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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大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门犬

    “所议何事”

    他快速地把那日下午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争执是由樊诸怂恿自己对云娘用强而起。

    接着又牵扯出他盗用顾氏钱财的陈年旧账,然后两人公开交恶。

    樊诸离开顾氏,自己带人回布庄清查后发现他再犯偷盗,最后告官。

    大概就是这样,顾吟枫不紧不慢地将当天午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条理清晰,语气平和,没有掺入半点诋毁之言,只是在陈述事实。

    待他说完,文衍问道:“樊诸曾经盗用过店里的钱款”

    “是,家父念他为顾氏辛劳多年,盗款也只是一念之差,便把他发来九原城的布庄,望他能改过自新,若有机会,还是会将他调回南郢的。”

    文衍点了点头,向周齐邯做了一个手势,让他递来一卷爰书仔细翻看起来。

    今晚审了这么久,这是将离第一次见文衍点头。

    审官应当铁




第四十三章 罪夜(五) 君子污点·夜审间歇
    顾吟枫半张着嘴,稍稍愣了片刻,然后眨了下眼睛皱起眉毛,两眼微瞪。

    他的目光从审官的脸上缓缓落到地上,若有所思,口鼻边的气团缓缓呼出,然后是一种趋于平静的沉默。

    这不是装出来的,将离肯定。

    微表情是现代才有的概念,此前人们只是凭借多年识人的积累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撒谎,这其实也还是通过大量观察对象的神情和反应,而后获得的经验。

    将离前世曾用这种技巧识别出一些人的谎言,不过也只能做到五六分的程度。

    有些对于微表情的解读实在太过牵强,况且人各有异,在审判中也不能光看表情,最可靠还是通过反复诘问、倒问来找出破绽,当然眼下还有笞讯。

    先前审的几个人,将离并没太去观察他们的表情,一是离得远了光线又暗。

    二是有专业的审官讯狱,自然有他的判断标准和审讯规则,没自己什么事,便也抱着围观的心态放松下来旁听了几场。

    只是这个顾吟枫,将离打心底不信他能做出那种事,所以多加留心了一下。

    而他这时的反应,震惊是有的,但并不占多,还有些失落,又像是一种恍然大悟,也不知道他都弄明白了些什么。

    若他想装,大可惊讶地叫出声来,做出些夸张的表情或发出惊惊乍乍的语气词。

    至少也要反问上两句“不会吧”,而不是像这样将情绪压制下来,不作反应,这倒是一种定了心的坦然:自己无罪,随你们问吧。

    不知道文衍怎么想,将离已经看他的四分之三后背看了很久,除了低头翻看简牍和与周齐邯交流,其他时候都稳如一块磐石。

    “他竟真行了此事……”顾吟枫紧紧揪着眉头,“那他人可抓到”

    “你便只说,此事是否与你有关即可。”

    顾吟枫猛地摇了下头,神情坚决:“怎会与我有关他前日与在下说此污糟诡计,便是被在下当场斥责了的。”

    “可有旁人在场”

    “是没有的,在下屏退了旁人。”

    “为何如此”

    顾吟枫叹了口气:“其实在云中居小聚的席间,他便悄声与我提过此事,但当时旁边有诸多掌柜在场,在下为了顾及他的颜面,没有当场呵斥,只回他句‘勿要说了’。

    “午后在下回到逆旅房间,他又找上门来,我便预感还是那事,便在他开口之前,屏退了身边执事和小厮,之后才起的争执。”

    “这些人可曾听见争执”

    “那时话音不低,若他们在门口,当是能听见的。”

    文衍低头做着记录,就是一些对顾吟枫供词的求证准备,包括接下去要找来的人和要做的事。

    顾吟枫心里有点儿乱,但整体情绪还算比较稳定,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其妙,还是不清楚这事儿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逆仆犯罪,主人也要连坐的话,那还真是……倒霉。

    他皱眉看着不停写字的审官,又看看墙边阴影中的九原君,长叹一声,只觉得自己快感觉不到双手了。

    顾吟枫对手哈着气,希望能缓过来些,没用。

    文衍抬眼瞧他:“还有一事,本官问你。”

    顾吟枫轻点一下头:“官君请问。”

    文衍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与令妻,是如何成婚的”

    顾吟枫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审官凝视了一会儿,随后点点头道:

    “看来樊诸是已经被抓来了的,想必他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回答本官的问题。”

    “在下与内子,”他重重叹气,无奈地摇摇头,“唉……确是有违礼法,但若不行此下招,她便要被在下的外舅嫁与他人,实在是被逼无奈。”

    “所以你便用强”

    “非也!”顾吟枫脱口喊道,“在下与内子两情相悦,这也是……也是没有办法……”

    他很想说这是他夫人的主意,但这种话又怎么好说出口怎么能说得出口

    那样叫让别人怎么想她,自己甘愿背了这许多年的锅,被人明里暗里地指摘,都没有半句怨言。

    如今落人口实,居然成为了审官口中的质问,事已至此,任何解释都是徒劳,自己无话可说。

    顾吟枫又是长长地叹息摇头,身形已经松垮:“……是我一时糊涂。”

    文衍似乎终于找到了这个完美君子的污点,他也松了口气。

    仅凭“用强娶妻”这一条,就可以给顾吟枫盖上一个“品行不端”的戳。

    作为审官来说,供词中出现的任何矛盾都是兴奋点,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是案件的突破口。

    不过将离倒是觉得有些惋惜,他听出了顾吟枫的无奈,猜出了这件事并非只是顾吟枫一人的意思。

    他家夫人即使不是主动提出,那至少也是半推半就地许可了的。

    况且此番已能听出顾吟枫的真实为人。

    若他有小人之心,不论事实如何,都会在此时为了自证而反复解释,恨不得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完全不家族与夫人的名声,甚至把强合的责任推给妻子。

    眼下看来,顾吟枫只叹自己,当是正人君子无疑。

    作为一个现代人,将离能理解,但文衍应该不这么认为,甚至还会以有前科的强奸犯来看待顾吟枫。

    不过只要他与此案无关,文衍断不会因为这样而强加个罪名给他。

    慢慢审下去,这案子总会水落石出。

    将离觉得此时该把那樊诸重新押来受审,让



第四十四章 罪夜(六) 句句属实·都怪下雨
    顾吟枫一脸奇怪地看着身边这个畏畏缩缩的人,不像是匪徒。

    刚刚在外面指着自己说什么“就是他”,见他双脚上镣,应该也是犯人,可自己并不认识他。

    今夜之事甚是诡异,受那樊诸污蔑与匪人勾结行恶。

    而自己却是不太担心蒙冤,只要在天亮后去找到县府、市亭和顾氏布庄一问便知,还有诸位掌柜和李为,他们都会为自己作证,此事便能化解。

    “宁犯。”文衍道,“将你方才所言,再说一遍。”

    宁羊伏首在地,小声道:“此人……此人就是与小人通钱之人。”

    “通钱”顾吟枫反问,“什么通钱”

    文衍看向顾吟枫:“你可认得此人”

    “方才在门外见过一面,却是没瞧得清楚,请官君命他将头抬起,好让在下看看。”

    “宁犯抬头,与他看清。”

    宁羊慢慢吞吞地起身,将脸稍稍偏向侧边,眼睛不敢平视,一直落在地上。

    顾吟枫斜过身子,皱眉盯着宁羊摇摇头:“在下不认得此人。”

    “可是……”

    一向战战兢兢的宁羊突然喊了出来,朝文衍磕下头道:“可是小人认得这位公子,昨日就是他来找的小人。”

    “胡说!我何曾见过你”顾吟枫立即反驳。

    宁羊依然埋着头,像背书一样地说:“你、你是顾氏布行的少家主,给了我五十钱,让我去、去郑宅喊人的……

    “还给了我一封假的检函,说等你成了事,定不会……定不会少了我的好处。”

    顾吟枫边听他说边摇头,看了眼审官又看向宁羊: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为何要这样信口开河是不是樊诸是不是他让你这么说的”

    “我不认识什么樊诸,可我是……是认得你的。”

    “官君。”顾吟枫当即转过身来,正声道:

    “在下与此人素不相识,绝无通钱一说,更不曾教唆此人行事,还请官君明察。”

    文衍问宁羊道:“他于昨日何时找的你”

    “昨日……下午。”

    “下午何时”

    “……下午、下午下市前。”

    “顾吟枫,”文衍看向他,“昨日下市前你在何处”

    “昨日下市……”顾吟枫垂下目光想了想,“在逆旅歇息。”

    “身边可有旁人能否作证”

    顾吟枫愣了一下,微叹口气道:“本有一常随执事,后见没什么事了,在下便让他也歇着去了。”

    “就是没有人证。”

    “这……独自在客房内休息,该如何证明”

    文衍皱眉瞥了他一眼:“本官自会定断,休要多问。”

    顾吟枫无奈地点点头。

    “宁犯,”文衍又道,“你所言是否句句属实?”

    宁羊这头自刚刚低下后就从没抬起过,此时不看人也不出声,只是佝偻着背,猛点脑袋。

    “说话。”

    “句句……属实。”

    “如果本官发现你有意栽赃,便以诬人罪反坐,以你欲加他人之罪而罚你之身,即教唆闯宅杀人,当判车裂弃市,你可知明白”

    宁羊跪着缩了下肩,半天才点点头:“……小人明白。”

    “你!”顾吟枫看着宁羊直摇头,严声问道:“宁可车裂也要诬陷于我,究竟是为何啊”

    说着便要用被捆着的双手去揪住他,宁羊让他问得直往后缩,两人被当即冲进来的狱吏强行分开。

    文衍摆摆手:“都带下去,分开关押。”

    “官君!明察啊官君!”

    顾吟枫喊着被架了下去,磨了这么久,再好的定力也熬不过这莫名其妙之人的一句胡言,现在又被关进了环境恶劣的囚室。

    夜已过半,文衍不禁打了个哈欠,周齐邯也是狠命眨巴着小眼睛来提神。

    这会儿没有通宵审讯的先例,人手不够也不足以开车轮战,到时犯人没问倒,审官却是要撑不住了。

    眼下审讯进入瓶颈,连续逼问会让犯人一口咬死,反而更难撬话。

    既然不宜直接笞讯,就只能用些手段。

    将离想了想对文衍说:“文郡丞,这几人中总是有人没说实话的,让他们在囚室里好好想想,想通了,明日便会招的。”

    “公子的意思……”文衍眨了下眼睛,思忖片刻恍然道:“明白了。”

    将离点点头:“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别让他们睡,一刻也不行。”

    “下官这就吩咐下去。”

    “二位官君辛苦了,明日还需劳烦,今夜就先这样。”

    三人一同出了戒房,文衍临走时嘱咐了几个狱卒轮流替守。

    将离经过关押顾吟枫的囚室时,轻轻瞥了一眼,低声对看守的狱吏说道:“这个人,让他休息吧。”

    ……

    稍不留神,将离就睡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

    昨日白天一早就去了工坊验收杀矢,下午又弄了套简陋的象棋,天黑了才返程。

    路上又绕去云娘家灭了几个匪,连夜审讯弄到后半夜,回到君府,脑袋刚沾着枕头就昏天黑地地睡蒙了过去……

    做了很多癔里巴怪的梦,梦见李恒那老头儿扛了一把大袖剑,跟自己嚷嚷着要去咸阳钓鱼……

    梦见那只试箭时被射得烂碎一地的活猪,被做成冬瓜玉米小排汤端上了案桌,在汤里骂自己狠心……自己竟还在梦中想着:这个年头哪来的玉米

    唉……就像过了几十个世纪。

    此时迷迷糊糊地醒来,听着外面像是下雨了,以为是在现代,还担心着帮派老大会发现自己卧底的身份。

    恍然清醒,懵了半晌,才理清思绪。

    都怪下雨。

    雨天最好睡,尤其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完全就是强效的助眠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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