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妖王暗中又要笼络自家了，这就是雷霆雨露，具是君恩么？陆宝心中轻轻一叹，面上却露出喜色：“正愁妖气进展缓慢哩，百宝谢大王赏赐，又劳累哥哥！”

    “俺只是转手而已，值当什么？”蛤蟆妖丁咧嘴一笑：“你门下还无小妖使唤，今日是赌不成日辣，不如俺先陪你挑口粮化小妖去，都要记在账上的，俺非在不可！”

    两个便又转出来，寻到伙房去挑兽化妖。

    今日初二，正是征口粮日，不过时间太早，华裘还未将新口粮送上山，伙房中只剩下两头有气无力的老牛，其余都吃光了。

    选择昨日化妖，此景自然在陆宝预料中，他对画蛇道：“哥哥想是忘了，今日初二，口粮都吃得差不多哩，并无什好货，俺们且等华裘哥哥送新口粮来再挑如何？左右只在今日，并不违时！”

    只两头尚未宰杀的老牛，数量确实不够，画蛇点头同意，两个就一起出门看小妖们日辣，结束后陆宝让老山羊曲盘先下山去淬体，他与画蛇聊着天，等华裘送新口粮上山。

    直到下午晌，华裘丁才引着众多野兽口粮慢慢上山来，青元丁都比他们早多了。

    如何挑选门下五个新小妖，陆宝早考虑好：就算学会弄风的“虎跳”神通，出远门能有个代步的飞行小妖也甚好，第一头必选大型飞禽；另外四头考虑十三年后的大战，最好都选善配合、团队意识强的狼或者豺狗，可惜靖平山没有狮子，不然就选四头母狮子。

    新口粮送入伙房，陆宝在里面仔细找寻，确实有几头鹰、雕，鹤类想是受不住靖平山酷暑，盛夏少见，并没有被选上来，鹭、鹳也没有。

    这几头鹰、雕之中，陆宝看来看去，并没有异种的模样，只好选了体格最大的，是头身体羽毛黑褐色，只头部为金羽的金雕，亲手喂下灵药。

    这次选上来的野兽口粮，狼类只有一头，难与琅琅凑成队伍，陆宝又退而求其次，挑出四头豺狗，每头亲手喂下三株灵药。

    与小妖一次不能食用太多灵药的道理相同，每头野兽一次喂食三株灵药，从初开灵智到一步跳到化妖，都有些拔苗助长，五个新小妖比按时令正常化妖的要孱弱许多，不过新晋妖丁都要如此行事，只好以后慢慢想办法弥补。

    五个小妖化出人头来，周围妖气对野兽的压制就没有了，各惊疑不定地四处打量着，听那亲手喂他们灵药的恩人道：“从今往后，你们叫俺老爷，听俺令行事！”

    居然瞬间就能听得懂大概，五个小妖懵懂着点头，又听那恩人叫：“碧眼！”

    旁边跳出个人头、双臂的大蛙来，眼中碧绿光芒在他们五个身上一扫，叫道：“老爷，都没有哩！”

    恩人就遗憾地叹口气，带几分心灰意冷的模样道：“雕妖取名波音，小牛、爱马、五羊、台羚四个名字，豺妖们自己分。今日琅琅和碧眼领他们下山先寻些血食充饥，晚上带回伙房，待老曲回来，让他给讲些小妖礼仪规矩！”

    四头豺妖本来想取名世界著名跑车品牌的，但听碧眼说全没有神通，觉得配不上，干脆都取为自己这炮灰业务员更熟悉的电动摩托车名。

    从世界名跑车到电动摩托，差距有点大。

    骤然化妖，五名新小妖本相都还小，雕妖现在不可能驮动几百斤的陆宝飞，必须补充一段时间血食，待本相增涨变大，又得月精淬炼过妖气，气力增长了才可以做他的客机。

    初食灵药后胃口大增，五个新小妖腹中都饥饿得厉害，只是刚刚化妖，伙房中其它野兽不敢随意去咬食，陆宝才令蛙妖和狼妖带队下山去食肉。

    鹿妖化出的五个新小妖，画蛇心中记住，回头识字不多的他怎么记账就不关别人事情了。

    今日初二，是修炼淬体法之日，此时虽已下午，别过画蛇后，陆宝还是随七个小妖一起下山，到山脚令蛙妖、琅琅带五个新小妖去觅食，自家赶往大栗树。

    这边已经修炼大半天，几个都早得老山羊告知百宝晋级，看见他来，熊妖丁力士大笑着恭喜，五步、狗宝则笑得有些勉强，他俩和曲盘一样，已被鹿妖这后来者远远超过了。

    当初百宝就说过，勤勉些，待将来自家等也做了妖丁老爷，才可得快活。鹿妖待他们已是极好，小妖中再寻不到如此大方的，可毕竟不可能完全包揽一切，修为落后怪不得谁。

    小山精在山上已经恭喜过，今日未到大栗树来凑热闹。

    陆宝便将向妖王求要五步、狗宝到门下的话说了，只等他俩点头，今晚自家就可去见大角妖丁。

    五步想想，叹气道：“想到从此要叫笨鹿‘老爷’，听由使唤，俺心头就难过得紧。不过到你门下能得照拂，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向来与懒猪交好，你若要人，需得三个一起！”

    狗宝性子好些，除了与五步、老瘟交好，同是牛妖的黄牛、老憨关系也不错，不过受百宝照拂太多，此时不好再提出异议，心中对另两个牛妖说声抱歉，默认了安排。

    陆宝随他们修炼一会淬体法，见天色渐晚，安排老曲回山去教导五名新小妖，他自家随五步、狗宝赶去见妖丁大角。

    牛妖大角居处离西方边界不远，在一座小山顶上，本只他与另一名轮值妖丁居住，搭了个遮棚，现在新妖丁众多，已挤了八位在此，遮棚扩大许多。

    陆宝到此地，请了大角到私处说话。

    看他皮裙下两条腿偶尔变幻成人形，走路一拐一拐，牛妖眼神也复杂，当年因这妖元节顶撞郎君的小鹿妖，自家还嫉妒松鼠妖二三钱来着。

    两个到无人处，陆宝将拜入大将军门下，被派来与名为林啸的虎妖同班巡山之事先说了，又请大角妖丁日后多照拂。

    大角道：“既被遣来俺们地界巡山，你也需得搬来此地。如今多出许多新妖丁来，大王有令，要防着些老鼠胆儿的临战潜逃，妖丁半日不见就需上报哩！”

    灵桃峰大战已经不远，如此大的战损率，陆宝确实在考虑要不要逃跑，妖王已经先防着了？

    陆宝大吃一惊，又暗自责居然没有问过力士这方面的事情。

    “哥哥，此事俺为何不知？之前每月还出境去的！”

    “资深小妖们出境谋机缘，说不定就如你般晋出妖丁来，哪里好阻他？小妖多半也跑不了，唯独妖丁手段多需防着，到战前再不许无令出境！若真有潜逃的，就要令将军们出去追捕，抓回来宰了办席面！”

    没想到战时管制已经开始，陆宝暗急，若如此，岂不有十三年见不到张梅姑？

    “你小妖时俺便记得，以后有事都可寻俺，不过惯例新晋妖丁下月才轮班，你来得早了些！”

    陆宝这才记起来意，忙从囊袋中取一块不入流紫金薯、四五斤妖肉递过去，说明向妖王请求之事。

    “狗宝、老瘟、五步改随你，他三个下次应缴纳库房账目算你的？”

    大角收下厚礼，待鹿妖拍着胸膛保证三小妖库房任务改记在他名下，就点头同意了。

    别过大角，陆宝才想起，不许妖丁外出，自家进项又被断掉，哪里寻灵药来交任务？




第80章 80.淬骨
    此后白天淬体，晚间琢磨新神通，又和力士商量好，在西北边界不远处寻个稳妥地界，两个丁的小妖一起合力，本月十三将挖空的硬木树干搬运过去，方便以后修炼，两边又都调好班，让修炼时间吻合。

    若不是“万重淬体法”每日修炼有一个极限，超过极限就没了效果，陆宝都想一天就霸占着树干修炼。

    本月十四，第一个满月夜，陆宝在靖平山顶开口要了羊妖曲盘、蛙妖碧眼、狼妖琅琅三个伙房小妖，又得妖王开口，大角同意，改将五步、狗宝、老瘟三名小妖记在他门下。

    巡山百宝丁一下子有了十一名小妖使唤，比其他新妖丁多出一倍，曲盘、五步、狗宝、老瘟、碧眼还都不是新晋小妖，不计妖丁的话，实力已经不俗，当然鹿妖要承担的也不轻松，第一个三年要缴纳任务翻倍，原本手中有粮心头不慌，想着真断灵药时，无主之地还可以当成提款机，他并不怎么在乎，现在知晓有禁止妖丁外出的令，倒也开始心虚了。

    靖平山山顶巨石上所刻小字，如今陆宝已经全文畅读，第一行为人类元婴修士所书：“身是闲散瀛洲客，一生宝剑束高阁。杯中绿液仙人酿，常醉不醒**怀。忽闻妖魔兴波浪，犁庭一扫尽荡平。归去拂衣踏春歌，佐酒笑谈共悠悠！”

    然后落款：某年某月某日，玄天派修士罗一杰荡平此山妖魔所书，愿乾坤朗朗，世间妖魔尽伏诛。

    后面女子字迹当为西望老祖所书：“两棍子抽死的货色，弄什么酸文假醋？老娘便留此地界，只待修士犁庭扫穴，一靖而平，还你乾坤朗朗！”

    后面没有落款。

    待三日满月淬炼结束，不管怎么不情愿，陆宝又一次求到妖王居室，哀求穿山甲允许他再外出一次。

    大批新妖丁诞生，妖王暗中禁止妖丁们无故外出，是因战事不远，要防止怕死逃跑的，鹿妖苦苦恳求出去一次了结私事，并可任意派下一二名妖丁随行着监督，妖王方准许，令自家亲随妖丁伏山与两名飞禽小妖陪他走一遭，又知会了南方巡山妖丁放他们出去。

    陆宝便向伏山告声罪，领着牛妖狗宝、雕妖波音与他一起出境上路。

    自改投鹿妖门下后，对这位新老爷，猪妖老瘟态度大变，十分殷勤谄媚，听说老爷要外出，尚求着让跟随路上伺候。陆宝否决猪妖所请，令他与碧眼、新妖们一起好好修习淬体法，这是陆宝在大将军面前担保过不会外泄、断案妖丁记下了才得传的。

    从南方边界一处山谷通往坡脚村，如今道路两侧除了麝妖元香，早没有其他小妖敢再来，都被神通多样的鹿妖吓得远离了，一行步行过去，平静得紧，花一天半功夫就赶到。

    先寻到弄风，陆宝介绍了音波和狗宝，请弄风多看顾着些山岗上女修，自家每月派雕妖来往一次，有事可由雕妖转告，雕妖不方便的时候，就派牛妖狗宝来。

    鹿妖晋级，虎妖很是羡慕，不过他自家离妖丁也不远，但知晓再有十三年就是灵桃峰大战，打定主意要熬到战后才晋级妖丁，避开这次大战再说，受鹿妖捆魂索控制，晋级后其余五家妖王山场都不适合去，若战后张梅姑还未成练气士，鹿妖又未战死，他仍不得自由，唯一选择就只能到靖平山拜山门。

    这时候，虎妖只有两愿，一愿鹿妖战死灵桃峰，二愿张梅姑晋级练气士。

    若两愿都不得，自家晋级后也有妖王撑腰，不怕鹿妖不将捆魂索收回去，得知鹿妖将有十三年不得空出来，虎妖也不想违约，先诺诺应了，问明随来的伏山是妖王亲随，又不停谄笑着讨好。

    留伏山陪这个野小妖闲扯，陆宝待雕妖与牛妖上山神庙去见张梅姑。

    十年过去，曾经的少女已经年近三十，成熟了许多，当初坡脚村同龄少年爱慕她的都早已成家立业，如今别说爱慕，常见虎妖、鹿妖出没山岗上，不知什么缘故，妖怪不再入村落，修士老爷们也不愿来坡脚村降妖，除了看柴门的王六，连猎人都不敢再上山神庙来，却是将她大好年华耽误了，好在食下许多灵药，寿命增长，衰老也要减缓许多，看着还同样是一道靓丽风景。

    鹿妖已经完全人形，看着又与以前小妖模样不同，听闻将有十三年不得来看她，只偶尔才派雕妖过来，张梅姑强撑着笑道：“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如今你留下的咒符都精熟，又有弄风陪着，没人来打扰，哪里就不能过日子？听说十三年后将有大战，你先顾好自己就成！”

    看她欢笑模样，陆宝沉默以对，梅姑也渐渐收住笑，沉下头不再吭声。

    修士神念比小妖强得多，好几阵风涛过后，张梅姑才惊觉对方视线还一直落在自家身上，有些不对劲，忙慌着仰头瞟鹿妖一眼，更慌张地扭开头，无话找话地道：“你留下的妖肉还有许多，既然山里艰难，可要带些回去？”

    陆宝收回目光，明知对方看不见，还是摇摇头，苦涩道：“不至艰难到这个地步，你好生照顾自己，山下还有别的妖丁等着，待久不好，俺这就走了！”

    说完话，鹿妖领着两个小妖离开山岗，大步下山，这次是感觉张梅姑在背后一直远望着。

    人妖之别，灵桃峰生死大战，犹如隔着万丈天堑。

    陆宝加快步伐，暗中告诉自己不用多想。

    回山脚再见到伏山，妖王亲随豹妖诧异地问：“你居然在外置办了家室？怎不带回山场去？”

    不知道虎妖与他交谈了什么，鹿妖转眼瞟过去。

    眼见捆魂索马上就有紧上一紧的危机，弄风心头一寒，急哭丧着脸解释：“爷爷，俺什么都没说，都是伏山丁目自家猜的哩！”

    弄风神色不似作假，陆宝才将视线移开，转对伏山道：“哪有什么家室？不过是个人类女子，于俺有大恩，俺不敢忘本而已！”

    伏山瘪嘴不信：“人类女子，关俺们妖怪何事？不吃了她已是有交情！若非家室，你怎会偷捉妖网出门，捉这虎妖给她使唤？如今你已是妖丁，有几分体面的，倒不如带回山场去安顿，省得两下挂念，万般求请尚需俺陪着才得见一面。虽说俺们妖怪惯例，不产下孩儿的不立为正室......”

    越说越远了，陆宝忙打断他：“哥哥莫多想，俺们且回山去！”

    忙拉上伏山就走，又恶狠狠对弄风道：“不许乱对梅姑嚼舌头！”

    虎妖茫然，心想上次的牛舌头早就没了，都是张梅姑一个吃完的，俺半点没尝到，还怎么嚼舌头？

    草草归山，陆宝招门下小妖们来，说道：“俺不得出境，断了进项，再不能如以前般补贴你等，三年应缴之数倒望用心，三年缴纳不足两株熟透不入流，一样剥皮抽筋哩！”

    背着别的小妖，他私下里才对五步、曲盘、狗宝、碧眼、老瘟五个道：“俺们是故交，你五个三年纳一株就成，只是莫与别个说！”

    以前巡山小妖不用缴纳灵药，只巡山时所得交给妖丁就成，妖丁也不用上缴，还能等着年节时妖王打赏，但那是老黄历，如今妖丁众多，巡山差事也清闲，此项规定已经作废，连鹿妖都要担心三年后亲自下场日辣了。

    鹿妖不得外出，此后没了白蹭的小妖肉吃，曲盘、五步尽在心头叹息。

    这其中，蛙妖碧眼白日都贴随老爷身畔出入，他求入丁当日，一心只想逃离伙房，远离妖王视线，哪里记得蛇妖五步与鹿妖交情极好，也会入丁的，现如今又要随时碰面，动不动受惊吓，唯在妖丁身边才安全些。

    巡山差事现在轻松，每隔四日与虎妖丁林啸搭班巡山一日，小妖们分批分散巡游边界，都是早有章程的，照着办就是，妖丁不用辛苦，只要在居住地坐着，出异状视情况处理就成。

    杂事都处理完毕，这才能安下心来，正视自家妖丁的修炼道路。

    上丹田藏神，为性根；中丹田纳气；下丹田关精，为命蒂。人体齐全，三丹田齐备，性命交修，方可在吞吐时自然牵引天地灵气入体，缓慢收纳入中丹田中去，积攒够一定的量，再用它淬炼四肢百骸及内脏。

    妖丁晋级，内脏还罢，重点是对骨骼的淬炼，就像炼物一样，要将全身二百零六块人骨洗练得可硬可软，可轻可重。

    最少要轻得御风术可以拖起，人体升空，才算成功晋级妖将。

    通过这种淬炼，经过月精淬炼的妖气更与骨肉融合，神念动而妖气自动，无论法术、神通，才具备真正可观的威力。

    妖气的多寡不再决定是否晋级，但也是淬炼人骨速度的关键，刚晋升妖丁的陆宝，之前妖气只能维持人形，中丹田中还空空荡荡，一块骨头都淬炼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