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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女军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暖的裸色

    斯年毕竟风度好些,没将对方的出言不逊放在心上,只是那只抓着长欢的手令他着实不爽,因此重复道:“我说,给我放开她!”

    “不放!这丫头刚才不知给我娘吃了什么,现在还要对她施以银针,若不给我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放人的!”薛楚卓说着,一双眼睛又瞪向了长欢。

    长欢淡然和他对视,目光却如北方的二月春风,看似和煦,实则刮得人脸上生疼。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若不想你娘死,就马上放手!”

    丫鬟丝萝也对自家少爷的无理取闹看不下去了,虽然知道他是关心太太的安危,但他这样的性格,谁都信不过,若将好




第331章 南下金陵偶悬壶(七)
    钱斯年不动声色地看着薛楚卓。以他的身份地位,方才明明是受请救人却遭到那般无理对待,的确不是一个丫鬟道歉就能解决的,因为此事关乎的不仅仅是他钱斯年个人的面子,更是整个东北军的威名。

    长欢自然明白斯年的意思,她从容地将丝萝扶起来,说道:“我和你家三小姐是故友,今日我做这些完全是因着同她的金兰之谊,你无需如此多礼。至于得罪,你家少爷方才对我们少帅出言不逊,言语间还对已故的大帅不敬,这事如果传出去,伤害的可是东北军众兄弟的感情,岂是你一句道歉就可以了结的”

    丝萝顿觉长欢的话举重若轻,让人倍感压力,自己的身份根本应付不来,只能向薛老太太投去求助的目光。

    薛老太太是个聪慧之人,众人寥寥几语她便明白了方才发生的种种。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定是一时着急惹怒了贵人,结果还得她这个作母亲的来善后,真不知何时才能像他几个兄姊那样独当一面。

    说起来,薛楚卓自小羸孱多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薛老太太怀着他时,正值薛老爷陷入一桩极为麻烦的官司,薛老太太日日殚精竭虑,奔走救夫,一直到薛楚卓出生,事情才出现转机。

    可是,薛楚卓出生时体重偏轻,之后便始终小病不断。所有人都说,是这个小少爷帮薛老爷挡了灾祸,消耗了自己的福报。因此,老两口总觉得对小儿子有所亏欠,所以万事都替他挡着,谁也打不得、骂不得,结果养得他如此骄纵,成了个名声在外的“金陵第一纨绔”。

    这次,薛老太太觉得不能再纵容他了,因此抬眼怒视着儿子薛楚卓,严厉地责备道:“立刻给钱少帅和这位小姐道歉!人家救了你母亲的命,你竟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吗是我和你爹将你娇惯坏了!”

    薛楚卓没料到母亲竟动了如此大怒,不懂政治的他或许意识不到,钱斯年这个少帅实在是薛家暂时不能得罪之人,就连他那个当总统的三姐夫也要给几分薄面。

    薛楚卓虽然一贯跋扈,却最听母亲的话,纵然再不情愿,也只得低下头小声嘟囔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失礼了,钱少帅见谅!”

    “还有这位小姐呢”薛老太太厉色提醒道。

    “哦。”薛楚卓依旧低着头,向长欢这边侧了侧身,几不可闻地说道:“对不起。”

    虽然薛楚卓道了歉,但钱斯年却仍须将架子抬得高些,只听他冷哼了一声,拉起长欢的手便要离开。

    薛老太太见状,立即挣扎着起身,勉强拉住了长欢的衣袖,恳求道:“看在老身的份上,还请两位留步!敢问这位小姐姓甚名谁将来也好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长欢见薛老太太的态度十分恳切,念着她是倩绫的母亲,而且又重病方醒不能大动,所以停住脚步,轻轻扯了扯斯年的衣袖。

    斯年也站下来,却并没有回头,只对长欢说了一句“你留下来继续给老人家看病罢”便走了。

    长欢舒了口气,回头对薛老太太说:“举手之劳,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您身体虚弱,不宜劳动,还是躺下好好休息罢。”

    薛老太太握着长欢的手,说道:“孩子,刚才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多亏你出手相救才没见到阎王爷,你是我苏珮珍的救命恩人,可我还不知道你的闺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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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南下金陵偶悬壶(八)
    薛老太太看着长欢耐心细致地向丝萝交待注意事项,心中感觉十分温暖。她虽有三个女儿,但却各自有各自的奔忙,很少有在跟前尽孝的时刻。

    大女儿薛爱绫是金陵城最炙手可热的名媛。大约是受了做财政部长的丈夫冯云良影响,除了交际,她最热衷的事情就是赚钱。自从夏怀甫在南京开设了股票交易所,并发行用以为政府筹措资金的所谓“库券”以来,她便经常出入其中,凭借过人的天赋和广阔的人脉,时常赚得钵满盆满。

    二女儿薛晚绫是孙先生遗孀。孙先生去世前将毕生未竟之志托付于她和夏怀甫,谁知夏怀甫心中只有权势和向上爬的,一转眼便背叛了革命理想,只一心扑在党内党外的斗争之上。薛晚绫一气之下远走苏俄,联合俄共和地下党,继续为劳苦大众的利益奔走疾呼。

    小女儿薛倩绫自从嫁给夏怀甫,和家里的关系始终不咸不淡,大约还是因着父母当年反对婚事而心存芥蒂。但大哥薛楚杰和大姐夫冯云良是夏怀甫的左膀右臂,大嫂唐如霜的娘家亦是金陵显赫世家,在政治上对夏怀甫也多有助益,几家之间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她倒不至于不和家里走动。

    薛老太太想到自己的几个女儿,再看苏长欢便哪里都觉体贴,忍不住冒昧地开口说道:“苏小姐,咱们都是瓜尔佳氏后人,又是如此有缘,你若不嫌弃,可愿和我结个干亲”

    此言一出,不仅长欢愣了一愣,就连薛楚卓也是惊诧万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老太太莞尔一笑,拉过长欢的手再次问道:“苏小姐,你可愿做我的干女儿你和倩绫本就有金兰之谊,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岂不亲上加亲”

    “不行!”薛楚卓突然愤起反对道。潜意识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一种抗拒感莫名而生。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让苏长欢成为你的义妹!”他还以为,自己这是讨厌她到了极致。

    薛老太太用力剜了儿子一眼,不悦地说道:“这事轮不到你插嘴!你要是想母亲多活几年,就别在此指手画脚的!”

    长欢望着薛老太太慈蔼的面庞,忽然想起了自己素未谋面的额娘。前世,她自幼丧母,是善叔和阿玛两个男人将她拉扯大的,故而不知母爱为何物。而今生,她的“额娘”恰是谋害她的仇敌,又谈何母爱两世人生,母爱始终缺失,于她是毕生的缺憾。也正是因此,当薛老太太提出认干亲的要求时,她心中竟蓦地燃起了难以泯灭的火花。

    薛老太太以慈母之眉目凝望长欢渴求母爱的眼神,两相默默无语,欲言又止。

    丝萝懂事地替薛老太太言语道:“苏小姐,您大概不知道,金陵城里多少名媛淑女想和我们太太攀个亲,太太都瞧不上,唯独您和太太如此有缘。看得出来,我们太太这是真的喜欢您,感激您。您就答应罢,也算成全太太一番心意。”

    薛楚卓在一旁满脸不乐意,却慑于母亲的威势不敢言语。

    薛老太太再度问道:“孩子,你可愿意”

    长欢知道,此举虽难免有攀附之嫌,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承蒙干娘不弃,长欢愿意今后时常侍奉左右,尽儿女之孝。”



第333章 商女犹自泊秦淮(一)
    长欢明白斯年所指乃是方才两人之间的“情不自禁”,当时若不是被薛老太太的事情耽搁,说不定他们已经共赴巫山。但方才是方才,情之所至,水到渠成。如今重新提起,心中的冲动已然冷却,理智再度占据上风,使长欢感到一阵避无可避的羞愧。

    她脸色赤如朝霞,躲避着斯年灼灼的目光,小声反抗道:“别闹了,这可是在火车上!”

    斯年挑起眉毛,眼眸间荡漾着一丝狡猾的邪魅,轻吐着气息说道:“刚才主动吻我的时候,难道不是在火车上怎么,占了便宜转眼就想不认不行,你得对我负责!”

    听到斯年如此无赖的言辞,长欢立起眼睛嗔怪道:“你一个大男人家的,要我负什么责难不成,我还得娶了你”

    斯年猛地将长欢压迫在铺位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她的眉眼清凛,不染俗尘,此刻却为他泛起三分迷离,殷红唇瓣那原本倔强的弧度,也因他圆润了许多,纵然说着讥诮的话语,却能觉出隐隐蜜意柔情。

    “长欢,我,想要你。”斯年眯起眼睛喃喃说道。同时,薄如蝉翼的颈部肌肤下,喉结亦随着这句话上下滚动了一遭,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原始吸引。

    时间仿佛停滞,周遭的事物全部隐去,包括列车和铁轨间有节奏的撞击。在鼻尖相触的距离里,世界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短暂的失神过后,长欢纤细的手腕蜿蜒攀上斯年坚实的脖颈,整个人借着力气微微悬起身子,探到斯年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好,今日,我是你的。”

    如斯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蚀骨的秘药,把斯年全身骨头都酥软了。然而,当这种幸福的震颤传遍身体每个角落,又立即化作无穷无尽的力量,驱使着他迅速除去两人之间的层层阻隔,直至坦陈相见。

    爱欲,像一张无形的蛛网,而长欢和斯年像两只飞蛾,一不小心撞了上去,便无处可逃。每一寸肌肤的相触,每一对掌心的相抵,每一片唇瓣的相拥,都如相知多年一般和睦,就好像这种缠绵悱恻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丝毫不觉生疏。

    在最后一道关隘门前,斯年怜惜地停下来,再度叩问:“你真的愿意给我”

    长欢的眼角闪着晶莹如梦的泪光,贝齿轻咬下唇,重重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哽咽出声:“嗯。”

    “唔……”斯年发出一声幸福的呻吟,正准备挺身而入,却被列车车轮与铁轨间剧烈摩擦的嘶鸣声打断。随着惯性带来的前冲力,两人的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终是和列车一起停了下来——到站了。

    虽然只是中途停靠,并非到达目的地,斯年和长欢还是不得不停止,以防有什么突发事件。

    果然,包厢的门再度被敲响,齐之渠的声音传来:“少帅,小姐,薛老太太前来道别,说是要在这站下车。”

    斯年不悦地搂紧长欢,在她耳边言道:“真没眼力见,打扰人家好事!别管他们!”

    长欢轻轻挣来斯年的怀抱,柔声安抚他道:“我得去告个别,要不然太失礼了。你若是不想去,就在这儿乖乖等我。”

    斯年还想再说什么,长欢却已抽身而去,迅速穿好了衣服。

    在月台上,薛楚卓和丝萝搀扶着薛老太太苏珮珍同长欢话



第334章 商女犹自泊秦淮(二)
    斯年看了看睡梦中的景睿,眉头微蹙,问道:“睿儿怎么在这儿”

    长欢无奈地答道:“咱们这个儿子,恐怕随了你,一点书都读不进去,我念书的声音对他来说比什么催眠曲都管用,这不就睡在这儿了!”

    斯年从背后环住长欢,在她耳边轻喃:“我是说,他在这儿,咱们还怎么继续”

    长欢的耳朵顿时痒痒地红成一片,娇涩地回避着,说道:“自然是不能继续了呗。我去隔壁和妍紫睡,你留下陪睿儿。”

    “不行。”斯年将长欢牢牢圈在怀中,撒娇似的将脸埋在她颈肩之处,贪婪地嗅吮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你和我睡,这铺宽得很,挤挤就是了。”

    接着,斯年不由分说地将长欢抱起放在自己的铺位上,然后也脱下外套躺了上去。这一次,他没有再侵略性地攫取,只是仿佛十分疲惫,轻轻拥着长欢,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长欢却没有那么快入眠,她在斯年堡垒一样坚固安全的怀抱中,仰视着他纯净的睡颜。很久没有如此接近地仔细看过他了,以至于对他脸上时间雕琢后的成熟丝毫没有意识。

    她的手沿着斯年的五官轻轻掠过,浓墨渲染的剑眉,深邃如沟的眼窝,纤如羽翼的睫毛,棱角鲜明的鼻翼,还有一张饱满丰润的嘴唇。原来,他早已不再是那个顽劣稚嫩的小小少年了。如今的他,十足是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是她可以依靠的港湾。真好。

    就在这种朦朦胧胧的幸福感之中,长欢亦悠悠地、沉沉地睡去了……

    到达浦口火车站时,已是两天以后。中途,隔壁车厢遭遇过几次险情,幸而无人发现长欢和斯年真正的踪迹。不过,看来想要暗害斯年的人确实不少,可想而知,这金陵城乃是龙潭虎穴,他们的前路将会一点也不太平。

    从浦口火车站下车,扑面而来的江南烟雨让一直生活在东北的众人蓦地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息。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无尽婉约的植物清香,扑面而来,伴随着满眼的绿意盘桓在秦淮河畔,开启了六朝古都的繁华记忆。

    夏怀甫已经派人在月台上恭候多时,来者自我介绍叫杨义师,是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军长,从前隶属于皖系。此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一身正气,凛



第335章 商女犹自泊秦淮(三)
    长欢垂眸浅笑,两簇羽睫低低遮盖住含笑的瞳孔。越是想要说出回应的话,反而越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因害怕此番深情自己无以为报。

    斯年却好似完全明白她心中所想,并不强迫她有所承诺,转而说:“这南京城里,危机四伏,火车上的袭击你也目睹了,我只怕不能保证护你周全。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剖白,只要你记住我的心意就好。从现在开始,你我不能再有任何亲昵举动,以防被有心人察觉,陷你于危险境地。”

    长欢侧目去看斯年,他坚毅又温柔的神情令人心中满满当当的。“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只要你我夫妻同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说。

    斯年注意到长欢用了“夫妻同心”这个词,明白这便是长欢给他的最大回应:在心里,她已经认定他们是夫妻了。

    这就够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笑意浮上了斯年的嘴角。

    不久,汽车驶入了位于国府路的总统府。

    这座中西合璧的江南园林已历五百年风霜,其历史可追溯到明初的归德侯府和汉王府,清代时被辟为江宁织造署和两江总督署,圣祖康熙皇帝和高宗乾隆皇帝南巡时均以此为行宫。太平天国的鼎盛时期也曾定都南京,将此行宫扩建为天王府。

    不过,因着连绵不绝的兵祸,这座园林多次在战乱中被夷为平地,又在废墟之上重建。就和身处的南京这座六朝古都一样,它被无数野心勃勃之人窥伺觊觎、据为己有,见证他们登上巅峰时的荣耀,却又在下一次王朝的更迭中遭到战火洗礼,满目疮痍。在繁华和落寞之间,在安定和动荡之间,历史的车轮就这样碾过数不清的无名尸骨,沉淀下挥之不去的沧桑。

    穿过古罗马建筑风格的门楼,便看到了红柱灰瓦、方砖铺地的大堂,其正中横梁上悬挂着孙先生手书的“天下为公”四字匾额。可见,无论内心认同与否,至少表面上夏怀甫仍表现得对孙先生的信条和理想推崇备至。

    杨义师引着斯年、长欢等人进入二堂,夏怀甫和薛倩绫已等候在此。

    多年未见,夏怀甫已鬓发染霜,蓄起了胡须,但依旧风度翩翩。他穿着一身严谨而肃立的中山装,面带礼节周到却充满距离感的笑容,任由薛倩绫的芊



第336章 商女犹自泊秦淮(四)
    薛楚杰对妹妹倩绫解释道:“刚刚接到小弟电报,母亲在火车上昏厥,幸得苏小姐及时医治才转危为安,他们已乘下一趟列车回京,明日即到。母亲嘱咐,一定要好好感谢苏小姐。”

    倩绫惊讶又感激地看向长欢,说道:“长欢,你竟救了我母亲!谢谢你!这杯酒我们兄妹俩一起敬你。”

    只见长欢恬然一笑,起身应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能帮到老夫人乃是长欢的荣幸。再说,倩绫,你我的关系还说什么谢谢,这就太见外了。”

    薛倩绫莞尔,看了薛楚杰一眼,二人将杯中红葡萄酒一饮而尽,并向长欢示意。长欢也跟着饮尽此杯,然后落回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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