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居简
根敦桑杰吃力不住,肩头的骨头咯咯直响,貌似要裂开。他疼得额头上渗出一颗颗豆粒大的汗珠,却始终不肯松口,“格鲁派的命运系于契丹大汗的一念之间,让老僧出卖大汗,却是万万不能!”
耶律选瞅见他僧袍中露出一封黄色书信的一角,便伸手扯了过来。根敦桑杰想要抢夺,可是双肩被刘驽拿住,哪里还能动弹得了。
耶律选从信封中抽出书信,背对着夕阳念道:“大唐夔王拜见契丹可汗耶律适鲁兄,近日,黄贼之伪军师王道之秘密派人潜入贵部,心怀叵测……”
读到这他惊得十指一松,书信飘落到了地上,“夔……夔王没死”
根敦桑杰见自己偷去耶律适鲁的书信一事儿已经露陷,顿时眼露凶光。
他之所以投靠契丹可汗,不过是因为早就打听到吐蕃老王想要灭佛,因此这才委身于契丹可汗帐下。可是他又担心着哪一天契丹可汗会突然变卦,便趁机偷了这一封十分重要的书信,好在将来作为要挟。
若是吐蕃老王哪一天真的征服了整个契丹草原,那自己将这封信呈上,告诉他大唐夔王还活着,这也算是奇功一件,说不定还能由此保住格鲁一派的法脉。
他见眼下情形不妙,并且最大的一块底牌已经露出,耶律适鲁若是得知真实情况定会派人杀了自己,是以除了当即逃离契丹之外,自己和格鲁派别无他法。
他不顾双肩被刘驽所制,手臂一绕,双掌从肋下推出,直拍向刘驽的胸膛。他这一招既出,已是存了要与刘驽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岂料他甫一出招,内力便不可抑制地
第二百九十二节 冲天焰火
他展开左手掌心,将剩下那个瓷瓶中的丸药全数倒出。
黄橙橙的药丸,数一数总共只有十三颗,不够救这么多的人!
众豪杰一见哗然,心想必然只有那些跟刘驽关系要好的人才能得救,于是纷纷出声邀宠。那些曾“有幸”与刘驽这个吐蕃小厮坐在同一张榻上吃饭的人,此刻都将这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刘英雄,咱们曾经聊过天,这个解药求您给我一粒吧!”
有些人更是添油加醋,无中生有。
“刘英雄,吃饭的时候我就坐在你旁边,还……还给您夹过菜,求求您也给我一粒吧,求求您了!”
其中要属天沙门的胡三叫得最为响亮,“刘英雄,你给我一粒解药,我送你侠义天下的好名声。只要胡三我能够活过今天,今后必会将您的美名传遍天下!”
吉摩德期期艾艾地望着刘驽,道:“刘少侠,我……我自己不要解药,只求您能给我师父一粒就行!”
刘驽点了点头,却没有朝他走来,而是从地上拾起了那坛他丢下的酒。刘驽右掌轻轻发力,击碎了坛口的封泥,将瓷瓶中的药丸尽皆倒入了酒坛之中。
众豪杰见解药就这么没了,一时间慌乱成一片。若不是他们躺在地上不能动,恐怕早已经上来抢药了。只是人人都觉得这少年的所作所为必有玄机,这才勉强压住性子,没有开骂。
刘驽随便从地上拢了些枯草,用火折子点燃,火苗在血红的夕阳下显得孱弱。他又将坛子架在了火上,不过一会热,酒坛被煮沸,药味的力道随着酒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根敦桑杰见状忍不住惊讶地问道:“你怎地会这般巧妙的方法,你是出生医家”
刘驽从地上拾起一个柴棍,挑挑了酒坛下的草火,使它烧得更旺些,“不敢,这都是先师韦图南先生所教。”
根敦桑杰点了点头,“韦图南这个人我听说过,乃是苗疆有名的毒师,没想到你会是他的徒弟。难怪你好像对我的毒烟早有准备!”
刘驽埋着头也不看他,“自从越兀室离和我说,你能解去他身上三虫三尸丸的毒,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曾经和我的二师父花三娘有瓜葛。她曾经说过自己有一个最钟意的吐蕃大喇嘛,每年三番五次地从吐蕃过来寻她,想必就是你吧!”
花三娘的淫声天下皆知,根敦桑杰见自己和花三娘的陈年旧事都被刘驽翻了出来,他作为一派之主,面子上哪里挂得住,怒道:“刘驽,你勿要含血喷人!”拂袖转身便要率领格鲁派众弟子离开。
吉摩德见格鲁派的人要逃,冲刘驽大喊道:“刘少侠,千万别让他们走。他此番一走,只因草原上没有了立足之地,必定要重新投靠吐蕃老王。等吐蕃老王的大军开来,我们这些人都要被碾为齑粉了!”
宗海从格鲁派一众弟子中站出,他持刀冲吉摩德吼道:“你再不闭嘴,我就杀了你!”
宗海虽然纨绔,却从来都不是个笨人。他早就知道父王想要假借他人之手除去自己,好为哥哥将来继承王位创造便利。此番他得母后相助,逃出了吐蕃,便早已存有借契丹人之手夺回王位的意思。
眼下虽然原先的计划已经泡汤,但他在耶律氏营地里呆了这许多日,早已将营地内各处虚实摸了个清楚。只要将这些情报禀报给父王,想必父王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或许就不会
第二百九十三节 师兄师弟
原来在根敦桑杰的授意之下,这些格鲁派众弟子以身体作为掩护,点燃了焰火,想要向吐蕃大军通风报信!
吉摩德见状大喊道:“杀了他,赶紧杀了他。吐蕃大军看见了焰火,转眼便要来了!”
宗海见状骂道:“吉摩德,你个吐蕃人的叛徒!”
吉摩德正色道:“我是西域人,本就不是吐蕃人,是吐蕃人侵占了我的家乡。他们砍伐树木,填塞河流,毁坏了属于我们祖先的绿洲!”
宗海威胁道:“待回了吐蕃,看父王怎么收拾你们这些西域的杂狗!”
吉摩德望了眼身旁仍在昏迷中的师父那喀巴,没有再说话。
耶律选对两人的争吵不以为意,他哈哈一笑,“昨晚我刚听叔父说起过,探马回报,说是吐蕃人的百万大军都被两位突然出现的中原和尚挡在了沙门关外。这百万人除非都长上了翅膀,否则根本无法出现在这里!”
根敦桑杰听后脸色一变,这么紧要的消息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示意宗海王子噤声,强作镇定道:“吐蕃老王神机妙算,他的百万大军向来所向披靡,相信这一次也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他虽然心惧吐蕃老王,始终怕他在吐蕃行灭佛之举,却始终对这位老王的文治武功充满了敬仰之意。
耶律选根本不理他这一套,笑骂道:“狗屁!”
然而他声音刚落,一阵隐隐的铁蹄声从远方隐隐地传来,震得众人脚下的大地微微颤动。蹄声显得沉重而紧凑,与契丹人快活而轻松的马蹄声殊不相同。
身为一个草原人,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外敌来侵!
众人此时身上的毒素若需彻底解尽,仍需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一个个惊得身上冷汗直冒,心道难道今日竟真的要丧命在这蛮荒的草原上早知如此,也就不会来参加这个劳什子的比武招亲大会了!
根敦桑杰见自己的话果然被验证,顿时底气涨了不少。吐蕃大军即将降临,谅这些乌合之众也不敢拿自己和格鲁派怎么样,他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人若是想在吐蕃人的马蹄下活命,现在就全都乖乖地听我的,马上就放我们走!”
刘驽对这老喇嘛的话不置片词,此人的话虽然充满威胁,细想起来却充满了虚弱无力,说到底还是想逃跑而已。既然敌人自己都在害怕,那他有又有甚么理由饶过他们!
他用手遮住刺眼的夕阳,踮脚向远处眺望,喃喃自语道:“只好如此了!”
声音不大,根敦桑杰听后却吓了一跳,以为这少年要作甚鱼死网破之举,大声道:“刘驽,你要做甚么!”
刘驽不理他,冲耶律选说道:“耶律兄,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耶律选不明白他说的是甚么,脸上却充满了笑意,说道:“没有问题!”
他刚说完,刘驽已纵身往根敦桑杰冲了过去。他心意刘驽必是要和格鲁派为难,对于这些两面三刀的喇嘛,他早就有些看不惯。刘驽这样做正合他的心意,于是他施展开轻身功夫紧随了过去。
格鲁派众弟子以宗海王子为首,纷纷亮出兵器,朝刘驽围了过来。耶律选双手齐出,从后方掩护刘驽,将这些格鲁派弟子尽皆打倒在地。
与此同时,刘驽已经趁乱稳稳地擒住了想反抗的根敦桑杰,
第二百九十四节 一只手掌
他放过了朱温,却将他手下的全忠门人一个不落地搭上了人网。六百多人的真气在这张巨大的人网之上游走,最后都往刘驽的掌心汇聚而去。
刘驽瞥一眼地上痴痴呆呆的铜马,此人向来作恶多端,还害死了自己的两位师父和李菁的师父。他本想也将此人也搭上人网,最后却念及此人忠义,于是叹了口气,放过了此人。
他五指齐张,一滴血珠从指尖渗出,滑落进了掌心,被掌中真气托起,团团地旋转了起来。
耶律选虽然不明白刘驽在做甚么,然而他自己也修炼过《化瘀书》,对这种事情多少能见解一二。他惊道:“刘驽,你是疯了吗,你浑身经脉能禁得住这许多人真气的灌输吗”
刘驽眺望向远方,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人马已从地平线的尽处涌出,向着众人狂奔而来。
他冲耶律选吼道:“你别废话,赶紧去给耶律适鲁报信,让他带人前来迎敌!”
耶律选听后一愣,在草原上还没有谁敢这么对自己吼。他先是怔了怔,接着马上收起了一贯的懒散模样,回道:“好!”
在场所有的马匹均已被根敦桑杰的毒烟药倒,他只得凭着两只脚,施展开轻功,往耶律适鲁王帐的方向风一般地狂奔而去。
刘驽目送耶律选离开,他手中加紧运功,心想若是耶律适鲁此战大败,那么吐蕃人必将夺得北方草原,从此便可以自北南侵,直接威胁中原。吐蕃人杀戮,到那个时候,中原的百姓们恐怕是真的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他远远望见吐蕃人的阵型极为紧致,前后相连,看得出对方的领军大将是个百战之人。
黑压压的吐蕃大军如潮水般纷涌而来,荒茫的草原大地开始微微震动。众武林人士心中惊骇万分,只盼身上的毒烟之效能够尽快褪尽。
他们急切地望着面前的刘驽,心中暗盼这位少年能够救下所有人。对于少年身后的人网,他们感到恐惧,同时却也充满了希望。
正如耶律选所言,这六百多人的真气齐聚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能经受得住,刘驽也不例外。
他直感经脉中胀痛欲裂,却只能强行忍住,使用玄微指法,将一股又一股的真气经由自己的身体,汇聚到了掌心之中。
掌心中的血珠越转越快,渐渐模糊成了一团红影。这团红影随着一股股真气的灌入,开始急速地膨胀,虽是托在刘驽的掌心之中,却又比他整个人高出了数倍,夕阳之下,映得他的身影分外渺小。
红影直往苍穹中升起,好似凭空出现的又一轮夕阳,带起阵阵疾风,扫得周遭地上的青草寸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吐蕃人的铁骑已经冲至众人面前三里地以内。即便离得仍远,众人已能听见那些吐蕃人因发现猎物而发出的欣喜的呐喊声。
空气中弥漫的药味逐渐浓郁,不少人身上的毒素已尽数褪去,除去四肢仍虚弱无力之外,已能勉强站起。肖苍蓝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发现手心中尽是汗水,不得不在衣衫上擦了擦。
他望见朱温身上的药效已经解除,此人十指不断伸握,接着开始活动自己的手腕。他以为他要从背后向刘驽发难,急忙伸手去摸腰间剑柄。那边的吉摩德也发现了异状,两眼也紧盯向朱温这边。
第二百九十五节 其利断金
即便是朱温的身体还未完全从毒烟中恢复过来,但对付薛红梅仍是绰绰有余!他忽拳忽掌,拳掌间虎虎生风,将薛红梅步步远远逼离刘驽。
薛红梅认出了朱温,惊道:“朱旬,是你!”
她没想到就连午沟村畔的那个书生朱旬,此刻也拥有了高超的武艺,不仅和自己的武功似乎路数相近,并且似乎看上去法门更为齐全。
朱温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挡在了身后的刘驽,面朝薛红梅,说道:“薛红梅,你练的温候功残缺不全,心脉已受震动。若是胆敢再来送死,我马上就送你上西天!”
他犹然记得当年在黄河畔,这个叫薛红梅的女子曾经对自己的百般凌辱。是以在面对此人时,他言语间毫不客气。
薛红梅被他道中了心中的隐事,顿时底气大失。她当时在虎冢中翻遍了各处,也没有找到那根缺失的骨棒,更不知道那骨棒已被刘驽带出了虎冢,并交给了李菁。此后她虽然四处寻找,但终究没有那缺失的温候功心法的结果。
她恶狠狠地瞪着朱温,只觉自己平生所遇之事竟无一处顺畅,心中委屈之意大起。她见自己的武功看上去连这个十分平庸的书生朱旬也有不如,感到分外地屈辱,带着哭腔喊道:“好,好,好!你们这些人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说到最后一句“欺负我”的时候,她的吼声分外地高亢尖厉,“你们这些人都不得好死,都必须是!”
尖厉的喊声,直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后都感到心惊。
她策动胯下崔擒鹰,向着朱旬猛冲过来。
朱温见她攻来,嘴角掠过一丝隐秘的笑容,如此正合自己心意。他迎着薛红梅迈步上前,一掌向她胸口推去。
薛红梅心神激荡之际,对他的掌法来路观察得不甚仔细,被他一掌拍中胸口,与胯下崔擒鹰一起倒飞出丈许远,口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大惊之下好似仓皇之兔,随即头脑也清醒了过来。既然此刻已经没有希望杀了这刘驽和朱旬,那留下一条性命,再伺机报仇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边逃边喊道:“朱旬,不管你是朱旬还是朱温,我一定要杀了你,绝不会饶了你,本姑娘决不食言!”
朱温冲着她的背影笑道:“想报仇就尽管来,别尽耍嘴皮子,到时候还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他大步走上前,护在刘驽的身侧,以防还有其他不轨之徒上来偷袭。
刘驽目光仍旧不敢偏离前方奔来的吐蕃人骑兵,他稍稍偏过头向朱温问道:“师兄,你大可以自己一个人逃离的。我坏了你的好事儿,你何必还要帮我”
朱旬一只手搭在了师弟的肩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咱们之间有多少误会,总归是师兄弟啊。我只有你这样一个兄弟,其他的人不管怎样,我都不犯不着为他们卖命。若是不帮着你,我还能帮谁呢”
刘驽虽然觉着自己并没有做错事儿,却从心底对朱温生起一股歉意,“真的对不住了!”
朱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甚么,等这事儿过去了,将你那三叠浪的气劲教给我就是了。”
刘驽听后一愣,但略作权衡后仍是回道:“好!”
朱温听他这么说本该开心起来,然而神情陡然变得十分紧张,他眼望着前方,喊道:“别楞了,那些吐蕃人冲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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