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四更谈
“甜瓜哪来的”这甜瓜不大,但看起来还很是新鲜。
“昨天跟有云有月去集镇上买公羊剑主需要的东西,我拿发簪换来的。这地方入冬的早,夏天的东西放在窖里,到了冬天也不会坏。你看还很新鲜吧”
盈澜儿拿刀把甜瓜从中间切开,给李秉掰了一半。
这塞北的甜瓜,虽然爽脆,但吃不出多少甜味来,反而果子里冻出冰晶,既伤胃,又有些扎舌头,并不多可口。可李秉不仅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全身都暖暖的,心里更是甜如蜜糖。
他和盈澜儿原本还隔着一个拳的距离,悄悄的,他一点点的往她身边挪动,几番努力之后,终于碰在了一起。他原本还想去碰盈澜儿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敢。
“天呐,我的心跳的好快。怎么办怎么办我该干什么要摸她的手吗她会不会发火”他依稀记得盈澜儿发怒时候的凶狠样子,甩过他鞭子,跟他打过架,还咬过他的胳膊。“她会不会嫌我轻薄万一她要是发火了可怎么办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万般纠结之中,他忽的想起在长安最好的一个朋友的口头禅来:“爱之一物,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放得开,才拿的起。”
“嗯没错该出手时就出手这么好的气氛,下次可没有了”
三卷 融教密辛 第六章 狍子
原本厚实的积雪上,又覆上一层新的松软雪浪。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天刚擦亮,宋无霜、黎无寒带着所有四个最年长的弟子——有云、有月、有山、有水——开始收拾雪橇车,李秉三人也跟着帮忙。安子很少主动这么早起床,不住的央求着黎无寒快点出发。可惜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刚给一众狼犬栓好缰绳,公羊无际已经到沙洲来寻人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再出去玩,什么时候才能打出七品剑来”说完拎起安子后领,像像抓小鸡子一般,截回了铸剑堂。
“哎!实在是可怜”这话既是说安子,又似乎是在说自己。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李秉似又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逃课被父王抓回去的样子。
虽说是出来猎狍子,实际却也没有多少难度。一路半赶半玩,停停走走,半个时辰的路,一个多时辰才到。
一望无际的雪白地平线上,缓缓的升起一片半绿半白的树林来。
李秉原以为这么寒冷的地方,应该都是光秃秃的才对,直到眼前的树林出现,才惊叹这世界造物的神奇。
一片望不见头的冷杉林子,长的极好,树干笔直,十丈余高,比腰还粗,又是青枝绿叶,恐怕中原不少地方的树都还赶不上这里。万物宜地而生,真是神奇。
七八只回纥狼犬拉着雪橇车,丛林之间,斗折蛇行,灵巧的绕开了分布错落的树。
“汪汪汪汪!”看着前面忽然出现两个背影,这群狗子忽然都活跃了起来。不过叫归叫,雪橇车速度不减分毫,从那两人身边一掠而过。
“下雪了,还有别人来打狍子呢”盈澜儿坐在车上,捋了捋耳廓边被风吹散的秀发,从雪橇车边探出头去回头望了望那两人。
那两人十分警觉的也抬头看他,冷面不言,目光凶狠。
黎无寒扫了一眼,刚好也和他们对视:“这么冷的天,身上没有皮货,手里还拿着兵器,不像是本地人家。”他心里嘀咕了一句,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驾!”他挥了一鞭,雪橇车在林间穿行的更快,留下两道车辙痕迹和数道狼犬脚印。
只是林子里这短短的路程,李秉的雪橇车居然又连续遇到了三拨人,每次都是两三人一组,穿着同样的紫色武服,佩着各式兵刃。这就有些奇怪了!
这林子一带地处偏远,有时候几个月也不见生人,今天却一次见了这么多,黎无寒当下生出些戒备来:“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一会打狍子的时候,兵刃都带上吧,我们再走远些,大家也都当心点。”
雪橇车在林子又里奔了一会,估摸着到了林子深处,四周已经瞧不见那些奇怪的武林人士,黎无寒拉了缰绳,将雪橇停下。
“狍子就在这里了吗”盈澜儿玩性大发,头一个跳下车来,捧了一捧雪,扬向车上众人,扯起嗓子喊道:“这里的雪好厚呀!”
有云有月熟练的给一众狼犬解了缰绳,一群本来已经疲惫的小崽子转瞬又活跃了起来。
黎无寒双手的食指中指伸入口中,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十多只狼犬顷刻间悉数奔了出去。
“这些狗别看平时总犯傻,打猎的时候可聪明着呢。他们追不上狍子,但会找,跟着他们就能知道狍子在哪。”黎无寒说完,丢给李秉一把弓箭:“李剑主,你的箭法如何”
“哈哈哈”李秉摸了摸弓弦,搔头尴尬一笑,又把弓交还给黎无寒:“射靶还行,猎活物还没中过……就不要献丑了……哈哈哈哈……”
所谓“礼、乐、射、御、书、术”正是富家子弟的六门功课。射为其三,李秉年少时自然是要学的。只不过他从小心思不在这上面,只能算勉强会用。偶有几次皇家围猎,也从没拿到过什么彩头。
一群狼犬渐渐分散,边走边嗅,好像没有要追的劲头。
“看来今天这地方选的不好,附近没狍子,要跟着狼犬们四处搜搜了。大家分头找找,不过要千万小心,说不定还有熊瞎子。”宋无霜朝着众人喊道。
“好!”李秉刚应了一声,再看盈澜儿,已经跟在跑的最快的那条狼犬后面,窜出了十里地去……“你等等我呀!”
没一会,前方的狼犬似乎嗅到了些气味,停在原地不停的用鼻子拱雪,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发出粗壮的喘息声。
看着这异样,盈澜儿回头看着李秉,兴奋的说道:“哇!是不是找到了”刚出声,又怕吓跑了狍子,连忙捂嘴收声。
果然,那狼犬忽然不再嗅地,反而是竖着尾巴,抬起一条前肢,警觉地看着前方。
“诶!李秉你看那里,好像是个狍子”盈澜儿指着前面——雪地里鼓起一个大包,棕黄色巴掌大的一块毛皮露在雪外面。那狍子好像蜷缩在雪里,身子被埋掉了大半,只漏了一点棕色的屁股在外面。
盈澜儿指了指李秉左侧,低声道:“你走左边,我走右边,我们包抄过去,吓吓他。看他的屁股到底会不会炸毛。”说完便蹑手蹑脚的开始靠近。
李秉得了吩咐,也跟着悄悄靠近。瞧着这距离已经足够近,即便狍子被惊醒,自己也有把握徒手抓住,他便给盈澜儿使个眼色:“好了,应该没问题。”
“汪汪!”
猝不及防,盈澜儿兴起,忽的学了两声狗叫,声音又尖又大。她原本还想叫第三声,可口水卡了喉咙,声音才发出一半,反而把自己呛的连连咳嗽。
那狍子没有被吓醒,倒是原本已经十分警觉的狼犬被惊的抖了两抖,看着盈澜儿,猛地后退两步。
“哈哈哈哈”瞧着盈澜儿这蠢样子,李秉实在忍俊不禁。
盈澜儿自己也觉得尴尬,吐出舌头,傻傻一笑,蹲身伸手捧一把雪,团了个雪球,娇羞着掷到李秉身上,嗔道:“不许笑!”
这么大的响动,这狍子都没醒,不会是被冻死了吧盈澜儿念及如此,又团了一个雪球,丢到狍子身上。
“咦还是不动”
她走到跟前,见那狍子还不醒,索性拍了拍。这一拍不要紧,刚掸掉那皮毛上一点雪,她身后的狼犬忽然吠了起来。
“天呐!是个人!”盈澜儿刚下手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把那人身上其他地方的雪拍掉,扶他起来。
那人膀大肩宽,肌肉壮实,推他起来还颇觉费力。他身穿白衣,和雪融为一体,难以分辨。原来刚才那一点狍子屁股,却是这人戴的鹿皮风雪帽。
李秉刚刚还站在边上看笑话,瞧着盈澜儿从雪里推个人起来,也忙不迭上去帮忙。
那人面色青白,嘴唇发紫,眉毛满是冰晶,两颊的皮肤已经被冻伤,布满血丝。
李秉瞧着这面庞,只觉得十分眼熟,思索半天,正是和他在鸡鹿州把酒言欢的“赤仁”兄弟。
“赤仁兄赤仁兄!”李秉摇了摇他的身子,见没有反应,又探探他的鼻息,又伸出双指压了压颈部。还好,还有呼吸,脉搏微弱,怕是被冻僵了。
李秉刚想抓他起来,却瞧见了他身上的伤口。右肩上,一连四个孔,均是指头大小,深不见底,血痂已经结了起来,看样子应该是几天前的。后背白衣被撕出几道口子,隐约可见里面的爪痕。
莫不成是遇到熊了
李秉也不及多想,一把抓起赤仁的胳膊,他把架在背上,顺着来路,一边往回急奔,一边喊黎无寒,连带着狼犬都吠了起来。
他埋头赶路,忽的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他下意识侧身躲开,一把快刀擦着他面门疾驰而过,差点撞上。
李秉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还不等他看清,眼前那人已经拿刀指着他大喝出来:“把你肩上那人留下。我们就放你过去。”论衣着,正和之前在林子里遇到的人不差分毫。
李秉这才反应过来,林子里遇到的那么些人,都是冲着赤仁来的。哪有什么熊瞎子,赤仁身上的伤多半也是他们所为。如果自己早些想到这点,刚才绝不会大声呼救。现在引的这些人出来,可实在是蠢。
“那我要是不交,你们是不是要动手。我们这里人可是很多的。”盈澜儿也知道来者不善,摆出架势,准备迎战。只恨出来打狍子走得急,没有合身的兵刃在手。
那两人知道多说无益,互相使了个眼色,径直抡刀狂砍。
李秉背着赤仁,一脚踹开一个,又躲开一刀。可是这剧烈活动一下,竟然把背上的伤口扯的生疼。果然只是大病初愈,不能乱动。
盈澜儿一招云掌,破了对方的招式,连着三招快拳,居然逼得那人节节后退,反而抢了他的兵刃。
李秉背着赤仁,又没有武器,多半是在躲闪。忽的得了一个空档,把赤仁放下,反拍两掌。他以指代剑,原本可以一招“对月行樽”就把这人打翻在地,这招式刚用了一半,就想起自己的内功来。这阳月剑诀是真的不敢再用了。连忙变招,回身临空一脚。
这两人的招式实在太差,只是一边的江湖混混而已。
救人要紧,既然打倒了来人,李秉也不想再追,重新背起赤仁,夺路狂奔。快到雪橇车时,黎无寒也赶了回来。
看着李秉背上的人,他并没有多问,连忙给狼犬套上索套,掉转车头。
一干人上了雪橇,他握着缰绳的头,双臂一震,两条缰绳在空中对撞,碰出一声巨响来。
“叭!”
雪橇车疾驰而过,还未出林子,又遇见一队紫衣武士。三人冲着李秉的车架冲来,宋无霜挽起弓箭,一连三矢。两个武士腿部中箭,半路停下。功夫稍好些的那人躲开箭矢,一个兔跃,眼看就要落到车板上来。
李秉一步跨出,猛地跃起,对空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又刚好借着这股力量再弹回车上。
“叭!”又是一声缰绳响,狼群跑的更快,这人再也追不上。
没了追兵,李秉把赤仁身上的雪掸干净,又解下自己的皮褂子,给他裹上,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滚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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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 融教密辛 第七章 鹰象
李秉刚刚出门,就听着远处的一群狼犬狂吠了起来,那声音不似往日的低沉,不仅短促,而且尖锐。
一连四五辆马拉雪橇从原上奔来,将子午宗沙岛的唯一出路彻底堵死。
一群人下了雪橇,抄了家伙,被三个领头人带着,从沙路上围了过来。那些帮手里,一半是今日早些时候见过的紫衣武士,另一半则身皮袄,头戴厚毡帽,约摸是回纥一带本地势力。
一群狼犬看着对面人多势众,虽狂吠不止,却也不敢出击,被那群人逼的节节后退,转眼已经回了沙岛上。
带头的三人均是三十来岁,两男一女,略年长些的那个男子先开了口,声如洪钟:“有管事的吗让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这人身宽体旁,肚子的肉上叠出三层褶来,满面油腻,活像个肉球。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这个肉球没有喊话,子午宗的所有人都晓得出了变故,纷纷出门查探。黎无寒站在最前面:“我是北域子午宗的剑主,还未请教阁下?”
那肉球甩手一挥,一脸不屑:“你不用问我是谁,你只要将人交出来。我保证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两家相安无事。”
他身旁站的另外一男子,身高八尺,却单薄瘦削,鹰钩鼻子,颧骨高突,将手上的一对铁护指捏的啪啪作响:“人是你们在森林里救得,非亲非故。把人交给我们。有什么不好非要弄的大家兵戎相见,多不好看。”
黎无寒心道这果然是仇家寻上门来了,那些紫衣武士和这个胖子不晓得是什么门派,鹰钩鼻子和这一群皮袄武士却是“黑鹰潭”的人无疑。
来着势大,他当即抱拳道:“那人是我们子午宗李剑主的朋友。也就是子午宗的贵客。人是不能交出去的。还望……”
肉球一听,顷刻间便动了怒气,不等黎无寒说完,他猛啐了一口:“呸!给脸不要脸!你们子午宗虽然曾经还有点名气,但是现在就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不动手,先找你要人,是给你脸面。你若不交,是自己找死!真要逼我们赶尽杀绝”
子午宗的一干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缩在人群后,噤若寒蝉,几乎要哭出来。
宋无霜喊了有云一声:“去!先把弟弟妹妹们带回房间里,不要出来!”
既然有了响动,原本还在厨房里给赤仁收拾鱼汤的李秉和盈澜儿也闻讯出来,带着兵刃并排站在黎、宋两人身边。
两拨人马,一边是黑压压的一群武士,一边仅有四人,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分庭对峙,眼看就要动手。忽然一声铿锵话语打破僵局。
“原来是‘象尊者’大驾光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人正是拓跋赤仁。他披上白衣,从房中出来,边走边理好。寒风一过,这穿了一半的纱衣在被扬在空中,似又多了几分缥缈。
他在李秉身边站定,目光扫过对面为首的三人,又道:“那么你旁边这位,这几日多番偷袭我的人,想必就是‘鹰尊者’了吧。”他指着那个鹰钩鼻子说道,眼神里满是不屑。
象尊者不置可否,没有回话。瞧着赤仁送上门,他心里的石头倒是忽然落地,这次总算是找对了地方,量他插翅也难飞。
不过这鹰钩鼻子,却不是真正的“鹰尊者”,而是他的弟弟,“黑鹰潭”的二当家,阿跌瑟。
简单打量了一下鹰钩鼻子,赤仁的眸子又停留在为首三人中那唯一的女子身上。忽的轻蔑一笑,冷哼一声:
“红绸飞烟白斗笠,一剑凌云笑瀚生。想不到一脉单传的‘飞烟剑’传人,居然也沦为了融教鹰犬,当真是变了世道!传闻几个月前新加入‘西四堂’的年轻剑术高手,说的就是你吧,‘鸢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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