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门犬
天还是偏暗的,但已经是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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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邮人归来·了解情况
秋雨绵绵,天色将晚。
九原城中蓑衣来去,路人渐渐地少了。
一日一夜行二百里,阿乐是九原郡脚程最快的邮人之一,是个“利足”。
他送的都是从别县发来的急函,草鞋后跟上磨出个洞,是在三十里外的时候发现的,这是这趟差的第五双鞋。
他并不打算停下来换双新的,脚底厚厚的老茧足以应付一阵,而且前面就快到邮驿了。
这双鞋此时已经被雨泥浸满,像泥靴一样裹着脚。
麦秸拖拖拉拉,把泥点子甩到卷起的裤腿上。
阿乐只戴了个斗笠,蓑衣被他罩在身后的箩筐外,衣服已经湿透,黏黏地贴在身上,背后隐隐打颤。
不碍事,到了邮驿就可以烤火休息了。
在这种下雨天,自己怎么脏都没关系,可背后那一筐检函可不能有事。
尽管已经用刷了桐油的羊皮包好,但为了保险,阿乐又把蓑衣挡在外面,这筐子里都是重要的公文。
他已经在外面跑了半个月,惦记着好友宁羊。
此行给他带回了些赵乡特产,主要是药材,带得不多,不知道能不能……
阿乐想到这里,拐过一片垣墙,远远见到邮驿门口停了两列蓑衣马队,大概十来匹的样子,黑衣黑马。
鞍旁还装备了轻弩,在软蒙蒙的细雨中显得格外生硬。
头三匹马是空的,邮驿门口站了一人。
背着箩筐的阿乐刚要走近,便被这人喝住,要求自报身份。
阿乐见这人是个娃娃脸,举手投足散发着行伍之气,像个军爷。
但又没穿铠甲,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既然人家问了,也许是官府的人。
便认认真真作揖道:“小人邮人乐,从固陵县赵乡而来。”
这军爷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阿乐,又问:“可有符节”
“有的。”
阿乐点点头,手伸进前襟,摸出同样刷了桐油的羊皮布袋。
从里面倒出一个人形铜节,一片木节“验”,还有一根荆条“传”。
人形铜节就是邮传符节,是通过邮驿传送公文检函的凭证,邮人持符才能传递官府公文。
阿乐是靠步行传邮的“利足”,所以符节是人形。
而那些骑马送信的,则持铜马节,是马形状的“骑传”。
另外的“验”“传”都是阿乐的身份证明,这娃娃脸军爷仔细检查了三个物件。
又看了看阿乐脚上的草鞋和身后的箩筐,点点头,将这些交还给他,道:“进去吧。”
阿乐有些疑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来了邮驿么
果然前脚踏进大门,便听见里厅传来些人的对话声。
是邮驿的法曹在与人说话,内容听不太清。
但能感觉到法曹态度谦恭,可真稀罕,这个法曹平时对人都是大呼小叫,连县令都说不过他,今天看来是来了大官。
阿乐在外厅摘掉斗笠,放下箩筐,向旁边几个邮驿中的小吏互道了问候。
稍稍挤干衣服上的水,又在火盆边暖了暖手,这才将箩筐中的包裹取出放到柜台上,小心翼翼地拆开羊皮,还好还好,检函无恙。
阿乐把铜人节递交给柜台后的邮吏,随口打听道:“今日这是何事啊刚刚在外面还有人要查符。”
那邮吏前后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九原君来了,说是有事想问。”
“九原君咱们九原那个封君”
“是啊,不然还能有谁”
“他怎么来了不是都说他不理世事,消极度日的么”
“你离开了半个月,怕是不知道吧,这九原君最近弄出好些事,弄得满城风雨,听说昨晚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儿,总之是闲不下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此来所为何事啊”
“好像与宁羊有关,一进门就问宁羊是不是我们这的,还要找管事的,我就找了法曹过来,他们现在去后面谈了,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啦。”
“哦。”阿乐点了点头,“那宁羊今日来了么我带了些药材给他。”
“就是不在啊,昨晚是他单独值的夜,按理说现在也该来了,你说,会不会跟九原君来问的事有关”
阿乐笑笑:“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宁羊这个人啊,怪有些神秘的,与我们都不怎么说话,你跟他走得近些,是不是知道点他家的事”
“唉……”
阿乐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宁羊不易,孩子都七岁了还不会说话,可能……可能是个痴的。”
“这么惨”
“也是四处托人求医,我此去赵乡,听说那边有一味草药,研碎后与梁上灰相和,再以温水吞服,或可解此痴症,就给他带了些回来。”
阿乐说着指指箩筐里面的药包。
“梁上灰是何物”
“就是房梁上的灰。”
邮吏愣了片刻,皱眉道:“这也能治病”
“那游医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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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空鞭悚然·问个人先
文衍收到周齐邯带回的调查结果后,立即提审了顾吟枫。
这是几个犯人中唯一一个在夜里睡上觉的。
但就牢房那种环境,肯定也是没睡好,顶着满脸倦意又被带到戒房。
这一次,后面的木箱被打开,审官的案桌上放着一根抽打用的竹条和一副木条束指,火盆里还插了跟烙铁,已经被烧得通红。
“顾吟枫,本官获知,虽你对顾氏布庄被盗布帛及前二日的行踪之供词无假。
“但不足以证明你没有教唆樊诸行恶,且樊诸坚决认定是受你指使,此番务必如实回答,否则……本官将要用非常手段了。”
顾吟枫在充满鼠尸味和泄物恶臭的脏湿牢房中熬了大半夜又一个白日,如今却等到自己将被笞讯的结果,不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濒临崩溃。
此时有些无力地跪在地上,已经对自己再做不出半句辩解,竟无奈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命中有此劫数,是老天要戏弄于我……”
“顾犯,现有三人皆供你为主谋,本官最后问你,是否指使樊诸等人闯宅杀人”
顾吟枫愣直着目光缓缓摇头:“纵是官君问我千次万次,在下也只有一句话,毫不知情。”
文衍叹了口气,冲周齐邯点点头:“都记下,顾犯吟枫,数问不招,现行笞讯。”
周齐邯写好爰书后,起身上前欠身道:“尉丞,行何笞法”
文衍依次看了眼三样刑具,指了指竹条:“先笞背吧。”
“遵命。”
周齐邯卷起袖子,俯身拿过竹条,跟另几个令史小声交代几句,要他们将笞讯的情况如实全面地记下。
包括选的何种笞具、笞打次数,以及之后犯人是否招供何时招招多少均要一一记下,以备日后审查。
两个狱吏进来扒掉顾吟枫的上衣,露出光滑平整的背部,而这背很快将会变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周齐邯又弯了弯竹条,空抽几下,发出毛骨悚然的鞭响,连空气都被抽得裂开,光是听见都令人汗毛直立。
顾吟枫打了个激灵,微颤着呼出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额头涔涔渗汗。
心里暗骂:樊诸你个奸人害我,若是于地府相遇,定不会放过你。
周齐邯站到绷紧了身子的顾吟枫身后,接着高高扬起手中竹条——
“等一下!且慢且慢!”
戒房里的几人同时朝门口看去,半天都没瞧见有谁进来。
只听见焦急的跑步声越来越近,那人边跑边喊:“别打别打,让我问个人先。”
文衍和周齐邯疑惑地对视一眼,听出这是九原君的声音,很快这声音就到了门口。
将离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后面跟着更加气喘吁吁的宋桓,两人一起在门边顺着气。
他在前院听到刚刚的几声空鞭,并不清楚是对谁开始的笞讯。
但不管是谁,都要先喊停,便连蓑衣都没脱,扔了斗笠就往牢房区跑来。
赶到后看见被讯的竟果然是顾吟枫,周齐邯手里虽然拿着根竹条,但好像还没开打。
顾吟枫的后背还是完好的,他随即暗叹自己来得及时。
周齐邯放下竹条,戒房中以文衍为首的几人纷纷起身向将离行礼,齐声道:“参见九原君。”
顾吟枫先前绷紧着神经,憋足了气,始终强拎着意念准备扛受笞打。
此时被九原君一喊,这种极端的心理状态忽而没了承接,咬紧的牙关立时松懈下来,撑弦的状态突然被释放,顷刻间坠落下去。
竟觉几分眩晕,脑袋一沉,几乎要栽倒,但还是稳住了状态,也随官员们的视线一同看向门口。
文衍上前欠身问道:“不知公子如此奔波,所为何事”
将离猛喘了几口气,稍稍平复了呼吸,道:“你们都没查查宁羊这个人么”
“宁犯”文衍皱了皱眉,“此人昨晚经审,当是明了车裂后果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将离摆摆手:“去,把他提来再审。”
几人相顾一番,见九原君话不多说,脱了蓑衣就坐到主审席,猜出此案另有隐情,便不再多问。
当即命狱吏把顾吟枫带下,再去将宁羊押来。
顾吟枫不明所以,茫然无助地看向这个喊停笞讯的公子。
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便也拱手回礼。
眼下的情况让他看到一丝生机,也定了定神,开始为刚才差点的失态感到羞愧。
想想自己还是没经过什么风浪的,连根竹条都能把自己吓得差点儿晕过去。
封君亲审,于规矩不合,但也没人好说什么。
况且还冒着雨匆匆赶来,定是另有发现,连文衍也坐到了侧席上,将离喝了碗水润润嗓子,等着人犯。
听见门外沉重拖沓的脚链声渐近,应该是宁羊被押来了,那是一种快要断气的疲惫,将离心里又多了几成把握。
或许有人能扛住问询,能受住拷打、恐吓,但绝对没人能抵挡住不给觉睡的软性折磨。
磨他一日身形具惫,不出两日便会招供,能撑到三日的,都该出现幻觉了。
宁羊被折腾一宿连带大半个白天,上下眼皮刚碰上一会儿,就被轮流看守的狱卒敲着门栏给叫醒。
再不然就是用冰水泼,闹到现在,不说形同枯槁也近似。
自己招也招了,判也判了,诬也诬了,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又要被审,此刻像被狱卒倒垃圾一样,丢在戒房的
第四十七章 仙人徒孙·真相落定
将离喊来狱卒给宁羊卸了枷锁,叫人端来盆水让他把脸擦干净。
宁羊盯着漂在脸盆里的麻布发愣,又看看将离和他身后的官员们。
见这年轻的公子朝自己伸手作请,依然是目光温和,而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却让自己直冒冷汗。
他有些犹豫地伸手挤干毛巾开始净面,胡乱抹了一通。
接着把脸埋进麻布中深吸了口气,冷布敷面,情绪也镇定了些,再次开口时,便是和盘托出,没有半句隐瞒……
……
前日刚过了中午,就有个眉心有大痣的男人来邮驿找到宁羊。
那时屋内还有旁人,这人以邮递机要公函为由,将宁羊单独喊出。
开口便问他家中是否有一对病妻痴儿,宁羊不喜外人知道自己的家中事,并没有当场承认,只问那人何事。
大痣男人告诉宁羊,自己是赤松子徒孙的徒孙。
太上祖师在仙逝前传了自己一味奇药,让他去帮助德行兼备却又陷于现世磨难的贤者。
宁羊听完当即告辞,说自己还有公事,不好陪这位大仙聊天解闷。
那人又拉住他,说这种药曾在别县让三个哑了几十年的人重新开口说话,还能使瘫人下地、健步如飞,使烂疮立痊、完好如新。
如若宁羊想要,是可以立即赠与的,还当场往他手里塞了五十钱。
宁羊手里握着钱,又见他说得神乎其神,有些心动。
虽然自己的痴儿也吃了不少药,但始终没有一种见效,如今有个机会可以试试,只要吃不坏人,未尝不可一试。
但还是摇摇头,不信这种好事会平白无故落到自己身上,不过手里已经拿着的钱也确实不太想还回去。
大痣男人看出宁羊的犹豫,当即抽出匕首往自己肚子上插去,从衣服里面汩汩冒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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