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居简
刘老学究双眼垂泪,拍了拍刘驽的肩膀,“只是苦了我儿,情伤难了,让你和为父一样成了断肠人!”
“也未……”刘驽的目光落在胸口青袍上的金鹰上,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说点甚么,却终究没有出口。
当日,刘老学究的心思始终有些怅惘,刘驽便劝他去给院中习武的学拳子弟授道解惑,自己则躲入了书房练功。
到了夜间,孙梅鹤前来求见。
此人来时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将须发皆白的脑袋藏在斗笠下,神情非常惊惶,全无仙风道骨的模样。
很明显,他通常并不会穿这类衣服,更不经常做这种事。
孙梅鹤在书房里拜见过刘驽后,忙不迭地为自己“糟糕的形象”辩白,“掌门,我身为季圣,平生穿着甚为得体,都作羽扇纶巾打扮,很少会在大半夜里像今天这般偷偷摸摸地跑出来。”
很显然,他并非心甘情愿前来觐见。
刘驽一听笑了,“你说平时打扮得如此正式,效果怎样”
孙梅鹤双手一拍大腿,两眼放光,“有效,相当有效!若非我走路时有点八字腿,那就相当完美了。如今我就是天底下继孔孟之后唯一的大圣人,在真言教里,我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不容置疑!”
刘驽看着此人得意忘形的样子,觉得自己有必要出言点醒,“在旁人面前不要说话太多,小心破了功!”
“就是,就是!”孙梅鹤小心应道,无论何时,他都不敢小觑面前这个青年,“紫罗天香制备起来很费功夫,迷惑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平时还是要在言语上多下功夫,这样才能壮大真言教。大军师提醒过我,让我多背多说《真言书》上的句子,其余的废话少说。”
刘驽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眼下你将真言教经营得不错,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孙梅鹤一听“下一步”,顿时来了劲儿,撸起袖子道:“掌门,我打算过两天就派教众在长安城内广
第六百二十九节 大唐贤宰
日子很快又过去了二十多天,慈恩寺云善和尚和一众从犯二十六人被当众处决。
判刑当天,大理寺外聚满了长安城的百姓。在这里,他们欣慰地看见,天道尚在,恶人自有惩罚。
二十七具尸体摆满了大理寺衙门外的街道,连当天附近沟渠中的水都是红色的。
其余罪不至死的僧人依罪行轻重,各施不等次数的棍刑,然后释放还俗,令家属抬回归家。
刘驽事先在衙门周边安排了很多耳目,又命唐彪在暗中把守,以防那个一心想建立佛国的普真和尚前来劫法场。然而他当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不知是普真厌恶这些慈恩寺僧人污了佛门的名头,还是李菁劝下了她的父亲。
刘驽心中无由地生一阵失落,整个人好久抬不起精神来。
眼下大理寺库银充足,官吏衙役充满干劲,在副卿董能的组织和刘老学究的“指导”下,在拳谱生意和审案这两件事上都做得不错。
一时间,大理寺在长安城内的声名愈发隆重,不仅在平民百姓中威信崇高,更罕见地获得了一批朝中官员和世家子弟的拥护。
这一点,尤其出乎刘驽的意料之外。
他曾经为了博取官声,不惜在朝堂之上与皇帝、宰相翻脸,提出自己的主张,为了前朝宰相谢攸之洗冤去罪。即便如此,也从未见过哪个官员真心实意地向他示好。
唯一的解释是,这次投靠他的官员和世家子弟幕后有人指使。
为了确定这些官员和世家子弟的真实意图,他密令唐彪去调查这些人背景。
与此同时,刘驽密切关注长安城内外局势的变化。眼下的长安城里风云变幻,夔王在得到玉飞龙的帮助后堪称一家独大,连背后有傅灵运暗中支持的清风社也也开始避其锋芒,转入地下行动。
余小凉前几日刚将所有人马从死人街上的曹嵩庙里撤走,听说此人将那些忠心耿耿的曹嵩庙信徒都集中在了城南的一处破巷里活动,前前后后挤满了数十条街巷,似有十数万人之多。
根据唐彪的密报,由于这些曹嵩庙信徒在中了巫蛊草的毒后不再需要进食,每日里焚香祷祝,从不在城里打家劫舍,因此朝廷对他们并未特别重视。加上他们背后有傅灵运的影子,更加没有人愿意惹他们。
八月初七那天夜里,唐彪在大明宫北门夹城外布下包围圈,围杀了六个跟踪他们的黑鸦的眼线。经此一役,狄辛的行动有所收敛,没有再派人跟踪隼组一行。
孙梅鹤每隔十日按时前来报到,态度和举止比之先前低调了许多。一口一个遵命,一口一个“请掌门示下”,真言教如今真正掌控在了刘驽手中。
城外,黄巢和王仙芝大军攻城态势愈发激烈,单是八月十三那天黄昏,明德门被义军攻上城头,守军损失了两千多人,方才勉强将城门守住。
躲在暗处的夔王李滋通过傀儡侄儿皇帝之口颁下数条诏令,将三万禁军安置了在明德门,准备应对义军的下次进攻。此人调兵遣将的思路处处透着固守的想法,似乎根本不想击破城外的义军,而是想在城墙内外百万大军的攻守间浑水摸鱼,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个人目的。
城外,朱温遵守自己先前的诺言,一直络绎不绝地往城内运粮,前后累计有二十三万担之多。刘驽曾翻查过这些粮食,甚至验过毒,都未曾发现异样,由此始信师兄虽然御下苛酷,却是个爱民如子之人。若非如此,师兄绝无必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往城里运粮食。
只是苛酷滥杀和爱民如子这两种形象截然不同,实难放在同一个人身上,令刘驽每当想起师兄朱温,就有种活在梦里、不敢相信的错觉。
八月二十一号这天,唐彪带回了调查结果,那些纷纷投靠向大理寺的朝中官员和世家子弟都有一个共同的背景,他们都曾是已故宰相谢攸之的门生,人称——谢党。
谢党中人素来傲骨铮铮,从来不轻易倒向朝中某个派别。这些清高的书生之所以愿意向刘驽示好,必然是某个极有影响的人物说服了他们。而这个说服他们的人,势必与已故宰相谢攸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刘驽听完这些消息,眼眶有些温润。他想起死人街自家义铺旁的那家义铺,忙派人去打听,发现义铺犹然在,蒸出的饼依然透着诱人的清香,远好过自家的烤饼,只
第六百三十节 伊人流浪
庭院里屋倒墙颓,杂草丛生,原本十分败落,加上秋日里的残阳西照,更添苍凉气氛。然而这女子的出现,却令一切大为改观。就连肃杀的秋风,似乎也生出一丝春意来。
夕阳为女子的素衣镶上一层金边,托着她柔若春水的脸庞,足以让众生神魂颠倒,让神佛堕入凡尘,让天底下的所有美丽女子加在一起都自愧不如。
刘驽停下了跑动的脚步,缓缓向女子走近。
女子果然发现了他,笑吟吟地看着他,“将军,一别四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将军,是他在草原上统率契丹人时的官职,四年来,从未有人再这么叫过他。
四年来,时过境迁。有人死去,有人违背了自己的本意,唯有面前的这个女子说话的口吻没有变。
她的美和她的初心,一直都在,未不随这世事沧桑而变化。
刘驽呆呆地站着,几乎忘记了时间在流逝,过了许久方才答道:“我来瞻仰大唐宰相曾经住过的地方。你来这里做甚么呢,安娘”?吐出安娘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喉头有些颤动,“或许我该叫你谢暮烟。”
谢暮烟笑了笑,眼睛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我来到这里心里会暖和些,连一片碎瓦都是温暖的,这里的东西总让我感觉父亲还活着。”
“跟我回大理寺吧,那里安全些。”刘驽脱口而出。
谢暮烟笑着摇了摇头。
四年前,她不仅离开了草原,也离开了那时的自己。她曾经是草原上那些无耻男人的附庸,是铜马的倾慕者,如今她终于做回了自己,不想再失去这份珍贵的自尊。
黄昏的风吹起了她秀丽的黑发,她站在风里说:“这四年来,我一直在流浪,去过天涯,也到过海角。每走到一处,我就会在心里想,如果父亲没有死,或者我没有经历过后来的那些事,在看见这些美丽的风景时,我心里会有多高兴。”
她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于是停了下来,没有再说话。她的自尊,不允许她随意哭泣。她看着眼前青年熟悉的面孔,笑了笑,“你回去吧!”
刘驽低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跟我走吧,很久以前,我就答应过大师傅韦图南,要终生照顾你。”
“韦图南”谢暮烟有点惊讶,她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于是调皮地笑道:“现在的我过得很快活,可不需要别人照顾。”
“你不信么大师父曾经化名崔东阳,在河北一带悬壶济世。他说金龙峡翠屏峰的悬空寺有位普真和尚,托付他照顾草原上的柳哥公主。后来大师父死了,死前曾经让我许诺照顾你。”刘驽认真地解释道。
当初一句无心的诺言,如今成了他拼命想要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他想将谢暮烟留下,在这片相思的苦海里靠岸。
苦海,真的是太苦了。
“金龙峡,翠屏峰,悬空寺。”谢暮烟用小指撩起一缕鬓发,细细地回忆,“那里是我二叔出家的地方,这几年我曾去拜访过老人家,只是庙早空了,人已经圆寂了。”
“普真和尚,我昨天还见过他,怎么圆寂了”刘驽有些惊奇。
谢暮烟淡淡一笑,“天底下叫普真的出家人很多,不止玉飞龙一个。当年父亲获罪,谢氏满门抄斩,二叔因为早年出家,这才躲过了一劫。二叔长得气度伟岸,又精通佛理,武功上也算一时豪杰,因此倒是有很多人误将他认作鼎鼎大名的玉飞龙。”
刘驽点了点头,“若真如此,倒是有依据了。”
他心想“当年一心作恶的大师父在遇见假的玉飞龙后,放下了屠刀成了一名良医,如果他遇上了真的玉飞龙又会如何“
结果难以猜测,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儿。
谢暮烟将玉手笼在袖里,轻轻一笑,“将军现在的担子很重,不宜在这荒废之地久留,所以还是早些离开吧。”
刘驽长长地叹了口气,明白她的这番话无异于逐客令,“如果我想再见到你,该怎么联系你”
谢暮烟眨了眨眼,红唇轻启,“如今长安城里外恼心的事儿很多,足够将军忙的,哪里轮得到想这些琐碎事儿”
然而她终究舍不得让眼前的男人
第六百三十一节 患难情侣
刘驽盯着孙钰的眼睛,笑着问道:“万一哪天夔王突然知道了你私通废帝的事儿,你会不会怕”
孙钰摇着头,“当然不怕,我对夔王和皇帝忠心可鉴,若是抓到狄辛,我会第一个冲上去杀了他!如今夔王与玉飞龙联手,试问普天之下何人能敌”
他翻起白眼,鄙视地看了眼刘驽,心想:“此人实在过于弱智,直到现在,竟然都分不清形势!”
他实在不必太过于担忧刘驽的危险,那些见过他私会狄辛的属下,此时皆已被灭了口。死人街上的那座酒楼,里面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地位尊卑,他一个都没有留下。
刘驽没想到天下竟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即便如此,他仍有对策,笑道:“孙大人,请回吧。大理寺只有副卿,没有少卿。”
“哦”孙钰故作惊讶状,“我这个少卿可是朝廷派下的官儿,副卿是甚么,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刘大人还是不要太固执的好。”
“朝廷早就停发了大理寺的饷银,大理寺之所以能维持到现在,全凭长安城内一众百姓的支持。所以大理寺是百姓的大理寺,而非唐廷的大理寺!你是唐廷派来的人,我又何必留你。”刘驽冷冷地看着此人。
“你这是公然造反!”孙钰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刘驽啊刘驽,论在官场的经历,你还嫩着呢。若不是夔王宽宏大量,你恐怕早就死了!”
“谁给大理寺的管理衙役们银子活命,谁就是大理寺的衣食父母!”刘驽说着大笑起来,对孙钰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说到这里,他收起笑容,眯起了眼,“夔王留我到现在,自然有他的目的。难道他不‘宽宏大量’,我就不活了如果孙大人一意孤行下去,刘某恐怕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孙钰微微苦笑,咽下了对方这句不带掩饰的威胁。他手无缚鸡之力,刘驽只要稍一动手,就能轻易拧断他的脖子。
硬抗并非良策,他必须尽快脱身。
砰!
孙钰用使出吃奶的劲,奋力猛拍面前的桌案,“呵!本官绝不会向一个逆贼屈服,朝廷隔日就将宣布大理寺所有人为叛逆,派兵剿灭大理寺,等着吧!”
刘驽仰头大笑,道:“大理寺乃民心所在,稍有变故,城内就会大乱。外有黄巢、王仙芝攻城,内有乱民生变,就不知夔王能否守得住这个长安城!”
孙钰听后身子猛地震动,刘驽的这句话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担忧,而这也正是夔王眼下不敢轻易动大理寺的原因之一。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道:“真是尾大难掉啊,若是早点下手,这大理寺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难以对付。
好在他是个能伸能缩的人,立马换了一副脸,向刘驽笑道:“刘大人言重了,其实夔王殿下和您的目的一样,想着必须守住长安城。外患未除,自家人又怎能同室操戈呢此番我回去后,定当向夔王禀报,让他人家体谅大理寺的难处,不必事事将刘大人看得太紧。”
刘驽点了点头,“那就不送孙大人了。”
 
; “不送,不送!”孙钰笑得十分灿烂,甩着袖子走出大理寺大门。门外,一众随从正在等着他,恭恭敬敬地将他抬上了轿子。
起步时,一名轿夫不小心被地下的石头绊着打了个趔趄。一向性情温和的宰相大人,罕见地勃然大怒,从轿子里伸出手来,啪地打了轿夫一个耳光,“废物,全都是废物!”
孙钰走后,副卿董能仍有些不放心,“大人,咱们硬是将孙大人赶走了,他回头会不会报复咱们
第六百三十二节 追踪而至
“你若是不吃饭,我也不……吃。”曹东篱艰难而固执地说道。
吕珍听后多日的苦楚涌上心头,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若是不吃,我也不活了!”
曹东篱顿时慌了起来,气息微弱地说道:“我吃,我……吃!”
在喝了几口面汤后,他的面色稍有好转,口气虚弱地说道:“我真的对不住你,不仅没能帮你找到母亲,连刘驽都没有杀死。”
吕珍捂住了他的嘴,连连摇头,“我不要你说这些,只要你能活着,甚么都可以再来!”
曹东篱皱起了眉头,望着窗台上静静地坐着的黑猫,“那个普真和尚不老实,可能并没有对我们说真话。我的黑猫刚才告诉我,外面的人传言那个普真其实已经和夔王李滋合流为污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