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四更谈
沉思片刻,李秉还是照实回了话,还将孙无亦传他一层内功的事情也一并讲了。只是这里人多口杂,李秉隐去了《白雪内经》和《阳月剑诀》的事情。
“这就对了。你的脉象虽然奇怪,但是却不是我第一次见了。那日帮你诊脉时,我就觉得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等你在药毒之争时发狂,我才想起来。二十多年前,北域子午宗的孙剑主也来找过我师父。当时我还是千花杏坊的大弟子,为他号过脉。他的脉象与你一致。据孙剑主说,每到月中,早则十四日,晚则十六日,他体的内力就会不受控制。变得像你那日一样,凶猛残暴,嗜血乱杀。一直无法可解。”
“怎么样后来他被治好了吗”安子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犯了蠢。如果已经治好了,那哪来的半月前在蜀中杀人呢想到这里,他怒目嗔道:“这孙无亦可真是害人不浅,好好地,要给秉儿哥传什么功。现在把秉儿哥害成这样。”安子原以为这几天李秉正常,就已经脱离苦海,可要是每月都发作,那就有些恐怖了。
知道了实情,李秉也有些怨恨,可又一想,毕竟孙无亦救过自己两次,若没有他,自己恐怕再峨边县就已经成了那三个喇嘛的拳下亡魂了。现在不管有多少恨意,也恨不起来。
看着两人表情愁苦,岑坊主又道:“虽然我们青苗一脉解不了,却听说孙剑主在其他地方找到了解法,虽然没有全部根除,却也好了不少。”
李秉闻声,抬头看着她,深处绝境之中,忽然看到一丝希望。又听她说:“你再修养两天。每过几个月,子午宗会有弟子来我这里给他们老掌门拿肺疾的丹药,到时候你可以跟他一起去子午宗。地方也不算太远。往北五六个时辰的路就到了。”
岑坊主和郑掌门在这里又和李秉聊了聊发狂时的感受,算是记录医案。可李秉一发狂什么也不记得,说来说出,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情也问完了,你好好休息。这次多亏了你,否则药学五派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变故。暖医阁、药王殿,还有六微明堂的人都已经回去了,派了人手监视毒学一脉的门派,以防他们再生事
三卷 融教密辛 第二章 铭剑
“怎么可以这样!真的是太过分了!”安子追着盈澜儿,到了后花园。
看着盈澜儿把自己的手帕都已经完全哭湿了,把自己的汗巾也递了过去:“你在这里照顾清语有两个月了,尽心尽力,无微不至。早起做饭,每顿都是四五个菜;还天天参汤小点变着法的做,都不带重样的。就算味道不是特别好,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盈澜儿一边啜泣,一边听安子给自己打抱不平,忽然抬头冷喝一声:“滚!你做的才不好吃!”
“不是!不是!”安子连忙摆手:“我的重点是,你这么含辛茹苦照顾他们两个月,如今清语姐姐病好了。他们要走了,却不想再带你。这还是人吗当初来千花杏坊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能带你。现在把人用完了,就像拍屁股走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真是,伪君子,奸诈小人!”
“对,就是伪君子!就是奸诈小人!”盈澜儿一边啜泣,一边骂姜崇景,反而哭的更伤心。她手帕早已经污了,也不再顾得形象,干脆用袖子抹了抹泪水。
“为了讨她喜欢,我天天小心翼翼,说话不敢大声说,吃饭也不敢吃两碗。我这么努力改变自己,他怎么就看不到!呜呜呜呜”她越哭越狠:“他不喜欢我用袖子擦东西。我就用袖子擦鼻涕了,怎么了我乐意!”说完,她又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想着这些天的苦累,本就是一肚子说不出的委屈。如今不再压抑自己,一股脑释放出来,哭的更厉害了,这才是真正的她,那个无拘无束的盈澜儿。
“骂出来吧,想骂就骂,骂完了就好受了。”安子不会安慰人,想着让盈澜儿发泄出来,可能更舒坦些。
“姜崇景你不是人!是乌龟王八蛋,伪君子!奸诈小人!你是大混蛋!你狗屁都不如!我真是瞎了眼了!乌龟王八蛋!不是,是王九蛋,王十蛋!”说也奇怪,这骂出来,盈澜儿好受不少,越骂越开心,越骂越上瘾,越骂声音越大。
“咳咳!”
正骂的起劲,她背后传来一声低咳,正是姜崇景。
他瞟了安子一眼,略有些尴尬,低声道:“安兄弟,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澜儿说!”他板着脸,连盈澜儿的面都不敢直视,直视低头看着石凳。
“哦!”看着姜崇景严肃的眼神,安子略作思索,呆呆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不许走!”盈澜儿正在气头上,放声大喝:“你有什么话就当着他的面说吧。反正再难听的,我都听过了。我早不在乎了!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
“对!有什么话你就当着我的面说吧!我帮秉儿哥,守着澜儿姐姐!”安子折返回来,站在盈澜儿身后,双手叉腰:“你要是再欺负澜儿姐姐,我……我就给秉儿哥说,让秉儿哥再打你一顿。”
“嗯!”姜崇景沉默一会:“那也好,话说开,大家也少些误会。”
他始终不敢正眼看盈澜儿的眼睛,想来心中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这次机缘巧合,清语吃了五赤大补丸,又有岑坊主帮忙推脉,一下好了很多。但是岑坊主说这病是断不了根的。现在丹丸的药效还在,她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等药效一过,就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所以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和清语把她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说完,他忽然又敢抬头,鼓起所有的勇气,做了一个虽然自己不愿意,但是却应该做的决定:“我们要去一个你不能去的地方,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就会回来。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愿意的话,我就娶你过门!”
“啊!”盈澜儿大吃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呆呆的坐在那里,失了方寸。“你……你你……是说真的,不是骗我”
“我以我姜家祖宗起誓。绝不骗你。”盈澜儿听他亲口承认,欢欣鼓舞。顿时雨过天晴,用袖口把脸擦干净,可刚擦了一半,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放下袖口,拿出帕子在脸上轻轻了擦了擦。
“那好!既然崇景哥哥你都想好了。那你们就去吧!我等你们!”不管脸上都已经哭的花猫一般,盈澜儿还是装回了淑女的样子。
姜崇景事情说完,微微对着安子点头示意,退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盈澜儿开心大笑,一边挥手一边道:“崇景哥哥,你路上要小心啊!我等你!”说着还踮着脚尖,晃着手帕跳了起来:“我等你呀!”
安子站在边上一头冷汗,埋头出了院子,冷哼一句:
“哼!女人!”
送走了其他青苗四派,送走了墨家三兄弟,送走了姜崇景和清语,最后连来维修庭院的工匠也走了。整个院子又冷清了下来。
有盈澜儿和安子的悉心照料,又有千花杏坊的秘药。李秉的伤也好了不少,下床能走,汤食可饮。盈澜儿照顾他就像照顾姜崇景和清语一样,无微不至。可是这感情却不一样,她对李秉,只有兄弟间的友谊。
等子午宗的人来拿药的时候,已经是八日之后。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弟子,反而是子午宗的四剑主之一的“文剑剑主”。她深夜才到,次日一早就想赶回去,却被岑坊主拉住,说明了李秉的事情。
“啊孙剑主的传人”文剑剑主和岑坊主在花园说话,两人都是女性,年纪相近,正是闺中密友。她本名“宋无霜”。三十出头,一身深蓝缎面回纥深袍,又披鹅黄披风,头发扎盘起,没有丝毫珠翠点缀,面容宽和,声音甜美,倒不像个武人了。她比孙无亦小十七岁,是子午宗“无”字辈的小师妹。
听说孙无亦收徒,她本来还有怀疑,等谈到走火入魔的事情,方才信了这话。两人又找来李秉,详细事情的始末。
既然是要求那奇怪内功的解法,宋无霜虽然知道一些,却说不全,还是得回门派问问了解全部内情的人才好。
从千花杏坊,到北域子午宗,不算太远,可也不近,六个时辰可至。眼下李秉伤还没大好,不能骑马,只能找个板车。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在前面拉着,李、安、盈三人坐在车上。如此一来,速度就更慢些。
宋无霜骑马在前,安子架着马车,并排而行。一路上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虽是寒冷冬日,可今日阳光大盛,照的人舒爽畅快。宋无霜热情,人也和善,四人边走边聊,想谈甚欢。
“这么说,那韬剑被你放在长安了”宋无霜问了一句。
李秉略显尴尬,应了一声是:“一开始不知道子午宗在哪里,又怕负了孙前辈嘱托。就把韬剑放在长安,以保万全。等下次来子午宗,我就把剑带来。”
这自然是李秉的谎话了,不知道是怕丢人,还是觉得负了孙无亦的嘱托,心生怯意。他将韬剑丢失的事情瞒了下来。既然已经知道宝剑下落,自己弄丢的宝剑,还是要自己寻回来!安子也知此事,只是既然李秉不说,他也不会说破。
“这个倒不妨事的。既然孙剑主传了你内功,又把剑传给了你。你就是新的剑主了,那剑自然是你使用。不用再还回来的。”宋无霜早已经把李秉当成了子午宗的自己人。
但孙无亦是否真的想让李秉当新的剑主恐怕是没有的。他当时命不久矣,只想让人把剑送回去,再传功是为了让李秉保护安子。
旁人不知道安子的身世,也不知孙无亦已死。结果这既给剑,又传功,却让所有人都会错了意。连带着李秉都以为孙无亦是要收自己为徒,闹了一场天大的误会。
“说起来,你还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位剑主呢。你之前的四位剑主都还是‘无’字辈的弟子。”宋无霜笑着说道。
“我们北域子午宗说起来也有一百多年历史。隋朝时期,隋炀帝四处征伐,柔然也跟突厥打成一团。一位‘兵家’一脉铸剑大师厌烦了无休止的战争,带着自己的家眷便迁往了极北的地方,最后在一处绝美的湖泊边落脚,创立了北域子午宗。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月光皎洁的子时,还是太阳炽盛的午时,这湖泊都美的让人沉醉。于是便起名北域子午宗。”
“原来是这样,真的很好奇,那湖边是怎样的美景。”盈澜儿在这大草原上,心旷神怡,想到有更好的美景,心向往之。
“等到了门派里,你就看见了。保准你喜欢。”
“我一直听你们说,四剑的剑主,这是个什么意思啊。”盈澜儿自从知道姜崇景要娶自己,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路上谈笑风生,心情总是甜的,像只欢快的燕子。这样的盈澜儿,李秉看着也很替她高兴。
“子午宗有四把宝剑,分别叫文、韬、武、略,在江湖上广有名气。子午宗里持这四剑的,就叫做剑主。”说着宋无霜指了指自己马腹上那柄“文剑”,看剑鞘,果然跟韬剑一模一样。
“说起这四剑,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反正时间还早,宋无霜干脆讲起故事来。
四人一路向北,深绿的草原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皑皑雪白,偶尔见到一两片桦树林,也是光秃秃的,树梢上满是积雪。这里的确是比鸡鹿州又北不少。
“子午宗创建的时候,初代掌门就是兵家的铸剑大师,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人比他更厉害。可是之后几代却一代不如一代。子午宗地处便宜,少有人烟,自然弟子也少。出不了什么人才。
不过到了贞观年间,却出了一位天才,祖上传下的锻造术练的精通,就算在中原也小有名气,还有个绰号叫‘碧海匠宗’。不过这位掌门确是个剑痴,终日铸剑,别的兵器一概不铸,也很少去中原,否则恐怕名气会更大些。
当时大唐处在最鼎盛的时候,到处征战,大破突厥。这征战自然就需要更多兵刃,军器监造不出那么多,就到民间来买。当时最大的一家,便是略阳的兵家门派‘三谋宫’。军器监在民间购买的武器。十之七八都是三谋宫出的。
这赚了钱自然就有人眼红。擅长锻造兵器的,除了兵家,还有墨家和火冲一脉。墨家侠义为怀,不会计较这些。
三卷 融教密辛 第三章 小海
一路上冰天雪地,云层深厚,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在远远的尽头连在一起,融为一体。
李秉知道了自己弄丢的“韬剑”是子午四剑中最好的那一把之后,心事更重。有人舍弃性命也要完成的东西,结果在自己手上弄丢了,一时间生出无尽的悔恨来。什么天地美景,眼下当真再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哇!你们看!!那是什么!”安子看着远方先叫了出来:“天呐!那是什么!是大海吗!”
盈澜儿一路上心情很不错,看见安子说的美景,也极目眺去。
“哇!”一声惊叫,居然被这美景震撼到心悸,连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四人原本行在草原,忽的发觉左边居然成了断崖绝壁,更有百丈之高。绝壁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冰封水面,比铜镜更平整,没有一丝起伏,冰面不是晶莹透明,而是碧蓝,只因下面封着深不见底的汪洋。这冰面之上,连天也变了样子,一丝白云也没有,蓝的简单又纯净的,同样,在远远地尽头,和冰面交织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这孤独的世界,就被这断崖一分为二,一半是厚重云层,深深积雪,白的纯净;一半是千里冰封,万里碧空,蓝的深邃。两个颜色的天地又分别尽头融合在一起,让人不知此刻是身在地上,还是在云中。
身处其中,居然让人对天地生出敬意来,霎时间感觉自己的渺小。都说心随景动,古人诚不欺我。
四人停马驻足,站在这绝壁之上,也生出睥睨天地的气魄来,心旷神怡,似乎真的可以忘却任何烦恼。
“这里就是我说的地方了。这不是真的大海,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湖。回纥人都叫他小海。顺着这个绝壁往前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子午宗了。”
(隋唐之小海,今之贝加尔湖)
李秉三人从未觉得如此心旷神怡,下了马车,非要步行。站在山巅,一览美景,属实畅快。
绝壁的高度慢慢降低,行了半个时辰,这雪地和冰面终于归入同一平面。眼前是一片沙路,略微高出冰面些许,一直延伸到冰面之中,直插入湖里百十来丈远,形成一个沙岛,上头散乱的分布着二十来间房屋,有新有旧,有大有小,散乱布局,没有围墙庭院,更没有假山田园。
和千花杏坊精雕细琢的景观完全不同,这里依靠的全是天地的原始粗狂之美。
这里便是子午宗了。
“诶人都不在估计都跟着‘黎剑主’去开冰窟,打冬鱼去了。”宋无霜看着门派没人,嘀咕了一句。
还没走到房子跟前,却瞧见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头坐在湖边的藤椅上,背对着李秉几人,晒着太阳打盹。
“孙掌门!我把药给你拿回来啦。”宋无霜远远的喊了一声,那老头还是没醒。
“孙掌门!来客人啦!”她走到跟前又喊了一声。孙掌门才醒过来,说话气若游丝,肺音厚重:“啊!咳!咳咳!是无亦吗无亦回来啦”
他扭头看了李秉三人一眼。这一回头,李秉吓了一跳,这面容就和孙无亦前辈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苍老些,满头白发,面容沧桑多褶皱,双臂的皮肤松弛,长着稀稀拉拉的白斑。
李秉上前问好,却见那老头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自顾自说到:“啊!不是无亦啊!不是无亦啊!咳!咳咳!无亦回不来啦!回不来啦!”说完,孙掌门又转过头去,看着小海的冰面,一个人发呆。
这老头正是子午宗的现任掌门,孙无亦的生父,孙一航。
“这!”看着眼前这人的样子,李秉很难将他和子午宗掌门的形象联系起来。
“孙掌门很多年前受了刺激,得了中风。之后慢慢的就记不清楚事了。他现在认不清人的。你们别在意。”宋无霜淡淡说道:“他喜欢坐在这里晒太阳。让他再坐一会吧。我先给你们找个房间,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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