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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梦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二先生0

    “是!”他低下头答应道,却看不清表情。

    回到营地,焦黑的营帐,满面炭灰的兵士,军旗武器架倾斜歪倒,一片狼藉。还健全的兵士二人一组抬着担架不停运来送往,军医的营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烧伤的人排排安置,一直列到了营帐外。萧慎语迅速下令重编营帐宿制,无碍士兵营帐多住四人,多余营帐安置伤兵。闻得此讯,受伤士兵几欲起身答谢,但却只能见到萧慎语的背影渐行渐远。

    漫漫长夜随着巡逻守夜将士的一声哈欠终是过了,这夜里没有一人敢合上双眼,生怕蛮族再杀个回马枪。晨光越过城墙照亮营帐,所有人涨红的眼睛接触这丝光芒感到无比的难受。唯有一人除外,便是时刻按剑欲扬的萧慎语。

    安排完军中一切事宜,将统领权交给了骑兵营的统领后,带着郑磊等几名斥候翻出城墙,在广袤的草原上四处游走。草原之大何等辽阔,直至日头升至了头顶,一行人也并未发现任何痕迹。众人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却不敢有一丝大意。

    高温蒸发起草原上的点点水气,随着烈日照耀眼前的视线逐步出现波纹。后方一名斥候一个没注意眼中渗入一滴汗液,辣得眼睛作痛,只得以手揉弄。待得睁开眼时,远处山坡之上竟出现各个营帐,整齐排列。他惊得叫了出来,“将军!您瞧那边!”

    随着他的手指所指之处看去,萧慎语等人却是什么也没看见。那名斥候又揉了揉眼,山坡边的营帐又消失不见。“或许是我产生了幻觉……”那名斥候喃喃自语道。

    “如今我们全无线索,索性便往那处一探!”萧慎语一声令下,率先往那个地方奔去。

    走到近前依旧只是寻常山坡,风吹草动,并无异象。“许是我想多了”萧慎语喃喃自语着接着向前走去,只觉眼前景象宛若水幕一般波动了一下,竟生生显出数座营帐。再回头看去,身后等人尽皆提起兵刃防御,警觉之势不言而喻。他便再往回走了几步,便听到郑磊的声音,“将军!你方才是去哪了”

    萧慎语眉头一皱,压低声音,“前方便是蛮族营帐,但却用了某种障眼法遮蔽,令人寻不到




第十三节 忠血溅地
    且说萧慎语仿照那日滴汗入眼的法子,连续月余都在草原上不断探寻着。随着天气渐寒,蛮族士兵却像是冬眠动物一般,在地面上寻不到一丝踪迹。

    北境军在边境线上忙活着,玄都也是暗潮汹涌。

    萧烨坐在龙椅之上扶额长叹,眼前奏折堆积如山,讲的多是这季金秋粮食收成不行,百姓多对苛重的赋税叫苦连天。“诸位爱卿,可对这粮食之难有何办法”,他扫视着群臣,希望能得到些有用的意见。

    一位文官从队列里站了出来,躬身说道:“还望皇上轻傜赋税,减轻百姓的负担。”

    萧烨一拍龙椅,横眉冷对,将眼前奏折一把推倒至殿前。“轻傜赋税这四个字还需要你说!朕这个皇帝让给你来做都行!”,他双手又重重一拍身前红木长桌,“镇北军如今正在北境对抗蛮族,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你们也明白,但如今粮草紧张,你们有何想法”

    那位纨绔皇叔此时站了出来,一拱手道:“不如将镇北军唤回,可解一时之急。”

    萧烨撩起衣袍从皇位上走了下来,眼间青筋暴起,手指颤抖不止,直指着皇叔的脸,“你让我唤回镇北军岂不是让朕弃北境人民安危于不顾好你个萧斐!竟进此等佞言!你当我不知你们多有囤积余粮吗!为何不捐献出来”

    萧斐却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又说:“陛下有所不知,臣听闻前方斥候传报,蛮族大军已经隐匿无踪。想必他们的粮草也早已禁不起消耗。毕竟前些年遭逢大劫,近年匆忙起兵,休养生息还未完足,如何能长战呢此番蛮族威胁定然不大,留部分守军防御即可。”

    萧烨的手又收回了衣袖中,眉头轻皱,“此话当真”

    “臣自然不敢期满皇上。”萧斐挺直腰板一副自信的样子,“皇上且发令唤回镇北军即可。”

    萧烨缓步走回皇位之上,一撩衣袍缓缓坐下,面上神情再度缓和,“那便这样,且待我拟好圣旨,快马加急,务必让萧将军迅速领兵回返!”他又看了一眼殿上唯唯诺诺的文臣武将,气不打一处来。“退朝!”

    再回看北境这头,萧慎语领着数名斥候连续月余在草原间搜索,原是不见踪迹的北境蛮族,近日里忽地活跃起来。以滴汗入眼的法子迅速发现了几处散落在各处的小营地,每座营地里仅有少少十人左右,更有五六人的。看起来更像是普通人家,而非军旅营地。

    每次萧慎语等斥候一行潜入后,为了生擒俘虏难免闹出一些动静,那些蛮族闻得声响跑的跑,被抓的尽皆服毒而死,对于这次扰边的幕后主使,萧慎语依旧是一头雾水。

    看着斥候队脸上疲惫的神色,萧慎语也十分心疼,这番折腾下去恐怕还没探出情报,身子先给累垮了。“我们先回营,再作打算!”

    听得此言斥候们眼神又恢复了光彩,松了一口气。

    萧慎语一行人回到镇北军营刚歇息了片刻,军营外便传来了急促马蹄。只见一名士兵身着轻甲,手头举着一道令旨,一手紧勒住马匹缰绳冲进军营。只听他高呼道:“镇国将军萧慎语接旨!”其声嘹亮在军营里回荡不止。

    萧慎语从营帐里赶了出来,跪地接旨,“臣萧慎语在!”

    那名士兵翻身下马,打开令旨朗念道:“镇国将军萧慎语,平北有功,今天意渐寒,蛮族亦有退兵之像,速领镇北军回返,留下部分驻军即可!钦此!”

    萧慎语抬起头来,疑惑地问道:“皇上当真要我退兵”

    那名士兵收起令旨,解释起来,“萧将军,非是皇上不支持你平北,只是今年秋季收成太差,玄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实在拨不出粮草再支援镇北军了!”

    “再过几日,我这番调查已经有了眉目,再多宽限我几日!”萧慎语的言语变得激动起来,“此次蛮族扰边另有隐情,还请转告皇上让我探明!”

    那名士兵皱起眉头,“萧将军你可别再为难我了!我只是传旨如何能替皇上做决定,这圣旨你不接也得接。”

    萧慎语皱起眉头,伸手接旨,却是不再言语。

    传旨动静之大引来了军营里的士兵前来围观,那几名斥候也赶了过来,时间不差分毫正听到了二人全部对话。几人走过来,一人领头开口问道:“萧将军,难道我们这么几十日的辛苦便这么作罢了吗”

    萧慎语站起身来,将圣旨收起握在手中,“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次蛮族诡异,定要弄个明白!”他回头看了眼满面风尘的斥候们,“你们也不必再跟着我探查了,待我探明其阴谋,我们一同回返玄都!”说着将圣旨往天上一抛,踏着急促的脚步又往城墙那头奔去了,只留下一声,“收好圣旨待我回来!”

    萧烨这边为了粮食的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外头又有着急促的脚步传来,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冲进了御书房,冒着杀头的危险,跪地迅速地说道:“回皇上,萧将军拒不回返!”

    本在批阅奏折的萧烨,手头握着的笔杆应声折断。“萧慎语好大的胆子!做了镇国将军朕的皇旨便不再作数了吗!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逞英雄!”随后又坐了起来,思虑片刻问道:“萧将军,可有说明隐情”

    那士兵听了一怔,低下头道:“没有!”

    萧烨起身一拍桌案,“给我再拟令旨!发到他回来为止!”

    北境的风吹得人汗毛直立,不论穿着如何厚实的衣物,它们总能找到角度钻进衣角。萧慎语为了减轻体能消耗,身着薄衣便在草原上疾驰了起来,短短两个日夜,便已连寻到三座蛮族营帐。情况与之前分毫不差,若是准备生擒逼问,便被其服毒自尽。营帐处也未寻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距离皇旨到达军营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萧烨连发六道令旨,萧慎语却丝毫不加理会,只是自顾地寻着线索。这天日头初显,萧慎语又寻到了一座蛮族营帐,轻身细步缓缓靠近营帐。

    巡逻守卫刚刚换班,独自一人进了营帐躺下欲睡。萧慎语早在一旁暗处等候已久,见着机会迅速踏出,不做多余动作,气运双指,用力点在那名守卫下颚之处。那名守卫陡然下颚受力,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只手直往嘴中齿后毒囊处掏去。说时迟那时快,萧慎语掏出毒囊在手中轻轻捏碎。另一只手掐着



第十四节 人间不值得
    短短几月里,萧慎语从威风凛凛的镇国将军变成了挂在北城门示众的叛军将领。百姓虽多唏嘘却也不敢再多言语。

    只是皇宫里仍有一人愤愤不平,他一手握着书卷却无心念书,五指紧紧扣着似要把书卷撕毁。听得外头有脚步声阵阵传来,他佯装读书,将愤怒的情绪压到最低,“你来了,可有何解释”

    来人正是萧斐,只见他双膝一弯重重跪地,只听一声咚的闷响在御书房里四散开来。“叛军将领萧慎语,欲闯玄都,臣埋伏已久,斩其头颅,还请皇上恕罪!”

    萧烨猛地站起,手中书卷随着手臂一甩飞出,重重砸在萧斐脸上。萧斐看着书卷飞来,却不敢去挡,只是挺直腰背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萧烨走上前来,蹲在他身前仿佛在看自己驯养的狗一般。萧斐见了他这副模样低头不语,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位皇帝陛下这般生气。“抬起头来。”

    萧斐沉默不应。

    “抬起头来!”萧烨再度怒喝,声音中包含着威严似乎令整个御书房颤抖不止。

    见他依旧没有动作,萧烨只得伸手挑起他的下颔,“你再说一遍你没错!”

    “臣…”萧斐看着萧烨的面庞,牙关紧咬嘴唇轻颤,双眼瞪大直欲飞出,宛若一条猛龙紧盯自己的猎物。他不敢再多言语狡辩,只能沉默。

    “就算萧慎语真是叛军之将,轮得到你来先斩后奏吗他是朕封的镇国将军!要审要斩也得经过朕的同意!你这般专行武断,让天下人如何看朕叫天下将士哪个敢忠心于朕若是一腔忠血只落得城门溅洒的下场,你让朕的江山如何稳固!”

    萧斐低下头,话语声轻颤地说着:“始皇帝赐臣祖尚方宝剑,如今…如今传至臣…的手里…自然…自然有先斩后奏的权力…那日我出城迎接,没想到那萧慎语不再理会我却是直闯城门…联想起近日军情…我才…我才斩了他…”

    萧烨颤抖着手指着萧斐,几欲伸指成掌往他脸上扇下去,“你还敢提始皇帝!他赐给你们家永世承袭的公爵和尚方宝剑就是让你胡作非为吗!你…!”他站起身,回身背手,胸中怒气长长一吐,手头依旧颤抖不止。

    “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朕已经失信于天下,只能将错就错,给他安上叛军名头。那你呢准备如何补偿你的错误”萧烨想再回身看他,只是轻轻地问着。

    “臣…臣愿以死谢罪!”萧斐轻声说着,似乎带着哭腔。

    “你…!”萧烨回过身来长叹一口气,“若是真能让你死了,我还需要在这里和你废话”

    萧斐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之前说的愿以死谢罪只是试探,如此看来皇上并没有让自己死的意思,这样便安下心了。他这般开口说道:“既然萧慎语已为叛军将领,那便按着审判叛军的规矩,诛九族。但念在其曾为我国立下大功,只因一时听信谗言,妄念初动。陛下圣心宽厚,减刑抄没全家。借着抄没之名,好生供养。天下人定会念着陛下的仁慈,而不会计较陛下的一时之失!”

    萧烨轻声说着:“那便交由你去做。”他突然加重语气,“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是!臣遵旨!”他倒退着缓步走出御书房,轻轻关上门,快步离开了。

    萧烨回到龙椅上,失了魂一般坐下,“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还是你的”随着一声短叹,轻轻合上了双眼。

    玄都城里只有一座萧府,虽然也有其他王亲姓萧的,但多数命名以侯爷府,王爷府。从前萧府禁闭的大门一直是人们好奇的对象,如今萧瑟无人的萧府突然变得无人问津。

    自从萧慎语被斩城头的事情传出后,萧府的下人们纷纷出走离去,无一留下的。玉瑾听闻了这个消息,当即昏倒在萧府里。多亏萧如玉看见,将她一步一步扶回了房中。隔日清晨,她瞒着萧如玉偷偷跑了出去,见到挂在城头的头颅滴滴鲜血坠在她的心头,几月前还郑重其事的保证一瞬间便化成了乌有。她看着那双英气十足的双眼目呲欲裂,时常憨笑的脸庞爆满青筋,仿佛失了魂一样地跪倒在那里,在城门前整整哭了一日,泪水与血泊混成一滩缓缓流淌,在城门外不断蔓延。

    路过的人们都唏嘘不已,却没有一个敢驻足围观的。直至夜里,玉瑾哭得再度昏厥过去,倒在了血泊中。直至镇北军隔日回返,才将她扶起。那时地上的血泊消失不见,她的身上也没有一丝污垢,宛若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镇北军的将士们都惊异不已,只道是萧将军在天有灵。

    那日后玉瑾一直禁闭大门,不让任何消息传进萧如玉的耳朵里。

    直至一日里萧府飞进一张画报被萧如玉捡到,他拿着画报跑到房内问着玉瑾:“娘亲,为何有爹爹的画报还写着叛军将领萧慎语”

    玉瑾微微一怔,不知说些什么,看着画报上萧慎语的模样又想起了城北悬着的头颅,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她赶忙抱过萧如玉,将泪水和悲伤都咽进肚里,“那是他们胡诌的。你爹爹是大英雄…天下无敌的…大英雄。”她不再说下去,声音里的哭腔几乎控制不住。

    忽地门外传开



第十五节 红尘辞别
    玄都城东有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峰,其上怪石嶙峋,仅有一条窄窄小径上砌着歪歪扭扭的台阶直通云上。但因其太过陡峭,几乎无人能登,常有旅人侠客驻足观望,却也没几个能登上山巅。若是有人能有着超越常人的毅力,在这崎岖石阶上缓缓上攀,便能发现此山景观与凡尘山丘截然不同。自山脚起,翠草丛丛有蜂蝶游戏,再往上登去,便见矮草成长渐变灌木,后又走入丛林异兽灵鸟栖之。若有心者不为异象所动,愈发深入,便可见人间四季聚于一处,春暖花开,夏树流萤,秋枫堆叠,冬雪缠绵。再进者,有鹤唳凤鸣云雾缭绕,宛若仙境。登上其顶,拨开丛丛草木,便能见着一座道观,由着老旧砖瓦堆砌,墙上藤蔓缠绕植被攀墙,似是没人居住一般。回过眼来,望向正中,门上有着一块歪歪扭扭挂着的牌匾,上面随意写着三个大字,宛若稚子手笔——不知观。

    老人牵着老山羊,带着玉瑾母子二人轻轻落在了山顶,云雾瞬间散去,一切宛如凡尘间一处破落道观久未经人打理。

    玉瑾看着自己的身子,稳稳地站在地上,她用力地踩了踩,疑惑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一拂长须哈哈一笑,“别害怕,你夫君与我有恩,我答应他护这孩子一生平安顺遂,看着这孩子重视你,便连你一同带来了!这里是不知观,我是此间现任观主,你唤我玄辉真人便是了!”

    玉瑾走到崖边,只看见云雾缭绕完全不见人间,心头一惊。想起玄都城东确实有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峰,不过从未有人登至山顶。回头看了一眼不知观的破败样子,心中暗道,人间仙境……原来是这般模样吗

    玉瑾才一会儿没留神,老人便和萧如玉熟络起来。“小娃儿,你可愿意加入我不知观,随我学习道法”只见他手头一晃,凭空捏出一支糖葫芦来,在萧如玉面前不断晃荡着。

    他看着眼前的糖葫芦,眼睛盯得直了,眼神随着糖葫芦不断不断摆动,忽地想起了什么,回过神来问道:“若是学了术法,便能凭空变出无数糖葫芦吗”

    玄辉真人眯着眼睛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厚厚相叠,却显得十分慈祥,“术法一途千变万化,何苦执着于用辛苦积累的真气变化一根糖葫芦”一边说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抖,变出一锭白银,随手一晃又变出一件貂皮大衣,又轻轻一晃,手中却是空无一物。他缓缓合上手说道:“人世**千万般,终是修身最难得。你明白吗”

    萧如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挠挠头问道:“那为何这座道观要称为不知观呢”

    玄辉真人哈哈大笑起来,刮着萧如玉的鼻尖,“小娃儿真是聪慧。何谓不知本观内仅有道法却无道,此谓不知。术法可好可坏,终是修炼一途的东西,而道却不同,须得自己去寻,小娃儿,你知道何谓道否”

    萧如玉低下头思索着,两只小手食指不断轻点,似是想起什么了,抬起头来回答道:“我听先生说过,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若此道正是彼道,那我想着用论语里的另一句话来回答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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