报，上缴库房的灵药任务又不容易，多一名小妖就得多交一个任务，新妖丁们没有灵药存货，头疼缴纳任务，便都还不肯收留他。

    陆宝倒是想着自家也是如此过来的，这狼妖又与自家暗中定下明日要新化的小妖相符，就开口唤：“碧眼！”

    碧眼其实甚精明，只是天生胆小而已，闻声就知刚拜的老爷叫自家做啥，在伙房他早已看过的，凑前小声禀道：“老爷，这狼妖有神通，潜行类！”

    陆宝笑道：“那俺就收下，改日让俺看看神通，可有名字了？”

    狼妖欢喜着摇头：“没有哩，请老爷赐名！”

    陆宝沉吟着，第一次取名，定要好好给他取一个：“你既是狼妖，俺就给你取个琅琅上口的名字，叫做琅琅，如何？”

    “琅琅...上口？”狼妖怔一下，旋即大喜跪谢：“往后瞅见不顺眼的，俺扑上去就上口咬！这名字好，谢老爷赐名！”

    琅琅上口，不是上这样的口，陆宝愕然。

    除了新晋狼妖，伙房里只剩些歪瓜裂枣，有两个还是伤残之身，都不能收，待新得名字的狼妖欢喜着退下，陆宝用眼不停瞅老山羊曲盘。

    “干啥？”

    被鹿妖一直盯着，老山羊终于再绷不住，发声喝问。

    “哥...咳！老货可想好，要不要去俺的丁巡山？”

    险些不符妖怪礼仪，叫出一声“哥哥”来，还好陆宝改口得快。

    百宝晋级妖丁，要不要入他的丁？

    老山羊有些迷茫，百来年下来，他在伙房已经呆得习惯，多数妖丁都以为他只是等死的老货，都已视若不见，除了熊妖力士私下问过，便化出胸膛也没谁来要。

    除非晋级妖丁，小妖化胸膛可不增添寿命，羊妖眼见是活不久的。

    老曲之所以拒绝熊妖力士，是因为之前修炼淬体法亲近了，突然一下要改口叫“老爷”，真心不习惯，活了两百来岁的老小妖，难不成丁点脸面都不要了？

    看他在犹豫，陆宝悠悠道：“往后再有妖肉，都只分俺丁里小妖，老曲你可想好！”

    听到这一句，羊妖所有困惑顿时消散干净：“满月你要，俺跟就是！”

    脸面什么的，又当不得灵药吃！

    比其他新晋妖丁，门下已多出三名小妖，陆宝先想：“若满三年时，小妖们缴不齐灵药，大不了再往无主之地捕野小妖来与小山精换些，我万不会落到亲自下场日辣！”

    旋即又想：“如今不入流灵药和小妖肉又多不增我妖气，别的妖丁都是翘着腿等小妖来上贡，本老爷倒要辛苦去为小妖们狩猎？岂有此理！”

    想着晋级妖丁之后，除了入品的，不入流灵药只有以前没享用过的新品能稍微增涨些妖气，平时只能靠自身慢慢吸纳天地灵气，陆宝又有些发愁，先对自家门下三个小妖吩咐道：“明日你等便替俺传话开去，得了少见不入流灵药，可先拿来俺过目，若是俺的新品，未熟透的俺换熟药给他，熟透的俺愿意两株换一株！”



第79章 79.战时管制
    在伙房里胡混一晚，第二天早饭时，三个小妖散开去传播消息，陆宝则等着妖王点名。

    果然，早饭结束日辣之前，黑牛便向妖王禀告小妖百宝昨日晋升为妖丁，已拜入自家门下之事。

    如今正值晋级妖丁大爆发时，再多添一名妖丁并不太过欢喜，妖王填水乙淡淡“哦”地应一声，转头问道：“百宝可在？”

    在周围小妖们复杂眼神中，陆宝别扭着拐出列，第一次妖丁见礼同样得下跪，老老实实跪下叫道：“禀大王，百宝在！”

    妖王盯着他看几眼，轻笑出声：“不想失掉种紫金薯差事，你晋级也未慢了，可惜那物事本王已赏给别个！”

    陆宝忙道：“小妖已说过不再惦记的，自是由得大王给赏！”

    填水乙沉吟着，看一眼妖丁堆中的画蛇，又笑道：“你献那物事之功，当时要抵过错，赏赐是有些少了，今日可还有求的？”

    陆宝想想，试探着问：“小妖与大角丁目麾下小妖五步、狗宝等向来交好，今幸成妖丁，想将其等招至本丁照应，不知可否？”

    “各家小妖，改投需得妖丁老爷点头，便是本王也不好多置言，大角今日又不在钻山洞，改日替你问一问罢！”

    “多谢大王，除此百宝再无所求！”

    做了妖丁，百宝倒比小妖时老实了不少，果然大棒加蜜枣，一样都不能少，填水乙欣慰地点点头：“既如此，日后听你家将军令用心办差，你先去库房取赏赐灵药，孩儿们还等着看日辣，不好耽误了！”

    又叫过画蛇，妖王嘴唇轻动说了几句，偏生奇怪得紧，离得很近，陆宝如此出众的听力，只能看见他嘴皮动，一个字都没听见。

    妖王吩咐完，挥挥手，画蛇便引着陆宝，赶回库房去取灵药。

    与轮值小妖一起打开库房门，画蛇进去一会后出来，先交付十五株不入流给鹿妖，远离轮值小妖后，再取出一块淡淡紫金色的紫金薯：“你之前甚有功劳，大王都记在心里的，并没有忘，且喜尚晋级妖丁，特地赐下一块黄级灵药，莫声张与别个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