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

    时三月二十七日，始居新堂；四月九日，与河南元集虚，范阳张允中，南阳张深之，东西二林长老凑公、朗满、晦坚等凡二十有二人具斋，施茶果以落之，因为草堂记。”

    一篇《庐山草堂记》写完了，朋友们读着美文，赞叹不已。此时酒宴斋饭已经摆好，一部分和尚要吃斋，乐天当然有准备。酒宴一席，斋饭一桌，自己家人已经吃过早点，早已在草堂外面到处闲游赏景。

    由于和尚朋友不喝酒，斋饭很快吃过，喝酒的朋友也加快速度，喝了三两杯也就吃饭。吃饭后，从远方来的元集虚张允中张深之等人想去大林寺看看，于是乐天同一帮儒佛道朋友们向着大林寺走来。

    这大林寺




第111章 悼大哥乐天遥祭
    乐天在庐山草堂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www但是，平静的生活总是难得长久，五月间，家里传来消息，夫人又生了女儿，乐天得到这消息，匆匆忙忙赶回了湓浦口家里。乐天不能不急呀，自从长女金銮子夭折，乐天对夫人生儿育女更加重视。虽然具体事情有保姆管着，但是乐天还是要时常关心过问，不时去抱一抱，逗一逗。这不，此时乐天正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宝宝，不停地放在嘴上亲。夫人要乐天给小宝宝起一个名字，乐天正在“啊罗——啊罗——”地逗小宝宝，于是随口说道:“啊罗——小宝宝的名字就叫‘阿罗’，‘阿罗’这个名字好。”于是这个女儿的名字就叫着‘阿罗’。

    就在小宝宝刚刚喝了满月酒的第三天，不好的消息传来，哥哥幼文因旧病复发，浮梁已经派人把他送往下邽老家，据说生命已经垂危，要幼文家眷从速赶往老家。这一下，乐天的家里就充满了悲哀的气氛。果然，几天以后，有专人送来噩耗:大哥幼文去世了!

    这一下，对乐天的打击太大了！乐天对大哥的感情可谓至深。乐天回想起，他跟大哥和弟弟行简三兄弟在河南新郑度过的童年；他想起幼弟刚奴在幼小的时候就离三个哥哥而去；后来全家迁到苻离，在那里度过了少年时代；再后来，举家随爹去了襄城，他们三兄弟在襄城也度过了两年的美好岁月。可是就在大哥刚刚考上进士，被任命为浮梁主薄的时候，爹突然患急病去世，从此，大哥回到苻离丁忧，成了全家人的主心骨。后来，在大哥的帮助下，我乐天有了功名，本想对哥有所报答，哪知道自己也仕途坎坷，漂泊如萍，至今未了心愿。乐天想到这里，竟然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一番长歌当哭之后，生活的路还得走，乐天怀着无可奈何的心境，对着白边下邽方向遥祭一番，其祭文曰:

    “维元和十二年岁次丁酉闰五月已亥，居易等谨以清酌庶羞之奠，再拜跪奠大哥于座前。闪舞www伏惟哥孝友慈惠，和易谦恭，发自修身，施于为政。行成门内，信及朋僚。廉干露于官方，温重形于酒德。冀资福履，保受康宁。不谓才及中年，始登下位；辞家未逾数月，寝床未及两旬。皇天无知，降此凶酷。交游行路，尚为兴叹；骨肉亲爱，岂可胜哀！举声一号，心骨俱碎。今属日时叶吉，窀穸有期，下邽南原，永附松槚。居易负忧系职，身不自由。伏枕之初，既阙在左右；执绋之际，又不获躬亲。痛恨所钟，倍百常理。

    呜呼！追思曩昔，同气四人:泉壤九重，刚奴早逝；巴蜀万里，行简未归；茕然一身，漂弃在此。自哥至此，形影相依。死灰之心，重有生意。岂料避弓之日，毛羽摧颓；垂白之年，手足断落。谁无兄弟孰不死生酌痛量悲，莫如今日。宅相痴小，居易无男，抚视之间，过于犹子。其余情理，非此能申。伏冀慈灵，俯鉴悲恳；哀缠痛结，言不成文。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由于哥哥的去世，乐天思念弟弟的心情更加强烈，这些天，乐天每天都要在楼上面向西边久久地凝视，想象着弟弟远在东川的种种情景。此刻，乐天又面对西边发起呆来，一首《登西楼忆行简》又打好了腹稿:

    “每因楼上西南望，始觉人间道路长。碍日暮山青簇簇，漫天秋水白茫茫。风波不见三年面，书信难传万里肠。早晚东归来下峡，稳乘船舫过瞿唐。”

    由于思维的连贯性，乐天又想起了元九。www乐天清楚地记得那天在梦中同元九一起在京都曲江园林里游玩的情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如此的清晰。乐天想着，走进书房，一首《梦微之》的诗稿有铺在了书桌上: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乐天想，也许元九的女婿女儿带着小弟阿卫也到了通州吧

    想到这里，乐天索性给行简和元九各自写了一封信。上面的两首诗分别作了两封信的开头。在给元九的信的末尾，乐天还加上了四句诗:

    “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

    眼看又到了六月盛夏，乐天带着家眷又来到庐山草堂避暑了。这一次，乐天把夫人也带上了，杨茵带着三个女儿同保姆成天在草堂附近的古树下乘凉，乐天也常常跟孩子们讲讲故事，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这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一天，江州官府有人上庐山野游，给乐天带来一封信，乐天一看信封，原来是元九的回信。乐天急不可待地打开信看了起来，一开头也是一首诗:

    “酬乐天频梦微之: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



第112章 赴浔阳兄弟团聚,蒙皇恩乐天
    这天，乐天又接到弟弟行简的来信，乐天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看起来，看着看着，乐天的脸上露出笑容。闪舞www接着，乐天大声对行简的两个儿子说:“敏建敏华，你们的爹要来浔阳了！”女儿侄子们听了，一齐大声欢呼起来。其实乐天的内心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弟弟要来了，忧的是从东川到江州路程遥远，而且许多地方道路艰险，不容为哥的不担心。于是一首诗又打好了腹稿:

    “《得行简书闻欲下峡先以此寄》:朝来又得东川信，欲取春初发梓州。书报九江闻暂喜，路经三峡想还愁。潇湘瘴雾加餐饭，滟预惊波稳泊舟。欲寄两行迎尔泪，长江不肯向西流。”

    于是敏建敏华带着一帮小兄弟小妹妹就天天跑到湓江口码头去看爹是不是乘船回来了。

    这一天果然来到了。这天，由于天下雨，小孩子们没有到码头去看，可是偏偏叔叔就来了。当乐天一家人正在吃晚饭的时候，一位邻居大声说:“白家小哥，你家来客人了！”全家人立刻明白，一定是他们来了，于是大家一齐放下饭碗走到门外。

    “爹！……”敏建敏华一齐扑了过去，父子和母子紧紧抱在了一起……

    乐天兄弟又团聚了，于是重新摆上酒宴，几年的日夕思念，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情要倾诉。

    乐天举起了酒杯，但是乐天并不急于碰杯，此时乐天情如泉涌，举着的酒杯在手中不停地晃动，杯中的酒不停地往下溢出，口中念念有词:

    “今旦一尊酒，欢畅何怡怡。此乐从中来，他人安得知。兄弟唯二人，远别恒苦悲。今春自巴峡，万里平安归。复有双幼妹，笄年未结褵。昨日嫁娶毕，良人皆可依。忧念两消释，如刀断羁縻。身轻心无系，忽欲凌空飞。人生苟有累，食肉常如饥。我心既无苦，饮水亦可肥。行简劝尔酒，停杯听我辞。不叹乡国远，不嫌官禄微。但愿我与尔，终老不相离。”

    乐天的诗刚刚吟罢，行简接着吟道:

    “降虏意何如，穷荒九月初。三秋异乡节，一纸故人书。对酒情无极，开缄思有馀。感时空寂寞，怀旧几踌躇。雁尽平沙迥，烟销大漠虚。登台南望处，掩泪对双鱼。”

    行简吟罢说道:“这是我在去年重阳节写给哥哥信中的诗，后来哥在来信中没有提到，我想哥一定没有收到那封信吧”

    “是啊，路远山高，没收到信是常有的事。”

    兄弟俩一边说话一边频频碰杯，眼看到了深更半夜，家人扶着兄弟俩上床歇息。

    几天后，乐天带着行简又上了庐山，兄弟俩要在庐山草堂住些日子。

    又到了孟秋七月，这一天，乐天忽然觉得，应该去江州府邸自己办公的司马厅去看看。于是同弟弟一起来到江州府邸的“江州府司马厅”。

    乐天开门，兄弟俩走进司马厅，只见厅内的桌椅上满是灰尘，周围角落里结满蜘蛛网，行简一眼看出，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到这里办公了。

    乐天正想着应该找人把室内打扫打扫，府衙负责打扫卫生的公差出现在门口:“司马大人请到客厅先坐坐，让小人把室内打扫打扫。”乐天兄弟只好走进府邸客厅，几个公差跟乐天打招呼。

    “崔大人来了吗”乐天问。

    “崔大人天天来得早，今天可能有事，还没看到。”一位公差说。

    有公差给乐天兄弟递来茶水，兄弟俩一边喝茶一边说一些关于司马这一官职的事情。

    “哥，听说司马这职务是闲职，你平日也还有些事做吧”

    “不满老弟说，你哥在这司马任上倒很忙，你也知道，你哥是酒鬼，每天三餐要喝酒，占去不少时间；再说，你哥在庐山还有草堂，需要常常去料理；还有，那庐山上的僧道朋友经常找我乐天有事，有时候还真的忙不过来……”说到这里，行简已经笑起来。闪舞www乐天换了一副口气认真地说:

    “不过说真的，自从来江州，已经有四个年头了，可是自己在司马厅办事没几天，刚才你也看到，我那办公的地方已经成了蜘蛛王国了。

    说话间，打扫卫生的公差报告，卫生打扫完了，请司马大人自便。乐天兄弟进入司马厅，乐天忙着清理以往的一些公函，无非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揉杂事务，如《元和十一年江州人口普查部署》、《元和十二年江州民意调查部署》等等。乐天说，这些事情其实都有专人负责，司马厅作为一个部门，上面也给你下一个文件，但是你做不做倒无所谓。

    忽然间乐天又产生了一个念头:是不是像《庐山草堂记》那样，也写出一篇《江州司马厅记》呢好，有些意思。于是乐天手提羊毫，一篇《江州司马厅记》一气呵成:

    “自武德以来，庶官以便宜制事，大摄小，重侵轻，郡守之职，总於诸侯帅，郡佐之职，移於部从事。故自五大都督府至於上中下郡，司马之事尽去，唯员与俸在，凡内外文武官左迁右移者递居之，凡执役事上与给事於省寺军府者遥署之，凡仕久资高耄昏软弱不任事而时不忍弃者实莅之。莅之者，进不课其能，退不殿其不能，才不才一也。若有人蓄器贮用急於兼济者居之，虽一日不乐；若有人养志忘名安於独善者处之，虽终身无闷。官不官，系乎时也；适不适，在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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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赴忠州乐天别江州
    过了年，乐天正准备到庐山去走走，跟僧道朋友们好好聚一聚，然后回江州准备启程去忠州上任。www这一天，乐天忽然接到江西观察使裴堪的信，邀请乐天去洪州玩几天。乐天想，裴观察来江西也颇有一些时日了，但是自己还没有到洪州拜访老裴，在人情上已经有些说不过去了，现在好，人家屈尊请下官了。再说，那洪州的滕王阁也很值得去看看，于是乐天决定立刻出发。

    乐天决定走水路，随便浏览一下波阳湖的湖光山色。这天，乐天租了一只船，出湓浦口入长江，然后进入波阳湖，在吴城附近入赣江溯流而上直到洪州。

    乐天来到洪州西北部赣江东岸的沿江大道，找到了江西观察使府邸，乐天来到府邸大门外，通报了姓名，门人说道:“大人稍等。”不一会，裴观察亲自来到大门口迎接，二人相见，分外高兴。虽然裴堪的官阶比乐天高，但是由于裴堪仰慕乐天才华，所以对乐天优礼相待。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肩并肩走进客厅，早有侍女献茶，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谈论一些相互仰慕之类的话，相互间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裴观察说，自己对白先生一向仰慕，一来仰慕白先生的人格，二来也特别喜欢白先生的诗。裴观察还背了一段《长恨歌》，说他还能背《琵琶行》。裴观察的话几乎叫乐天有些担当不起的感觉了。

    接着就是为乐天设宴接风洗尘，宴会设在附近的滕王阁。裴观察首先带着乐天欣赏了这座被称为“江南三大名楼”之首的建筑。

    这滕王阁始建于唐永徽四年，为高祖先皇之子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创建。李元婴出生于帝王之家，受到宫廷生活熏陶，“工书画，妙音律，喜蝴蝶，选芳渚游，乘青雀舸，极亭榭歌舞之盛。”永徽三年，李元婴迁苏州刺史，调任洪州都督时，从苏州带来一班歌舞乐伎，终日在都督府里盛宴歌舞。后来又临江建此楼阁为别居，实乃歌舞之地。因李元婴在贞观年间曾被封于山东省滕州，故为滕王，且于滕州筑一阁楼，名叫“滕王阁”，后滕王李元婴调任江南洪州，又筑豪阁，仍然用“滕王阁”的名称。

    现在乐天正在欣赏王勃的《滕王阁序》: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果然妙文！”乐天不禁赞叹起来。

    “嗟乎！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好一个‘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乐天又赞叹起来。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www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看到这里，乐天有点发呆，心想，自古文士，命运多乖，虽有济世之志，难遂其志。

    在《滕王阁序》的右边，是《滕王阁诗》: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接下来，乐天看了《滕王阁赋》和京兆万年的神童杜牧之的《滕王阁》诗，诗曰:

    “滕阁中春绮席开,柘枝蛮鼓殷情雷。垂楼万幕青云合，破浪千帆阵马来。未掘双龙牛斗气，高悬一榻栋梁材。连越控巴知何事，珠翠沉檀处处催。”

    乐天在洪州玩了两天，临行时，裴观察送给乐天四件纪念品:一根鹘衔绶带、一件鹊衔瑞草汗纱、一件绯袍、一个金饰鱼袋。

    乐天见了这几样礼品，顿时感到受宠若惊。这鹘衔绶带和鹊衔



第114章 昨日江州别,今上岳阳楼,夷
    乐天一家人已经上了停泊在江岸的“万里船”，成千上万的江州百姓来到江岸为他们送行。闪舞www数十位乐天家人亲友站在船头甲板上一齐向前来送行的江州百姓挥手致意:别了，江州！别了，江州的百姓，江州的父老！别了，江州的山山水水！

    送行的人们也在用力地挥手，许多人眼里噙着泪花，他们激动呀！在江州百姓的眼里，白司马不是一般的官员。一个普通官员算得了什么整个大唐，州府以上的官员数以千万计，可是我们的白司马是大诗人，是可以跟历史上的屈原、陶渊明谢灵运以及本朝的李太白杜工部齐名的大诗人！江州的百姓们相信，千秋万代后，白居易的名字将跟江州永远连在一起，白居易的名字将跟江州的山山水水永远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