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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唐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萧玄武.
天宝唐风
作者:萧玄武.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第1章 苍玉为名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一个月来,李苍玉每天都来到同一个地方,问自己同样的三个问题。

    这个地方,在秦岭之中,太白山上。

    这三个问题,李苍玉曾经有过非常简单明了的答案:我是升斗小民李苍玉,我的父母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我正在奔向坟墓的旅途中奋力挣扎,只为留下一丝曾经苟活的印迹。

    现在这三个问题,全都没有了答案。

    因为一夜之间,李苍玉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公元2019年,变成了大唐天宝十年。

    城市里熟悉的高楼大厦与忙碌的车水马龙,再也见不到了。身边只有巍巍秦岭与茫茫大山。李苍玉再也不是那个朝九晚五的都市上班族,他变成了一个在丛林里讨生活的少年猎人,阿狼。

    阿狼的母亲已经过世两年,父亲不知是何人。因此,这位十七岁的少年甚至连姓氏都没有,人们仅以“阿狼”来称呼他

    已经活了三十年的李苍玉曾经所拥有过的一切,也全都没有了。父母,亲人,女友,同学,工作,信用卡,按揭中的窝居和夏日救命的空调……

    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李苍玉也没有从巨大的心理落差当中完全的恢复过来。

    巍巍秦岭,千山竟险。太白山雄峙苍穹傲视群峰,一览众山小。

    北风啸起,有雪落下。

    李苍玉举目望去,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此刻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如同那亿万雪花中的一瓣,很快就要迷失在这一片浩浩茫茫的万古大山之中,就如同自己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这难以言喻的卑微与无边无际的迷茫,如一柄利剑刺入了他的内心深处,让他感觉到一阵发自于灵魂的痛楚与恐惧。

    情不自禁的,李苍玉伸手握住背在身后的畲(she)刀,将它拔了出来双手紧紧握住。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缺乏安全感,竟需要拔刀在手用以壮胆。

    畲刀是宋代朴刀的先祖,在大唐民间非常常见。人们用它来砍柴斩莿,清障开路。

    李苍玉的这把畲刀粗糙而笨重,插在地上矮肩半尺,刃宽半拃前阔后窄,刀身略弯通体黝黑,刀柄约占三分之一。除了日常使用,万一遇到猛兽,少年阿狼还要靠它来活命。

    在李苍玉的记忆里,天宝大唐正处于盛世的巅峰,国富民强万国来朝。大唐帝国的子民,是天下异邦诸胡眼中最值得羡慕和尊敬的“唐人”。这个伟大的时代,是后世许多华夏子孙心目中永恒的自豪与梦寐的向往。

    可是,这跟少年阿狼又有什么大的关系呢

    生在这大山之中,除了刀与弓的茹毛饮血,阿狼的生活好像再无别的选择。除非能够彻底的走出这片大山,否则阿狼时刻都要抱紧这把畲刀,与之相依为命。

    所以,自从阿狼能够拿起这把刀的第一天起,他就从未停止过习练刀法。

    李苍玉有幸“继承”了阿狼的这一项技能,同时也保留了勤练刀法的习惯。

    迎着风,顶着雪,李苍玉双手握紧沉腰下跨,迎风拧身连斩数劈,嘴里也发出一阵阵的怒吼。

    若有内行之人眼见此景定会评判,李苍玉的这一把刀虽是使得颇得章法,但他更像是在拼命的进行发泄,仿佛要把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都用光。

    最终他瘫坐在了雪地上,气喘吁吁,却仍是感觉心中失落空洞烦躁无比。转眼看到雪地里有半截树枝,他将它捡了起来,开始在雪地上写写划划。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李苍玉一边在雪地上写划,一边吟诵起来——

    “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优美的诗歌,果然拥有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李苍玉失落而狂躁的心情,竟在此刻平静了许多。

    许多美好的回忆,就如同海上升明月,渐渐浮现于脑海之中。

    这首李白的《短歌行》,曾经是李苍玉儿时学过的,没想到时至今日也能记得这么清楚。记得那时候他的爷爷奶奶都还在世,再加上父亲和母亲,一户人家居然有四个教书匠。不约而同的,他们还都喜欢李白的诗。于是暑假的很多个星光灿灿的夜晚,年幼的李苍玉都会在自家那个栽种了葡萄藤的小院子里,跟着四位教书匠一起读诗怀古。

    静谧的夏夜,浩淼的银河,华采的诗篇与温馨的院落,构成了李苍玉人生当中最美好的童年记忆。

    最近这些日子里,李苍玉就是靠着这些回忆和思念,来支撑自己的精神世界。若非如此,他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会因为这无边的迷茫与极度的无聊,变成一个神经病。

    “阿狼哥!阿狼哥!”一个少年人的呼喊声从山路边传来,“你果然又跑到这里来了!”

    李苍玉扭头看去,是表弟高栝来了。

    高栝十四岁,从小和阿狼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他身材本就比较矮小,如今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兽裘踩着厚厚的积雪而来,就像是一团毛球正在雪地上滑稽的打滚前行。

    “栝弟,有事吗”李苍玉挥刀扫平了雪地上的那些字迹,站起身来继续练习劈砍。

    “呼、呼!”高栝走到近前喘了几口气,说道,“明天就是你的成丁礼了。我爹让我来问你,你想好自己的姓名没有”

    “姓名”

    李苍玉略微一怔,收住了刀势。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阿狼年满十七岁的生日。按照这一片地方的风俗,年满十七岁的男儿必须要举行成丁礼。

    其实按照中华传统,男子二十行“弱冠之礼”标志成年。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百姓当中十六七岁成丁甚至当爹的,都十分常见。举行成丁礼的意义十分重大,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少年从此变成了男人,可以成家立业了。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又哪能没了姓名

    “



第2章 人生如戏
    山中气候多变,很快便是大雪纷飞彤云压顶。天地一片黯淡,仿佛夜晚提前降临。

    这种时候没人还敢在大山里晃荡,李苍玉和高栝一起下山回到了村子里。

    村子地处太白山脚下的秦岭密林深处,背靠绝壁依傍山溪,住了有三十多户人家,全是猎户。和大多数的大唐村庄一样,这里有男女老少和阡陌田地,有房屋水塘和鸡犬相闻。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村庄”不仅在大唐的地图上找不到,也没有官府任命的里正和保甲这些“村官”,进行日常管理。它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地名,猎人住户们简单明了的称它为“猎园”。

    这里的村民猎户,曾经都是普通的大唐良民,却因为各种不得已的原因背景离乡,躲进了深山里来以打猎为生。这是一群没有了“身份”的人,他们自给自足自生自灭,不缴赋税不服徭役,自然也就享受不到什么大唐盛世的荣光。

    李苍玉记得,书本中管这些人叫“逃户”,意思就是不在官府管控之中的黑市人口。逃户是官府清查与捉拿的对象。一但被捕,轻则罚款并强制谴返原籍,重则判处流放充军。

    兄弟俩顶着大雪跑进猎园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一群人正凑在堆放柴禾的大户棚下,仿佛是在闲聊。有三姑六婆也有七叔八伯,气氛很是热烈。其中有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异常健硕,声音也特别奔放,名符其实的鹤立鸡群。

    他就是高栝的父亲,李苍玉的亲舅舅,猎人王高玉。

    在猎园,高玉拥有的这个“猎人王”的头衔,已经能够说明一切问题。他就是这里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领袖。

    有人喊了一声“那小子回来了”,然后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了李苍玉。高玉也朝他们走了过来。

    李苍玉心头一紧,高栝更是叫出声来,“不好,要挨揍!”

    风雪天不入山,这是大山里的猎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写下的铁律。高玉向来又是一个极为威严的领袖同时还是兄弟俩的家长,想来今天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高玉的步子迈得极大,配上这高大健硕的身形,势如奔马。

    李苍玉几乎感觉到一股有如实质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像高玉这样的气势逼人。

    “爹……”高栝的声音都有些瑟瑟发抖。

    “阿舅。”

    李苍玉心里隐隐有些紧张发毛。毕竟自己只是钻进了别人的皮囊里,冒名顶替的侵占了别人的生活。这样的处境难免让人有些做贼心虚之感,往往越是熟悉的人越能带来精神压力。尤其是舅舅高玉,他那双犀利而明亮的眼睛里透出的光芒,总让李苍玉有一种如芒在背的不祥之感。

    高玉停在了二人身前,高大孔武的身板不苟言笑的国字脸,不怒自威。

    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劈头怒斥,只道了一句:“你大哥捕来一头野猪在正在剥洗,你去帮忙。”

    这话显然是对高栝说的,他口中的“你大哥”就是他的长子高锋,弱冠年岁已经娶亲。

    “逮到野猪啦”处于惊吓状态的高栝,立马撒腿就跑,“爹,我马上去!”

    高玉没发话,李苍玉很自觉的没有开溜。

    阿狼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正是高玉抚养他长大成人实际履行了做为一名父亲的职责,同时他也拥有做为一名父亲的威严。李苍玉没理由,不对他报以最起码的尊重。

    “你跟我来。”高玉没有多话,转身朝猎园旁边的一座小树林子里走去。

    李苍玉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林子,踩着积雪七弯八拐的走了有一两里远,两人在一处孤坟前停下。

    坟前有一处简陋的木碑,但是碑上刻的几个字,却是铁钩银划飞扬凌厉。

    ——高犀娘之墓。

    高犀娘,就是阿狼的亲生母亲了。

    高玉伸手抚摩着木碑,表情严肃到冷峻,眼神深邃而复杂,“明日,便是她的受难之日。”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苍玉双膝跪了下来,磕头。内心深处,竟然不由自主的涌出无数的怀念与悲伤,似乎眼泪都要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磕完头后,李苍玉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仿佛刚才那一刻是被“鬼上身”了。他不由得暗暗心惊,思忖着,肯定是身体里还残留了许多属于“阿狼”的东西。他的思想、他的记忆包括他的感情,虽支离破碎,但并未消亡!

    高玉双手剪背长久的凝视木碑上的那几个字,沉默如砥。

    李苍玉也长久的跪着,表面平静,脑海里面却在翻江倒海。仿佛这一刻,两个人的灵魂正在进行进一步的融合。许多关于母亲高犀娘的记忆,正在不断的复苏。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肌肉都在隐隐的发生膨胀,仿佛“两个人”的力气都在进行叠加。

    这种事情,近来发生了许多次。每次都让李苍玉有一点很强的聊斋入戏感。

    “你起来罢!”高玉总算发声了。

    李苍玉站起了身来,看到一个青色的小布包递到了眼前。

    “按照你娘的遗愿,这个东西,须在你成丁之时交给你。”高玉说道。

    李苍玉有点意外的伸手接过,打开布包一看,心中顿时……大惊!

    这是一块玉。

    一块比烟盒略小,雕有麒麟花纹的青玉!

    李苍玉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块玉。那天自己应好友所邀去他家中做客,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品鉴这块品相不凡的古玉。当时,李苍玉见到这块古玉感觉特别的奇怪,无论是眼神还是心神都像是被它死死的吸住了一样,一连数晚梦中所见全都这块神秘的古玉,以致神思恍惚有如着魔。

    终于有一天李苍玉突然陷入昏迷,苏醒之后居然就变成了大唐的阿狼!

    一切毫无逻辑,一切都无法解释,但这就是事实!

    “一块玉,竟把你吓成这样”

    高玉的声音不愠不火,却让李苍玉浑身打了几个激灵。

    “我只是奇怪,母亲怎会有这样贵重的东西”李苍玉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问道,“阿舅知道它的来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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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八百里秦川
    回到猎园,雪已停歇,炊烟袅袅。

    往常这时候,李苍玉早就钻进了舅舅家里等着蹭饭吃了。猎园并非世外桃源,这里的生活很是清苦,大家对食物的追求还停留在“裹腹”的初级阶段。舅母做的烙饼和羹汤,已经是猎园公认的“顶级美食”。

    阿狼没有夭折于饥饿,至少有一半功劳属于舅母。

    李苍玉已经蹭饭一个月,竟然也从这些原始而粗励的饭菜里,品出了一丝久违的妈妈的味道。

    但今天李苍玉有点不敢去蹭饭,毕竟是把舅舅给怼怒了。李苍玉还从来没见过有谁,敢粗声跟高玉说话的。在山高皇帝远的这个小小山村里,高玉简直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我真是个猛男。”

    “然而,猛男今天好像要挨饿了……”

    李苍玉灰溜溜的躲进了自己家里。

    三间破败的草庐,曾经就是阿狼和他母亲高犀娘相依为命的住处。

    什么叫“家徒四壁”,看这座草庐就知道了。

    稻草和兽皮铺成的床塌,一几一柜一箱笼,再无家具。

    北风呼啸时,草庐千疮百孔的墙洞能够奏起一首命运交响曲。若是下起大雨,那就真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了。

    “就这光景,我还能娶媳妇”李苍玉挠了挠头,“大唐的女孩儿,该是有多勇敢”

    一阵翻箱倒柜,李苍玉好歹找到了一包盐巴和半截入冬之前存下的干肉。灶台没有,锅更不可能存在,地面上挖了个坑再围起石头就是厨房。那几块石头已经被打磨得很光溜,母亲高犀娘在世的时候经常用它们来烙饼。

    好在柴禾倒是不缺,李苍玉升起了一堆火,用瓦瓮盛来半瓮的白雪再将干肉塞了进去,管它三七二十一就这么一顿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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