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居简
刘驽双眼紧盯着他的脸,“夔王究竟给你派了甚么秘密任务,才让你变成这样”
铜马将刀尖又往前推进了一分,“我劝你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刘驽将双手往旁摊开,以示不欲反抗,“可是你若是杀了我,反而会乱了朝廷的大局。吐蕃人若是胜了,那中原也岌岌可危。”
铜马鄙夷地看着他,“刘驽,别将自己看得太高了,这一仗都是耶律适鲁的功劳,你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双手紧握刀柄,将刀刃居中对准了刘驽的眉心,“我会让你死个明白。以往我愿意饶过你,仅是因为你对朝廷有用。但是你如今经脉寸断,手无缚鸡之力,我也就再无留你的必要了。”
他双手高抬,将刀刃举高,要一刀劈下。
此时,他脑后传来瓦罐碎裂的声音,紧跟着他的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谢安娘望着满地的热水和碎瓦罐片,眼神有些惊慌失措。她蹲下身子,检查铜马脑后的伤势。
在确认自己并没有将其砸伤后,她的神色方才稍稍安定下来,抬头对刘驽说道:“你快些走吧,再不走命都没了!”
刘驽望了眼地上昏迷的铜马,对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谢安娘不承谢,她脸上露出一丝悲意,“快些走吧,再晚了就来不及了,他武功底子好,很快就会醒过来。”
然而刘驽没有走,他从帐篷的角落里寻来一根麻绳,将铜马五花大绑。
谢安娘没有阻止,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此人并没有加害铜马的恶意。
第三百五十六节 意外之人
“不会的,吐蕃老王治国日久,在吐蕃国内根基甚厚,没有人能够撼动得了他的地位。
“听说此人素来志向甚大,他曾经发过誓,西控西域、北占草原和东侵中原乃是他生平的三大愿望。如今西域已经得手,只差草原和中原了,他又怎肯中途放弃!”耶律适鲁答道。
“他们或许会退回去修整,等到来年再发兵也有可能。”刘驽推测道。
耶律适鲁仰头望向蓬顶,“不会的,这样一来,不光他们会得到修整,我们照样也能得到修整。吐蕃老王那样精明的一个人,绝不会做出这等傻事来。”
他的目光在刘驽身上打量了几圈,“你今日这么早就来找我,想必是有甚么心事”
“是的,我想请可汗放柳哥公主和铜马返回中原。”刘驽开门见山地说道。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拙于言词,若在耶律适鲁这般聪明的人面前绕圈子,只能是班门弄斧,弄巧成拙。
“铜马可以放,但柳哥不可以。”耶律适鲁答道。
他的话痛快得让刘驽有些不敢相信。
刘驽行了一礼,即便耶律适鲁只答应放铜马,他的主要目标已经达成,“好,承可汗的恩德,我这就去办!”
他刚要踏出帐门,耶律适鲁在背后补了一句,“将铜马捆得牢些,别让他半路跑了!”
刘驽听后心中一惊,回头道:“原来你都知道!”
耶律适鲁微微一笑,“草原是我的,草原上的人也都是我的。我能知道你的一点事情,又有甚么奇怪”
他接着说道:“铜马这个人志大才轻,那个唐廷的夔王让此人担当要务,恐怕有些眼拙。杀了此人吧,只能是与唐廷公开为敌,不是个划算的方式。可若将此人留在这里,虽不足以坏事,却会平添许多麻烦。所以,还是送走了事。”
说到这,他又瞄了刘驽一眼,笑道:“这个人比你还固执,你仅是老实而已,他却是真的倔强。不过幸好此人还有些忠肝义胆,心中总挂念着那个中原,不至于半路投了吐蕃人。若非如此,我也绝不会放他离开。”
刘驽憨憨地一笑,“多谢可汗施恩!”
耶律适鲁一扬手,“好了,一会儿我派人给你送牛车来。牯牛耐劳负重,可以远行,方便载着那个铜马上路!”
…
果然就在刘驽回到谢安娘的帐篷后不久,就有人在帐篷外叫唤,说是可汗让送来了一辆牛车。
刘驽让那两人进了屋,刚打上照面,他的脸便整个僵住了。
来的人有两个,分别是保忽吉和隆泰,皆是他在遥辇泰手下从军时的下属。
当时这二人皆随遥辇泰一同被抓了去,此时耶律适鲁将他们给送了回来,不知此举有何深意
刘驽抓住了二人的手,问道:“阿吉、阿泰,我师父他人如今在哪里,身体可还安好”
保忽吉点了点头,眼睛噙着泪,“刘英雄,三王子的身子尚且安康,只是赤忽歹将军他人不在了!”
刘驽听后有些不敢相信,“赤忽歹的身子那么壮实,怎么会平白无故人就死了”
保忽吉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
一旁的隆泰接过话来,“当时我们大家都被关在一处,很多将军和贵族见遥辇氏大势已去,便想投降耶律氏。赤忽歹将军起初不肯,还想劝说那些人回心转意,结果连他自己也被人说得动心了。三王子因此大怒,一掌劈……劈杀了他。”
刘驽眼中闪过一丝悲色,“真的想不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耶律适鲁既然关了所
第三百五十七节 隆重葬仪
铜马面生疑惧,“刘驽,你要对我做甚么!”
刘驽扒开了他的衣裳,露出其肚脐上方的黝黑的肌肤,“田凤,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他将匕首当做针使,插入了铜马的气海穴中足有半厘之多。
铜马痛得惨声大叫,“刘驽,你个奸佞小人。你这若不是杀我,还是甚么!”
刘驽不应声,他将匕首拔出,同时用棉布止住了铜马气海穴处往外流出的血,紧接着又将匕首刺入了其胸前巨阙穴中半厘有余。
他如此再三,铜马疼得身上冷汗直冒,口中大骂不已。
一共刺完周身八处大穴后,他方才停下手来,“抱歉,我不能运功,只能用这等粗陋的针灸之法来为你散功。”
铜马一听散功,顿时脸色惨白,“刘驽,你个小人,自己没了武功,还要害得别人跟你一样!”
刘驽淡淡一笑,“你这个人或许只有废了武功,才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我倒是想废了你的武功,只可惜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做不到,便宜你了。”
他转身向保忽吉和隆泰叮嘱道:“从今日起,四个月内,此人都不再能运功提力。你二人大可以放心,将他安安稳稳地送到长安城。”
保忽吉和隆泰急忙领命,其中保忽吉坐上车辕赶牛,隆泰则跳入了后厢,以便看护铜马。
三个人,一辆车,渐渐地行得远了。
谢安娘目送牛车离去,直至消失在天地的尽头。她转过头,对刘驽说道:“看着铜马离开,我的心里竟然一点不舍都没有。”
刘驽怔了片刻,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你能安心就好,平时不要想得太多。”
谢安娘破涕为笑,“我会的!”
此事完毕后,乃木器派人来向刘驽禀报,说是苏铭的葬礼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他到场便即举行。
与此同时,耶律适鲁派来了二十名萨满为苏铭送行,陪同萨满前来的汗王顺道向刘驽询问,“可汗想知道,你是否见到了保忽吉和隆泰二人”
刘驽心中暗自摇头,耶律适鲁在军中耳目灵通,此人的这番举动实在有些多余,他点了点头,“烦请告诉可汗,我见到了。”
那汗王亲卫听后答道:“那就好,可汗让我告诉你,他一诺千金。”
刘驽听后心头一颤,“我知道。”
装有苏铭遗体的包裹被高高置于柴堆之上,柴堆周围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兵士,手中火把熊熊。
萨满们摇响了手中的铜铃,口中念念有词。乃木器见时辰已到,便下令众兵士点火。
“且慢!”刘驽伸手止道。
他吃力地爬上了柴堆,将包裹解开。苏铭清秀的面庞从包裹中露出,未瞎的左眼犹睁,似是在俯视着柴堆下方的芸芸众生。
刘驽盯着苏铭的脸看了一阵,为其整理好额前散乱的发丝,“兄弟,我就知道你不肯蒙着脸离开。你看一看吧,人生一世,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就是你来过的红尘世间。既然来过一趟,还活得风风光光,兄弟你也算是不枉了!”
他在柴堆上坐了许久,没有人敢上前催促。许久之后,他翻身跳下了柴堆。
身后,火焰腾空而起,苏铭的面孔在烈火中逐渐模糊。
萨满们见此情形,口中的诵经声愈加高昂。
刘驽第一次觉得这诵经声是如此的空灵,好似真的能将人的灵魂直送至那九霄云外的天境。他小时曾听娘亲说过,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所有的人都与人为善,吃得好,穿得也暖。
在耶律适鲁的鼎力支持下,这场葬礼办得有声有色,煞是隆重。
葬礼结束后,他亲自将苏铭的骨灰收进了布囊,与他的四十二名师弟同在。
就如苏铭自己所说,没想到人死之后,就剩这么一丁点儿东西。
 
第三百五十八节 林海雪原
乃木器和噶尔海二人见主帅神情坚决,便不敢再坚持,悻悻地退下。
军中哗然一片,没有人能想到右将军的军令真会这般严格,并且兑现得如此之快。
这条不容违抗的军令,好似暴风骤雨一般,将众将士浇晕在了原地。
正如《六军镜》所言,万战之首在于练兵,兵不严,则战必败!
刘驽不管这些人的反应,他拨转马首返回了谢安娘的帐篷。
经此一事后,右军纪律严明,军容整肃,在耶律适鲁麾下的契丹八部中名声鹊起,此是后话。
…
战事果真如耶律适鲁所料,吐蕃人并没有撤走,仓嘉措选择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与契丹人继续厮耗。双方在草原上展开了角逐,连打了数个月的战。
刘驽没法忘记萧夫人曾经说过的话,他曾经派出数批斥候到吐蕃人大军的附近,探察那夔王和李菁的下落。几番下来,一点音信也无,却将手下原本怯懦的斥候训练得个个精明强干。
到了寒冬腊月,双方的战场转移到了绵延无尽的乌兰达坝林海。一场纷飞的大雪连下了三天三夜,广袤的森林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银色雪原。
蛇熊冬眠,鸟兽灭迹,万籁俱寂。
刘驽掀开帐篷的帘子,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朝手上呵了一口气,又搓了搓手。
谢安娘从背后给他披上了一件皮袄,笑道:“小心着凉!”
刘驽客气地回了一声,“多谢!”
他曾数次想着搬出谢安娘的帐篷,但都被耶律适鲁拒绝。
耶律适鲁明言,若是没有刘驽在旁监督,他下一刻便会将谢安娘重新投入笼车。因为这是个危险的女人,在契丹八部中仍有着数不清的仰慕者。
刘驽在齐至大腿根部的雪地里艰难地跋涉,巡视麾下各个营帐里将士们的状况。
他远远地看见雪地里有一个苍老的人影在四处走动,其人左手端着簸箕,右手持着铲子,似是在寻找些甚么。
他走近一看,原来是玉鹤真人趁着清早正在捡羊粪蛋蛋。
玉鹤真人对身后突然出现的刘驽有些吃惊,“哦,右将军是你”
“嗯。”刘驽淡淡地答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捡羊粪”
玉鹤真人嘿嘿地干笑了一声,“这羊粪蛋蛋晒干了后可用来烧火,热得时间忒长。我眼光好,捡的羊粪个头儿大,各个营里的将军老爷们都很喜欢。”
刘驽见他沦落到如此境地,不禁唏嘘道:“道长,早知如今,你又何必当初!”
玉鹤真人不承他的话茬,“右将军,你可想要些干羊粪。三日前我赶在下雪前刚晒干了一袋,要么下午就给你送过来”
刘驽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去送给别人吧。”
他向远处招了招手,一名亲卫看见后,牵着马小跑了过来。
随后他翻身上马,召集了一队将士,在雪地里寻找吃食。找了半天,他们仅在三尺多深的雪下掏到十几个松鼠们用来埋藏松子的地坑。最终到手的松子,也没装满一只小皮袋。
他皱了皱眉头,这点东西只怕连填饱一个壮点的汉子都难。军中粮草早已匮乏,如此下去绝非长久之计。
想到这,他吩咐众兵士回营,自己骑着马赶去了汗王大帐。
下马后,他将马交给了帐外守护的汗王亲卫,只身闯入了帐中,“可汗,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人恐怕坚持不住。没有了吃的,人还怎么打仗。不等吐蕃人打过来,我们自己都已经饿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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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节 粮草之重
噶尔海望着这些降卒,向主将提议,“右将军,不如就将这些人都拉拢过来,如此定能彻底打败吐蕃人的士气,用吐蕃人打吐蕃人,嘿嘿!”
乃木器看法与他相左,摇头道:“军中粮草匮乏,若多了这些人,恐怕是养不活的。不如全杀了,这样也不会留下后患。”
刘驽听后心中一惊,六万多条人命,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让他去下令去杀,凭良心实在难以做到。
他定了定神,说道:“此事不是我们能擅作主张的,还要听可汗的谕令行事。”
他骑马一阵快跑,来到可汗所在的红色大髦之下,朝耶律适鲁施礼道:“可汗,这些吐蕃降卒,我们该如何处置”
耶律适鲁坐在他的马车之中,望着他咳嗽了几声,接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收缴掉他们的所有马匹和兵器,至于人么,放他们回去吧!”
刘驽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可汗好计策!”
耶律适鲁捶了捶自己不甚舒服的胸口,“你也不错,开始会动脑筋了,不枉跟了我这许多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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